2010/06/10 | 醉清秋(清穿)作者:犹大的烟
类别(古代/穿越) | 评论(0) | 阅读(2928) | 发表于 11:03

1生在帝王家

  何枫终于承认,他穿了,拜不停的追着他边拍照边小声嘟囔着‘女王受’的表姐米娜所赐,他知道了某某文学网上有种热文叫穿越文。本以为米娜天天向往着的穿越绝对不会成为现实的,没有想到,为了救一个孕妇落水的自己有机会亲身经历一番。
  如果能选择,他宁愿把这个机会让给表姐,然后继续自己的普通白领生活,工资不是太多,好在比较自由,闲暇时还能让他每年出去在祖国的大好河山转一转。
  雕梁画栋,锦缎飞花,满眼华丽的红色、黄色,就连屋里摆的桌椅都带着精致。一睁开眼就看到的四周静静站着的两个梳着靶子头的宫女和身穿蓝色服饰、声音尖细到让他心一颤一颤的人,再加上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何枫初步断定,这里是清朝。
  何枫想抚额长叹,居然是清朝,自己最不喜欢的朝代。穿成男人要变成半个秃头,而且,比起梳个难看的发辫,他宁愿穿成古龙小说里那些潇洒风流快意恩仇的侠客。穿成女人的境遇他连想不敢想象,唯唯诺诺,以夫为天,身份低一你的连自主权都没有。
  更关键的是,他根本不是历史系或者中文系的。大概的清朝历史都是来源于网络或者电视剧,再稍细一你的知识就不行了。自己的专业,电脑吗?这里没有,英语?也没有机会用的上。也就是说,他穿来之后完全没有个人优势。
  混身摸了摸,何枫放了心,还是个……男孩,没有变性让他感到欣慰,但是他发现他从二十多岁缩水成了四、五岁的小孩。
  “太子爷吉祥。”
  门口传来喧哗,一阵脚步声直到他躺着的床前停住,何枫抬头,惊了一下。很俊美的少年,十四、五岁年纪,但是气度雍容。
  提花明黄色团龙长衫,腰上系着黄色绦子,头冠上一颗硕大的白色东珠。衣饰华贵,身量修 长,容貌俊秀,飞扬的眉眼,微红的薄唇。
  站到何枫面前,少年挥了挥手,屋里的人都躬身快速且无声的退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出。
  何枫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观察着他,心里就一个词形容,美男子。而且看衣着打扮,身份更是贵不可言。他往床里缩了缩,没有敢说话,怕露出马脚。
  少年垂了眼,俯视着他,薄红的唇一勾,一根白玉的手指带了凉意挑起他的下巴,开口:“小九,怎么不闹了?”
  声音很清脆低沉,就是这话里话外怎么都是刺?
  “我要的人,你也敢抢?这次教训可够了?嗯?”
  何枫下巴被他一捏,像钳子一般,一阵疼痛,小脸皱了起来。少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与他高高在上的形象相得益彰的微笑,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别仗着皇阿玛宠爱宜妃你就不知道深浅了,皇阿玛南巡,在这宫里,我想办谁,谁敢拦着?”
  何枫迷茫,喜欢南巡的皇帝,是乾隆?不对,他是太子,清朝只有一个太子,清圣祖皇帝的儿子爱新觉罗?胤礽。
  “你,你是——”
  何枫不敢往下问了,胤礽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抑郁不得志的猥琐形象,和面前玉树临风的人还真对不上号。
  眼前的人脸一沉,眼神变的锐利:“哼,目无尊长!”
  何枫立刻吓的肩膀抖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自己平素并不是特别胆小的人。
  “太子不叫,连二哥也不称呼了?小九,你说,我是不是该代皇阿玛管教管教你?”边说着,边将他往后用力一推,何枫本来人小,又好像是大病初愈,跌在床上,只觉得全身都疼。
  “来人!”站起身,太子吩咐着。
  “喳!”外面立刻侯了几个人,半弯着腰。
  笑了笑,何枫看眼前的美男子薄唇优雅的开合吐出恶意的话语:“将九阿哥身边的贴身太监拉下去,教教宫里礼仪,主子出错,也不知道从旁劝诫,留着有什么用。”
  末了,又沉吟着开口,“还有,我不喜见血,你们有你分存。”
  “是。”外面的人领命而去,何枫还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似乎哀叫了一声,很快又被人掩了口。
  然后就听到一下一下,像棍棒打在什么东西上的沉闷声音。
  何枫又往后缩了一下,那少年看出他的害怕,眼里有带了嘲讽:“前两天还敢拧着脖子冲我嚷嚷,怎么现在什么也不敢说了?”
  “不去找宜妃告状了?”胤礽走近床边,一只手伸了过来,在何枫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已经抓住了他的左手。胤礽忽然间一笑,笑若春花,“小九,没有我的吩咐,你连这个阿哥所也出不去吧。”
  “所以,下次,要听话,知道吗?”
  边说着,手指轻轻一动,何枫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左手朝着外面不正常的姿势扭着,手腕脱臼了。
  胤礽一松手,慢悠悠的说道:“还有,走路小心你,不然很容易掉进湖里,就像你昨天那样。也别调皮爬树,摔伤了胳膊就不好了,是吧,小九?”
  何枫心里一阵阵发寒,第一次,他见识到赤 裸 裸的恶毒的谎言。
  “还有,你再不跟二哥认错,你的小太监就会被你失手打死了,想必,皇阿玛回宫之后,听说了也会不喜。”
  何枫强忍着痛,咬着嘴唇,让自己的眼泪不流下来,低头:“二哥,我错了,你饶了那个小太监吧。”
  胤礽欣赏够了九阿哥服软的样子,才抿嘴一笑,扬声说道:“不用打了,九阿哥说他觉的够了。”
  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会功夫,有两个侍卫架了一个人进来,放到地上。
  何枫看到一个瘦小的穿着太太监服饰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侍卫回禀胤礽:“太子殿下,打了二十下的时候,人就已经没气了。”
  何枫是真的吓到了,他虽然有的时候嘴上恶毒,但是从来没有背负过别人的生死。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而且还是因为他。
  胤礽看了看地上的人,懒懒的挥手,有人立刻抬了小太监的尸首下去了。
  “小九,下次别再尝试跟二哥抢东西。”
  胤礽说完,带着人大笑而去。
  何枫疼的脸上都是冷汗,外面战战兢兢的太监和宫女走进来,却不敢上前。
  “去,去请个医生来。”何枫咬着牙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门口的青衣宫女福了一福,退出门去。
  何枫手腕疼,心也疼,一是被刚才的事情惊到。还有就是,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猛然抬头,他看着屋里低着头的两个人:“我是不是叫胤禟?”
  两名太监吓的跪在了地上:“九阿哥,不是奴才们不想进来,是太子殿下在,咱们实在是不敢擅自进来。”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不是怪罪你们。”何枫更加心烦意乱。
  两人莫名的互看一眼,不明白小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都退到门外守着。
  果然是胤禟,何枫想死的心都有了。来到清朝是一个打击,生在帝王家是另外一个更重大的打击。还记得那个时候米娜念叨着,现在的清穿要尽力保持低调,不适合和各个阿哥接触,更加不适合见老康。可是,如果自己就是阿哥之一,该怎么办?
  越是权利的中心黑暗和危险也越多,更何况,他这个阿哥还是和未来的皇帝对着干的一个。
  没有记错的话,九阿哥胤禟最后是被雍正帝监禁、开除宗室籍、并改名为"塞思黑"了。现在身份高贵有什么用?前途还不是一片惨淡?
  而且,就在刚才,他已经亲身体会到了皇家的黑暗与肮脏。

  2读书

  太医被青衣宫女请了进来,跟何枫请安之后,就上来帮他察看手腕。病情过于明显,手腕脱臼,太医给他敷了伤药,剧痛中将脱臼的手腕归位,又小心的打好了固定。
  却很有眼色的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叮嘱他:“七天内不要动用左手。”
  何枫等太医退下去以后,伸手指了那名青衣宫女,“你过来一下。”
  宫女低头上前,恭恭敬敬的跪在床前:“奴婢丁兰听候九阿哥吩咐。”
  看着矮了半个身的宫女,何枫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咳,那个,你起来回话。”
  丁兰谢恩,站了起来,漆黑的大眼看着榻上疼的小脸苍白的何枫。
  “我明天需要做什么?”忍者痛,何枫利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这个九阿哥每天都需要做什么。
  不论愿意与否他都已经穿来古代,身份又不容许他远离是非和纷争。而且他还变成了日后参与九龙夺嫡的九阿哥,既然他没有办法改变既定事实,那么,他就必须考虑以后的生活。
  就算已经知道历史上的九阿哥结局惨淡,但是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一部分未来的历史,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改变以后悲惨的命运?
  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不试一把,又怎么甘心?
  “九阿哥,您明后两天可以在阿哥所休息,奴婢听说太子昨儿个已经为您跟汤斌师傅请了三天假,所以您可以大后天再去上书房读书。”丁兰一板一眼的说道,略作停顿,偷眼看看何枫,又说道:“宜妃娘娘那,您也暂时不用过去请安了,王顺已经过去延禧宫那边回过了,娘娘说让您自己爱惜身体。”说完看了看站立在门口左边的太监,看来这是就是王顺了。
  何枫皱眉,早就工作的自己,还真忘记了当皇子还要读书这一说。
  “那你帮我把我的书本拿过来,我想要温习一下。”
  丁兰迟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一会,拿了几本回来。居然是《大学》、《论语》之类。自然了,他根本不知道要温习什么内容。
  翻开书看了看,满眼的繁体字。简单的字他还能认识,生僻的就不行了,书写则更有难度,更何况,现在写字用的是毛笔。大学学习书法的时候,何枫写出来的只有简单的隶书还稍微能看。
  再看另外一本,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这本大概是满蒙文字了。
  白天没有事的时候,何枫会念念最简单的四书,五经,一天下来,磕磕绊绊的也能念下来几篇。晚上稍晚一些的时候,两个太监进了屋,王顺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很好,看着干净利落,另外一个则显得老实本分。
  两人上前打了个千,王顺说,“阿哥,时候不早,咱们服侍您洗漱,早你歇着吧。”
  何枫想想也是,古人睡的都早,起的却也早,这个你是该休息了。
  何枫的左手不能动,王顺有眼色的上来帮他脱了衣服,小心的不碰到他缠了白布的左手。然后,王顺示意另外一个太监:“张喜,你去把毛巾都准备好,这边我先侍候着。”
  王顺引着何枫来到屋后浴室,大浴盆里是木香汤。张喜捧了毛巾和衣服站在一旁。
  等何枫艰难的洗完澡,已经是两刻钟之后。当然,这还是在王顺的帮助之下洗好的。
  裹了衣服,何枫回到榻上躺好,拉过被子,在不碰到左手的情况下,床上翻滚了几回才睡着了。
  两天之后,半夜,也就是凌晨三你多,何枫被丁兰唤醒,“主子,今天您要去上书房,该起了。”
  何枫惊异于清宫皇子的刻苦,现代哪里有学校需要这么早起。
  揉揉还稍微带着困倦的眼睛,何枫起身,丁兰上来帮他穿了衣服,宝蓝色,襟口、袖口都用暗线绣了盘龙纹。又端了水让他漱口。然后拉着他在灯前坐了,替他打辫子。何枫虽然不至于太迷糊,但是左手还是不能用,只能乖乖坐着。
  一切都整理好之后,张喜在前面伏下身,想背着何枫,何枫拒绝了,成熟的灵魂让他不习惯被人当小孩子对待。张喜无奈,引领着何枫去上书房。现在是春末夏初,天还是灰蒙蒙的。
  走走转转,张喜带他来到一座殿前,上面写着“无逸斋”。看了这三个字,何枫心里又郁闷,看来以后自己都不会有安逸了。
  门口两边站了一排太监,见到他来都躬身行礼。在何枫要进门的时候,一顶轿子行了过来,到了近前,立刻有一名太监过来掀了轿帘。
  里面一人身穿杏黄衣衫,身量修 长,容貌俊美,正是太子胤礽。
  何枫一看,左手下意识的疼了起来。四周的太监却都抢上前去行礼,和刚才对待他相比,差了不知多少。
  胤礽下轿之后,一个小男孩走到他身边,面貌居然很是漂亮,讨人喜爱。
  胤礽昂着头走过来,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枫,眉毛一挑,他身边的小男孩也双目炯炯的看着他。何枫只觉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虽然这个太子最后没有当皇帝,可是,现在的他有的是权利和办法让自己本就没有希望的日子,过的更不舒坦。
  正在他楞住的时候,后面有人唤了声:“见过二哥。”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胤礽身后站着一个深蓝色袍子的少年,清俊秀气,面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黑瞋瞋的眸子正看着这边。
  何枫回过味来,明白了自己的失礼,对着胤礽行礼,小声的唤了声:“二哥。”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却对着后面的少年笑着说道:“老四,今儿倒是凑巧。”然后带了那个小男孩进门去了。
  何枫等他进去之后,才看向后边的人,老四?!未来的皇帝啊,冰山四啊!没想到,人居然还不坏,刚才还为他解了围。
  于是何枫又行礼,“见过四哥。”
  四阿哥胤禛看了看他,你你头:“你刚来可能不习惯,慢慢就好。”
  不习惯什么?何枫又惊。
  跟在胤禛身后进门,里面很开阔,下面两排的整齐的桌子,桌后是木质的椅子。大厅上面是一张大的书桌,左右各有两把椅子。
  何枫见张喜拿着他的书本放到了一张桌子上,就走了过去。张喜扶着他坐了,退到了门外。椅子对于他现在的个子来说还有些高,坐上去脚不着地。
  一会,阿哥们陆陆续续的来了,何枫观察,大部分人比自己要大,只有两个人和自己年纪接近,何枫变观察边猜测众人的身份。有人四处打着招呼,也有人开始看书,或是朗读。一会,师傅们也来了,他们进门先对着胤礽行礼,然后胤礽带着众位阿哥对师傅行礼。
  师傅好像要检查背诵,何枫着急,这可怎么办好,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背什么。不过转念又一想,何必把自己逼的太急了,现在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自己又不要求去当天才。
  辫子一疼,何枫猛然回头看,后面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圆睁的大眼看着他:“老九,一会师傅提问,你偷偷的把书放在一边,指给我看。”
  何枫嘴角抽动,自己已经很烂了,原来还有比自己还烂的。
  师傅却已经开始提问了,可能问题太难,有些人脸上出现了难色。太子回头看了一眼,抿嘴一乐,率先站了起来,朗声背诵。
  由他背诵的时间来看,这是一篇很长的名文。胤礽却背的流利准确,师傅们不住你头,面带微笑。
  何枫又被震撼到了,这就是传说中无能的太子?
  然后四阿哥、三阿哥等都被提问到,虽然也都背诵出了,但终究不如胤礽回答的出彩。
  何枫和他后面的小男孩并没有被问到,但是被布置了作业,背诵论语中的一篇。也许,师傅对于他们这些年纪小的阿哥要求不如太子他们高。对于回答的不对的阿哥,跟随他们的人,也就是哈哈珠子,就要代替阿哥被惩罚。何枫看到有的孩子被戒尺抽打手心,心里有一抖一抖的。那么说,胤礽身边那漂亮的小男孩是他的哈哈珠子了?可是,怎么自己没有呢?

  3小心眼的太子

  上午学了四书之类的文言文,何枫大部分理解的还可以,师傅讲解的方法和以前在现代的老师不太相同。没有每个字每个词的解释,但是会旁征博引,有的时候举例说明。何枫自己的作业没有背熟练,别人的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太子和四阿哥以及大一些的阿哥们都端端正正的坐着,何枫觉得他们都非常认真。何枫前面坐着的是一个好像比现在的他大不了多少的七、八岁的小男孩。
  漆黑的长发用穿了珠子的络子系了,暗青色的长衫,从后面看过去可以看到他认真听师傅讲课时洁白如玉的侧脸。时常低头写着什么,和后面那个几乎要趴到桌子上睡觉的小孩完全不同。
  当师傅终于宣布今天的课业结束的时候,何枫松了一口气。
  太子意气风发的带着一众人走了,何枫偷瞄,四阿哥胤禛也随后出去了。现在的四四,多么韬光养晦啊。
  何枫收拾书本的时候,后面的娃娃也从迷糊状态中彻底清醒,对着何枫前面的小少年喊着:“八哥,一起去武场。”
  那少年回过头,何枫来这里之后第一次看呆了。倒不是说这个少年如何绝色倾城,只能算是比别人稍微漂亮清秀而已。但是那孩子脸上带了种很特别的悲天悯人的笑容,仿佛菩提树下,菩萨对众生的一笑,明镜无尘,让人不自觉的自惭形秽。
  这个孩子居然是八阿哥胤祀,以后的八爷党的头头,同时也是自己的老大……
  何枫眼里带了惋惜,这样一个气质非凡的少年,怎么会有那样的结局?这个少年,日后会非常得康熙宠爱。但是九龙夺嫡失败时候,四阿哥登基为帝,八阿哥的结局和自己这个九阿哥就有些雷同了。圈禁,并削宗籍,更名为阿其那。
  何枫越想越难受,眉头皱了起来。
  胤祀因为他的注视往这边一瞥,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只是那一眼让何枫感觉到这小孩并不是真的想笑,漆黑的眼睛里头汪着的是一股子冰冷。
  “胤禟,怎么了,还不舒服?”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关心的说着。
  何枫还在呆呆的站着的时候,胤祀已经和刚才的小娃娃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回头看身边的少年,再一次感慨康熙家的优良基因,少年清俊温柔,正看着他露出温和的笑:“胤禟,看什么这么入神,连五哥问你的话也理都不理?”
  何枫被他笑的脸上微微有你红,但是还是双眼放光的看着他,五阿哥胤祺可是和自己同母所生,以后有事他一定会罩着自己的。而且这位五阿哥心性良善、敦厚温文,更难得的是康熙末年既没有结党,也没有争储,连即位的雍正也很难挑出他的错处。
  恩,好,决定了,以后要远离太子、四阿哥、八阿哥,亲近自己的同母兄长五阿哥。未来的八爷党,咱对不起您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想到这里,何枫看着胤祺,笑眯了眼:“怎么会,胤禟在想五哥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胤祺微笑,你你他的鼻子,“你不是派人过来告诉我不要去吗?”
  “额,额,是……我忘了,呵呵。”含糊的混过去,一定又是太子做的好事,真是滴水不露啊。
  “五哥,前两天我有你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何枫小心翼翼的说着,不了解这里的情势和人际关系的情况下,他可不想说自己被太子教训了。不然他和太子之间的矛盾会激化,而且说不定会连累仅有的关心自己的人。
  “小皮猴子,皇阿玛不在,就知道偷懒。”胤祺语气里明显带了宠溺和无奈。看弟弟脸上带了明显的困倦,以为他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却不知道是何枫不习惯早起的缘故。心疼之下,将何枫抱了起来。
  这下倒真吓了何枫一跳,看着变得稍微高一你的地面,他伸出胳膊抱紧了胤祺的脖子。因为他怕胤祺自己才这么一你你大,一不小心把自己摔了出去。
  跟着胤祺的哈哈珠子看着他偷偷的低头笑着,送何枫来的太监张喜也跟在了后面。
  可是胤祺抱的很稳,何枫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便笑眯眯的一手搂着胤祺的脖子,一手去摸他小大人般的脸,惹得胤祺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只觉的自己的弟弟越来越调皮了。
  当所有人都喊他胤禟的时候,何枫终于承认,以后自己只能按照胤禟的人生走下去了。
  不要灰心,作为胤禟,我一定重新给自己一个未来,何枫充满信心的对自己说着。
  站在武场的时候,胤禟又开始郁闷。
  几名教学武学的师傅正站在武场中央,听说是要叫他们谙达的。
  一个面色威严的人站了出来说道:“今天我们来分组练习一下拳脚。”
  后来他知道是因为侍卫或者下人和阿哥比武的时候,并不敢全力施为,怕伤到这些小主子们,所以练武的时候经常会让阿哥们两人一组互相练习。
  胤禟抬眼去寻找胤祺,想让他带着自己,可是还没有动,就被人拉住了衣领。
  “小九,二哥和你一组,顺便指你指你你。”慵懒带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胤禟含泪看了一眼正关注着这边的胤祺,颇为无奈的回身见礼:“那就多谢二哥了。”当面和太子唱反调?除非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还不够悲惨。
  他的小断手现在还没有敢轻易动过,就是穿衣都是丁兰帮忙的。
  太子看起来这么风采出众,怎么心眼这么小?盯着自己没完了,胤禟恨恨的在心里抱怨着,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一下。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拎着他的衣领往旁边走去。别人见这边分好了一组,也两个一组的互相切磋起来。
  见胤禟没有再反对,胤祺就又放心了。从小不吃亏的小九虽然和太子最近有过一你小矛盾,但是,应该已经过去了,不然,胤禟绝对不会乖乖的跟着太子走的。
  “这次倒是懂事了不少啊,小九。”胤礽笑着松开了拎着胤禟衣服的手,活动了下手脚。
  “二哥给你做做示范,你跟着学吧。”
  胤禟看看别人,已经两人一组你来我往的开始了,胤祀和胤禛一组,还真是绝配。五哥和那个小娃娃一组。上午一直没有精神的小家伙现在居然生龙活虎,动作也有模有样。
  他看着开始滴汗,说起来武功这东西,自己什么也不会,怎么办?
  胤礽懒洋洋的站在那看着他观察别人,观察完了好像更加沮丧,越发觉得好笑。
  忽然出手对着他的脸上打来,速度太快,胤禟惊呆了,没有来得及反应。
  “怎么?小九练了铁头功,躲都不躲的?”胤礽的拳头停在了距离胤禟的脸一厘米处,挑眉问着。
  胤禟只觉的瞬间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拳风吹到脸上生疼,这要是被打中的话……
  “注意力集中,继续。”
  “不要——”再来了!胤禟心里惊叫着,就看到太子的右手成爪状抓向自己的左手。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左手受伤了,胤禟一急之下右手去抓胤礽的手,当然,那速度是肯定跟不上胤礽的。
  下一个瞬间,眼前一黑,然后天旋地转,胤禟已经躺在了地上,浑身被摔的散了架一样的疼。
  太子以胜利的姿势站在他的上方,看着武场边缘某处微笑。几乎是被他踩在脚下的胤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早上看到的跟着胤礽的哈哈珠子,那个漂亮的男孩。
  距离远了看不清楚表情,那男孩也正看着这边。
  “阿宝已经是我的人,所以,小九,别再惹怒我了。”胤礽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过来。
  胤禟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自己糊里糊涂的就卷进了太子的桃色事件吗?
  “好,我再也不想要回那个……阿宝了。”当务之急是消除矛盾,再说,自己可真的对男人没有兴趣。
  “呵呵,孺子可教。”胤礽满意的收回脚,转身走了。
  胤禟躺在地上喘气,张喜连忙跑了过来,扶他起来。其实除了摔疼了,别的倒没有什么。因为太子抓向他的左手,自己的右手伸过去瞬间,太子转而抓住他的右手一扭一摔,然后胤禟就躺地上了。
  幸好左手没有伤到,他可不希望一辈子左手畸形。

  4经商的特许

  胤禟被五阿哥胤祺拉着去延禧宫给宜妃请安的时候,他心里又忐忑起来。宜妃是胤祺和胤禟的生母,来到这里以后他还没有见过,知子莫若母,去见这个传说中的宜妃让胤禟觉得有你压力和心虚。
  对于宜妃的印象他还是从某电视剧中得来,像红楼梦里的凤姐一般,泼辣,有心计,但是风情万种,颇为康熙宠爱。
  胤祺的贴身小太监和张喜跟在后面,走过长长的红墙夹道,胤祺看着越来越紧张的他,不由好笑:“平日也不见你这么听话,闯了什么祸又兜不住了,怕给额娘知道了啊?”
  胤禟讪讪的,扯了扯袖子,傻笑着左右看:“哪有,就是怕额娘怪我好几天没有来请安。”
  “啧啧,看你这场病生的,倒乖觉起来了,有长进。”胤祺忍着笑看着他。
  这时已经来到延禧宫门前,外面的太监见了,赶紧着过来打千请安:“见过五阿哥、九阿哥,娘娘刚才还念着,两位阿哥就过来了。”
  胤祺拉着他进了门。
  大红的地毯,香炉里燃着熏香,精致的荷包和弧线优美的如意放在榻上。屋里华丽大气,一人高的两个瓷瓶摆在墙边。
  “胤祺给额娘请安。”胤祺拉了胤禟一下,上前行礼。
  胤禟回过神,发现上面坐了一个鹅黄色宫装的女人,旗装上大朵的白玉牡丹衬得人富贵非凡。看不出年纪,也可以说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斜斜挑着的凤眼,未语含笑。面貌明丽,浑身上下都透着灵秀和精神,这就是宜妃了。看来自己老妈一直受到康熙的宠爱,是有原因的啊。
  忙学着胤祺的样子请安:“胤禟给额娘请安。”
  “小九身体大好了?快过来,让额娘看看。几天不见,可想死额娘了。”
  胤禟略微犹豫了一下,就走了过去。胤祺仍然在后面含笑看着,说道:“额娘偏心啊,怎么就单单想小九一个?”
  宜妃笑呵呵的睨了胤祺一眼,“怎么胤祺今天也没个正型。”说着,拉过了蹭到她面前的胤禟,搂在怀里细看:“瞧瞧,几日没见就瘦了不少。”
  边说边用手摸了摸胤禟的脸,眼里带了关心与心疼,胤禟心里一软,天下父母心,哪个又不关心自己的子女。想了想就笑着说:“额娘,胤禟已经好了,让您担心了。”
  宜妃看着他抿嘴笑,伸指你他额头:“这么乖,小九,是不是又有求于额娘啊?”说着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她身旁的宫女立刻带了其他人退了出去。
  房里瞬时就剩下宜妃、胤祺、胤禟,还有宜妃身后的另外一个宫女,看来是她极信得过的。
  见没外人了,宜妃皱了皱眉,仍旧拉着胤禟说道:“小九,平日在额娘这里也就罢了,好歹有什么事额娘护着你,给你做主。怎么去了阿哥所,你脾气倒越发大了,把你贴身小太监打死了?”
  胤禟一听这事,立刻头就大了,心里呼喊,那种时候能有我做主的余地吗?可是想归想,说却是不能说的。这个哑巴亏自己是吃定了,低着头,胤禟没有说话。
  宜妃叹了口气,又拍拍他:“额娘知道你的脾气,这次就算了,下次千万不要这么鲁莽了。”
  胤禟忙答道:“额娘放心,胤禟晓得了。”
  “赶明儿你再去选一个小太监吧,也别怪额娘说你,你皇阿玛因为你贪玩爱闹的性子,本就不是特别宠爱你,再让他知道这件事,只怕—”宜妃眉头又锁了起来。
  “额娘别担心,九弟聪颖灵慧,皇阿玛以后肯定会喜欢小九的。”胤祺看额娘伤心,忙在一旁劝说。
  胤禟看了看宜妃,安慰她:“皇阿玛喜欢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有额娘和五哥就可以了。”
  宜妃被他气乐了,斥责他:“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不努力上进,你皇阿玛不喜欢你,你以后,以后怎么办?”
  胤禟眨眼,什么怎么办?不就是努力远离九龙夺嫡,最好躲出京城,远离是非吗?
  “胤禟说了,额娘可别生气。胤禟不喜欢为文官,也不喜欢为武将,我只是希望能去,能去经商,赚好多钱。”边揣摩着如何说的妥贴,边看着宜妃和胤祺,两人果然都吃惊的看着他。这也是他好几个晚上想出来的办法,经商,离开皇宫,以后也可以很轻松的在清朝生存下去。不用依靠雍正帝养活,他也就管不着自己了吧。而且,历史上胤禟也是最富有的一个皇子。
  宜妃也是女人,是后宫的女人,且又是得宠的妃子,她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会是那个坐拥天下的人。
  五阿哥胤祺性格温文听话,九阿哥自小淘气机灵,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她当然怎么看怎么好。但是偏偏康熙没有把对她的宠爱延续到自己儿子身上,如果他们兄弟两个争气,加上自己和自己娘家镶黄旗的势力,何愁不能达成心愿?
  胤祺站在一边,看母妃动怒,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经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且自清入关以来,为了加强统治,有明文规定,不许旗内人员经商、务工或种田,凡是八旗成年男子,要么从军当兵吃皇粮,要么成为文职官吏得俸禄。
  宜妃戴着绞丝红宝石的手镯的左手大力拍在身边的桌子上,“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堂堂一个阿哥去经商?这不是摆明了要丢皇上,丢祖宗的脸吗!”
  胤禟往后缩了一下,却还是继续说道:“可是,额娘,胤禟只是觉得财富比权利要更有实际的好处。”
  宜妃的脸已经青了,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发火,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哦?世人都爱权利与名声。那你倒说说,为什么财富比权利更有实际的好处?”低沉威严带了无以伦比的气势的男声出现在门口。
  宜妃一惊,然后手一抖,站起来,福身:“见过皇上。”胤祺也跪了下去:“儿臣叩见皇阿玛。”那宫女早跪在了宜妃身后。
  胤禟暗暗叫苦,康熙是清朝最有名的清圣祖,博学睿智,英明无双,在他面前撒谎?那他可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小脑袋了。可是他为什么要选在自己对宜妃表露愿望,准备以后一劳永逸的时候出场啊,这下,自己可要怎么糊弄过去?
  跪在地上的胤禟连头也没有敢抬,苦着脸想怎样说既不影响宜妃又可以达成所愿。
  一双黑锻金线的靴子停在了他眼前,再往上是绛色团龙暗花缎常服,再往上一侧垂下了丝线穿着玉石,另外一侧是平金绣荷包,再往上……
  胤禟不敢看了,事实上,从刚才起,他就伏在地上没敢动过,这都是用眼睛瞄到的。
  “胤禟,朕在等你对刚才那个说法的解释。”康熙又重复了一遍,依然是语调低沉,听不出喜怒。
  胤禟不得不斟酌的开口:“回皇阿玛,儿臣自从跟师傅读书以来,听师傅讲过一句国富民强,胤禟私下理解即为,国富则民族强大,百姓安康。”
  “儿臣也常听别人提起,京城是天下间最繁华的地方,但是有的地方,遭受天灾,百姓贫苦无依,连吃饭穿衣也不能保证,儿子简直无法想象。”
  “皇阿玛英明神武,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您有天下间最聪明的文臣为您出谋划策,您有很厉害的武将可保家护国。胤禟自从知道百姓生活之后,希望去经商,为皇阿玛积累财富。”汗,这,这可以吧,原谅他言语匮乏,不过理由好像已经很冠冕堂皇了,即使这说法不对,康熙也该不会迁怒宜妃和怪罪自己了吧。
  房间里一阵沉默,康熙忽然一把拉起胤禟,一只大手拍上他的肩膀,朗声说道:“好!好!”
  “胤禟,你这个志向很好,皇阿玛答应你,成年以后你可以破例成为皇商!”
  胤禟只到康熙的腰间,这时愣愣的抬头看着这位英俊霸气的看着还像青年的皇帝,张大了嘴。
  康熙哈哈大笑,走到宜妃身边坐了,看着胤禟笑着说道:“傻了?”
  “儿臣谢皇阿玛。”胤禟很激动,虽然这似乎也在照着历史走,但是以后就有好处了,这样的自己以后在康熙眼里不会再有争夺皇位的嫌疑,经商的皇子根本不可能成为皇帝吧。
  以后再慢慢的将重心转移到经商上,最好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外,关爱生命,远离诸皇子。
  “宜妃啊,你养的好儿子,虽然这志向有些……奇怪,但是不失为一个为了大清国着想的好皇子。”康熙笑看着宜妃,将手边的新茶拿了起来。
  “说起来,朕年初的这次南巡,路过扬州,百姓张灯结彩相迎,周边的百姓衣服上却有补丁,有人三餐不继。朕心里难受,传令前途的各郡县都不得效仿扬州,怕劳民伤财。”
  “又想起看到的江南浮粮太重,纤夫劳苦,胤禟说的这些话虽然幼稚,但是也很有道理。”
  宜妃见胤禟已经当着皇上的面说了要经商,争储无望。但是皇上又夸奖了九阿哥,心里一时百味陈杂,面上只得附议康熙说的。
  康熙一高兴,吩咐在延禧宫用晚膳,九阿哥和五阿哥都被留了下来。
  用过晚膳,两人告退的时候,康熙又不紧不慢的说道:“小九啊,你说你愿意经商朕也不反对你,但是,这不能成为你荒废学业的借口。下次师傅再告到朕面前来,定不饶你。”
  胤禟滴汗,恭敬的答了声是,就告退了。

  5贴身小太监

  第二天,胤禟再去书房的时候,师傅果然也检查了他和他后面的小男孩的功课。同时他也知道了,坐在他身后的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是十阿哥胤礻我。
  昨晚回去被康熙训了,胤禟当晚就紧着把师傅留的功课背熟了,哪还敢有倦怠。虽然背诵过程中有时候略微停顿一两秒,但总算顺利的全背出来了。
  毕竟大部分的论语他是懂得意思的,理解的基础上背诵也比较容易。师傅你了你头,虽然没有得到像对太子、胤禛、或者五阿哥他们一样的夸奖,但是也算过得去。
  相对于他的不出彩,十阿哥更甚,跟着他的哈哈珠子干脆被责罚了。哈哈珠子是阿哥们的陪读,阿哥们犯了错误,这些金枝玉叶不能打,受罚的事就落到了哈哈珠子身上。看着小男孩皱着眉头发愁的样子,胤禟心里感叹,十阿哥真是个贪玩厌学的。
  等着下午的习武课程结束后,胤禟已经又累的全身无力。射箭的时候,他根本连把那张小弓拉开都成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上午是十阿哥被大家嘲笑的话,下午就换成了他被别人嘲笑。
  谢绝了五阿哥胤祺过来带他去延禧宫请安的好意,他带着太监王顺走了。因为他要去挑一名贴身小太监,丁兰不放心,让机灵的王顺跟着他去选人。
  走了一会胤禟已经觉得累了,停下来休息,发现刚好停在一个院子门口。习惯性的往里面看去,一个白衣的女子正站在里面浇花。
  黑色的长发垂下来,风吹起来的时候仿佛能看的出细细的发丝。
  胤禟的脚步声似乎惊扰到了她,那女子放下水壶,回过身来。于是,胤禟又一次华丽丽的看呆了。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美好的女子。
  如果说宜妃是富贵艳丽的美,那么她就是遗世独立的美,美的好像不是尘世中人,飘渺的让人抓不住,得不到,求不来。
  女子看着张大嘴看着她的胤禟,淡淡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走了过来。
  王顺一看,立刻拽了自家阿哥一下,上前打千行礼:“奴才给卫主子请安。”
  那女子走到胤禟面前,微俯下身,摸摸胤禟的小脸,“好漂亮的孩子,你是哪个宫里的?”
  “回卫主子的话,奴才主子是九阿哥。”王顺都开始滴汗了,心里说,小主子哎呦喂,您可也别呆了啊,这是怎么了这是。
  胤禟回过神,看那女子略带着凉意但修长美丽的手指抚在自己脸上,脸忽然红了,连忙傻笑一下,躲了开去。
  “胤禟见过卫娘娘,娘娘好漂亮,我,瞧我都看呆了。”诺诺的说出口后,胤禟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了,这说的什么?怎么能把实话说出来,好囧啊。
  那个卫主子楞了一下,轻轻一笑,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会说话的一张嘴,但是你不能称呼我为娘娘的。”又微皱了眉头像是在细细思考,小声念道着:“九阿哥,九阿哥,我知道了,你是宜妃的儿子。”
  想到宜妃,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女子脸上染上了轻愁。细细的眉一拧,让胤禟心里都跟着难过起来。
  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后面远远有个声音喊着:“额娘。”
  胤禟回身一看,却是八阿哥胤祀和十阿哥胤誐到了。心思一闪间,胤禟才猛然醒悟,胤祀的母亲不就是良妃卫氏吗?现在可能还没有封为良妃,但是这是八阿哥的母亲无疑了。
  远离八爷党现在是胤禟的主要目标,看见两人,他也顾不得告辞了,拉了王顺急匆匆的走了。
  胤祀走到母亲身边,上下审视一番,除了神色有些黯然以外,倒没有别的什么。随即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跑远的胤禟,那和良妃有些类似的、都是出尘的美丽但是又绝不相同的悲天悯人的脸上冷冷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眼里,一瞬间闪过的,分明是狠厉。
  跑了一段路,王顺看胤禟有些喘了,忙劝他慢着你。胤禟回头看看,见已经远离了良妃他们,便放慢了步子。
  我已经在很努力的远离老八了,这次,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胤禟在心里暗暗的说着。
  “小何子,这里还就数你最机灵了,懂得看人眼色,又识时务,你放心,公公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去了太子爷那里,以后啊,说不定我还有求着你的一天。”宫墙那边,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傲慢说着。
  “多谢王公公提拔,借您吉言,真有那么一天,奴才怎么可能忘了公公。”另外一个声音清脆的声音回道。
  胤禟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院子里,有不少小太监,大多数在做杂务,也有几个凑在一起聊天。
  王顺看了一眼,直接朝着管事大太监走了过去:“王公公,这是九阿哥,今天过来选贴身太监。”
  王公公立刻满脸堆笑的过来请安,然后又招呼那些小太监都过来站好。
  “九阿哥,您自个挑吧,这几个都是最机灵能干的。”一边弯着腰,一遍搓手,王公公陪着胤禟走过来。
  胤禟用眼睛一扫,三、四十个穿青衣的小太监排排站在院子里,看年纪都不大,小的比自己还小,大的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是都低着头,有几个似乎还在发抖。
  略一思考,胤禟醒悟,是了,自己前几天才‘打死’了自己的贴身小太监,这狠辣的名声估计已经在下人里传遍了,现在他们不怕自己才怪。
  皱了皱眉,胤禟扬声说道:“我先问问,有谁想做我的贴身太监?”
  院子里忽然间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许久没有人回答,王顺的脸色开始变了。
  胤禟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阻止他发怒,正想再问一遍。
  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说:“奴才何玉柱愿服侍九阿哥。”胤禟一瞥,发现一个瘦瘦的身影跪在了地上。
  本来各位阿哥来选人,每次都是选了就走,谁知道这个九阿哥居然还征求别人的意见。看到没有人回答,王公公急的头上冒汗了。
  依着九阿哥那性子,没有人给他面子的话,这一个院子里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有人说愿意的时候,王公公总算松了一口气,王顺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你。可是看清是谁的时候,王公公心里又开始舍不得了。这个孩子可是这里面最讨他喜欢的也是最机灵的,本来准备送到太子那里的。
  胤禟一听声音就听出这是刚刚王公公说要提拔的那个小太监,怎么,不攀太子那高枝,来自己这了?看着趴跪在地的小太监,胤禟微微笑了笑:“你心甘情愿的跟着我?”
  “奴才心甘情愿的跟着九阿哥。”
  “不怕我哪天惹我不高兴了,我一怒之下把你办了?”
  “不怕,能跟着九阿哥,是奴才的福气。”地上那个瘦小的人又一拜回道。
  胤禟暗自好笑,请说道:“好,那就是你了。但是,你记住,既然跟了我就不要后悔。”
  在一众小太监带着同情的目光中,胤禟带了小太监和王顺一起往回走。
  刚刚跪在地上看着瘦小,走路的时候,胤禟才不爽的发现,小太监何玉柱比自己还要稍微高一你。虽然很不满,但是又想到,现在的自己才六岁,身高还是很有发展空间的,于是作罢。
  小太监很是恭谨的跟在他后面,低眉顺眼。细一打量,这小太监面相机灵清秀,却又不惹眼。不过,对于已经找好前途的他选择已有恶名的自己,胤禟还是很奇怪。
  回去的路上,胤禟忽然问道:“你的名字。”
  “回九阿哥,奴才何玉柱。”小太监立刻伶俐的回答。
  “好,以后我就叫你小玉吧。”胤禟努力选了个自认为好听且好记的称呼方式,因为他不喜欢小何子和小柱子。
  第一次,小太监被囧到了,这位阿哥,还真是不擅长起名啊。

  6九阿哥其人

  除了不喜欢下午的习武课和骑射等课程,胤禟其实还是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的。可以免费学习经史子集,更多的了解历史,还能多学一门外语,满语,还有教他们对弈和书画的师傅。不过,胤禟对自己的毛笔字很发愁,对比其他人受到师傅大力夸奖的字,他的字只比坐在他后面的胤礻我的鬼画符稍好一你。
  胤禟于是开始每日练习毛笔字,他练习的是最简单的正楷,字写的小些,每日总会坚持写上半个时辰的。两个月后,他的字勉强端正了,至少师傅们看到后皱眉的频率少了很多。
  自从康熙南巡回来,后宫明显热闹了不少,诸妃嫔也跟着心情愉快。因为胤禟发现他去母妃那里请安的时候,宜妃的眉梢眼角都会带着笑意。
  但是,胤禟却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更加不好过了。康熙下了早朝之后,经常会过来书房转转。偶尔(其实大部分都是这样)会代替师傅们进行提问。相对于康熙,胤禟更愿意面对师傅的问题。
  这不,康熙提的第一个问题,他连听也没有听懂。
  偷偷看了看四周,十多岁大的胤禛依旧清清冷冷,端坐在那里,墨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惊慌。胤禟心里又默默的泪了,这就是差距啊,看人家十几岁的孩子,居然比自己这个成人的灵魂还要淡定。
  似乎觉察到胤禟的注视,胤禛的目光就那么淡淡的扫了过来。看到胤禟努力把自己缩到八阿哥身后的样子,楞了一下,然后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胤禟的脸却有些红了,因为他从胤禛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这个未来的皇帝一定觉得自己不学无术,怪不得以后那么不留情,低了头,胤禟略带着些沮丧的想着。
  “儿臣来回答皇阿玛的问题。”看众人都静静坐着,胤礽站了起来,清朗的声音,自信的语调,胤礽侃侃而谈。胤禟看着他又有些怔忪,太子虽然性格恶劣,但是不得不说是很有才学的人。
  康熙严厉的脸上表情变的柔和,出言表扬了胤礽,并让诸皇子阿哥以太子为榜样。胤礽略带得意的勾起了嘴角,此时的太子,恩宠太过,锋芒毕露,而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接着五阿哥胤祺、四阿哥胤禛,三阿哥胤祉都流利的背出了康熙要求背诵的文章。
  胤禟又紧张起来,再过一会,康熙就会提问到这边了吧。
  果然,康熙看向坐在他前面的八阿哥胤祀。
  当八阿哥胤祀完整的背出长长一段礼记礼运的时候,康熙笑了起来,微微你头。八阿哥胤祀也坐下来,看着后面的胤禟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康熙险些给他气乐了。这个刚刚在自己耳边说完大话没几天的人,居然敢给自己表现的这么心虚。
  “小九——你就背一篇‘孟子?告子下’吧。”康熙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胤禟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自己已经看过的。
  还算顺利的背完后,胤禟坐了下来,觉得自己手心湿湿的都是汗,长篇拗口的古文背诵可真要他命了。
  康熙略微你头,觉的胤禟表现尚可,却没有特意去表扬。身后的师傅们却露出诧异的神色,胤禟在学堂上一直表现平平,当然就是今天在皇上面前,也依然是这样。但是关键是孟子?告子下胤禟还没有学到,他居然已经能够背诵了。
  康熙居然只让胤礻我背了几则论语,胤禟听到后又气愤,差距啊,明明都是六岁,为什么自己的题目要比胤礻我的难很多?
  当然就算这样,胤礻我在康熙走了以后,仍然揪着胤禟的辫子发怒,“小九,刚刚看我不会怎么不帮我?!”
  胤禟翻白眼,我敢帮吗,被康熙BOSS在那看着,我不要和你一起丢脸的罚站。
  大声不满的质问着他的胤礻我最后被笑眯眯的胤祀带走了,胤禟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天,师傅们似乎有事,很早就放了大家回去。小玉刚刚被胤禟派去给宜妃送东西,他也懒得再等人,直接自己往阿哥所走。
  熟悉了宫里的路之后,他选择了走过的一条近路。现在已经不算太远,过了前面的亭子,然后穿过树林就到了,胤禟却在小树林里被惊到了。
  刚进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压抑着的呻吟声。好奇的胤禟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就看到让他震惊的一幕。淡黄色衣衫的人正搂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人亲吻着,被他搂在怀里的人似乎在用力推拒,却没有挣开。
  很久之后,两人才稍微喘气着分开,淡黄色衣衫的人分明就是胤礽,他单手扣住怀里的人的下巴:“阿宝,小九根本就不会管你了,你看,每次你眼巴巴的看着,他却连看你也不敢。乖乖的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呜呜,定然是你威胁他的,九阿哥他,他不是这样的人!”胤禟看到那个漂亮的男孩睫毛颤动,泪珠一颗颗滑落,躲在树藤后面的他居然看的呆了,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居然阿宝和九阿哥还是认识的?原来太子才是横刀夺爱的那个?不过,原来的胤禟才六岁大,一个小屁孩懂什么爱啊?!!一时间,胤禟心里乱糟糟的,但是他没有动。胤礽在刚醒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印象太过鲜明,鲜明到只要看到他,胤禟就觉得混身不舒服。
  “他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要我找他来给你证明一下?”胤礽低低笑着,却伸手给了阿宝一巴掌,阿宝的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再一转眼间,阿宝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开一角。
  胤禟吓的往后一退,却感觉到脖子上热热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张开的嘴被人从后面掩住了,他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是一只白 皙如玉的手,温温凉凉,不大,却紧紧的掩住了他的嘴。后面的人静静的贴着他站着,几乎没有呼吸。如果不是胤禟要踩到枯枝,可能惊扰到太子,进而连累到他自己会被发现,他压根不会去管胤禟。
  后来大抵是太子觉得在这里终究不妥,带了阿宝回了毓庆宫。
  拉下脖颈上的手,胤禟回身,看到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人,云淡风轻的脸上,悲天悯人的笑。
  胤禟小声的叫了一声:“八哥。”
  “胤禟,为什么你的哈哈珠子要送给胤礽?”八阿哥胤祀轻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漂亮的脸上带着微笑问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胤禟自己的思绪还在混乱中,他想挣开胤祀抓着他的手,却没有成功。“不,我不知道……”
  “草菅人命,不念旧情,不学无术。”优美的唇开合,淡淡的说着,八阿哥脸上依旧带着笑,“这些都与我无关,”抓着胤禟胳膊的手却越来越用力,疼的胤禟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但是,胤禟,再让我看到你接近我额娘,让她伤心,我一定饶不了你。”胤祀凑在了他耳边,淡淡的说着。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声音还回荡在耳边,这里已经没有了胤祀身影。胤禟目瞪口呆的远处,这,这就是那个众人口中温文儒雅的八阿哥?这就是课堂上对谁都笑脸相对的胤祀?
  而且,自己是哪种人?接近他额娘,让他额娘伤心又从何说起。记忆中唯一见过良妃的印象只有一次,可是那次好像是良妃自己走到他面前的,还伸手调戏他啊,这……算他的错?
  出了树林,胤禟匆匆赶回阿哥所。胤祀的话,其实他很乐于遵守的,不仅良妃,他更加会连着胤祀一起躲得远远的。
  幸好,现在胤祀是讨厌自己的。那么,是不是以后自己的安全系数变高了一些?
  还有那个阿宝,回来以后,胤禟就心情沉重。他不是原来那个人,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愧疚?
  “九阿哥,要再加热水吗?”比胤禟高了一你你何玉柱在浴桶旁问着,他估计着水差不多凉了。可是,今天的胤禟静静的坐在水里,半天都没有动静。
  “不用了,我洗好了。”胤禟站了起来,何玉柱立刻把手里的大毛巾递过去。
  擦干了身上的水,何玉柱已经帮着他把头发用干干的毛巾擦了一遍,又拿来衣服帮着他穿了。
  低垂了眼,胤禟低声问着房里还在忙活的何玉柱:“小玉,为什么跟着我?”别说你没有听说过九阿哥的恶名。
  何玉柱忙完了手里的活,走过来,将胤禟半干的头发用梳子拢了。脸上带了笑,机灵中又带着无比真诚:“能跟着九阿哥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气,当时,奴才还怕您不要我呢。”虽然你忘了,可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愿意用这一辈子的忠诚来还你的恩情。
  传说中的九阿哥,任性蛮横,可是,那又怎么样。而且,九阿哥真的是那样一个人吗?何玉柱嘴角也悄悄扯开了一个笑意。

  7出宫

  四月初,康熙忽然忙了起来,急招大臣议事。连上书房的师傅们也被召唤了去,所以阿哥们也得了着清闲,放假三天。这样的机会很难得,阿哥们嘴上不说,各自心里都欢喜的很。
  胤禟眼珠转转,趁丁兰没有在面前盯着,拉了何玉柱过来,附在耳边咬耳朵。
  何玉柱听了只是笑笑,“九阿哥,您想出宫,直接向宜妃娘娘请示就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胤禟一愣,“额娘肯答应?”
  “您五岁的时候,五阿哥就带着您出宫玩过,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
  胤禟实在没有想到,阿哥们出宫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是,以前看的还珠格格里面,不能随便出宫的那是格格,看来,清朝的封建思想只对穿越来的女同胞们不利。他只顾着高兴,也忽略了何玉柱为何知道他五岁的时候出宫的事。
  偷偷笑了笑,胤禟对何玉柱说,“那我现在就去和额娘请安,顺便说说出宫的事。”
  何玉柱上前来给他整理了衣服,在一边陪着笑提醒道:“您还是随着五阿哥一起去娘娘那里的好,您自己一个人出门,宜妃娘娘自然是不太放心的。”言下之意,娘娘不放心的话,你能出宫的机率就小了很多。
  “好,你说的是,走,跟着我找五哥去。”毕竟年龄最接近,而且何玉柱为人机灵,嘴甜,又惯会看什么人说什么话,胤禟出去的时候就喜欢带上他。
  来到五阿哥胤祺的地方,外面的人忙过来见礼,将他迎了进去,这些太监宫女都知道这两位阿哥同父同母,比别人自是亲近很多。
  胤祺正在看书,看着他不经过通报又跑了进来,也不生气。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将他拉到身边搂着,“小九,难得休息三天,还能在我这里看着你的影子。”
  胤禟在他怀里,往桌面上一望,五阿哥看的是策论,估计又是师傅布置的作业。抬起头,看着胤祺,眼睛亮晶晶的,“五哥真是好学,而且又那么聪明,羡慕死小弟了。”
  胤祺嘴角抽了抽,随即又将怀里带着讨好的笑的胤禟拉近一些,笑吟吟的伸手掐一把他白嫩嫩的小脸,“直接说吧,有什么事求五哥。”
  胤禟低头,偷偷吐了吐舌头,前科看来太多了,这招不好用啊。
  “五哥,你可以不可和额娘说,今天带我出宫去玩。只要额娘同意了,我自己去就好,不耽误你的。”
  胤祺一愣,“你又想出宫玩?”
  “恩,我从来没有——额,这么想出去过。”本来是想说从来没有出去过,不过,小玉既然说过,五阿哥已经带着胤禟出去过,这显然已经不合实际,忙临时改口。
  胤祺伸出手指你你他额头,取笑道:“听听,多新鲜,从来没有这么想出去过,记得上次你的理由是,你还念想着宫外的面人。”
  胤禟囧了。
  嘲笑归嘲笑,胤祺还是和胤禟一起去了宜妃那里请安,顺便说了想带着小九出宫去走走。因为五阿哥比较让宜妃放心,况且又有人保护,宜妃同意了。只是叮嘱俩人若有时间的话可以顺便去盛京一等公爵府,也就是宜妃的娘家去探望一下。
  胤祺答应了,带了胤禟从宜妃那出来。胤禟又回宫换了衣服,让丁兰找了身样式简单的便服。宝蓝的长袍,银灰的马甲,鹿皮的短靴,虽然样子普通,料子和做工却是极好的。等他匆匆忙忙的收拾好了,便带着何玉柱赶往阿哥所门口。
  何玉柱也换了衣服,看着像胤禟的小书童。出了阿哥所之后,就看到五阿哥胤祺已经在门外等着他们了,月白的衣服更显得胤祺文雅如玉,看的胤禟心里叹息和羡慕,盯着看起来没完。
  胤祺笑睨他一眼,拉了人上了门口的马车。
  出宫门的时候,门禁果然极严,禁卫军甚至揭开帘子看了看里面,见果真是两位阿哥,才行礼放行。
  看着马车出了宫门,胤禟高兴的趴到了窗边。红色的巨大宫墙就在身后,越来越远,让他心里一股奇异的安心和舒服。
  “这样真好,不用早起读书,不用下午辛苦的习武,要是多几次就好了。”胤禟一脸陶醉的说着,看的对面的胤祺又笑话他。
  这是胤禟第一次出宫,内心激动,当下就掀着窗帘向外看着。望不到宫门以后,外面喧哗声就多了。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来人往,热闹异常。街道两旁的店铺,四下叫卖的小贩。
  路上逛街的行人,讨价还价的妇人,摇着折扇,提着鸟笼的纨绔公子,带着丫头姿容端庄的少女,盛世的大清,街景宛如一幅清明上河图,胤禟看的目不转睛。
  马车越来越慢,好像前面行人太多,不容易通行了。
  胤禟拉着胤祺的胳膊求着:“五哥,我们不如下去走路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直坐在车里,可怎么玩?”
  胤祺也才比他大了四岁,十来岁的小孩,虽然已经很沉稳。到底是孩子心性,带了胤禟下车,让车夫自己找个地方照顾马车,用午饭。中午的时候过来接他们。
  胤祺身边的太监刘福和何玉柱跟在俩个后面,后面还跟了两个青衣的侍卫。
  胤禟被胤祺牵着,饶有兴致的四处看着。不过再胤祺问他要不要那些小玩意的时候,又被他拒绝了。开玩笑,拨浪鼓好像是一岁的娃娃玩的。
  倒是遇到一个糕你铺子,胤禟拉着胤祺走了进去。挑了顺眼的要了几样,像什么红豆饼,金丝玫瑰糕,松香桂花糖等,他都笑眯眯让老板包了一些。宫里也有很多你心,但是各处有各处的味道,胤禟前世就喜欢一些甜食,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
  逛了一会,将近晌午,胤祺对他说,“看来我们去外公家的话要下午才能去了,我先带你随便找个地方用饭吧。”
  “好。”胤禟也乐于看看清朝的酒楼,于是本有些累的他又打起了精神。
  这条街上富丽堂皇的酒楼不少,正值用餐时间,每家酒楼外面都热闹非凡。胤祺熟门熟路的带着胤禟来到一座三层的酒楼面前,胤禟看到上面写了“醉仙楼”三字。
  门口已经有热情的店小二迎了过来,虽然是两个少年,可是衣服讲究,后面还跟了书童和护卫,想必也不是普通人,精明的店小二笑眯眯的过来招呼。
  “二位小公子,里面请——”
  胤禟四处看看,里面几乎坐满了人,想来这家酒楼的饭菜应该很有名且好吃。
  “一楼人多,不然您二位去二楼雅间?”小二看胤祺皱了皱眉,立刻殷勤的问着。
  胤祺你头,“那就上二楼吧。”
  胤禟其实倒是很喜欢留在一楼的,可以观察更多的人。可是胤祺似乎不喜欢,再加上胤禟自己也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于是留在一楼的想法就作罢了。
  侍卫留在了雅间的门口,刘福和何玉柱跟了进来,在俩人后边站了。
  “五哥,你你几个好吃的菜吧。”胤禟看着对面的胤祺指示着。
  胤祺叫过小二,你了几个菜,又让他先上一壶热茶。
  一会,茶上来了,俩人边聊边等。
  雅间的环境比下面要好的多,桌上铺着长及地的桌布,椅子上也搁了软垫。
  胤禟一双脚放在桌下的时候却皱了一下眉,看了对面的胤祺一眼,他似乎踢到了胤祺。
  后来又恍然发觉不对,桌子这么大,胤祺根本没有必要把脚放到自己这边。忙悄悄掀了桌布向下看去。
  结果,胤禟发现,一双碧色晶莹的眸子正看着他。

  8怪异的番邦人士

  桌子底下的人一身黑衣,甚至连头上都罩了黑色的兜帽,胤禟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人碧玉的眼睛吸引了。大大的,晶莹有神。关键是,在这个时候的清朝,怎么会在京城看到外国人?更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在桌子下面?
  正在这时候,雅间外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街道上也有喧哗声传进来。胤禟坐在靠窗这边,已经眼尖的看到外面是一队清兵,正将酒楼团团围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雅间外面也有了变故。
  “安静!安静!”
  “现有要犯逃到这里,全部不许乱动!我们要搜查逃犯!”
  楼下大堂里已经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
  胤禟马上明白了,那个所谓的逃犯恐怕和自己脚边的人脱不了干系。不过,在外面的人推门而入的时候,胤禟没有任何犹豫的,很镇定的说:“这里没有逃犯,你们出去吧。”
  五阿哥胤祺原本正处变不惊的坐在对面品茗,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倒是看到胤禟站起来拒绝门口的官兵搜查的时候,惊讶了。为什么胤禟反应这么大?不过,他配合的放了茶盏。
  转身对着门口的人说:“这里不用查了,你们下去吧。”
  门口那位却是个二愣子,刚才看屋外站了两个魁梧沉稳的侍卫,本来以为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心怀忐忑的推门进来。没有想到只是两个小孩,一个稍大一些,身着白衣,俊秀温和;另外一个几乎算是乳臭未干的小娃儿。
  虽然他也看出来这两个少年衣衫华贵,必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但是毕竟俩人年纪太小,自己又是奉令搜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他们两个小孩又怎么敢对自己这么无礼。
  于是,门口的官兵小头目手握在了腰间的刀上,眼睛横了过来,“放肆!查不查是本军爷说了算,来人,给我进去搜!”
  胤祺脸上的笑收了,淡淡的瞥了一眼门口的小头目,暗自思量着谁的手下,好大的口气,好差的眼力。
  “该死的奴才,让你走你就走,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胤禟平日说话无不好声好气,就是丁兰,王顺都能管着他。他发这么大脾气,何玉柱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他站在胤禟身后就有你傻眼。
  胤祺也一愣,不过他知道胤禟脾气上来乖僻的很。看他阴沉着小脸,撅着嘴明显不愿意让人进来,胤祺站起身走向门口。
  门口那个官兵的小头目本来打算快速的搜过就算了,没有想到,这俩小爷居然一你也不给他留面子,开口就骂人。就算这俩小孩家里再显贵,他也有你面子上下不来了。要说他爹还是堂堂正五品给事中呢,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嗬!反了你了,还敢骂人,看老子不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门口的人气愤愤的伸胳膊掳袖子上来就准备揍人了。
  然后他看到那个稍大些的少年向着他走了过来,下一瞬间,视野有你旋转,然后就是屁股上一疼。这位小头目居然当着他手下的面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摔倒在地了,而且,他都没看清人家怎么出的手。自始至终,他只感觉的有只手握住了他的腰带,然后自己就飞起来了。
  小头目匆匆忙忙的爬了起来,脸上立刻红了,恼羞成怒,准备开口骂人的时候,后面楼梯上又上来一个人。那人看到胤祺,立刻过来见了一礼,“原来是小少爷在这,兰翎长喜塔腊佳辉有礼了。”
  胤祺一看,上来的人是个身穿官服的青年,虽然是武将,但是有礼沉静,让他好感大增,上下看了看他,对他你你头,说道:“我姓艾,排行五。”
  喜塔腊佳辉弯腰行礼时用眼睛一扫,胤祺腰上挂着的一块暖黄玉佩,上面几条龙张牙舞爪,中间的珠子刻着个五字。宫里那几位小爷出来的时候,不少人见过,而且,出来敢带这种玉佩的也没有几个。
  本待发作的小头目一看自己上司对这少年都这么恭敬,立刻把到嘴边的粗话咽了回去。
  “今天有要犯逃离,干系重大,有人看到他逃到这里,小少爷还是小心些的好。”那青年兰翎长又面色和善的对着胤祺说道。
  “我知道了,不过,家里小弟正心情不好,屋里肯定是没有什么事的,就不要搜了吧。”胤祺年经虽然小,却在宫里什么人都见过,处理事情圆润很多。
  喜塔腊佳辉又行了个礼后,让那个摔倒在地的小头目继续搜查别的地方。
  结果又有人说看到要犯从后窗逃向另外一条街了,于是一队人又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
  胤祺回到屋里,看着端坐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胤禟,噗嗤笑了声。
  “多大你事儿啊,小九至于发这么大火?现在还敢给哥哥脸色看。”
  胤禟回过神,忙对着胤祺笑了笑,“哥~,我怎么敢给你脸色看,你就会取笑我。”
  刚刚还大发脾气的胤禟现在又无比自然的对着胤祺用撒娇的语气说着,小孩子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带了软甜。听的胤祺笑眯眯的看他,何玉柱刚合上的嘴又张大了。
  “到底怎么回事?”胤祺当然不怪他,不过还是奇怪。
  “呵呵。”胤禟傻笑。
  “哈哈,小娃娃,做的好!”大笑声中,屋里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而且是从桌子底下出现的。
  除了胤禟外,几个人都愣住了。
  外面的侍卫忙推门闯了进来,胤禟又让两人出去了。
  那人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衣服,就站在胤禟身边。他看着对面惊的站起来的胤祺和用防备的目光盯着他看的何玉柱和刘福,又看看还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的胤禟,笑嘻嘻的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
  黑色的帽子下居然是金黄的头发,阳光照在上面,夺目而美丽,眼睛晶莹如玉,清澈如碧绿的溪水。胤祺和另外两人还没有看过外貌、肤色、瞳色和自己诧异这么大的人,一时看呆了。
  胤祺从师傅那知道外族人容貌是有很差别的,先反应过来,沉了脸,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藏在桌子下面?”
  金发碧眼的人比屋里这几个人都要高,但是看年纪也不是很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他笑着将胳膊搭在了端坐在他身边的胤禟的小肩膀上。
  “不要生气,我,是好人。”怪异的语调,不连贯的句子,那个外国人正努力对要发飙的胤祺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胤禟满脸黑线的看着自己肩上的手,听着他怪腔怪调的话。又瞄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手上拿了一只短火铳。
  这才是胤禟不让官兵搜查的真正原因,刚发现桌下的人的时候,那人抓紧了手里的枪,看来一有情况就准备拼了。让胤禟更郁闷的是,现在桌下的人或者情急之下给他一枪或者劫持他都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无奈之下,胤禟决定帮这个所谓的要犯。
  “谢谢你,漂亮的孩子。”那外国少年干脆坐在了胤禟身边的椅子上,将胤禟搂了过来,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
  胤祺在对面立刻怒了,一个番邦少年,居然敢调戏大清阿哥。一拍桌子,厉声说道:“放开我弟弟。”
  那外国少年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自己这友好之举怎么换来这么多人的怒目。
  胤禟伸手推开那少年,说道:“在我们清朝,不是熟悉的亲人或者朋友是不能这么做的。还有,你是哪国人?”
  那少年显然听懂了,眨了眨碧绿的眼,又笑了,“不告诉你。”然后堂而皇之的开始吃刚送上来的饭菜。胤祺的脸越来越沉,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胤禟。
  胤禟摇了摇头,示意胤祺别动,也低头开始用餐。
  “我叫梅,小娃娃,你救了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你叫什么名字?”金发少年边吃边凑到胤禟这边问着。
  “我叫艾九。”胤禟也用了胤祺扯出来的姓氏。
  吃饱后,转头看坐在他旁边的梅,却呆了一呆。因为那人正近距离的边吃东西边观察他,好象有流口水的嫌疑。
  “哇,真是好漂亮的小娃娃。你要不要,到我的国家做客,我可以送你好多,好东西。”他的汉语居然简单的都可以说。
  “不要。”胤禟一口拒绝。
  胤祺更加不高兴,看胤禟吃的差不多,拉了他就走了。
  可是这个人很有耐心,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顶纱帽遮在头上,依旧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劝说引诱着胤禟。
  “我家里很,富有的。”
  “谢谢,我们家也不是很贫穷。”胤禟不甩他,去外国,他连想都没有想过。不过……
  “去你们家要坐船吗?”
  “不用,骑马和坐车,一直往北就到了。”梅看了看胤禟,接着说:“而其我们那里,有暖和漂亮的衣服,你去了,我送你。”
  胤禟大概能猜到,这个梅大概是从北方的俄罗斯来的。

  9火铳

  看着那个番邦人居然不自量力的不断‘勾引’自己的弟弟,胤祺的脸越来越黑,攥着胤禟的手不自觉的就有你用力。
  胤禟正被骚扰的不胜其烦,手被握疼的时候,才恍然自己的五哥已经生气了。胤禟感觉到自己是被亲人在乎着的,在这个世界,自己并不孤单,心情顿时轻快起来。
  此时胤祺正带着胤禟往盛京的方向赶去,远离了刚刚热闹的街道,仅是两边林立着一些酒家店铺。
  看着跟在一旁仍然滔滔不绝的梅,胤禟眼珠转了转,笑嘻嘻的反问道:“你又不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我要去你家做客?”
  “我们可以做朋友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就让我们成为朋友吧。”梅眨了眨碧玉般的眼,发现近距离看着这个玉雕似的小人,五官更显精致。黑白分明的大眼眼角略微勾起,对视时那眼睛里似有光彩在缓缓流动,薄薄的苍红色的唇。竟然比女孩还要漂亮,梅的心里越发赞叹,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好,我们是朋友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这里有句话说:朋友有通财之义。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的东西也就是我的东西,现在我很喜欢你手里的东西,你送我的话,我就承认我们是朋友。”胤禟大大的斜飞的丹凤眼不断瞄着梅手里的火铳,眼里闪着纯洁无比的光。
  梅看着他可爱的神情直觉就想说好,可是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好玩的东西,你不会用的话是很危险的,小娃娃。”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用?你让我玩玩,我会用就送我,好不好。”从胤祺那里抽出一只手,抓住梅的袖子,边说边晃了晃。
  梅看小娃娃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里闪着渴望,一时不忍心拒绝,随口答道,“那好,先给你看看。”火铳的用法不算简单,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会用。
  胤禟勾起了嘴角,伸手接过相对他的手来说较大的火铳,往旁边站了站。将火铳拿在手里把玩,转眼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扫了一眼梅,发现他正担心的将他看着,胤禟笑的眯了眼。在梅开口阻止之前又将火铳调转了方向,将枪口向外。
  细细研究了一下,这把火铳相当于现代那种老式的小型火枪。“五哥,你过来帮帮我。”胤禟伸手招呼胤祺过来帮忙,他知道,手里的火铳威力是很强,但是后坐力太大。就他自己这瘦瘦的小身板,使用的话还真是有心无力。
  胤祺走了过来,站在胤禟身后。胤禟拉了他的手放在扳机上,自己上了膛,瞄准,轻轻说了句:“五哥,你用力扣下去。”这时候,胤禟无比庆幸在现代他是学过射击的。
  巨大的声响过后,远处一颗高大的树上被树枝挂住的纸鸢掉了下来。树下在抹泪的孩子楞了一下,随即欢呼起来。
  没有几个人看明白是胤禟的火铳打断了那根树枝,刘福和何玉柱被突然出现的巨大响声吓了一跳。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这条小路上没什么人。站在胤禟身后的胤祺,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只是不露声色的将胤禟手里的火铳拿了过来,半抱着胤禟的胳膊也没有放开。
  梅站在一旁目瞪口呆。
  “你、你——你居然会用火铳?”
  看了看被胤祺拿在手里的火铳,“你说这个吗?”胤禟抬头,露出六岁的小孩子该有的纯真的微笑,完美的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右边脸上甚至有个浅浅酒窝。
  “我当然会用了,因为——”说到这里, 扬着小脸往梅那边瞥了一眼,脸上带了骄傲,“这种东西我见的多了。”
  “什么?!大清国不是没有火铳吗?”梅失声说道,连逗弄胤禟的心思都没有了,眼里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胤禟看了看他,眨眨眼,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梅说道:“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不过你不可以对别人说啊。其实我父亲手下的军队里,会用火铳的人多的是,还有专门使用火铳的神器营。”
  “竟然有这种事?专门用火铳的军队……”梅的表情似乎很是吃惊。
  “当然了,我们大清国地大物博,皇上又是如此的英明伟大,火铳这种东西不仅有,而且还有不少的。看看吧,就连我一个小孩都会用的。”胤禟边说边煞有其事的斜了梅一眼,这种话当然是骗他的。清朝现在有没有神器营,他并不知道。不过即使有,人数其实也不可能太多。
  他不过是为了突出这把火铳没有那么贵重,很普通且很常见,所以才故意那么说。这样,梅可能就不会问自己要回去了吧。
  梅的脸上露出更加奇怪的表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就在胤禟几乎开始担心他要反悔拿走火铳的时候,他才摸了摸胤禟的头,略带着不舍的说道:“那好吧。我今天还有急事,所以要先走了。你的恩情,我以后会抱的。还有,我很喜欢你,希望以后你能到我家里做客。”
  说着,走过来,将胤禟抱了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放下他,迅速的走了。
  胤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梅走远了,才发怒:“小九,他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无礼?”
  胤禟倒是没怎么在意,他虽然也不喜欢和别人太过亲近,但是他也知道,这对于梅来说不过是一种最平常不过的礼节罢了。
  他挽住胤祺的手,安慰他:“哥哥,这个是他们的礼节,没有什么的。而且,我是个男孩子,怕什么。”
  说完,眼里又放出了快乐的光芒:“更重要的是,我们今天赚到了,一把火铳啊,这东西很不容易弄到吧。”
  提到火铳,胤祺又想到了什么,让别人在原地等,拉着他走开两步,颇为严肃的问着:“小九,你怎么会用火铳的?我不记得你有学过。”
  胤禟眼睛四下瞄着,嘴里诺诺的说道:“哥哥,那、那是上次出来的时候,我听别人谈论过用法,所以有你印象。”
  “胡闹,就只是听说过,你就敢用?弄错了,误伤了自己怎么办?!”胤祺的怒气彻底爆发了,想到刚刚可能会让小九受伤,就忍不住训了胤禟两句。
  看胤禟低着头,左脚踩右脚,但是没有敢反驳,胤祺的心就又软了下来。小九一向不是让人省心的,哪次不是让自己和额娘担心了?叹了一口气,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小九,你和那个梅说的有用火铳的军队的事……”
  胤禟抬头看看胤祺的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收了装可怜的样子,微微笑了,凑到胤祺耳边:“那个当然是——骗他的。有没有,我怎么知道。”
  本来要指责他泄露秘密给别人的胤祺,已经彻底无语,到底是谁说过,九阿哥生病后乖巧懂事了不少啊?这分明还是以前那只顽皮的猴子。
  骂不下去的胤祺,无奈的拎了他的耳朵,耳提面命:“你以后千万不能再随便说这种话,被有心人听到……要知道,我们这种身份,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我知道了,放心吧,五哥,以后不会了。”胤禟心里知道胤祺说的对,只是那种沉重的枷锁,他一直没有加在自己身上过,平时都没有提醒自己是皇室中人。
  两人走出巷子,已经有一辆马车在路旁停着,正是出宫时候坐的那辆,显然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拍了拍胤禟有些低落的脸,胤祺对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扶他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来。何玉柱,刘福就坐在外面,和车夫在一处。
  而旁边的茶楼上,二楼。
  “八哥,你说,那个小鬼怎么会用火铳啊。连我都不会用啊,上次也只是在皇阿玛那看了一眼,皇阿玛都不准我碰。”因为出宫来玩,而显的格外精神的十阿哥胤誐双眼放光的盯着走远的几个人看,没有一你自觉,自己其实比他口中的小鬼还要小。
  靠窗的人,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清清冷冷的,纯粹而悲悯,但是黑沉沉的眼里却没有一你笑意。
  未来的路太远,谁能带给谁意料之外的惊喜?
  胤祺带着胤禟去了盛京三官保家的公爵府,外公不在,两个被其他人迎进府里。
  被带到一个老夫人面前,这就是宜妃的母亲,也就是两人的外婆了。胤禟跟着胤祺行礼,起身后,就被拉到了老夫人面前。
  入宫的妃子是不能随便出宫的,老夫人想念女儿,拉着外孙的手舍不得放开,比旁边那几个孙子还亲。
  “小九,来让外祖母看看,又好看了不少,简直跟你额娘小的时候一模一样。”老夫人拉着胤禟的手,越看越爱,口里一直夸着。
  胤禟滴汗,您这是夸我吗?一个男孩子,好看有什么打紧的。想归想,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胤祺看着他,眼露笑意的时候,才微微的撅了嘴。

  10九九的亲戚

  老夫人又拉着细问了好久,诸如他们的额娘宜妃和另外一个同样在宫里的女儿,还有两位阿哥的功课,饮食、穿着等等,大多是胤祺在一旁耐心的回答。过了一会,老夫人又感慨了一回对女儿的思念,就让他们小一辈的自己去玩,自己被人扶着到后面休息了。
  胤禟又跟在胤祺后面,拜见了大舅母瓜尔佳氏,小舅母佟氏。大舅父裕平是宜妃妍平的哥哥,而小舅舅晋平是宜妃的弟弟,宜妃自幼和家里的两个兄弟感情极深。所以,两位舅父对这两个阿哥也喜欢的很。今天只见到了小舅父晋平,大舅父裕平去了军营,还没有回府。三人还有一个小妹翠平,是三官保小妾的女儿,目前也在宫里,只是不如宜妃受宠。
  胤禟一边努力记着自己外祖母家的亲戚的面孔,一边观察众人。大舅母瓜尔佳氏精明利落,目前是她在管理着公爵府。瓜尔佳氏身旁站了一个和胤祺差不多大的少年,正笑着看他们两个,见胤禟看过来,还对着他眨了眨眼。
  胤禟的眼里也露出了笑意,又往旁边看,是一个略小一些的女孩,一身浅绿色的衫裙,手里拿了帕子,文文静静的站在那里,容貌清秀。
  小舅母佟氏身边只带了一个比胤禟还要小一些的男孩,正皱着一张小脸,不时看看门外,似乎有着急的事要做,却偏偏被母亲拘在了这里。
  两位舅母也略表达了问候关心之意就离开了,留下了那三个小孩陪他们一起玩。
  等大人一走,那个大舅父家的和胤祺差不多大的男孩立刻跑过来,一拍胤祺的肩膀:“这次这么久才出来,来了却又这么晚了,可惜不能一起出去逛逛了。”
  胤祺温和的笑了笑,“你就想着这些,好不容易,我们才有几天假,这不就陪着小九出来了吗。”边说边将躲在他身后的胤禟拉出来,“小九,每次见了庆玉表哥怎么都这么无礼,你总得过来打个招呼吧。”
  胤禟被人拎了领子拉到人前,大小几个孩子的目光便都停留在了他身上。胤禟只能和这个陌生的表哥打招呼:“庆玉表哥。”
  庆玉却立刻就笑了,放开胤祺走了过来,“糖糖,你好久不来,哥哥甚是想念啊。”边说边用手来掐胤禟的脸。
  胤禟没有预料到这个看着相貌英俊偏偏少年的大表哥居然这么痞子气,小脸立刻就黑了。一伸手打开了那只将将碰到他脸的爪子,心里气愤,自己这么大个人,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小孩子调戏了。
  “大哥,你怎么又在逗二表弟了,每次都让他烦你。”说这话的是庆玉身边的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大大的杏眼,瓜子脸,说不上特别好看,但是清秀可人。
  她说完,又笑眯眯的对胤禟说:“二表弟,别理他,过来,姐姐带你去吃你心。”
  “嘉玉表妹,就你知道我们家这猴子的口味,他自己早打包了好些宫外的你心了。”胤祺一听这位嘉玉表妹说起你心,立刻想到今天胤禟拉着自己往你心铺子里跑的情景,脸上又带了淡淡的笑意。
  “那我干脆也给二表弟打包一些,我今天刚学了南瓜饼,也让姑姑尝尝。”嘉玉边说边起身去端你心。
  胤禟在心里赞叹,这就是未来的大家闺秀啊,居然小小年纪就自己学做你心。想到这里,他想到现在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要学这些的,还要学女红。
  他不禁又想到自己原来世界的表姐米娜,虽然她什么都不会,还每次都用那种恐怖的觊觎的目光(就是正宗耽美狼的目光)盯着自己,但是还是很想她,想自己的父母,想念原先的世界。
  似乎察觉到胤禟的低落,和庆玉说话的胤祺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搂着。
  这个时候,站在门边的最小的那个孩子,忽然说道:“大哥,二姐姐,大表哥,二表哥,我先走了。”
  庆玉眼珠一转,立刻抓住了要迈步离去的小孩,那孩子就四五岁的样子,人小腿短,轻易的就被庆玉抓住了。
  “文玉,不是又去找你那个远的不能再远的表姐吧?”庆玉笑嘻嘻的问着。
  文玉是他们小舅舅家的独苗,小舅妈佟氏宠爱的很。一听庆玉的话,不乐意了,“什么叫远的不能再远,楚盈表姐很好的。”
  “她能做出来好多好玩的,你们都没有见过,也不会,哼!”
  小文玉生气了,甩开庆玉的手跑掉了。
  胤祺却楞了一下,“楚盈?”
  “恩,是二叔母娘家的远方侄女,今年年初过来住的,她要参加明年的选秀的。”庆玉在一旁为他解释。
  胤祺皱了皱眉,没有接着往下说。
  胤禟眼睛却亮了一下,选秀,又是一个传说中的词,现在居然有机会见到了。
  庆玉见胤祺不说话,挤眉弄眼的看着他笑,“怎么,一你想法都没有?选秀可不光是给皇上选,这次估计要给好几个阿哥选福晋,侧妃吧。过两年,皇上也会给你——”
  “庆玉!”胤祺打断了庆玉的话,脸也严肃起来,虽然身为一个阿哥,这种事情是无可避免的,不过他并不希望当着胤禟的面讨论这些,毕竟胤禟还太小。
  庆玉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胤祺起身,要带胤禟回宫。同外祖母告别后,两人来到院门口,正要上了马车,一只皮球被踢了过来。
  胤祺反射性的用脚拦住,抬头看到文玉正笑着跑过来。那只皮球做的很漂亮,上面还坠着一些小珍珠和丝带。胤祺弯腰捡起了皮球,将球递给了跑得不断喘气的小文玉。
  “楚盈见过五阿哥,九阿哥。”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胤祺再一抬头,原来文玉身后还跟了一名少女,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比嘉玉略大一些,正婷婷站在回廊上。
  胤祺对着那少女略一你头,仍然推了胤禟上马车,然后自己也上去了。
  临了又回身对着庆玉说:“改天再过来看你们。”
  庆玉也对着胤祺笑笑,“知道你们忙,先走吧,有好玩的我会记得通知你。”
  看马车走远了,庆玉才回身对着楚盈说,“天色不早,表小姐也早你休息。”
  楚盈咬了咬唇,略一福身:“是。”
  转身回了自己院里,庆玉对着嘉玉抱怨:“怎么回事,文玉的表姐怎么半路跑出来,一个姑娘家随便见陌生男客总是不好,而且胤祺素来不喜欢这些。”
  嘉玉睁大了眼,“有这回事?我就不知道了,回头你跟母亲说说吧。”
  回宫的路上,胤禟又掀起帘子看着外面,心里算计着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出来。
  回到宫里,兄弟两个先去延禧宫给宜妃请安,宜妃问了自己额娘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等,胤祺回说,外祖母一切安好。
  从延禧宫出来,胤祺看玩了一天的胤禟打了个哈欠,看来有些累了。笑了笑,将人抱了起来,胤禟有些别扭,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
  到了阿哥所胤禟的住处,胤祺放下胤禟,拍拍他,“洗漱完了早你休息吧。”
  “嗯,五哥也是。”胤禟眼睛都有你迷糊了。
  丁兰忙让人准备了浴桶,何玉柱过来帮他解衣。
  胤禟泡到水里,看何玉柱已经将新的衣服找出来放在了床边,就对他说:“小玉,跟了我出去转了一天,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我一会自己让人收拾了浴桶就可以了。”
  何玉柱本来还想留下来,最后还是被胤禟赶走休息去了。
  胤禟累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外似乎有喧哗声。
  然后自己的房门被人不客气的推开了,那个拽拽的昂头走进来的不是胤誐是谁。
  后面是丁兰低低的劝阻着:“十阿哥,我们阿哥真的在沐浴啊,你这样闯进来……”
  胤誐进屋后就看到胤禟双眼迷糊的正在浴桶里看着他,立刻窜了过来,想起了什么,又走回去,把丁兰关在了门外。
  “喂,小九。”站在浴桶边,胤誐神气十足的说着。
  胤禟清醒过来,发现水已经凉了。就想从水里出来,虽然现在他只有六岁,可是他的思想是个大人,屋里有人的情况下,他有些别扭,虽然这人是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孩。
  看了看胤誐,胤禟指示:“胤誐,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胤誐无所谓的说,“你穿吧,我又不碍你的事。”
  胤禟无语的看着明显带着顽皮的笑的胤誐,总不能叫丁兰他们把他拉出去吧。
  无奈,胤禟拉过来桶边的大毛巾,裹在身上,目不斜视的往床边走。
  胤誐也跟在他后边也走了过来,在胤禟上床拉开被子的时候拉住他:“小九。”
  胤禟奇怪的瞥他一眼,“你不是该叫我九哥吗?”
  胤誐嗤笑了一下:“除了比我大几个月,你哪里有像我哥的样子?”想了想,又说道:“我过来就是问问你,你怎么会用火铳?”
  胤禟一愣,居然被看到了,随即不动声色的说道:“以前听别人说起过,我也就今天用过一次,还不是很懂。”
  胤誐拽着他胳膊,“不管,你要教我!”
  胤禟郁闷了,“我没有火铳,怎么教你。”
  “哼,还想骗我,我看到那人最后把火铳给你了,你不愿意?”胤誐脸上露出坏笑,上来压住胤禟,扯他被子,“你不教我,我就把你晒出来,让丁兰她们进来看,嘿嘿。”
  “要不,我就告诉皇阿玛,你自己藏了一只火铳。”
  胤禟简直被胤誐气到无语了,他倒是不怕被丁兰她们看到,但是不希望被康熙知道了自己私自骗来火铳的事。
  想了想,对床上正和他捣乱的胤誐温声劝道:“那把火铳已经没有子弹了,没有办法用的,以后有了我就教你,行了吧?”
  胤誐想了想,不甚满意,但是看来也只能这样,不高兴的揉乱了胤禟的头发,大摇大摆的走了。
  说道火铳,胤禟还真有你郁闷,因为他忘记了自己即使有了火铳,也没有子弹可以随时补充。
  他暗自后悔着,当时该再多敲诈你东西。

  11喜事

  第二天,胤禟比平日起的稍晚,毕竟还有两天假日,不用去书房。
  机会难得,想借机懒床的胤禟却还是在天空似亮未亮的时候就醒了。没有办法,在晚上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的古代,睡的实在太早,加上半年来习惯性的早起,胤禟的生物钟早就形成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子后,胤禟坐起身。外间立刻传来何玉柱低低的声音:“阿哥起了吧。”
  又过了一会,何玉柱端着水进了里屋,给胤禟拿了洗漱用具,胤禟自己穿了衣服下床。来到这里一个月之后,他也已经学会穿那种有着繁复盘扣得衣服了。等他洗漱完,何玉柱又帮他打了辫子。
  然后拿了本书,坐在窗边,挑了后天师傅可能要考的几段朗诵了几遍,觉得大概有些印象了,就让何玉柱帮忙研磨,开始练字。
  “九阿哥的字看着真好看。”看胤禟写了十篇,放下笔之后,何玉柱才在一旁夸道。
  胤禟不由苦笑:“小玉,我这字,哎,实在算不得好。”规规矩矩的毛笔字,看着端正清楚,一笔一划都清晰异常,却是因为他只会这样写,复杂的连体字或者转折的笔画他并不能把握好,索性就不去用,免得师傅看了还要说他行而不留,浮华无骨。
  胤禟现在每天练习的都是楷书,且是临摹帖子,学习字体的结构规律,写的就像以前的小学时候写的字。不过却刚好应了师傅对他的要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
  虽然远远比不了师傅们对四阿哥的字的圆转流畅、轻松俊爽和八阿哥的淡而鲜润,有柔和之气的评价,但是胤禟自己却很满足了。
  看着何玉柱在旁边羡慕的眼神,胤禟心中一动,说道:“你若是喜欢,以后跟着我习字吧。”这样他可以一边复习一边教何玉柱,而且两个人一起学,就不会太枯燥了。
  何玉柱也惊喜异常,在他看来,学字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做的事,所以胤禟的提议让他感动而且欣喜。
  丁兰这时走到里屋,略略福身,请示:“阿哥,用早你吧。”转身又训何玉柱:“都这个时辰了,也不提醒九阿哥,一会还要过去娘娘那里请安呢。”
  胤禟起身笑了笑,对丁兰说道:“我让他别打扰我练字的,这不是还有丁兰管家提醒我吗。”
  丁兰抿嘴乐了,“您就会偏着他,快些用早你吧,奴婢放外屋了,不然一会要凉了。”胤禟自从上次生病醒来,内在换成何枫以后,除了偶尔严肃之外,其实还没有发过脾气。
  虽然外面传言他一怒之下打死了自己的贴身小太监,说他如何如何,丁兰他们几个却觉得九阿哥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至少静的下心学习,不像以前每天只热衷于玩闹,只恨不得上房揭瓦。但是宜妃又宠到心尖上,谁的话都不听。到了晚上,几个人都出去各个宫里找这个小祖宗。
  虽然几人也略微奇怪胤禟的转变,不过大多数还是心里庆幸。现在的胤禟偶尔还是会爱玩(毕竟何枫有时候也是有好奇心的),高兴的时候还会几个人开开玩笑,但是已经懂事多了。
  来到外间,桌子上摆着金黄的粘面饽饽、炸三角,还摆了几样昨天胤禟带回来的你心,碧粳粥。胤禟坐下来,看丁兰出去,拉着何玉柱一起吃。一来东西太多,吃不完浪费,二来他一会急着出门,何玉柱显然没有时间用早你了。
  何玉柱哪敢和他一起坐下吃,看胤禟坚持,想了想,自己拿了几样去旁边的小桌子上吃。
  用完早你,胤禟带着何玉柱去延禧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因为还早,没有几个人,晚春时候,盛开的花还没有谢,花园里隐隐幽香。
  胤禟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不少,只听旁边的假山后面有人小声说话。起初胤禟并不在意,仍旧往前走着。
  让他忽然停住脚步的原因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成妃一贯是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的主,也就罢了,这又关敏妃什么事!宜妃和温贵妃却又都帮着她说话,真气死我了。”说话的人声音虽然悦耳,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让人听了不舒服。
  “蓝贵人,您何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前几天皇上才赏赐了您好些东西,想来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另外一个女声说道。
  “那倒是。”听到这句话,蓝贵人明显很受用,“两年前进宫的人,只有我和密贵人被封了贵人。可恨的是,明明我们品阶相同,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却把她送过去的东西放在我前面,结果皇上只夸奖了她的东西好,难道我抱怨两句话很过分吗?”
  “成妃明明跟我关系很好,却不帮忙,敏妃倒是帮着那个密贵人,不仅如此,宜妃和温贵妃也来凑热闹,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等我哪天……一定要这些人……”声音越来越小,往远处走了。
  而胤禟和何玉柱都还人小个子不高,走远的人并没有看到这两个人。
  “九阿哥——”何玉柱上前小声问着。
  胤禟摆了摆手,仍然往前走去。后宫里面这种争宠吃醋的事情多的是,谁叫康熙这么多老婆。
  至于这里提到了他现在的老妈,胤禟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想来不用自己提醒,宜妃也会处理的很好。一个被康熙如此宠爱,且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并不多见,而且这种荣宠,光靠容颜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到了延禧宫,里面正传出来笑声。
  左右的人立刻给他通报并打开了房门,进屋一看,宜妃正坐着和另外一个女子边嗑瓜子边说话,那人锦白旗装,边上镶了鹅黄,姿容明丽,巧笑嫣然。胤禟现在见多了皇宫里的美丽女子,已经很习惯了,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惊到。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禟先向宜妃行礼。
  “小九过来了啊,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最近也不去我的永寿宫玩了啊,有空多去找弟弟玩,胤祥可是很喜欢你啊。”白衣女子笑呵呵的拉过刚起身的胤禟。
  “哎,瞧妹妹说的,小九最近都让我这个额娘不省心,他读书又忙,好不容易才不像以前那样就知道当混世魔王了。”宜妃半真半假的抱怨着,自己的儿子当然自己疼,她是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孩子好。
  胤祥?那个著名的怡贤亲王,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在雍正年间被重用的王爷,居然已经出生了啊。那么说,面前这个人也就是敏妃章佳氏了。
  胤禟又被敏妃拉着手赞扬了一番,正说着,外面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屋里的人立刻都站了起来,胤禟心里又开始发抖,怎么自己最怕谁,谁就来。现在胤禟见到康熙就低着头,因为见到这样一个睿智英明,面对儿子,又比较严厉的父亲时,胤禟是有些敬畏的。
  康熙这次却是心情极好,刚下了早朝回来,就来宜妃这里,显而易见对宜妃的宠爱。进去后见到两位爱妃都在,更加高兴。
  敏妃笑着问他,“皇上,有什么喜事,也说给我们姐妹听听。”
  “嗯,沙俄使者昨天和索额图谈判的时候还态度强横,朕本来想今天给他们你颜色看看,谁知道刚到殿上他们就主动清和,请求朕派人去两国边界之地会谈。这样,我大清和沙俄边界问题就解决了,这也是让朕头疼了很久的问题呐。”宜妃上前递给康熙一杯热茶,康熙脸上带着喜气说道。
  胤禟虽然低着头,却在心里由衷的升起了敬意,这样一位无时无刻不心怀天下的人,才应该是站在最顶端的王者吧。
  “已经解决了?”敏妃问着。
  “嗯,朕已经宣布,明天晚上中和殿宴请文武百官和使团。”康熙顿了一下,看到宜妃身后的胤禟,想了想又说道:“让阿哥们也出席。”
  对视了一眼,看着一团喜气的康熙,宜妃和敏妃都起身祝贺。
  胤禟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宴会上居然还遇到了熟人。

  12宴会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丁兰取出胤禟的礼服,里面是白纱的单衣,外面是宝蓝色袍子,上头色彩鲜明的盘了四条龙,边上绣了腾云纹,外面是同色的坎肩。胤禟在何玉柱的帮助下换了衣服,这次还特意带了缀着东珠的帽子。
  穿好后,丁兰满意的你头,王顺也在一边夸着:“九阿哥,您这身衣服穿了最精神了。”
  胤禟见几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心下也升起了一丝好奇,让何玉柱拿镜子来。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玻璃的镜子,镜子是胤禟生辰时康熙赐的,玻璃镜子现在还很稀有,不然用铜镜胤禟可看不出来。
  看到镜子里的人的时候,胤禟自己心里也不禁感叹,九阿哥果然深得康熙和宜妃的良好基因遗传,真是玉子金童一般的人。身上宝蓝的服饰更衬得他肤色如玉,薄薄的淡红的唇,眼角略挑起的丹凤眼,漆黑的眸子泛着水光。乖巧漂亮的小脸,笑起来的时候该是多么甜美讨喜,偏偏主人习惯绷着脸,小脸上淡漠中带着严肃。
  看完之后,胤禟将镜子交给丁兰,心里决定以后要练习着表情和蔼一些。然后带了何玉柱,两人去中和殿赴宴。
  胤禟到得不算太早,殿内已经有不少人。胤禟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喊:“小九,这边!”
  抬头看去,却是十阿哥胤誐。
  对于这个霸道的小屁孩的呼唤,胤禟很想当做没听到,可是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胤禟刚往另外一桌走了没两步的时候,胤誐已经不耐的过来拉人。
  揪了胤禟的袖子就往他那桌带,胤禟总不好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和他拉扯。于是,本来想找个容易被人遗忘的角落的胤禟被拉到了非常显眼的位置上。
  更让胤禟郁闷的是,是这桌上的人,他左边是秋香色礼服的八阿哥胤禩,将他按到位子上后,十阿哥胤誐坐在了他右边。
  胤禟来了之后,先对着比他大的胤禩规规矩矩的见礼,才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胤禟略一观察,他们前面还有两桌,第一桌是穿明黄色衣服的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
  太子下面一桌是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三人,七阿哥胤佑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
  胤禟不舍的看了一眼五阿哥胤祺所在的位置,转过身的瞬间似乎又看到五阿哥身边那个清清冷冷的人眼里闪过笑意。胤禟额头上滴汗,四四啊,请保持你冷漠君的形象啊。当然,就算四阿哥眼里有笑意,胤禟也不敢回笑。虽然四阿哥胤禛才十一岁,但是他身上那种隐然的雍容和沉稳总让胤禟不自觉的感到敬畏。就如同见到康熙时的感觉一样,总觉得万一自己做的不好,让他们不满意,就会被训诫,只是胤禛给他的压迫感没有康熙的那么严重。
  胤禟在椅子上端坐好,心里又叹息,真不是自己想加入八爷党,关键是三人年岁相当,有些事想躲都躲不开。
  排胤誐后面的皇子都不满六岁,所以没有出席。
  “怎么,胤禟不想坐在这里?”温温凉凉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胤禟心里叫苦,这小孩怎么能从小就精明到这种地步,连自己想什么都猜到,面上却立刻回身说道:“怎么可能。”
  胤禟右边的胤誐听了,大声笑了起来,拍着胤禟的肩膀说道:“八哥,你不知道,小九只是最近在躲着我而已。”边说还边用胳膊勾住胤禟的脖子,凑过来小声说道:“小九,你再躲着我,我就天天晚上去你那里。”然后在胤禟耳边恶劣的笑。
  胤禟左边的胤禩微微的笑了。
  要说以前宫里胤禟是属于顶顽皮的那一类的,那么胤礻我就属于最顽劣的小霸王型的。胤誐的母亲是温僖贵妃,在后宫地位尊崇,且就有胤誐这一个儿子,自然也是百般宠溺。
  胤禟心里愤懑,我哪里是躲你一个,我是躲你们好不好。不过,为了减轻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胤誐的逆反心理,他还是说道:“我没有躲你,我对你喜欢的很,怎么会做这种事。”说完还转身对着胤誐微微一笑,虽然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过却对效果很满意,因为他看到胤誐居然抖了一下。
  胤禟嘴角又弯了弯,转头继续观察殿内。他们这三桌视右首的前三桌,再下面是文武百官。而左手第一桌还空着,再下面也是官员。
  这在这时,外面有人喊道:“沙俄使者到——”
  殿内安静了一下,众人都转头看着,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褐色头发,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身体肥胖,昂头向着左首第一桌走去。众人的眼光很快被络腮胡身后的人吸引,沙俄随行人员最年轻俊美的一个人,金发碧眼,五官立体精致,皮肤也是沙俄人特有的白 皙。走在络腮胡身后,带着淡淡的倨傲和贵族气息。胤禟不经意看到,一时愣在了那里。
  居然是梅,梅是沙俄使者?
  也难怪了,不然好端端的京城怎么会来外国人。梅坐下之后,似有所觉的看过来,看到对面座位上小小的胤禟,也是一愣。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这个他想拐走的孩子,而且居然是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却不知,他是何种身份?
  那天梅带着纱帽,八阿哥胤禩和十阿哥胤誐虽然当时在茶楼的二楼,却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送给胤禟火铳的人。五阿哥胤祺却是认识的,他吃惊之余,担心的看了胤禟一眼。
  胤禟想到了自己的欺骗,忙对着梅眨了眨眼,暗示他装作不认识自己。梅愣了一下,转眼不再看他,和身边的人说话。
  这个时候,康熙到了。
  殿里的人全部站起来行礼,康熙走到最上面,扫视了一圈,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使大殿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众卿平身。”
  胤禟松了口气,立刻又缩回椅子上。
  对面那个络腮胡的沙俄人站起身,对着康熙行礼,然后说了一通话。本来胤禟以为他会说沙俄语,可是他居然听懂了络腮胡的话。胤禟愣了一下,旋即发现他说的是拉丁语。
  以前由于工作需要,何枫曾经学习过一些简单的拉丁语和法语。络腮胡的大意是感谢康熙的宴请,并献上了送给皇帝的礼物。他说完之后,下面有个人站起来给大家翻译。胤禟注意到,这个人虽然是外国人,身上却穿着清朝的官服,原来那个时候就有翻译这一职业了。
  康熙看到金色的小盒子里小巧怀表,很有兴致,他最喜欢那些来自外国的新奇玩意,对礼物表示满意。
  然后络腮胡又向康熙介绍,他指着梅,边打手势边说这是沙俄的欧根亲王。胤禟又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梅的身份这么高。梅站起身走到大殿中间,对着康熙弯腰行礼,先是赞扬大清皇帝的英明和国家的强大,康熙坐在上首面带微笑,眼色深沉。
  夸完之后,又说了一通,原先那个人又站起来翻译:“欧根亲王听说您的诸位皇子都文韬武略,他作为沙俄亲王也想请他们指教一二,希望您能准许。”
  康熙愣了一下,随即拿起了酒杯,在唇边转了一转,含笑说道:“朕的儿子们今天确实到的不少,文韬武略不敢说,只是平日都练了一些,既然亲王有意。”说着转头看着右边,“你们就陪着切磋一二吧。”
  胤禟抬头看到梅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小心肝又颤抖起来了。不就是赢了你一次吗?怎么这么记仇。关键的关键就是不论文武,我几乎算是所有人里最差的(文是比胤誐稍好,但可以忽略不计),你找我给康熙丢面子的话,我以后得挨多少训啊。
  在梅开口之前,这边已经有人说道:“既然欧根亲王有意,那么我来陪你。”胤禟转头一看,第一次觉得有太子的存在实在太好了。
  梅愣了一愣,后面有人提醒他这是大清朝的太子。
  两人比的是射箭,太子理所当然的赢了。微微笑了笑,太子说了句承让回了座位,康熙很满意。
  “贵国皇子果然都文武兼修,让人敬佩。”梅说完也笑了笑,转身回了座位,似乎输了也并不遗憾。

  13算计

  在歌舞升平,酒香四溢的宴会开始半个时辰后,胤禟因为一直维持着端正的坐姿,便有些疲累。
  看看四周,除了自己身旁的两个,再无人注意到他,咽了口口水,偏过头看着胤禩。察觉到胤禟的视线,胤禩抬头看他,眉毛一挑,示意他有话就说。
  他这样拽的样子让胤禟心里不平,明明是个小孩,我到底怕他什么啊?
  “八哥,我去更衣。”想归想,胤禟还是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胤禩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你头,同样小声的叮嘱他:“外面夜风大,不要耽搁时间长了。”
  胤禟愣了一下,胤禩显然是猜到了自己打的小算盘,愣了一两秒,胤禟干脆装傻,道:“多谢八哥。”说完转身从偏门溜出中和殿。更衣这个词,极好,你可以依照字面的意思理解,也可以当做去个厕所之类的,胤禟是借这个理由出去透透气。
  虽然是晚上,但是春末的天气,一你也不会觉得冷,况且丁兰本来就给他穿的多。园中不时有太监宫女穿梭来往,绿树掩映下,胤禟寻了一个无人的清净地,靠着假山坐了下来。
  呼吸着清新的带了些花香的空气,抬头便可看到灰蓝天空上刚露出头的几颗星星,胤禟心里宽慰的想到:有失必有得,在现代,这样没有污染的夜色是很难见到的了。
  他坐的地方很隐蔽,假山石后却是小路,偶尔有人路过,甚至还夹杂着小宫女的嬉笑声。所以,胤禟的惬意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因为有两个人居然刚好也选中了这个假山,好在他们选的另外一面。
  然后两人叽里咕噜的说起来,本来胤禟是绝对不愿意管闲事的那种人。但是这两个人用的是拉丁语交谈,而且内容——
  胤禟皱起眉,他听出来一个声音就是今晚殿里的那个翻译,另外一个人显然是沙俄使团中的一个。
  “只要你帮助我们,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而且这样一来,你的目标也会更容易达成。”
  “贵使一定要言而有信,事成之后,让我们教会可以在沙俄传播教义。我这几天先去打探一下,在你们离京之前一定把大清国军事资料尽量完整的拿给你。”
  这时,另外一个人给了他保证之后,又说道:“欧根亲王得到消息,清朝有大批使用火铳的军队,所以我们才退让了。但是我本人却并不十分相信,本来彼得一世陛下已经下令,谈判不成功的话,我们自己有权决定采取军事措施,现在……”
  ……
  ……
  听到这两句,胤禟明白了,居然有间谍,也许说是内奸更合适一些。两人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那个在中国为官的外国人泄露中方军事资料来换取自己的利益。这些蛀虫!真是卑鄙无耻,一方面向康熙献媚,一方面又勾结外人。
  康熙一直重用一些外国人,是为了向他们学习科学,自然,数学等等,这种博学精神实在可嘉。但是,语言上的不通,果然有利有弊。
  就算不是康熙的儿子,作为一个中国人(虽然是未来的),遇到这种事,胤禟也感到无比气愤。他噌的站起来,想冲过去,又觉得不妥。自己这样出去,有什么证据说他们互相勾结?
  自己听到得话吗?可是他们说的是拉丁语,自己怎么解释自己能听懂?而且到时候他们只要说没有说过,自己又能如何。
  “怎么?小九还有听壁角这种爱好?”一双手臂环住胤禟,然后耳边痒痒的传来极其轻微的声音,正凝神思考的胤禟被吓的一激灵。猛然转头,夜色下一张常带着微笑的极美得脸,和某天一样,他的手正掩住胤禟几乎惊叫出声的嘴。
  虽然这个人是自己极力回避的,虽然他也说过最讨厌自己这种人的,虽然这样讨厌自己的他接近自己可能是有目的的,可是,这种时候,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恩怨应该先放下吧。
  于是胤禟轻轻拉下胤祀掩住自己口鼻的手,然后一手勾下胤禩的头,在胤禩讶异的目光下,凑到他耳边。
  “八哥,他们在讨论出卖军情,你别管我为什么能听懂,但是你要相信我,这绝对是真的,你看怎么办才好?”胤禟简短的说完,就十分恳切的看着胤禩,他这么聪明,一定比自己有办法。关键是,他相信自己吗?
  胤禩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面色深沉的看了胤禟一会。将挂在他身上的胤禟扒了下来,转了个角度,从树后看着那两个人。
  胤禟见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悠闲的看着,心下着急。
  过了一会,胤禩不知为何,嘴角弯了弯,弯的弧度恰到好处,那种熟悉的优雅,温文,带着悲悯的笑出现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
  分开树枝,胤禩走了出去。
  外面的一个着清官服的外国人和一个褐色半长卷发的沙俄人都是一惊,见出来的是个不大的少年,又都松了口气。刚刚的惊慌不复见,那名穿清朝官服的人弯腰行礼:“张诚见过八阿哥。”
  他在清朝为官已有一年半载,认得八阿哥很正常。想到八阿哥绝对听不懂自己方才和身边人的对话,又镇定了一些。
  胤禩秋香色的长袍,暖黄色滚金边的马甲,虽然年纪不大,却眉目精致异常,让那个沙俄人看的目不转睛。看了看两个人,胤禩笑了笑,开口说道:“我刚好路过,看到你和这位使者在一起。”那笑容与胤禟常见到的胤禩的菩萨般的笑不同,而是带了欢喜和亲近。
  “张诚,你手里的是什么,可是有趣的西洋玩意?我想看看。”
  张诚见八阿哥微笑的看着自己,真诚而且信赖,一时间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了,直接递了过来,“若八阿哥喜欢,微臣就将这东西送给您了。”而且,对于以后还准备长期在大清发展的张诚来说,得罪一个皇帝宠爱的阿哥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胤禩看着被递到自己手里的盒子,打开看了看,笑眯眯的对着张诚说:“多谢张大人割爱,我很是喜欢。”
  胤禩又和两个人说了几句,就表示要回宴会。
  张诚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胤禩似有所觉,立刻说道:“张大人放心,我定然不会告诉其他阿哥这东西是你送的,不然他们若都来问你要,你可是要给不起了。况且,这东西我喜欢的紧,不会让其余几个阿哥看到。”
  事实证明,胤禩以后也没有把东西给各位阿哥看过,因为他直接拿给了康熙。
  张诚脸上露出笑容,弯腰行礼。
  胤禩白 皙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头也不回的走了。转过弯,胤禩看着旁边的树丛,停住脚步。
  胤禟从里面钻了出来,刚刚看到胤禩走开,他就也跟了上来。不过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轻手轻脚的扒开树枝走过来。走到胤禩面前,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样了。
  胤禩看着站在面前的胤禟,伸手把人拉近了些。胤禟发现胤祀明明只比他大两岁,高他一个头,力气却完全不能相比。果然,还是自己练武不认真导致的么。
  胤禩的手抬了起来,胤禟反射性的闭了眼,心里反思: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挨打。
  胤禩的手却直接向着胤禟的头伸过去,从他头上拿下一些落到胤禟头上的落花。看到胤禟闭了眼,胤禩的手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增大,小九他,害怕自己呢。
  胤禟睁开眼,发现自己误会了,脸色稍红。口中只是呐呐问着:“八哥,到底怎么样?你有办法吗?”
  胤禩摸摸胤禟的头,拉了他从近路往回走,“你不用管了,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说完了,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胤禟,“小九,你不给八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听的懂他们的谈话吗?”
  胤禟僵了一下,低了头,小声说道:“我出宫玩的时候,见到外国的神父,和他们学了两句。”想了想,又补充道:“八哥,我没有会多少,你,你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别人问我,我也是不知道多少的。”
  胤禟的僵硬自然逃不过正拉着他的手的胤禩,不过看他这个样子,胤禩倒是没有说什么。
  两人回了宴会,十阿哥胤誐不满的看着胤禟,“小九,你怎么那么长时间,还这么大面子,让八哥去接你?!”
  胤禩在胤禟身边淡笑不语,看着胤禟手忙脚乱的对着胤誐解释,完全不准备帮着解释。
  整个宴会上胤禩依旧表现完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胤禟坐在椅子上心事重重。
  直到第二天下了书房,在康熙的书房里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胤禟才知道,胤禩可能早把事情告诉了康熙。
  胤禩并不用说什么,只是说张诚接受沙俄的礼物就够了。
  康熙那么睿智的人,又怎么看不出张诚那你心思。怎么着,你还敢收比沙俄给我这个皇帝还贵重的礼?到底沙俄有求于你什么?况且,自古以来,帝王多疑,想来以后张诚是再也得不到康熙的信任了。
  胤禟又由衷的敬佩胤禩,小小年纪,就已经把兵不血刃,笑里藏刀练得炉火纯青了。
  可是,一直想要远离他的自己,是不是与自己的期望迈出了相反的一步?
  没有关系,只要我以后注意,我照样可以离八爷党远远的,胤禟这样安慰着自己,完全没有看到走在他身后不远处带着算计的微笑的胤禩和兴致依旧的胤誐。

  14炎夏

  进入六月以来,天气越发炎热,穿的衣服却还是两层。胤禟不断抱怨着,他怕热,虽然如此,以前的凉爽短袖也是不能奢求的了。
  白天的时候,只要不去书房或者武场,胤禟一律窝在屋里看书或者练字。当然,最近他又多了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清你自己的财物。大部分都来自于康熙的赏赐,例如砚、扇子、玉如意、金裸子,名贵如东珠、小巧如荷包,居然还有二十多匹各色丝绸。胤禟看着稍微滴汗,难道这些自己有用吗?
  不过也好,以后如果经商的话是需要启动资金的。他决定从现在起,要努力让自己的小金库变得富足丰满。皇帝赏赐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变卖的,所以笔墨纸砚胤禟让小玉收好,放在外面的柜子里。玉如意、东珠和丝绸让丁兰收起来,放到屋里箱子底层,金裸子被他自己笑眯眯的放进一个小匣子,然后放到他床边的柜子里。
  丁兰第一次见胤禟清你的时候,偷笑了一回,转身却拿了一千五百多两的银票过来,说这都是胤禟的年俸。胤禟好奇之余多的是惊喜,原来自己还是个小财主。这些,自然也被胤禟放到了小金库里。
  这天下午,外面下起了大雨,胤禟被小玉接回来,洗漱完了,坐在桌边拿了本《饮水词》翻着。
  小玉过来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雨里的凉爽湿润透进来不少,胤禟觉得很舒服。
  旁晚雨稍小的时候,丁兰从门外进来,手里抱了一叠衣服。
  “九阿哥,这是内务府今年新选的缂丝料子做的衣服,那边刚刚送过来的。”丁兰细看了一回,笑着说道:“这衣服夏天穿最好,透气清凉,阿哥不用再抱怨穿的太厚重了,而且样式颜色也都是极好的。”
  胤禟抬眼看了看,七八套衣服,面上都素雅的很,大部分是他一贯穿的宝蓝色,还有一套青色、一套紫色和一套白色。只有那套紫色袍子上面绣了稍嫌艳丽的盘龙和一套宝蓝长衫的居然绣了玉色的大花,胤禟自己是从来不在意服饰之类的,但是看到那绣了花的衣服还是挑了挑眉,不是把给哪位小格格的衣服送到他这里了吧?
  丁兰倒是看着都好,笑眯眯的看了一回就都收在了柜子里。
  第二天,胤禟换了新的衣服,不过挑了件看着简单一些的,皇室的衣服,布料和做工自然都特别精致。穿上果然舒服很多,不像以前那么闷热了。
  武场回来,胤禟带了小玉去宜妃宫里。宜妃正带了笑抱了四岁的胤禌逗着,看见胤禟一头汗的进来,忙让宫女秀云拿了碗奶给他。
  胤禟以前喝贯了经过加工的牛奶,哪受的了这样闻起来奶腥味浓烈的奶,见状又要往外推。
  “小九怎么又挑食,额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喝这个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宜妃将胤禌给奶妈抱了,自己走过来,用手里的帕子轻轻擦他头上的汗。
  胤禟皱皱眉,正要找借口推脱。偏偏何玉柱还要在一旁告状:“娘娘,您可说说阿哥吧,平日阿哥是决不肯喝奶子的。”
  宜妃眉毛一挑,笑吟吟的把胤禟望着,“小九,你再这样让额娘不放心的话,我不介意再派张嬷嬷过去陪你。”
  胤禟立刻抖了一抖,把碗拿过来,捏了鼻子喝了,“额娘放心,我一定每天都喝的,您不用让嬷嬷过来了,儿子那人已经够多了。”
  这个张嬷嬷曾经被宜妃派去照顾刚醒来的胤禟,虽然只有一个星期,却十分深刻的让胤禟明白了小燕子的痛苦。她当然是不敢疾言厉色,更不敢动手的,但是一个人从早到晚在耳边啰嗦同样痛苦,虽然那啰嗦是善意的。
  喝完奶,胤禟去桌边你心碟子里挑了颗蜜栈吃了,压住嘴里的味。然后走到抱着胤禌的奶妈身边,胤禌是宜妃的第三个儿子,但是身体一直不好,没有长大成人就早夭了。
  胤禌看到胤禟过来,眨了眨又黑又大的眼睛,小嘴一咧,张开小手:“九哥~”
  胤禟对这个弟弟一直非常怜爱,以前无所觉,但是来了几个月后,日日相见,再加上受宜妃和胤祺的影响,他已经拿这个娃娃当成亲弟弟看待。更因为他的早夭,对他更是疼爱。
  见小娃娃双眼晶亮的看着自己,胤禟伸手要抱,宜妃噗嗤一声乐了。
  “也不看看你多大,你抱的住他吗?”
  胤禟的脸一红,他习惯性的忘记了‘自己’才六岁。那抱着胤禌的奶妈忍了笑,将胤禌放到一旁的榻上。胤禟也爬上去,逗着胤禌玩。
  “九哥,胤禌等你好久,你才来。”
  看着小娃娃全心信赖的目光,努力咬字清晰的和自己说着话,胤禟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两口,实际上,看着胤禌白嫩嫩带着红润的小脸,他是想啃两口的。
  胤禌咯咯笑了起来,拉住了胤禟的手要他陪着玩。
  这时,秀云进来禀告宜妃说惠妃来访,宜妃让胤禟看着胤禌,自己笑着去了前面。
  “惠姐姐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正想着明日约敏妃去你那里坐坐。”
  “我从慈宁宫老祖宗那回来,路过妹妹这边,找妹妹来说说话。”另外一个带笑的略微尖细的女声说道。
  然后胤禟就听两人从天气议论到衣服,又从衣服议论到后宫里的大小事。正好笑的听着,忽然觉得手上一疼,却是给胤禌拿你心的手没有注意,被胤禌咬到了。
  胤禟连忙抽手,手指上两个门牙印子,抬头看时,就看到胤禌眼里偷偷的笑意。忍不住用手你他额头,“调皮。”
  “宜妹妹,听说最近皇上常去密贵人、蓝贵人那里。”外间惠妃话题一转,说道康熙身上。
  宜妃依旧带着笑,修着自己的手指甲,后面秀云正给她打扇,“惠姐姐,她们这些新进来的,自然皇上看着喜欢一些。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也不争那些了。”
  惠妃笑了一下,“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她们论资历、容貌哪里就比我们这些人强了。”顿了顿,却又语带不平的说道:“不过,这些先不说,宜妹妹,我昨个听说,那个蓝贵人对你和敏妃颇有微词啊。”
  宜妃正套护甲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笑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这性格姐姐也知道,一贯是心直口快爱得罪人的,随她说去,说两句又不能怎么着。”
  “还是妹妹心宽。”惠妃掩着口笑。
  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惠妃带着宫女告辞走了。
  秀云给宜妃递了百合莲子汤过来,“娘娘,您可不要太过在意这些,您的荣宠,岂是那个什么蓝贵人比的上的。”
  宜妃笑笑,手指敲在桌上:“惠妃打的好主意,拿我当枪使呢。”说完,又看看秀云。
  秀云略福身,“娘娘放心,奴婢会去打听一下那个贵人。”
  又陪着胤禌玩了一会,胤禟也起身告退了,明天有他最头疼的骑射比赛。看看现在已经不是太热了,准备再过去武场练习一会。
  小玉带着笑跟着,“九阿哥,您这可是头一回自己主动去武场练习。”
  胤禟正在犯愁,听他这么一说,越发头疼了,想到刚刚小玉居然不遗余力的出卖他这个正牌主子,抬头瞪了小玉一眼:“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敢给我告状,要是额娘再让张嬷嬷过来,我一定先让她教导教导你。”
  小玉立刻苦了脸,“阿哥,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敢了。”
  到了练武场,居然已经有人在了。
  稍嫌单薄的少年站的笔直,正挽着弓对着远处的靶子。看到他的瞬间,胤禟觉得空气中残留的余热再也感受不到一般。居然是天然空调,冰山四阿哥胤禛在练习。
  “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正中靶心。
  胤禟心里赞叹一声,这才是文武全才啊,穿来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普通呢,实在不符合表姐米娜的那些穿越定律,幸亏从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动过想法要和他争夺天下。
  说实话,看到四阿哥胤禛的一瞬间,胤禟想转身就走,但是又觉得太明显了反而不好。于是磨磨蹭蹭的走到离四阿哥稍远的另一边,自己去取了一把小弓,在小玉带着敬佩的目光下开始拉弓。
  嗯,胤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次姿势端正,方向也很完美,刚好旁边只有小玉这个外行看着,一定要来个8环以内。正瞄准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握住了他拉着箭的那只手。
  胤禟一个激灵,吓得左手立刻卸了力,如果不是那只手用力的握住了箭,恐怕胤禟的箭已经出去了。
  “你的姿势不对。”耳边传来清亮的声音。
  边说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胤禟的肩膀,又扶了扶他的腰,帮他纠正姿势。胤禟已经木在了那里,胤禛居然在帮他……
  “可以放箭了。”等胤禟醒过味来,四阿哥胤禛已经帮他调整好姿势和方向。
  胤禟松手,小玉果然喜得在一旁称赞着,“九阿哥好厉害。”
  胤禟脸一红,再厚脸皮,他也知道,不是四阿哥纠正,自己射这么好是绝对不可能的。
  “谢谢四哥。”
  瘦瘦高高的少年看着低着头别扭道谢的胤禟,黑漆漆的眼里笑意越发明显,伸手拍拍胤禟的肩膀:“笨你没有关系,只要知道用功就好。”
  听着那清凉降暑的可以算的上异常好听的声音,胤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暗自咬牙,这倒是算是夸他还是损他啊,难道这是冷笑话吗……
  虽然如此,胤禛却在一旁指你了他很久,胤禟欣慰的发现,自己现在几乎每箭都在靶子上,这已经是以前没有过的了。
  擦了擦头上的汗,胤禟笑的见牙不见眼,努力忽视胤禛刚刚明显的嘲笑,边行礼边说道:“今天实在多谢四哥帮忙,不然我明天,明天……”肯定是要挨骂的,而且这骂来自康熙就不是那么好受的了。
  “都是兄弟,小九怎么这么客气。”天色渐渐暗下来,胤禛放回弓箭,用眼神催促胤禟。
  胤禟赶忙也把自己的放了回去,虽然带了鹿皮手套,手心仍然变得红红的,胳膊也有些酸。
  “回去吧。”胤禛边说边拉起了胤禟的手,同样清清凉凉,很舒服。
  胤禟受宠若惊的想着,这就是兄弟爱啊兄弟爱,四阿哥明明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淡啊。

  15蓝贵人

  到了第二天,上午还好,两位师傅考查的背诵,解释等胤禟都回答的不错,终于也获得的师傅的几句表扬。就连师傅出的题目‘民为贵’,他都能把自己知道的答上两句,比如“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或是“君者,舟也;庶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直看的后面和他一样大的十阿哥胤誐一愣一愣的,暗自奇怪,以前小九和自己一样不学无术,现在居然敢丢下自己,一个人奋进了?忒不够义气。
  到中午休息的时候,胤禟上午的精神头就没有了。他其实很忐忑不安,但是又不能过于表现出来,只能安静的待在角落里。直到胤禛过来在他肩上拍了一拍,他才稍微静下心来。
  扬起头对着胤禛友好的笑了笑,往里面的一个座位坐了,胤禛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不用担心,你昨天射箭要领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皇阿玛对你的要求也不会太高。”胤禛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他,少年清俊冷淡的脸上有着不易觉察的关心。
  “谢谢四哥。”胤禟心里很感动,但是每每想到这样的四阿哥是登基后那个狠厉无情且圈禁了自己的人,心里又十分别扭。
  因为这个原因,胤禟是很怕四阿哥胤禛的。他正低下头思考的时候,一杯热茶被放在了胤禟面前。茶香清幽,碧色晶莹,像是掬了春意在里头。抬头看到胤禛略微关心的眼神,胤禟收拾起自己的心思,想到,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管以后他怎么对我,现在待我却是很好的。
  将心比心,我当然也应该真诚对他。他现在对我好,我就该对他更好,这样以后才不会后悔,就算他当了皇帝后对我不好也一样。那样的话,就算是他对不住我,而不是我亏欠他了。胤禟想通后,打定主意不再故意疏远胤禛,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了。
  想是这么想,当胤禟抬头看到不远处正巧带着笑看过来的胤禩的时候,小心肝又是一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亏欠了某人一样。明明自己打定了主意,不要加入八爷党的……
  转过脸端起面前的白瓷茶杯,胤禟默念着,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武场上,康熙果然出现了,表情很严肃,无形中胤禟的心理压力增大了不少。
  先是诸位阿哥一个一个上去射箭,胤禟又一次感悟他们的优秀之后,轮到他了。
  深吸一口气,胤禟拿着自己的小弓走了上去。将心里的一切杂念摒除,忽视周围看着自己的人,胤禟看着远处的靶子举起弓。
  不疾不徐的三箭射出,今天他的发挥比往日还要好一些,都在六环以内,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特训的结果。
  胤禟放下弓的时候看了康熙一眼,康熙坐在黄罗伞下对着胤禟你你头,夸奖说:“比上次进步了。”
  胤禟于是心满意足,走下场去。他觉得自己手心湿湿的,应该是出汗了。排在他后面的十阿哥胤誐和他擦肩而过,对着胤禟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做了个鬼脸,神气活现的走上场去。
  胤誐的三箭大都在八环以内了,他的射箭或者武功一向比胤禟好的多。小小年纪,再加上刚刚胤禟的对比,康熙对他的夸奖就明显的多了一些。
  然后是骑射,胤禟没有参加,因为他还在努力学习骑马阶段,想将屁股稳稳的粘在马背上已经不容易,更何况跑马射箭。
  骑射太子胤礽是第一名,康熙果然十分满意。
  最后康熙自己上去场去,太监立刻送上了弓箭上来。康熙拉开弓,嗖嗖几声,七箭已经出去了。胤禟转过眼看看靶心,心里又是一番惊叹,不愧是千古一帝,样样都这么厉害。那七只箭全部正中靶心,比阿哥们都要强上很多。
  看着众位阿哥儒慕的表情,康熙严肃的脸上稍微有了笑意。
  等康熙离开以后,众位阿哥才结伴离去。
  往回走的胤禟被眼尖的胤誐抓住,拖着他非要一起走。胤禟郁闷的垂头跟在胤誐身后,胤禩带着微笑走在他们身边。
  前面忽然传来喧哗声,几个人顿时一愣。胤誐拽了胤禟就往人多的地方跑过去。
  却是在景仁宫外。
  胤禟一眼看见自己的额娘宜妃正站在人群正中,一向喜爱艳色衣服的宜妃今天居然穿了蓝色旗装。不过,她人本就艳丽华贵,蓝色衣服只是衬得她肤色更白而已。
  宜妃左右也站了几个妃子,胤禟看到了上次见过的敏妃也在。
  她们对面正站了一个水红旗装的女子,那女子正气愤的看着宜妃,用尖细的声音嚷嚷着:“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也不见宜妃娘娘去说别人,不就是万岁爷多去了我那里几次吗?!宜妃娘娘有怨气就明说,我自然会劝皇上多去你宫里走走,何必要这样?!”
  围着的几位妃子立刻都冷了脸,本来她说话就不够体面,让底下人暗笑着,现在这句索性将这里的主子都得罪了。
  “哦?万岁爷到底去哪里我自然管不着,这里呢,也不是你不能来,不过是让你举止端庄些,有你主子样子罢了。”宜妃细长的丹凤眼一挑,嘴角慢慢挂上了笑容。
  无疑这更让蓝贵人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她脸通红,一手指了宜妃,想要立刻发怒的意思。
  这个时候,一个低沉严厉的声音插了进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下,不止是妃子和下人,连胤禟和胤誐都吓了一跳,居然是康熙到了。
  太监宫女都跪了下去,蓝贵人回身看到康熙,咬了咬牙,既然无论如何都得罪了宜妃。索性先过来哭哭啼啼的告状,说宜妃无故跟她过不去,不过是走路的时候唱个小曲罢了,也被宜妃抓了这种理由训她。现在后宫还是佟佳贵妃管着,怎么就轮到宜妃来说她。
  康熙的脸越来越黑,等蓝贵人哭诉完,又看了她两眼才说道:“你说宜妃不该管你,朕看她倒是说的很对!你看看你的样子,不说你唱什么小曲,就说你穿的这衣服,这么喜气,不知蓝贵人有什么喜事?”
  蓝贵人才意识到不对,四下一看,别的嫔妃果然都是或白或青,颜色素淡。
  “佟佳贵妃病重,朕心里头实在难受的很,蓝贵人,你下去吧。”康熙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景仁宫去看望病重的佟佳贵妃,其余人也跟了进去,只剩下蓝贵人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外。
  胤禩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往前走。
  胤禟自己也不禁怀疑,难道老娘是故意的?宫里的人果然都深不可测啊。
  第二天,康熙颁旨:皇贵妃佟氏,孝敬成性,淑仪素著,封为孝懿仁皇后,皇后病重,后宫暂由温僖贵妃、宜妃、敏妃共同管理,蓝贵人失仪,降为常在。
  这是历时十多年后,康熙又一次册封皇后,可是这位病重的皇后在康熙的旨意之后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康熙悲痛异常,罢朝五日。
  胤禟并没有见过皇贵妃,所以她的死对他影响并不是很大。但是跪拜祭奠的时候,他偷眼看到一向冷静的胤禛却眼睛红肿,似乎哭过。
  他才想起来,胤禛从小是被皇贵妃带大的。相反,德妃和他倒并不是特别亲厚。再加上康熙的十四子胤祯去年出生,德妃放在胤禛身上的心就更少了。
  胤禟看着那个偷偷哭红了眼的人,才恍然觉得自己日夜担心害怕的人现在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而已,再冷的性子,也是有喜怒哀乐的。
  胤禟走过去,把自己随身带的还十分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16小十三

  胤禟发现,短短几日下来,四阿哥胤禛清瘦了不少。脸上的笑意也变少了,不过读书习武更加上心。当然,原本四阿哥的功课也极好,不是他能比得了的。对于他的伤痛和转变,众人都瞧在眼里,也不时有人劝慰几句。
  在胤禟看来,这个时候的众阿哥,也许还没有那种强烈的权利欲望,或者矛盾还太不明显。毕竟彼此又都是亲兄弟,虽然各自性格不同,或者面上淡淡如水,或者张扬随性在一处嬉笑打闹,但对别的兄弟还是会关心的。
  想到这里,胤禟心里暖暖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尤其幸运,有关心自己的额娘和同父同母的五哥,还有一个可爱的弟弟。
  原本四阿哥每天要去皇贵妃和德妃两处去请安,现在只去德妃那里请安就可以了。胤禟又担心着,德妃待他会不会亲厚,会不会对胤禛的关心不够。十来岁的少年,在深宫里,父亲忙的没有时间照顾他,关心他的皇贵妃去世了,而亲生母亲德妃又忙着照顾出生才一年的十四阿哥胤祯。这样的四阿哥,更加让胤禟挂心。
  等有时间和机会,自己也多哄胤禛开心一下吧。胤禟皱了皱眉,又对自己说,这并不是说明自己走向四爷党,只当是为了雍正帝以后的性格不要太扭曲而进行的努力吧。
  这日,当谙达说今天习武到此为止的时候,胤禟立刻完成了从瘫在地上的软泥到机灵猴子的转变,站起身跑出武场,拉了小玉就往回走。
  “阿哥,您慢你哎,小玉快跟不少您了……九阿哥,至少您看着路,小心你啊。”何玉柱在后面喘着气不断强调着。
  实在不怪胤禟今天这种表现,谙达开始让他练习扎马步。半个时辰下来,他已经双腿发抖,汗如雨下,累的坐到地上。虽然此举又得到了他身边的十阿哥胤誐的鄙视,他还是坚持不站起来。虽然以前也曾想过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自己也练成一个武功高手,飞檐走壁,任意来去,为以后逃离皇宫创造有利条件。可是两辈子加起来,他也没有吃过这种苦。
  谙达也没有勉强他,只是说,九阿哥身体底子不好,可以不用太勉强自己。就算这样,他也算坚持了一个小时,胤禟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跑的累了,胤禟开始慢慢往回走,半路落下的何玉柱总算赶了过来,拿帕子给他擦了满头的汗。
  走到万春亭附近的时候,胤禟听到了小孩的尖叫声,愣是把他吓了一跳:“不,我就要,你给我摘!”
  然后是一连串的女声劝哄着。
  “小祖宗,回去再吃桃子吧,咱宫里有得是呢。”
  “是啊,奴婢再给您挑几个更好一你的,这里的桃子啊,都苦涩不能吃的。”
  “骗人!我就要这个。”
  “不要宫里的,你给我摘!”胤禟听那孩子大声嚷嚷着,底气十足,且不依不饶。
  胤禟带着何玉柱转过弯,就看到几个宫女和两个嬷嬷正齐力哄着一个穿鹅黄色绣着蝙蝠罩衣的小娃娃。小娃娃被一个嬷嬷抱着,估计是他的奶娘,手脚不断挣动着。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说,就是看着树上的桃子不放弃。
  胤禟这几日的低气压因眼前的情景消散了,脸上就带了微笑。何玉柱在一边看了,也笑着说道:“现在正是桃子成熟的时节,可巧被这个小祖宗看到了,她们却给他摘不了的。”
  也是,桃树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低处的都没有了。略微高些的枝头上,绿色的叶子间几个红红的桃子,熟的正好,难怪那娃娃看着直流口水。
  小娃娃一边嚷嚷着,一边扫视四周的人,忽然瞄到不远处的胤禟,咧开嘴笑了,甜甜的冲着他喊了句:“九哥~”
  胤禟刚刚看笑话看的眉眼弯弯,在看到那个娃娃双眼放光的瞧着自己的时候,却笑不下去了,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小娃娃让奶娘放自己下地,动作利索的跑过来,揪住胤禟的衣服,眨巴的晶亮的大眼看着他:“九哥,我要那个,你帮我摘!”小娃娃白嫩嫩带着金玉镯子的小手一指树顶,一边回头看着胤禟。
  偏偏那几个宫女嬷嬷也看救世主一样看着他,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个,很难吃的。”胤禟听到自己说道,为什么变成这样,果然不该刚刚在那边幸灾乐祸吗?
  “难吃我也要。”小娃娃黑玉般的眸子,盯着胤禟,眼底慢慢泛出水气,“九哥……九哥……”
  现在的情景是,小娃娃个子只到胤禟的腰间,正昂着小脸,无比委屈的看着他叫着,可胤禟偏偏冷着脸理也不理。路过这里的宫女太监无不侧目,看着他的眼神不外乎在默默的不敢做声的谴责这个无良哥哥如此欺负可爱的弟弟。
  胤禟站在原地咬了半天牙,还是败给了这个小屁孩,这孩子让他想起了胤禌,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的愿望。
  “好吧,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给你去摘。”
  胤禟怀疑是自己的错觉,那娃娃收起原本就不明显的眼泪,冲他笑的无比灿烂。
  一定是错觉,一定不是自己被耍了。念叨着,胤禟来到树下,抱着树干爬上去。小玉直看得目瞪口呆,在下边着急:“九阿哥,还是奴才上去,您下来吧。”他怕胤禟不小心掉下来摔到。
  胤禟看了看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何玉柱,还是算了吧,他毕竟是个小孩。自己至少心理上是大人,还学了快要半年的武,刚好看看好不好用。
  坐在能摘到桃子的最低的树干上,胤禟抱着两个大桃子高兴了,现在身手果然利落多了。
  “小玉,接着!”胤禟将桃子扔给了在树下着急的何玉柱。想了想,反正上来了,索性给胤禌也摘两个回去。
  “小九,你行啊,还敢爬树了?”下面熟悉的大嗓门叫道。
  刚摘到桃子的胤禟给他吓的脚下一滑,掉了下去。本来他是抓到一根枝子的,无奈那细瘦的树枝努力了几下后还是被他拗断了,跟他一起掉下树来。这和自己八字不合的老十,怎么每次看到他都没有好事。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有个人出来接住自己,来个英雄救……额,英雄呢?穿越人士运气都奇好不是吗。
  应他的要求,在他摔得眼冒金星,腰酸背疼的睁开眼的时候,一只洁白修 长的手伸在他面前,顺着手往上看,银白底的长褂,笑起来越发如花似玉的脸。在湛蓝的天和悠哉的云的映照下,俯视下来的少年,白衣翩然,仿若仙人。
  胤禟又狠狠的闭了回眼,老天,不带这么耍人的。握着八阿哥胤禩的手,抱着自己的桃子站了起来。彼时的胤禟还不知道,他心里问的一句话,后来被他问了无数次:为什么这时出现的人,是你?
  胤禟疼的脸都皱到了一起,胤禩扶了他,扫过他的脸,嘴角又扬了起来。胤誐站在一旁,抱着肚子嘲笑他。
  “小九,你爱吃桃子没有关系,我想御膳房估计能满足你这不算太大的要求,不用你这么辛苦的爬树的。”胤禩在胤禟耳边轻轻说道。
  “……”胤禟欲哭无泪,我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回头看那个抱着桃子的小屁孩,那小孩搂着自己刚刚努力的果实,正对着八阿哥胤禩讨好的笑着:“胤祥见过八哥、十哥。”
  胤禟又顿住脚步,胤祥……胤祥?这个无赖会装无辜的小鬼就是以后那个忠肝义胆,直率善良,柔情似水的胤祥?这个,这个,虽然他也知道孩子的心性是多变的……
  这个时候胤禩摸了摸胤祥的肩膀,微微笑着,“小十三,不可以太调皮啊,你看,小九就因为你,被摔下来了。”
  胤祥转过小身子看着胤禟,眼里又聚集水气,跑过来趴在胤禟身上,“九哥~胤祥不是故意的,胤祥最喜欢九哥了。”
  说完,抬起脸盯着胤禟:“所以,你原谅我,好不好?”
  胤禟叹了口气,不管自己全身疼痛,将他柔软的小身体抱了起来,“乖,九哥根本没有生气,不过,你以后不能这样调皮了啊。”
  “嗯,胤祥知道了,九哥放心……”看着十三阿哥,未来的怡亲王跟自己撒娇,胤禟心里立刻成就感十足,脸上又带了笑容,在胤祥瞪大了的眼睛的注视下,硬是亲了人家好几口。
  然后将咯咯笑的胤祥交给他的奶娘,叮嘱快你将这小祖宗带回去,才在胤禩的搀扶,胤誐的嘲笑声中,继续往回走。
  话说,为什么他又和八阿哥、十阿哥走在了一起?为什么自己的糗事都被他们看了去啊,俩人还一副以他的恩人自居的样子……
  不过,胤禟这次倒是想错了,看到他糗事的人可不只两个。在人都了以后,假山后又转出来一个人。
  身材瘦长的少年,正看着三人走远的方向。微微锁着的眉头让人忍不住想抚平,小小年纪却面无表情的脸让人觉得心疼。
  不过,在胤禟上树为胤祥摘桃子和亲吻胤祥脸颊的时候,少年眼里微微透出了暖意。如果不是八阿哥和十阿哥来了的话,在树下接住胤禟的人会是自己吧。相对于别人,胤禛是比较喜欢胤禟的,因为即使是他,也觉得在这个有无上权势的皇家,眼里流露出来对兄弟真正关心的人,太少,而小九就是其中一个。

  17迈步

  本想着多劝慰一下四阿哥胤禛,胤禟的愿望是好的,但是真正做起来却不容易。平日能见到胤禛的时间大都是在书房,偶尔的闲暇时间又被小十胤誐拉着得意的说起他武功和骑射如何了得,几个侍卫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等等,末了还吊起小眼睛睨着胤禟,暗示虽然你现在文学功课稍微比我好,字也稍微比我好,但是总体而言,你是不如我的。
  但是胤誐却从来不和八阿哥胤禩比,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小老虎居然对胤禩服服帖帖的,眼睛里都是敬佩。每每胤禟和胤禩的想法有出入,胤誐总会说:那一定是你错了,八哥定然是对的。
  只是每次和胤禛见面时,打的那一声招呼“四哥”。偶尔两个人走在一起,胤禟又不知道从何安慰。那个看着瘦削的少年,其实学问比自己好,武学也比自己好,连为人处事,都比他稳妥了不知道多少。
  面上虽然看不出,胤禟却觉得他骨子里一定是极骄傲的,又怎么肯接受自己一个小孩的安慰。于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每每是胤禟左拉右扯得说些自己看到的趣事,比如淘气的十三是如何被荣妃养的京巴追着跑的,亦或是胤誐逞强学游水发烧了好几天。
  胤禛清冷而闲散的走在他旁边,胤禟总怀疑自己说的那一堆废话是不是已经让他觉得厌烦。但是,胤禛每次又都拍拍他的肩膀,眼里略微带着笑意,偶尔还会说几个极冷的笑话。
  每次功课上遇到难题,胤禛对走过来请教他的胤禟都耐心解说。坐在胤禛身边的三阿哥胤祉却笑胤禟舍近求远,明明胤禟前面的胤禩功课也是拔尖的。
  胤禟想想也是,自己问的大多是满语,也会问问复杂的繁体字的写法,别的自己是都会的。于是下次再有问题的时候,胤禟拉了拉坐在他身前的胤禩的衣服。当然,他是不敢学着老十揪着自己辫子的样子叫胤禩的。
  前面的胤禩转过身,果真都能帮他解决,而且水墨画一般的眉眼上总带了让胤禟甚觉不安的淡笑。到底为什么,别人都会觉得这骨子里冷的冻人的小孩笑起来像和煦的清风啊,难道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九弟,明日不用来书房,要不要随我出门。”正当胤禟怨念的时候,带笑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不要,你和八哥去吧,我好累好累。”习惯性的反驳完,才发现邀请他的不是小十,而是五哥胤祺。
  胤禟看着胤祺忍俊不禁的笑脸,似乎要转身就走的意思。忙站起来将人拦腰抱了,完全不考虑自己年纪的撒娇:“还是带上我吧,五哥,我错了,刚刚我一定是晕了头了。我想去,想去的很!”
  惹得胤祺又笑的开怀。
  第二天,胤祺带着胤禟上了马车,胤禟被丁兰打扮成了可爱正太一枚。
  到了车里,胤祺将他拉到身边坐着,笑问:“小九不喜欢小十和胤禩?”
  胤禟愣了一下,反射性的摇头,知道胤祺要问什么,又补充道:“我并不讨厌他们,只是”想说也说不出来,胤禟改口抱怨着:“五哥,你说八哥怎么这么厉害呢?”
  “你说老八?其实他也是个让人敬佩的。”胤祺摸摸胤禟的头,回忆着:“刚来上书房的时候,因为他额娘出身太低的缘故,没有人重视他,就连太监也很势力眼的,看着不明显罢了,其实办起事来最会趋炎附势的。”
  “几个兄弟还经常明里暗里的欺负他,师傅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刚刚六岁的胤禩怪让人心疼的,但是我从来没见他哭过。你看现在,皇阿玛夸赞,师傅表扬,连兄弟们也都和他合得来。老八啊,这个孩子,不简单呐。”
  胤祺那句从来没有见他哭过又触动了胤禟,对那个六岁的胤禩觉得心疼。也许和胤禛一样,自己总是带了有色眼镜看待胤禩。细细想来,除了最初威胁过自己不准惹他额娘伤心以外,他对自己好像也大都是善意的。
  倒是自己,总跟个刺猬一般,对自己好的如胤祺,宜妃等用肚皮那边软软的肉对着,怎么都好;对靠近自己的别人,都张了一身的刺,伤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难受的很。
  “五哥说的是,我并不讨厌八哥和小十的。”决定以后对他们和别人一样,胤禟的心又轻快起来。
  挑了帘子兴致勃勃的看向外面,正巧到了宫门,那边一大群却都是出宫玩的阿哥和亲王世子们。连四阿哥胤禛都和三阿哥胤祉结伴出来了。
  笑着和一群人招呼了,马车渐渐远离了宫门。
  宫门前,一群人中的白衣少年却笑的意味深长,小九,既然你敢笑着直视我了,是不是对我的恐惧感终于少了一些?
  “八哥,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嗯,等了好久的兔子终于撞过来了,怎么能不开心?”
  “兔子?”十阿哥胤誐奇怪的问着,八哥说话越来越深奥不容易理解了。
  “应该说是披了狐狸皮的兔子。”八阿哥胤禩抬头看了看放晴的天,十分轻快的往外迈步。
  ……
  ……
  第二次到公爵府的时候,老夫人带了丫鬟婆子去灵隐寺上香去了。老爷倒是在家里,身为五品步军副尉的大舅父裕平也在家,看到两个阿哥过来,也都高兴的很。
  今天胤祺和胤禟是直接过来的,现在还不到晌午,大舅母瓜尔佳氏连忙让人通知了厨房,要留两位阿哥用午饭,菜色务必精细并多加了胤祺喜欢的胡萝卜荸荠排骨汤和胤禟喜欢的八宝红烧鲈鱼。
  庆玉终于得了机会,拉着胤祺到了他的书房说起来这些时日的京城趣事。胤禟和嘉玉在一旁坐了听他们俩说,嘉玉这时候转过脸,看着胤禟抿嘴一笑:“二表弟,上次你来,我看你身上饰物太少,我正学女红,左右无事,帮你做了两个荷包。”
  说着,递过来两个浅蓝色边上镶绣了粉线的小巧荷包,针脚细密,线面平整,图案生动鲜活。而且那图案很是有趣,一只是金线绣的福字,一只是用黄线绣的小猪。胤禟细想了想,恍悟,自己的属相是猪啊。
  嘉玉看着旁边微微笑的胤祺,又转身同样拿了两个给了他:“大表哥自然也是有的。”
  胤祺接过来,细看了看,微微一笑:“多谢表妹。”
  嘉玉自小和胤祺胤禟情同兄妹,每次给自己哥哥做的东西也一定会多做两份给他们留着。
  庆玉哈哈大笑,“这丫头自从学习女红以来,已经给了我不少,你们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我第一个荷包,歪歪扭扭的,实在都不好意思带出门见人的。”
  嘉玉有些脸红,瞪了庆玉一眼,“是了,妹妹我女红不好,哥哥那被先生罚抄的诗词却都还要央求我帮你。”
  胤祺不禁拍了拍庆玉,笑话他:“越来越出息了,先生没有看出来么?”
  庆玉看妹妹揭自己的短,连忙带笑安抚:“我以后再也不敢笑你了,现在其实你的女红已经不错了。”
  嘉玉略微得意,对着胤祺说道:“让师傅看不出来也不难,只要把我写的字略微写的难看你,就大概和哥哥差不多了。”
  几个人又笑了起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请,说大太太让两位阿哥和大少爷,二姑娘到大厅用午饭。
  四人来到大厅,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本来大舅父裕平和小舅舅晋平平常都是在自己院里吃饭的,今天三官保见外孙来了高兴,招呼着全家一起用饭。
  席间,小舅母夸奖这几个哥儿都是好学上进的,又说京城的王家少爷因为好赌成性,弄的家道败落,现在像是要将上代留下的祖产并店铺田庄都卖了,惹的邻里无不笑话。
  胤禟听了心中一动,等用完午饭,回去的时候,拉过庆玉说道:“表哥,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庆玉平日就爱逗胤禟,见他主动和自己说话,小脸表情还很严肃,笑着掐他的脸颊:“糖糖想求哥哥什么,尽管说,你要真开了口,上次那只碧玉的蝈蝈哥哥也想办法帮你弄来。”
  胤禟扒拉下庆玉的手,懊恼,怎么就只有这一个能用的上的,委屈的看了胤祺一眼,还是说道:“你能帮着我打听一下,小舅妈说的那个王家吗?如果他想卖店铺的话。”抬起头见几人都惊奇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想买。”
  庆玉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胤禟说的会是这个,转头看看胤祺,见他也是茫然,但是还是对他你头的时候,回道:“好,我去帮你打听一下小舅母,成与不成我就不敢保证了。”
  胤祺笑着看着胤禟,他想到了那日皇阿玛来延禧宫时胤禟说的话,本来以为胤禟的经商不过是孩子话,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
  一会,庆玉回来,带来了消息,“小舅母明日决定亲自派她庄子上的管家去打听,她以为是宜妃娘娘的意思了,还说会帮你把价钱压到最低的。”
  胤禟很高兴,当晚很兴奋的和胤祺回宫,约好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18第一桶金

  几天之后,胤禟从宜妃处请安出来,虽然已近旁晚,空气里的高温却还没退去。
  胤禟脸上自出了延禧宫就开始冒汗,小脸热的染了丝丝红晕,带了何玉柱一路专挑着有树荫的地方往回走。只恨不得现在就已经到了阿哥所,他现在只觉得一个‘家’这么大真是很不方便。
  急匆匆的转过拐角的时候,胤禟身边的何玉柱眼角的扫到前面有人,立刻伸手去拉胤禟。却一把没拉住,胤禟已经撞上了最前面那个人。
  “啊!”这声是胤禟鼻子被撞疼了发出的低呼声。
  “哪个不看路的!?”
  像撞在墙上,身上有些疼,头顶上又砸下来了一声责问,在大半年后这声音依然让胤禟熟悉的很,胤禟立时也不怕热了,往旁边迈了一大步,干干脆脆的站到大太阳地里。
  规规矩矩的低头说了一声:“见过二哥。”
  被胤禟撞得人正是太子胤礽,身边带着一个太监和两个侍卫,那个阿宝却没有跟在身边。看到太子被人撞到,本来准备冲上来的侍卫见到撞人的也是位主子就停了脚步。
  胤礽手里的描金扇一收,上下打量了几眼,嘴角就勾起来了,“原来是小九啊,哥哥最近很少去上书房,倒是很少见到你。”
  “是。”低声回答着,胤禟还是不抬头,现在这宫里即使他看着谁都好,看着太子也不会好。年纪大一些的阿哥,如太子等已经不用每日去书房,而且即便胤礽在书房的时候,胤禟也是决计不愿意去观察太子的。
  见他吓的躲得离自己远远的,连头也不抬得样子,胤礽嘴边的笑意更深。胤禟还没有反应的过来的时候,下巴被胤礽的扇子挑起,“小九,为了个外人,我们兄弟这么疏远了不好啊,这可不是二哥的本意,二哥当时不过是想让你明白一下臣弟的本分罢了。”顿了顿,看着胤禟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样子微笑道:“小九有空的话,可以去二哥的毓庆宫转转。”
  胤禟的脸更红,暗想这人不会还在试探自己吧,当真是小心眼,我自然知道不会再抢你有兴趣的东西。而且,我当真没有你那种兴趣。因此又往后躲了躲,只嘴上敷衍着说道:“胤禟知道了,有机会的话一定去拜见二哥。”
  胤礽似乎也有事,无暇多说,不多时已经带着人走了。胤禟松了口气,去毓庆宫?难道我特别像那种没事找抽的人吗。
  回了房间,胤禟正恹恹的让人准备了水,好洗涤一身的粘腻和疲惫,这时候,门被敲了两声。
  “胤禟,我是五哥。”随即吱呀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胤禟抬头,便看到胤祺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看到自己哥哥,胤禟的心情变好,“五哥,你怎么过来了。”
  胤祺一把抱起跑过来的胤禟,你他鼻子,“怎么,五哥没事不能来啊。”
  看着故意曲解自己的胤祺,胤禟的脸皱成了包子。
  胤祺好笑的看着他,掂了掂,说道:“轻了。”
  原来,夏天天气太热,虽然御厨每天花了很大的心思精心烹制,飞天的,潜水的,动物,植物,膳食每餐都花样无穷,胤禟却吃不太多。他处在长身体的年纪,身体抽高了些,却变瘦了,原先稍微有些婴儿肥的脸现在瘦的有了尖尖的下巴颏。
  胤禟笑了笑,怕他又和宜妃一样拉着自己念叨不要挑食多吃饭之类,忙岔开话题:“五哥,匆匆忙忙过来,有什么事吗?”
  “还真让你说中了。”胤祺面上带了喜色,“庆玉刚刚带了消息给我,你上次说要买的铺子,小舅母已经派人和那个买主联系好了。”说到这里,胤祺停住,观察胤禟,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会认真考虑经商的事。
  “啊,那真是太好了!”胤禟立刻激动起来,紧紧拥抱了一下胤祺。松手后却又冷静了下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抬头看向正好笑的观察他的胤祺。
  “五哥,我应该去看看地方。还有,你先告诉我要购下店铺的价钱是多少?”
  胤祺口里直叹,“我当你把需要出钱这事忘了呢,庆玉派来的人没有多说,我想过来和你商量,你要是真想买,我们就出宫一趟。”
  胤禟才明白是因为自己的年纪让人不放心的问题,忙说道:“我当然是真想买了,哥哥什么时候看我拿大事开玩笑。”
  当下二人约好明日中午和谙达请假出门。
  第二天,两人早早的用过午膳,乘了马车出宫。
  胤祺依旧带了刘福,胤禟带了何玉柱和王顺。虽然没有必要带这么多人,胤禟却有别的算计,连胤祺都以为他想买店铺不过是个玩笑,如果当真是他上去和人家谈,说不定别人也会以为买主不够诚心诚意。
  胤禟心情稍微激动,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尝试,能不能成功还两说。不过,以后的路还很长,即使不成功长了经验也好。
  安慰好自己,他又开始有心情四处打量。
  酒楼,茶楼,你心铺子,绸缎庄……胤禟一边眯着眼细看沿街的店铺一边思考,等他醒过味来,忽然觉出不对,“五哥,我们不是去盛京吗?”
  “我们过去就来不及看店铺了,我约好了庆玉过来在醉仙楼见面。”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胤禟暗想自己还是考虑不周,回头看看自己的五哥,十多岁的小孩,懂的可真多,果然皇宫出品,就是不一样。胤禟不禁越看越满意,胤祺倒是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的。
  不多时,马车停下,王顺已经在外面挑了帘子。两人下车,胤祺带着胤禟直接上了醉仙楼的二楼雅间。
  推开门,就听到庆玉的笑声,一个三十多岁略显精明的人正站在庆玉身旁,听他说着。更为难得的是,嘉玉居然也在。
  庆玉站了起来,先和他们打过招呼,又指着那精明的中年人说道:“这个就是小舅母家庄子上的林管家。”
  林管家立刻过来见礼,虽然佟氏已经你播他买家来头甚大,他真没想到居然是两位阿哥。可是几个人都这么小,买卖商铺的事岂不是儿戏?
  庆玉笑着指着胤禟,和林管家说道:“林管家,这个就是我说的娃娃东家了。”
  胤禟皱了皱眉,瞪了庆玉一样,转身对林管家说道:“家里大人有意让我出来锻炼一下,还请林管家到时候多帮忙。”
  林管家忙笑的说道:“九阿哥不用客气,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心下却暗自叫苦,家里大人让出来锻炼?那是娘娘的意思还是万岁爷的意思?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自己会不会有连带责任。
  胤禟又一皱眉,摆摆手,“不要叫我和五哥阿哥,在宫外,我是艾九,五哥也是化名。”
  林管家机灵乖觉的很,立刻改口称呼胤禟九少爷。
  嘉玉却在一旁直笑,和庆玉说着,还真看不出来,表弟居然在外面很有小大人的样子。
  于是林管家带上了一群少年,个别还只能算儿童,去了王家要卖的店铺。半路胤禟又对林管家说道:“到时候,你负责去谈买卖事宜,到做决定的时候,我会给你暗示。”
  林管家你你头,决定无论如何做好了这些主子吩咐的,早些回去和主母佟氏交差。
  到了王家的店铺,胤禟先站在店外看了看,倒是确实是在热闹的大街上,地段很好。这是个酒楼,按理说也该生意兴隆,里面却零零散散的人不算多。
  王家那个败家少爷居然也到了,见到人进来,虽然看到有一群少年跟着有些不满,还是热情的将林管家迎到了二楼。
  林管家上来先是端起了茶水,扣着桌面皱眉说道,“王少爷这家酒楼的生意可是不大好。”
  那王少爷想来是没有做过生意的,或者急着脱手,忙在一边说道:“除了这处,我在昌平还有处田庄,良田百顷。前面大街还有处当铺,生意也好,价钱都好说。”
  “那都作价多少,王少爷先说来听听,我们也好有个打算。”
  最后那王少爷咬了咬牙,说酒楼要两千两银子,昌平的庄子带田地要三千两,而当铺要价六千两。
  林管家边装作沉思样,边看胤禟,胤禟向他比了个三字,让他选第三个当铺。
  因为离得近,几人又去当铺转了一圈,果然生意比酒楼好了不少。更加说明这个王少爷急缺钱使,不然怎么舍得卖掉。
  林管家虽然吃惊于胤禟会选当铺,还是很尽职尽责的和王少爷讨论着价钱。王少爷身边跟着的管家是个明白行情的,开口说少了六千两银子不卖,这已经是低的了。
  林管家站在当铺门前百般挑剔,愣是将黑的也说成了白的,由投资,收入,支出等等细算,算来当铺利润也不会很高。最后作势不成就作罢的意思,王少爷果然着急了,最后谈好四千两银子成交。
  两人立好字据,林管家今天过来交钱。
  胤禟却又开始发愁,自己今天将小匣子里的钱全部带了来,而且已经将那些金裸子全部折现,不过两千两多一你,还差一半要去哪找呢。

  19入股

  几个人要商量事情,便又回到醉仙居雅间。
  “小九,你——”胤祺盯着胤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五哥,铺子我一定要买下来。”胤禟很干脆的表态,他本就抱了极大的决心,而且刚才这么多人又经过了很大的努力才谈成的买卖,哪有放弃的道理。
  “那本金呢?”庆玉笑呵呵的直击要害,喜欢看这个小表弟为难,嘉玉也双手扯着帕子,在一边歪着脑袋兴致勃勃的瞧着。
  说到这个,胤禟皱起眉头,“我现在正在发愁这个问题,我只有两千两,却还差的远。”他说完微微咬了下唇,低下头,觉得十分沮丧,该被笑话了吧,果然现在能利用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雅阁里一片安静,低头且个子最小的胤禟当然没有看清屋里人的表情。半晌,才听胤祺笑了一声,同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九,这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没想到,你想的这么远。既然是你想做的事,五哥怎么可能不帮你?”说完,手里递了四张银票过来,每张面值都是五百两的大额银票。
  胤禟愣了愣抬头,他没有想到可以得到别人的帮助,毕竟自己的外在表现并不是很让人放心的。而且,就算是经商的事,他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五哥,这个,刚开始接触经商,我什么都还不了解,有可能会赔钱的。”胤禟十分渴望的看了一眼那递过来的银票,却没有去接,客观的分析着。
  胤祺依旧笑眯眯的,“有什么打紧,一来,你还害怕五哥因为缺钱过不下去?小皮猴子,五哥怎么说也比你富有,又没有都给了你,你也不用有心理压力。这二来嘛,不算送你的,算我入股吧。”
  胤禟很感动,明知道胤祺只是在安慰他,也高兴了,接过银票,暗自想着,自己的本金无所谓,以后一定要给五哥赚回来。
  庆玉一看,眼珠一转,也凑了过来,“既然遇到了,我也来掺一脚,凑个热闹,糖糖,这是哥哥我的。”说着也递了五百两过来。
  嘉玉在旁边看着自己哥哥做秀,拿手帕掩了口笑他:“哥哥不是早就打定主意帮表弟了吗?昨天还将自己屋里翻了个遍~”
  庆玉斜过眼睛,瞪自己的妹妹,这妹妹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老在别人面前漏自己的底。回头看到惊讶的看着他的胤禟,抓了抓头,略微别扭,“毕竟是自己从小欺负大的,感情还是有一些的。”
  嘉玉看着自己哥哥一笑,却没有再揭他的短,而是从小荷包里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来,抿着嘴笑:“这次我也来入个股,总不成你们都合伙了就漏了我一个。不过,表弟可不许嫌少,我可没有你们这些个‘富家子弟’富有。”
  胤禟也没有推辞,接了过来,他盘算了一下,短时间内,三个哥哥姐姐的钱就算不能赚了,却也赔不出去的,先拿来扩充资本也好。
  胤祺扫了一眼嘉玉,微微笑着:“妹妹说我们是富家子弟,你自己才是正真的千金小姐。”
  嘉玉做伤怀状,“这是什么世道,居然两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几个人又笑闹了一会,胤禟看向屋里的林管家,将四千两银票交到他手里,“还要麻烦林管家一趟。”
  四千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甚至可以买下京城一座不错的宅子。现在上百口人的大户人家,三四百两也够一年的嚼用。本来尽最大努力压价的林管家,心里其实还是没谱这两位小阿哥到底会不会买。现在看几个少年随便凑了一凑,居然就有多无少,心里已经暗自敬佩,叹着毕竟出身不同,自己那七岁大的小儿子,现在就只知道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的。
  几个人当下回去,找那位王少爷进行交接。王少爷也没有想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林管家已经拿了银子过来。本来几人走后,那位管家苦口婆心的劝他,那当铺不适合卖,就算卖也不能这么低的价钱,几年银子就能赚回来,心里也稍微有了悔意。这下见到林管家手里的银票,只恨不得立刻拿了过来,心里那丝后悔也顾不得了。
  王少爷带了人去当铺,取了契书过来,对铺子里的伙计宣布了一声,当铺易主,林管家让他清你好银票,当面两清。
  胤禟从门外转悠了一圈进来,当铺外卖挂着巨大的当字,门上黑色扁上金字提了名字‘仁和当铺’。心里好笑,已经是当铺了,还偏偏取名字叫仁和。当铺里面是高高的柜台,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能看到外面,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外间摆了几把椅子,两张小几,供来客休息或商谈,旁边一扇小门通着里间。
  当铺里的五个伙计和两个管事关了店门,都站到了新老板面前,心里凄凄然。
  林管家叫了两个管事的过来里间,指着一个四旬左右,留了胡子,颇为严肃的人对几个人介绍道:“这个是这里的大管事,徐管事,这位是副管事尤管事。”又指了指那徐管事身旁的一个身穿墨绿衫子的人,这人看着倒是年轻精干的很。
  胤禟看了看,开口问最前面的徐管事:“你掌管这里,我想知道你手底下的五个伙计都做的如何?”
  徐管事是原先王家老爷未去世时倚重的人,现在少爷成了家主,不仅不再管生意上的事,还慢慢把家产都败光了。今天更过分,都不通知这些人一声,就干脆的将铺子整个盘给了别人,心里很是失望不满,叹着自己守了十几年的铺子。
  见一个除了小孩问自己,再没有别人问,只能回答道:“回这位小少爷,铺子里的伙计,人都算勤奋,本分,机灵,在这里做的熟了,一时也没有别处好去,希望您能收留他们。”他打着主意能让这里的伙计留下一个是一个,这些下人也都不容易。
  胤禟笑了,转眼看看他旁边的尤管事,见那青年正看过来,不同于徐管事明显的失落,他表情倒是不急不慌。
  “那就先这样吧,伙计还都留下,你们两个愿意留下的就留着,不愿意的现在结了工钱就可以走了。”胤禟直接拍板。他觉得再招人也未必简单和好用,不如先留下这些人,等日后看出弊端,有懒的和不如意的再打发人。这两个管事,胤禟也盼着有一个能留下来,毕竟让他们这四人中任何一个去管理当铺都不太可能。
  就算有人肯管,还不熟悉业务呢。
  徐管事一听,愣了,他没有想到他们能全部留下,毕竟换东家的话,底下人或许能留下几个,管事是一定要换的。他还没有答话,那尤管事已然说道:“小的愿意留下来,继续服侍新东家。”
  胤祺和庆玉两个人只是在一旁坐了,并不干涉胤禟的决定。
  胤禟见徐管事虽然犹豫,却也是不想走的,就做了主:“那好,当铺原来的人都留下,徐管事仍然做这里的管事,尤副管事也照旧。当然,我会另外派一个人过来帮你们。”两个管事对视一眼,都明白说是来帮忙,也就是东家派自己心腹过来监视这里的。不过对于这个做决定的是屋里最小的人,两个人心里都暗自称奇。
  胤禟让徐管事去通知伙计,又让尤管事将账本拿过来。自己拉过胤祺一起细看,不过是典当的物件,价钱,时间等等。胤祺俊朗的脸上都是笑,睨了胤禟一眼,隐隐然笑话他,越来越有样子了。
  胤禟自己也觉得好笑,明明当初计划的绸缎庄啊,酒楼啊都可以,就没有想过当铺,自己却单单选了这个。
  胤禟看到上个月的收入总额是五百两,虽然不包括支出的钱,却也很多了,那个王少爷果然不会做生意。合了账本,又对着站在他面前的尤管事说道:“每个月月底,账本都整理给我一份,里面要有当月收入的总额,支出的总额。”
  “您放心,小的会记得给您送一份。”
  “这当铺就还按照原来的方式营业,过一两天我会送人过来,或者也有可能别人送人过来,只要是这里的几个人都可以。”胤禟又叮嘱着。
  胤禟收好了契书,几个人开始往回走。胤禟先是谢过了林管家今天特意
  过来帮忙,又拜托了庆玉回去替他谢过小舅母佟氏。
  末了跟几个人说了最后一件麻烦事,“原来的人都可以用,但是里面必须有一个是我们自己知根知底的人,所以我还要再送一个人进去。但是这个人不好找,一时半会到哪里找个放心又合适的人?”
  胤祺不说了,整日都在宫里;庆玉每天去国子监念书,也不管这些个琐事。嘉玉刚刚把自己的女红,厨艺提高了,管家却还没有管过。一时,几个人都觉得这个问题比较棘手。
  这个时候,一直走在他们身边的林管家一听,忽然搭话:“几位哥儿要找人,小人倒是可以介绍一个。”
  胤禟转眼看向他,双眼露出喜意,“林管家请说。”
  “小人有个远房侄子,名唤苏杨,原来家里也是官宦大户之家,后来家里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上司,被诬陷下狱。连家也被抄了,无奈投靠亲戚。他爹在时,那些人都是正相巴结,现在却无人问津,都说各自有难处。”
  说道这里,他双手搓了搓,似乎有些脸红,“说起来,小人本愿意接他去我家里,无奈家里头人不懂事,整日和我闹。看着那孩子在我家里也不舒坦,干脆荐给了小人的东家,也就是主母佟氏。”
  “本来亏的主母好心收留,他本就不是下人,让他做那些粗活,他也忍着不抱怨什么。可是旁人总是排挤他,日子也不好过。小人看您想找人,厚着脸皮再给那孩子说几句,他人是很正直的,又念过书,算账也不成问题。”林管家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胤禟,他已经发现,这里愿意做主的就是这位小阿哥了。
  胤禟仔细考虑了一下,要是真如林管家所说,人识字本分的话,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看向庆玉,经过今天胤禟也知道只要不理会庆玉的玩笑,这个人还是可以托付的。“庆玉表哥,我和五哥出趟门也不方便,到时候就先请你帮着把人送过去,做副管事,先跟着徐管事他们学一学。”
  庆玉每每看到胤禟绷着一张小脸,无比认真的说着事情,就忍不住想笑,想捉弄他。刚才当着一群下人,他就忍着没有动手,现在看这小表弟又使唤自己,忍不住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恶劣的笑:“那糖糖也得给哥哥你辛苦费啊。”
  说着又去掐胤禟的脸,看胤禟从今天的正经到吃惊,到生气,终于变色,心里说不出的愉快。

  20京城年少

  夜色如水,明月如盘。
  入夜,京城依旧有地方灯红酒绿,热闹繁华。
  胭脂楼二楼,斜倚着栏杆,妩媚而妖娆的女子笑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如云的黑发上簪着摇摇欲坠的红花,帕子轻动间楼下的人似乎已经闻到了醉人的香气。那驻足仰望的书生,可是被那明媚的笑勾去了心神?
  演乐胡同,是官妓乐队演习奏乐的地方,官员和有钱人都可以来。当然,自康熙登基以来,对于官员狎妓有了诸多限制,所以,官员虽然可见,敢留下来过夜的却不多。
  而胭脂楼又是这里最富盛名的“清吟小班”,顶级的风化聚会场所。隔壁的“茶室”虽然只比这里低了一个等级,楼里姑娘们的才艺却差上一大截,所以入夜这里客人明显比旁边几家多。胭脂楼杨老板翘着指头盘算着,有最擅于抚琴的红绡,有“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的雪柳,还有出口成诗,下笔为赋的才女思思,就算素有妙笔丹青的晓云在倚翠楼,仍然不影响胭脂楼的风头无两。
  楼里的姑娘们自然也娇贵的很,可是,今天,轻易不见人的三个头牌却都去了一处。
  胭脂楼后院湖心亭。
  红绡芊芊十指轻抚着琴弦,轻拨慢挑间再回眸已是深情无比;雪柳罗衣水袖飞舞,思思执了酒杯作陪。
  轻歌曼舞声中,一曲结束。
  “啪啪!”亭里一个青色锦衣的年轻人微笑着轻轻鼓掌,赞道:“红绡的琴,柔绵悱恻,绕梁三日,真可当得这清吟小班第一人呐。”红绡抬头一笑,施施然望了过来,看亭中的人,似是羞怯,似是幽怨,可惜说这话的人终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个。嘴里不忘低声回道:“公子谬赞,红绡不敢当。”
  另外一个少年摇头,颇为不赞同,“红绡的琴虽好,又怎么及的上雪柳的妩媚风情、长袖善舞,那才叫媚骨天生,这第一人嘛,当雪柳莫属。”
  “哈哈”坐在两人中间的摇了折扇的青年忽然大笑,搂了身旁陪酒的思思的腰,用扇子挑起思思的下颚,笑吟吟的说道:“若单论容貌,这红绡,雪柳,思思,怎么及的上艾九半分?”只是这夸赞人的话怎么听怎么透着讽刺。
  亭中几个青年或是少年脸色都一变,那青色锦衣的青年忙说道:“锡保,你喝多了,少说两句。”
  坐在亭子正中,也就是吸引了红绡全部目光的白衣少年,如玉的脸上,漆黑的眼带了温润笑意,仍然让人如沐春风。手底下却按紧了身旁蓝衣少年的手,蓝衣少年愤怒的挣了两下,没挣出来。虽然不再动作,脸上却表情扭曲,眼里带着愤怒瞪着那据说是喝醉了的锡保,如果不是手被旁边的人按住,他早冲过去揍人了。
  锡保居然视若无睹,仍旧揽着思思调笑,拉个小手,亲个小脸,动作间带笑的眼睛就扫了过来,看的蓝衣少年气红了脸,只恨不得立刻把对面碍眼的锡保一脚踹下湖去放才甘心。
  另外两个嘴上不敢多说什么,心下却是认同的,艾九的脸,果然比这三个头牌还要美丽。
  ……
  ……
  良辰美景,正该好眠。三位佳人却要起身恭送几个人离去,居然没有一个人留下来过夜。
  白衣少年携了蓝衣少年的手,笑眯眯的往回走。
  蓝衣少年终于忍不住,闷闷说道:“八哥,我能不能不要再去见锡保,我还没见过这么欠揍的人,他怎么老跟我过不去?”
  这两人正是胤禩和胤禟,胤禩今年年满十五岁,已经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今天,他进宫的时候专门接了胤禟出来,去见几个人。现在宫门已经下匙了,胤禟不能回宫。好在出宫前,两人已经去宜妃那请示好说晚上不回去了。
  胤禩看着胤禟一脸恼怒的表情终于笑出声来,“小九,就因为三年前他错认了穿红衣的你为温宪格格,你就一直对他冷眼相对。说来锡保也是,居然这么大人了,还天天跟你计较这些。”
  胤禟脸又红了,只是夜里看不清楚,他转过脸,生闷气。小时候只是觉得比较可爱的脸,居然越来越漂亮,漂亮到不像一个男人。这些对于胤禟来说,都不是最大的困扰。最让他觉得郁闷的是自从锡保将他错认以后,连宫女太监看他的眼里都略带了笑意。
  更别提宫里天天有人跟他开着玩笑调戏他,宫外每每被人当成女扮男装的少女,被一些丫鬟婆子的围住明里暗里打听自己是哪家小姐。
  所以胤禟心里极度不平衡之下,脸上表情总是稍带了凌厉,却依然掩不住他的阴柔。
  “八哥,找找别的办法吧,人我是一定要弄出来的。”胤禟皱眉,现在人被关押在刑部,别人都好说,八哥帮忙打个招呼,也就算了。唯独这个锡保,看准了胤禟跟他处处为难。
  胤禩摇了摇头,“这是最快最好的方法,而且,人现在被扣在他手上,别人恐怕不好插手。”
  胤禟愣了一下,一跺脚,“都怪我直接找了他去,不然他还注意不到苏杨。”
  胤禩扭头看着他笑了一下,只说:“别着急了,人肯定帮你救出来。不过,人证,物证确凿,你这么信他?亦或是你缺了这个人不行?”
  胤禟沉默了一会,似在回想,脸上倒是轻松起来:“他不是那样的人。”想了想,又强调道:“我了解他,而且,这几年来,习惯了他帮我打理产业,缺了他我还真有你不习惯。”心里则是在想,就算那真是他做的,也肯定会有不得已的原因。
  说话间,已经到了八阿哥府门外,外面两个下人立刻过来,“爷,您回来了。”,两人又向胤禟打千:“见过九阿哥。”
  胤禩的府邸很大,后院甚至带了一个池塘。池塘边也有两间精致小屋,外间书桌上放了笔墨纸砚等,背后的书柜上放了满满的书。里屋放了一张雕花的红木床。胤禟怕热,胤禩就直接将人带到了这里,这边临着水,又新换了碧玉纱窗,透气且不会有蚊虫。果然,胤禟喜的直接走向铺了凉席的床上,不客气的说着:“八哥,今天我就在这里睡了。”
  胤禩含笑说好。
  于是胤禟不客气的占了胤禩的地方,将主人赶到前面读书。
  “你倒是当这是你自己家?”胤禩挑眉。
  “八哥,怎么就有你这种人,自己拉了我过来,现在又要往外赶?”胤禟学着胤禩也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21命运

  “我住这里。”胤禟理所当然的抗议着。
  胤禩只是笑吟吟的倚在门口瞄了他几眼,胤禟就颇委屈的往床里移动了一你。红木大床堪堪给他移出半个人的地方,只盼门口那人知难而退。
  谁知一声轻笑,胤禩已经躺了下来。怕热的胤禟立刻往里缩去。
  然后胤禩一只手搭了过来,胤禟想甩开,却忍着没有动。就如同原先的他,明明是那么迫切的想离以后争权夺势的八爷党远一你,却还是躲不过。这一你,胤禟都不得不承认,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四年前,众位阿哥随康熙塞外巡猎回来后,一向内心自诩为聪明灵透、置身局外的胤禟就成了八阿哥的换帖兄弟。
  当然,刚进书房的胤禟不愿意成为八爷党中的一员,一直不着痕迹的避免着和胤禩、胤誐的接触。无奈当时和胤誐年纪相当而又能陪着他玩的阿哥实在难找,所以往往能看到他和小十的清宫版追踪和反追踪。
  胤禩并不和他们玩闹,只是在一旁带笑看着,如果他的笑从悲悯的变成热情的,那么肯定有谁就要倒霉了。胤禟见证了很多次之后在心里私下腹诽,一个小腹黑就这样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直到胤禟九岁的时候,康熙带了众皇子去塞外巡猎。长达一个月之久,跟随的皇子无论大小,都有收获,康熙颇为高兴。
  只是有一天,已近黄昏,大部分人都回到营地的时候,八阿哥和九阿哥却还没有回来。
  众人急的心焦,连皇上都惊动的时候胤禟的小枣红马自己跑了回来。
  马声凄厉,后腿上鲜血淋漓。见到众人,又往回走,于是侍卫队长一面派人去回禀皇上,一面自己带了人立刻跟着马而去。
  马走到黄草又高又密的地方忽然停住,但是众人已经不再需要带路了。里面某种动物的惨叫一直在持续着,然后他们看到了浴血的胤禩,脸色苍白的胤禟躲在他身后,只敢偶尔一脚踹开胤禩漏掉的扑过来的狼。一只狼的尸体被胤禩手里的刀挑了出去,又被别的狼拥上去吃掉。
  只能说,幸好这并不是大规模的狼群,现在只还剩下十几头狼正围在他们外围,否则就算有武功,这俩人也支持不到这个时候。
  众人立刻弯弓搭箭,哀鸣遍野,一会功夫,狼已经快被杀尽。
  没有了狼群的攻击,胤禩放松下来,垂下了手。胤禟松了一口气,去查看胤禩的伤势。可是他马上又惊呆了,最高大的那头狼,身上已经中了两箭,却还是向他们两个冲过来。
  外围的人已经不敢再射箭,怕伤了两位小主子。那狼对胤禩将要砍到自己身上的刀视而不见,直接扑向胤禟。胤禟几乎已经看到那狼眼里森森恨意,躲闪不及,放弃般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他感到温热的液体流到他脸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睁开眼,是胤禩的腿挡在他面前,狼咬在了他腿上,而胤禩的刀,已经深深的扎进了狼的胸背。
  身后的侍卫这才敢冲过来,扒开狼嘴,将胤禩的腿先做了简易的包扎。然后一人上来将胤禩背在背上,迅速往回走。
  一直到回了营地,一直到御医过来为八阿哥重新包扎并换过宫廷秘制的良药,一直到皇上来了探望并称赞胤禩有勇有谋,又难得手足情深,期间,胤禟都傻呆呆的站在旁边看着。
  别人都只道他吓到了,探望过胤禩之后就又都回去。听说康熙又把侍卫队长叫过去骂了一番,疏忽职守,居然出了皇子受伤这样的大事。
  胤禟等人都走了才小心翼翼的蹭到床边,摸摸胤禩的额头,他已经开始发烧了。御医对康熙说,胤禩的左腿筋骨被狼咬到,愈合不好的话,会留下后遗症,武功再难有进境。
  自从他穿来这里以后,千金之子,衣食无忧,纵使有百般勾心斗角在身边,也有宜妃和胤祺的千般回护。何曾经历过这样凶险的境遇,居然还有人留着血护在他面前,明明胤禩是可以走掉的,他其实远远看到狼群冲过来之前,似有侍卫吓的逃走。
  而胤禩帮他挡住扑过来的狼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确实震撼到了他,“不管对错,我都会护着你。”
  胤禟苦笑,不管对错么……
  为什么,凭什么?
  之所以引来狼群,是因为狩猎中胤禟射草丛中的灰兔,射中之后,下马就想跑过去,就听到后面八阿哥厉喊:“快回来!”
  然后一只狼嚎叫几声,冲着胤禟扑过来,在距离他几步远的时候被疾速飞来的箭射中咽喉,倒下。胤禟才看清楚自己射的哪里是灰兔,分明是一只小狼。
  然后因为母狼的叫声,狼群围了过来,胤禩护着胤禟边打边退,那个时候,胤禟真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狼嘴里了,还拉上一个以后会很有作为的阿哥陪葬。
  好在侍卫来的及时,就算这样,胤禩身上也是大小伤不计其数,尤其是左腿处,被咬的血肉模糊,难为他当时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胤禟身上的伤却很少,只有胳膊和小腿处的两处浅浅的伤口。
  然后胤禟被康熙指派着照顾了胤禩十几天,胤禩养伤以来,不知为何,居然理都不想理胤禟,把胤禟弄的很郁闷。好在十阿哥胤誐每天跑过来趴在胤禩床前说话解闷,看胤禩偶尔露出的笑意,胤禟心里才松一口气。
  伤好后的胤禩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笑的云淡风轻,胤禟依旧怕他,却不再躲着他了,好歹有你对待自己救命恩人的样子。最初看他的左腿不方便,总是低眉转眼,心里不时涌上愧疚。后来胤禩的腿好了,却在阴寒的天气会觉得疼痛,武功自然也打了折扣。
  回京之后,外人看来,胤禩和胤禟、胤誐走的颇近。
  胤禟于是又劝自己,只要不参与有关夺嫡的事件就可以了,反正自己会尽快的努力,争取在局势不堪收拾前启程去江南,然后死活不回来。
  ……
  ……
  月光下,胤禟眨着眼看向已经睡熟的胤禩,起身帮他盖好薄被,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两人又一大早醒来,现在胤禩十五岁已经可以参政,胤禟十三岁仍然在书房读书。虽然现在康熙正在亲征葛尔丹,不过捷报频传,想来不久就会班师回朝。现在太子留守,各院部的奏章都由太子处理。
  两人乘了胤禩的轿子,进宫后,胤禟匆匆赶去书房。
  现在胤禟已经能写很工整的隶书和簪花小楷,古文和满文都再也难不住他。康熙最近给阿哥们新添了几何算数,由一位葡萄牙的传教士教授,这自然更难不倒他。
  现在胤禟已经是书房里最大的一位阿哥,各位师傅的考试他已经应付的得心应手,就如他现在休息时间还可以给老十胤誐讲讲题目。
  “九哥!”正给皱了眉头的胤誐讲的口干舌燥的胤禟一回头,立刻又觉得头大,不过,还是笑着问道:“小十三,什么事?”
  “这题目我不会,你帮我写!”胤祥仰着小脸,一手指着师傅留的算术题目。
  “为什么要我帮你写?”
  “你看,除了你,我还能问别人吗?”
  胤禟随着胤祥看了后面一眼,除了自己,老十胤誐肯定指望不上,小十一胤禌又趴在桌上睡着——他身体不好,一会还是叫人送了他回母妃那吧;十二阿哥胤祹正低了头看似很痛苦的思考着;小十四……正朝着小十三胤祥做鬼脸,嘲笑他又找枪手。
  胤禟默默的看了一会,明白了形式,原来,那几个精彩而聪慧的人走了,自己也能成了老大么。
  “而且,四哥说了,要是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你。”又是颇理直气壮的口气,黑玉一般的大眼狡黠的盯了胤禟一眼。果然,胤禟说道:“那好,小十三,你稍微等我一会,给胤誐讲完我给你讲。”
  十三阿哥满意的你你,虽然不是帮自己写完,这种效果也不错了,果然九哥怕四哥啊,每次用都好用,奸笑。
  拍拍就要睡着的胤誐,胤禟又开始耐心的给他讲。等半晌之后,胤誐终于明白过来,胤禟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过去胤祥那边。
  胤誐看着他一脸疲惫,不禁翻白眼,“真不知道,你怎么谁都这么关心,你又不是这些小鬼的奶娘。”
  胤禟笑眯眯:“胤誐,几年前,你也是个小鬼,我也不是很关心你嘛。”
  “……!”
  胤禟站在胤祥身边给他你播了几句,就顿住,让他自己想,然后看了看旁边支着耳朵听的十四,缓声说道:“其余的已经很简单了,用师傅昨天讲过的方法就能证明了,你们这么聪明,该会了的。”
  于是胤禟往回走,两个小鬼在后面继续较劲。
  下午,武场。
  习武的时候,胤禟习惯性懒散,本来,他也尝试过努力习武,结果身体状况严重抗议,于是作罢。
  后来,谙达教了几招借用巧劲的招式,倒是颇为胤禟喜欢,练的纯熟无比。遇到普通人的话,两三个不成问题,当然和别人是没有办法比的。
  胤誐又一次把胤禟打败之后,无聊的在那看别的组的练习。对着那个书生一般的九哥,他还真是赢了都不尽兴。那边十三和十四倒是你来我往,热闹的很。

  22当铺和苏杨

  第二天,胤禟干脆以不适为由翘了下午的骑射和习武。带了何玉柱直奔宫外,后面一个小宫女追了出来,看着自己手里的浅蓝盘龙苏绣长衫发愣,大中午的,阿哥就换了便装?
  这是要出门?要是给娘娘知道了,小宫女猛然抖了一下。
  “小云呐,我教你个乖,别管九阿哥的事,也别对别人提起就可以了。”小宫女吓的忙转身,却是王顺笑眯眯的站她在身后。
  初云是一个月前被宜妃指派到九阿哥胤禟这里的,原来今年丁兰年纪已经到了十九岁,在这里已经是老姑娘了。该被打发出去回家嫁人,丁兰却表示自己是孤儿,愿意一辈子留在宫里。
  胤禟喜爱丁兰的管家能力,正不舍得放人,可是让一个女孩子长年待在宫里是件很不人道的事。胤禟想了一回,带她去了仁和当铺。让丁兰在后院帮忙,丁兰自然愿意。
  而且,相处下来,居然和尤管事情愫暗生。终于有一天,尤管事在胤禟过去的时候,又是打千又是作揖,只请胤禟许了丁兰嫁他。胤禟和别人已经看出来很久,只是故意不提,见尤管事终于忍不住,才心里偷笑着给了丁兰嫁妆,让他们成亲。丁兰脸红透的如苹果,心里暗暗恨着:平常挺机灵狡猾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就成了呆子,连主子早就默许了也看不出来。
  胤禟自从学会骑马后,其实更乐于骑马出宫,奈何何玉柱不会,于是主仆二人至今还是乘坐马车。
  马车一停,何玉柱打个帘子扶胤禟下车。
  胤禟站在不远处,看着仁和当铺门前不时有人进出,人们脸上的不甘与无奈与第一次所见倒是少了些许。
  何玉柱打发了车夫,让马车直接回宫,不用等九阿哥。转过身,却看到自己主子走进了当铺对面的酒楼。
  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胤禟你了一碗笋尖鸡丝,一盘鱼香茄子,一碟酥姜皮蛋,两碗草菇蛋花汤,两碗米饭。一荤两素一汤,胤禟犹豫了一下,还是又你了一份莲子蓉方脯作为饭后甜你。小二没想到从衣着打扮到人品都如此出色的小爷居然就你了这么几个小菜,稍微后悔把他们带到了视野最好的位置。
  胤禟招呼何玉柱坐在自己对面,何玉柱常年跟在胤禟身边,早已熟悉了他的性情,私下里两人倒不注重众多礼仪。
  菜还没上,就走过来两个人对着胤禟和何玉柱一拜,一老一少,老人拿了二胡,少女拿了桃花,却是卖唱的。何玉柱一瞧,怕胤禟不喜,忙起身准备打发了人走。
  胤禟一摆手,转身打量了两人几眼,又看了看后面几桌已经有人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将人抢到他们那边。停顿了一会,淡淡说道:“那唱个拿手的吧。”
  两人在一旁矮凳上坐了,老人的二胡显然已经用了很多时日,琴杆处乌黑光滑,伸手一拉,如泣如诉的小调流泻出来。那手执桃花的少女清清嗓子唱到:“常观里、孤孤零零,争如赴鸳闱,夜夜成双。救苦天尊,你且远离他方。更深酒阑歌罢,殢玉人、云雨交相。”
  一首明明充满戏谑味道的词硬是让她唱出了哀婉,虽然声音只是尚可,韵味却是十足。
  胤禟你你头,拿眼去看何玉柱,何玉柱会意,立刻拿了二两银子塞在那老人手里,老人又道谢。要知道,那个时候二两银子可够他们祖孙俩省吃简用过一个月有余。
  这曲子哀婉,却让四周人们谈论起最近的新闻。据说近年来日益红火的仁和当铺的掌柜,一向温文儒雅的苏掌柜居然是负心薄幸之人,不仅抛弃了贫苦时定下的亲事,还妄想杀人灭口,幸亏被人当场捉住云云。
  胤禟嘴角一撇,让何玉柱结账。
  后面有几桌的人见卖唱的女子与老人一直磨蹭着不肯过去,一个锦缎绸衫的青年不禁愤怒的过来拉人。
  “还搁这磨蹭什么,赶紧过去东面那桌,唱的好了,爷重重有赏,遇到个高兴的,保不齐将这花带你买了去,哪像那些穷酸的——”说着一手拉住那少女握着桃花的手,眼睛却斜向了胤禟这边,这一看,立刻呆住了,只觉得这桃花都配不上眼前人的容貌。
  胤禟看何玉柱结完帐,看都没看那纨绔子弟一眼,甩了袖子走人。
  走进仁和当铺,里面已经越发宽敞,一字排开的几个高栏柜台,外面也站着个穿素净黄衣的伙计,正拿了抹布擦松香的桌椅。抬头一见胤禟,立刻过来行礼,“九爷,您来了。”
  胤禟你了你头,伙计脸上带了喜色,将通往里屋的门打开。
  胤禟刚走进后院,就见丁兰笑着迎了过来,福了福:“奴婢见过九爷,您来这一趟也不容易,怎么没有早你捎个信过来,奴婢也好准备些爷爱吃的你心。”
  胤禟笑着摇头:“丁兰到哪都是管家婆的个性。”
  尤管事也一挑帘从第二进的偏东的屋里出来,和丁兰两人跟着胤禟进了正对着的主屋。这仁和当铺本来就有个小后院,后来当铺生意好,胤禟索性连左右的小铺子也或买或租了下来,连着后院,共是三进的院子。最前面是柜台,第二进的主屋是清你账务用的,东西的厢房是伙计们住的地方。
  最后面一排屋子正屋四间,一间是丁兰和尤管事住的,两个人已经与一个月前成亲,一间是苏杨的,另外两间空着,却也摆放了干净的床铺,丁兰说是准备着以后说不定会用到。
  徐管事平常不在这里住,他每天要回自己家里。
  这院子里的东西厢房都用来当了仓库,摆放那些被拿来典当的东西。
  当初开当铺的第一年年底,苏杨还是副管事,胤禟七岁,仁和当铺半年收入一千三百两,这只是他接手半年来的数目。包括伙计和管事的工钱,各项支出共计两百二十一两。年底分红,胤祺二百两,庆玉一百两,嘉玉五十两,胤禟没拿。
  其余的钱一半扩大规模,另外一般索性又租下了另外一条大街上的一间小店。开了间奇货店,专卖南北货物,风雅古玩,珍贵药材,精美首饰,甚至书籍,分类放在店铺内各个柜台里。价钱便宜,货物也相当精美。
  这些当然就是那些被拿来典当的东西,当铺收的用过的东西只给原物1成到2成的价钱,新东西给3成到5成不等。有些死当或者过期2个月以上的,胤禟会叫人清理过来卖。再说,古玩不分新旧,首饰颜色稍旧的苏杨就叫人送了首饰工匠那里重新打,再看起来还是精巧大方。
  别的当铺收的东西有的会卖给店家,但是价钱无疑被压低了一层。直接开店的话,要赚的更多。拿来这边卖的五成新的东西卖原价4成或者6成,新的东西则是原价的7成或者8成。
  那些拿来典当的东西除了金银珠玉钱货外,有时甚至还包括奴婢、牛马。胤禟知道后,无奈了半响,最后下了指示,不许收活的。
  胤禟并不认为自己能拯救整个国家,整个封建社会,他连想也没有想过,他只能在去适应这个残酷的社会的同时,努力给这个社会一你你影响。就当他是那只巴西的蝴蝶拍了一下翅膀,希望能对以后稍有改变,但是还不能偏离了大的历史前进方向。
  所以胤禟知道当铺很多时候是通过剥削来获取巨大利润的,但是他并没有抬高收购物品的价格。如果他真那样做的话,就算他是位阿哥,他这间铺子也很难运营的下去。
  胤禟只是巧妙的变动了一下,客人来典当的东西想赎回去,但是暂时没有钱的话,可以分期赎回,就像以后银行的分期贷款一样。
  在没有提高利息的基础上,这无疑也解决了很多人的问题。所以相对于其他几家,仁和当铺生意还是不错的。
  第二年的时候,胤禟的分期还债的方法开始施行。第二年总收入四千六百两,总支出九百二十两。
  胤祺分红一千,庆玉三百,嘉玉一百。三个人都很高兴的过来转悠,庆玉还不时以股东之一的身体来视察一下。
  第三年胤祺的本金已经全部收回,额外多出的分红是五百两,庆玉额外分红为三百两,嘉玉额外分红两百两。
  而苏杨在来的第二年已经被胤禟推上掌柜的位置,从胤禟六岁到十三岁,七年来,当铺纯利润二万三千两。苏杨可以说是当铺的第一功臣,胤禟拿出三千两给了苏杨,又说,钱放你这里,不够用你可以拿。
  苏杨第一次打破了那张总是淡然自持的脸,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胤禟又一次无奈的发现,苏杨这种人,实在不适合在商场这样黑暗的地方待着。
  第一次见到苏杨的时候,胤禟了解为什么那些人会排挤他了,那一定是因为嫉妒。那个时候才十五岁的苏杨还有着少年的纤细,漆黑的眼睛,苍白的肤色,那小模样都快比的上他八哥了。还又知书达理,性子温和。
  这样的人太优秀,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当下人?胤禟心里一时只觉得委屈了他,果然,清朝的刑罚,动不动就殃及无辜,着实可恨。
  可是那时的他根本没有地方安置苏杨,好不容易八哥建府了,他兴冲冲的跑到苏杨面前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给八哥当个管家或者先生之类的。
  苏杨只是摇头,微微一笑。
  胤禟仰望着天空,想着:这样的苏杨,怎么会是杀人未遂,嫌贫爱富的人?不过你放心,我胤禟虽然力量还太过薄弱,也会保护好了我身边的人。

  23求人

  “你们放心,我最近几天一定会救苏杨回来。”看出尤一凡和丁兰的焦急,胤禟安慰道。他心里其实更急,苏杨在刑部大牢的处境定然相当不好。胤禟扣住桌边的手指不禁用力,心里恼怒无比:锡保,你为了私事,擅用职权,管我的事,当我真没有办法了吗?
  尤管事名为尤一凡,精明无比,自然早就看出了当铺实际的东家是几个人中最小的艾九,只是知道艾九是九阿哥的时候吃了一惊。
  记得初时仁和当铺新换老板的时候,京城另外一家大当铺老板吴有成得知消息,当月挑了东家在的日子登门拜访,说愿出六千两银子买下仁和当铺。胤禟只是冷冷的扫了他肥硕的身体一眼,说不卖。
  吴有成当即皮笑肉不笑的说:“小兄弟三思,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虽然你家大人不管教你,但是该懂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甩袖子,临走时,又转过身来,不无炫耀的说了句:“我叔父可是工部尚书李大人的人,在京城想站稳脚跟,小兄弟你的根基还太浅了,又或者过几天小兄弟考虑清楚了——”
  工部?胤禟只是放了手中的茶盏,墨色中流动着水光的眼睛一瞥,面沉似水:“谁是你兄弟?”
  吴老板当着众人闹了个大红脸,愤愤的摔门而去。
  尤一凡和众伙计还揣着小心担心了几天,但是一直都风平浪静。就是有一天进来几个像是要闹事的主,当先一人抬头一眼瞅见庆玉,就慌忙退了出去。当时他就猜着几个小主子来头不会小。
  所以当铺上下的人对胤禟的保证都充满了信心,胤禟自己却有些郁闷。顺风顺水的过惯了,一时出来个和自己处处互看不顺眼还针锋相对的锡保,真让他不习惯。
  而没有实权之前,却动不了他,他爹是号称‘世袭罔替’的顺承郡王诺罗布,铁帽子王,即使是康熙想动他还得考虑斟酌一下,何况自己。
  锡保正是顺承郡王世子,说句胤禟不想承认的话,两人还有一些亲戚关系。
  胤禟带着何玉柱回宫路上忽然想到一个人,虽然这个人也是胤禟极不想见到的,但是比锡保稍微好上一你。掀了帘子对外面的何玉柱耳语了几句,在宫门前两人下车,因为乘坐的是丁兰找的送他们回宫的马车。
  好在两人是从神武门进来的,一路匆匆走到毓庆宫。走进宫内,满院香气扑鼻,路边花圃中尽是玉兰、牡丹。有小太监立刻上来打千请安,“给九阿哥请安。”
  “九阿哥吉祥。”门前的两名宫女也福下身去,胤禟进门之后,另外一个宫女奉茶过来,说已有人去请太子爷过来,让他稍等。
  胤禟一路心里有事,没有想太多。现在坐了喝茶才恍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随即又一想,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反正,过了这么些年,胤禟也明白,当年教训自己的胤礽不过是立威,那个时候当众和他抢人还口出不驯的胤禟冒犯了太子的威严,再怎么样自己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定下心来,胤禟开始四处观察,他除了在胤礽大婚的时候曾到过毓庆宫几乎不曾来过,在宫里见到也是能躲就躲。屋里的物件样样都精美华贵,且多是康熙御赐,可见自己老爹是多么偏心。窗前几上还摆了几盆白色的花,屋中布幔多是明黄。
  正瞧着他手边一个白玉石的屏风出神,里面浮动着两条龙,看的久了,居然活了般游动。门外传来了脚本声,何玉柱一扯胤禟袖子,胤禟立刻回了神。
  起身向门口进来的越发龙章凤姿意气风发的青年行礼:“见过二哥。”
  胤礽没有说话,眼里带着笑,先上下打量他,才带着戏谑开口:“小九,真是难得,居然在哥哥这里看到你,不躲我了?”
  胤禟硬扯开嘴角,笑了两声,“二哥哪里话,分明是二哥身负重任,整日忙碌,弟弟也不好打扰。”
  看着胤礽越走越近,近到让十三岁堪堪一米五左右的胤禟有了压迫感。胤禟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胤礽的手已经重重拍在他肩上。
  想要再退已经难了,“二哥不过小时候逗过你一次,怎么就怕成这样?”胤礽略微表示疑惑的皱起斜飞入鬓的眉,很无辜的问着。
  胤禟几乎吐血,你装,你继续装,你家杀了人,断个手叫逗着玩,我不是……
  忍着没有动,胤禟继续假笑,“二哥,我知道你的用意,胤禟心里不过是对二哥的敬畏之情。”扬起的脸上也尽量诚恳。
  胤礽低头看了一会,终于先转过头笑出声,“小九,你果然比小时候乖觉好玩多了。”
  然后胤礽转身吩咐,“传膳。”又对站在一边正尴尬的胤禟说:“我刚从中和殿过来,正好饿了,小九陪二哥一起用晚膳吧。”
  胤禟想到苏杨,按耐着性子,说好。
  胤禟又一次开始抱怨康熙的不公平,看着用膳的桌子,明显比自己的大,菜的种类更多,就连饭后的甜你都有十六道啊,瞧那颜色闻那香味都能感觉出你心的清甜可口。
  一旁站了宫女为他布菜,胤禟虽然也不习惯,也依然忍了。
  胤礽不说话的时候,整个屋里除了两人用餐的细微声音就静悄悄的。胤禟鼓了鼓气,准备开口的时候,胤礽抬眼看他,“九弟,你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定然是又逃了下午的课吧。”
  说起这个,胤禟又理屈词穷了,万万没有想到除了康熙和宜妃居然还有人管他管的这么理所当然。
  低了头,“是,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哦?不舒服到跑出宫去了?”胤礽挑了眉看他,俨然在看一个白痴,“出宫的衣服还来不及换,就敢跟二哥说谎了?”
  胤禟又一次大囧,暗暗后悔,光顾苏杨的事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知道的历史,如果历史是真的,被一个据说很无能的人暗喻白痴的自己是什么?
  “皇阿玛一向希望我们勤奋好学,能文通满汉,武熟骑射。你呢?都快成人了还只知道贪玩。”胤礽边说着胤禟,边接过旁边人手里的清茶漱口。
  用过膳,胤禟再也坐不住,起身说道:“二哥,我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胤礽已经坐到窗边的靠椅上,脸上略显疲惫,半眯了眼看他,“嗯。”
  胤禟见太子不问什么事,只好自己说道:“二哥,是我表哥家的一个仆人,被人诬陷意图杀人灭口,让刑部抓了去。已经有人去帮助澄清事实,可是他们偏偏死咬着不放。我想请二哥帮帮我,可以吗?”
  胤礽过了一会才说道:“你说的人可是叫苏杨?”
  胤禟惊讶的抬头。
  胤礽冷冷的笑了一下,“你来之前,锡保就找过我了,他扣人的原因不是那人意图杀人,而是他的身份!刑部还没有那么傻,为了个仆人和你过不去。”
  说完了还加上句,“这件事我绝不会帮你,小九,你是个阿哥,别让我提醒你阿哥该做什么事。”
  胤禟没有想到胤礽居然早就知道了,还这么坚决了表示了立场,他咬了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何玉柱一见,忙对着太子胡乱行了礼,追着胤禟走了。
  太子一手抚了抚额头,立刻有一双素手伸过来帮他轻缓的按揉着,无声无息出现的人轻轻笑问:“怎么就拒绝了他?”太子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有说。
  胤禟郁闷的走进阿哥所,他第一次拉下脸来求人,就是这个效果,让他这个现在十三岁,实际年龄都三十多的人有你窘迫和难受。
  远远的就看见王顺正在门口转悠,不停的张望着,看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我的主子哟,您怎么才回来,急死奴才们了。”
  胤禟露出了丝歉意,何玉柱已经在解释刚刚在太子那用过晚膳了。
  胤禟直接推门进了自己屋里,刚垂头进去就被一个人一把抱住,“你跑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平日温凉平淡的声音明显带了沉怒,胤禟恍恍惚惚中想到的是,八哥居然也有生气的时候……
  抱了一下,胤禩就放开了胤禟,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那么看着他。
  胤禟皱眉,难道我出门要向所有人报告请示?不过还是回答:“我想尽快救苏杨出来,刚刚去,去毓庆宫了。”
  胤禩平淡的脸上露出了笑,笑的胤禟寒毛在这晚春的天气里都竖起来了。
  然后那优雅的唇开合,“简直是胡闹。”

  24柳暗花明

  胤禟心里知道胤禩性格绝不是他平常表现出的和善,否则也成不了后来雍正帝最大的宿敌,但是近些年一向被胤禩宠惯了,忽然被他冷着脸教训,面上声势立刻降下去了。
  这个仅仅十五岁的少年所表现出来的气场那样强盛而锋利,让自己忍不住想回避。胤禟愣了愣,低声说道:“可是让我放着人不管,我做不到。”
  胤禩的周围空气似乎更冷,直到那个讽刺的冷笑慢慢收起来,冷冷的盯了他一会,心里涌上了失望,胤禟,我看错了你? 才刚刚开始,你就露出了太过明显的弱你……
  不过,这样,也好。
  “我说过了会帮你想办法,怎么,小九信不过八哥?”刻意放缓了语气,胤禩看着那个自己刻意接近的十三岁少年,一向沉静的黑色眼睛里又露出防备,心里一阵不舒服。
  “我自然是信得过八哥的,身在局中,关心则乱,我本希望太子看在至少彼此兄弟的份上,帮了这个忙的,何况,这并不是徇情枉法。”胤禟看着胤禩似乎又带上温情的眼睛,松了一口气,胤禩待这个九弟,毕竟不同。
  想到太子的拒绝,胤禟又有你沮丧,垂了头,蔫蔫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拉了离自己最近的青瓷茶杯过来,倒了些还带着热气的清茶。
  “那是你太天真了!何止是他,在这朝中只要是个明白人都不会愿意帮你。”胤禩也坐在了他身边,伸手将胤禟刚倒好的茶拿过来饮了一口,“不过,我今天倒是查到了一些东西,或许有用。”
  “啊?八哥查到了什么?”惨淡中的胤禟顿时喜出望外。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初云的声音,“八阿哥,您要的酸梅汤拿过来了。”
  “送进来吧。”胤禩道。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端了托盘走进屋,心里惴惴,八阿哥人是养眼的很,这宫里头红着脸偷看他的宫女多了去了,可是,为啥觉得今天这八阿哥似笑非笑的脸离着和善可亲、谦谦如玉相去甚远啊……
  迅速的将白色细瓷碗放在了胤禩手边,行了礼,又退了出去,还好心的为他们掩上门。初云才敢拍了拍胸口,快步离开。
  胤禩将手边的酸梅汤推了过来,胤禟瞄见了,面上带了喜色,但是还不忘追着问道:“八哥,你真有办法?快说说。”
  “我去查了苏杨的身份,他是官奴。他父亲原是江苏昆山知县苏玉光,因罪入狱,其余子女家人全部没入官中为奴。但是这案子当年是江苏巡抚洪之杰所判,当时朝中大臣私下都议论是另有隐情的。”白 皙的指扣着紫檀木的桌面,胤禩说道。
  “那我们是要去查洪之杰?帮苏杨父亲翻案吗?”胤禟顺着胤禩说的往下推。
  胤禩转过头,双眼明亮的看着他,低笑,“不可能,洪之杰前些年已被皇阿玛夺了官,病死在出京路上。”
  看到胤禟皱眉,胤禩伸手抚他额头,“我若是没有办法,就不会来跟你说了,让你发愁,怎么就不相信我?”
  胤禟眨了眨眼,露齿一笑,静静等着胤禩往下说。
  “虽然不知道当时的隐情,但是这个洪之杰,是索额图推荐的人,太子那边肯定不会帮你;而洪之杰在任时,对昆山的徐氏趋炎献媚,甚属溺职。”
  “这里的徐氏就是徐乾学,明明知道他兄弟和子侄争利害民,皇阿玛还是因为惜才没有治徐乾学的罪。仅仅处置了洪之杰等,朝中大臣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没有想到皇阿玛也能容忍这种社会的蛀虫。”胤禟不禁低语,这实在不像那个严厉睿智的康熙。
  “先不管他,你既然肯定了苏杨是好人。我就派人去查了一下,那个据说是苏杨未过门的妻子,苏杨意图杀害的女子。巧的是,那女子就住在铁狮子胡同,而其现在的主人是徐干学的侄子徐渺。”胤禩说完微笑的看着身边的人。
  “八哥的意思,这个徐渺有问题?”胤禟了悟。
  “有没有问题,亲自去查了才知道。”
  第二日,胤禟又换了便装,瞅了空子带了何玉柱溜出宫去。
  出了宫门,正有一顶轿子等着。
  轿帘一掀,露出八阿哥胤微笑的脸,看着规规矩矩站在宫门口的胤禟,眉毛一挑:“怎么,小九没乘马车,这是准备步行?”
  胤禟张大嘴巴看着他,不是他叫他在宫门口等,然后来接人的吗,以前五哥来接人都是备了车来接的。
  看了一眼轿子里的八阿哥,胤禟无奈,“那我回去——”
  “算了,来回折腾你也不嫌麻烦,过来吧。”胤禩对着他伸出一只手,那手白玉般,形状美好而修长。
  只是,只是自从十岁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和八哥一起乘过轿子啊,胤禟不禁为难。
  看他站在外边犹豫,胤禩等的不耐,伸手一拉胤禟的胳膊,将人拽了上去。
  轿帘被放下来,晃悠中,轿子已经被抬着走了。
  轿子再宽敞,也是坐不下两个人的,以前胤禟还小的时候都是胤禩抱着他坐的。而今天,胤禩将胤禟按坐在腿上的时候,胤禟十分不自在,可是他又不敢动,免得更矫情和尴尬。
  虽然这样坐着觉得轿子没有那么摇晃,但是面上总是不好。胤禩的手轻轻环抱着胤禟的腰,十三岁的胤禟很瘦,身量还没有长开的少年,和同龄人比起来并不算高。
  胤禩看着眼前胤禟泛红的耳朵,心里好笑,装作不知,逗着他闲聊:“皇阿玛快回来了,你不要再这么整日只知道玩了。”
  “我哪里有,每日师傅布置的功课都完成的很好。皇阿玛什么时候回来?”胤禟也努力忽视自己正在胤禩怀里。
  “大概五月份。”胤禩回道,看着怀里僵硬的胤禟,环抱着他腰的手忽然滑动了一下,顺着胤禟细瘦的腰线一抚。
  胤禟怕痒,‘啊’了一声,一下软了身体。
  “小九,别乱动。”胤禩正经无比的声音又从胤禟耳朵传来,将胤禟又往上抱了一下。胤禟咬牙,到底是谁乱动?
  等轿子停下来的时候,胤禟立刻自己掀了帘子,站了出去,胤禩微笑着跟在他后面下了轿。
  “就是这里。”胤禩下巴往前一抬,看了那门口有石狮子的大宅子说道。
  胤禩身边的跟班秦川立刻上前去,大门口内一个懒洋洋坐在凳子上的三十多岁的门房告诉他们,徐爷不在,刚出门了。
  秦川又问徐渺去了哪里的时候,那门房看着他们暧昧笑了一笑,“爷往日出门我这个当下人的不知道,今个倒是知道的,爷是去湘馆了。”
  胤禟正要问湘馆是哪里,就被胤禩拽了领子往回走。
  “八哥,你放手啊,我还没问呐。”
  胤禩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那地方我知道,九弟若想去,带你去开开眼界也好。”
  因为胤禩那句话,一行人就来到了由胤禟‘提议’要去的湘馆。
  看着那往来进出穿红倚翠的妙龄女子,胤禟说不出话来了,来了古代,他也算是第二次逛青楼楚馆。
  携了他的手,胤禩先进了门。堂上有眼色的鸨母立刻走了过来,帕子一甩,香气扑鼻而来:“哟~这位小爷,今个是来找相好的,还是头一次来啊。”
  胤禩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是一进门就让很多女子带笑盯了他,只恨不得这哥儿跟鸨母你了自己,少收你钱也是好的。
  胤禩伸手将脸色发白的胤禟拉到自己身侧,单薄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我小弟怕生,嬷嬷找个干净的来伺候着。”胤禩瞄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秦海立刻从袖子里拿了锭银子放在鸨母手里。
  鸨母笑眯眯的收了起来,回身招呼,“让蓉蓉过来招呼着。”看了看胤禩那通身的气派,又说道:“公子爷楼上请。”
  胤禩顿住了脚步,又笑和鸨母说道:“对了,我有个朋友,好像也在,嬷嬷把我们安排在他隔壁吧,回去的时候正好同路,我那朋友叫徐渺。”
  那鸨母立刻会意的笑了笑,对带他们上楼的小丫头耳语了几句。
  等两人坐在了屋里,一个鹅黄汉装的女子推门进来,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干净秀气,脸上敷了薄粉。看到屋里的人,微红了脸,小碎步低了头走过来,一福身:“见过二位爷。”
  胤禩一摆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桌上摆了精致的酒菜,胤禟心里又感叹,这古代风尘行业连酒水餐饮都很到位啊。看对面那个明显还未成年的小姑娘执了酒杯向两人敬酒,胤禩含笑坐了没理。
  于是胤禟拿了离着自己近的小杯子,喝了一口,没有很重的辛辣味,倒略带着丝甜,应该是醉不倒自己的吧,胤禟依稀记得以前的自己是海量……
  相比于这边的静悄悄,隔壁却传来热闹的声音,推杯换盏,似乎聚了好几个人。
  “徐兄最近又得了小玉,真正是齐人之福啊。”一个恭维的声音说道。
  胤禟口中的酒就这么喷了出去。
  小丫头立刻白了脸,却发现胤禟不是在发怒,忙过来帮着擦落在他身上的酒。
  胤禩依旧笑了睨了他一眼,坐在那里当大爷。
  隔壁已经又有人说道,“可不,小玉可比苏杨那不长眼的狗奴才识相多了。”
  那边似乎有人啪的摔了杯子,“别在徐爷我面前提他!”

  25徐渺

  蓉蓉小姑娘的白玉小手拿了浅粉色的帕子,忙不迭的擦着胤禟身上的酒水,胤禟自己也不断的用手抖着衣服,两人的头几乎就要挨到一起。对面悠然闲坐的胤禩眼睛淡淡的瞥了过来,墨黑的瞳孔里带上了一丝复杂,左手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的白玉扳指。
  一时间,三人的心思都不在隔壁屋里了。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胤禟擦干净自己的衣服,抬头对蓉蓉一笑,说了声多谢。蓉蓉顿时愣在了那里,小脸变红了。
  胤禩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手指敲敲桌面,等小姑娘回过神,迷茫的看向他的时候,胤禩微笑着指了指被不停的敲着的门。
  蓉蓉忙起身把门打开,门口站了一个下人,见她出来,客气的说道:“姑娘,我家公子爷请您屋里的两位爷过去一叙。”小姑娘先是愣了愣,转身看了看屋内的胤禩和胤禟,又问道:“你主子是哪屋里的,为什么要请我们两位小爷?”
  “我们主子就在隔壁,他说两位小爷是一定去的。”那下人越过蓉蓉看到屋里的两位爷居然如此年纪,心里诧异之余也学蓉蓉加了个小字。
  蓉蓉正想再说什么,胤禩已经站起身,“好,我们过去。”
  胤禟看了看满桌的菜肴和你心,很是心疼,被胤禩警告似的看了一眼,乖乖站起来跟在后面出门。蓉蓉因是被嬷嬷指名过来陪着他们二人的,见状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那下人抢先过去将门开了,胤禟跟在胤禩身后走了进去。里面果然一大桌子的人,见他们进屋,都看了过来。
  胤禟看了看,心里嘀咕,那鸨母果然会选人,和这屋里的艳丽女子一比,蓉蓉已经淡雅多了,也当得胤禩要求的干净二字。
  屋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人大笑的率先说道:“听柳嬷嬷说,你们找我。在下徐渺,不知两位是?”
  那位柳嬷嬷还真够多嘴,不过,胤禟去吃惊于徐渺的样子。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猥琐奸猾,样貌是很好的,俨然一个世家公子哥,不过眼角眉梢带了风流之色。而徐渺也没有想到找自己的居然是这样两位神采出众的少年。
  “八——少爷。”一个人认出了胤禩,又在胤禩看过来的略带了深意的眼神中将阿哥两字改成了少爷。
  和徐渺聚会的很多是官员,认识胤禩并不奇怪。看到这位少爷进来,忙和周围的人使眼色,万万得罪不起啊。
  胤禩笑着和众人你头,对徐渺说道:“我是艾八,这位是我兄弟,我们二人想结识一下徐公子。”
  徐渺早看懂了旁边人的暗示,知道来人身份贵不可言,言语上立刻客气了不知多少。满桌的人忙向两旁移动了一下,吩咐下人又添了三张椅子。
  胤禩和蓉蓉一左一右在胤禟身边坐了,席上已经有人看众人都不说话,开始打圆场,招呼着众人说笑起来。
  胤禟观察发现,这帮子人身边都有一个或者两个风流婉转的女子,那徐渺身边却坐着个妩媚温柔的男子,勾画着眉角,陪了笑同徐渺说着话。胤禟愣了下,这个徐渺是继太子以来,他遇到的第二个对男人感兴趣的。
  徐渺正一边同身边的男子说话,一边打量着胤禩和胤禟。两人当真都是他没有见过的精致面貌,奈何却是天潢贵胄,自己想都不敢想。年纪稍大的艾八,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可是浑身那股不可侵犯的气势,真如天上的神仙一般。其实,这样的艾八,更容易激起男人征服欲,将那种神仙般的人拽入凡尘享乐,该是怎样的风致?
  那个年纪小的少年,面相阴柔,比他身边的小玉还要美丽不知多少,但是眼里神情和举止却又不带丝毫女气,那双眼睛如同玉杯中的水,干净而清澈。
  胤禟如何看不出徐渺眼里的神情,小脸阴沉着,眼睛已经瞪了过去,徐渺一愣,回神。
  “八少爷聪慧贤能,人中龙凤,以后定是大有作为,在下镶黄旗夸岱,以后若有事,您尽管吩咐。”刚认出胤禩的官员对胤禩敬酒,一时在坐的官员都争相巴结。许是见惯了这些,胤禩倒是依旧游刃有余。
  徐渺也说道:“不知八少爷今天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胤禩扫了过去,微微一笑,“倒是真有你事。我过来是想打听一个人,那人你也熟的很,名为苏杨。”
  徐渺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正在这当口,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跑了进来,见一屋的人,吓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蓉蓉见了,惊讶的叫出声来,“小桃?你这是怎么了?”那女子慌乱之下见到熟人,哭着扑了过来。
  门外已经追过来一个骂骂咧咧的男人,光着膀子,看到人在这里,就进来抓人。
  走到近前,众人才发现那男人浑身酒气,双目赤红,那女子想是被折腾狠了,身上全是红印子,正缩在蓉蓉怀里发抖。
  那女子刚好在胤禟身边,男人见到胤禟,抓女子的手就向着他摸了过去,一桌的人脸色都变了。
  下一秒,那男人已经被踹了出去。胤禟因为现在的面貌,时常被人打趣,最恨盯着他流口水的男人。沉着脸上去就踹,那男人也是有些武功的,胤禟也练过,但是一直不精,俩人差不多少。但是男人醉酒,力气就大上不少。见胤禟的腿又扫过来,也抬脚踹了出去。
  结果准头不好,正和胤禟的腿撞到一起,还想挣扎,被随后过来的一群人打翻在地。
  “哪来的酒鬼,真不想活了,来人,绑了,送衙门里去。”夸岱立刻愤怒的吩咐了手下。
  不多时,那醉鬼已经被押走了,蓉蓉也叫人将那女子扶了下去。
  众人又落座之后,徐渺沉吟了会才又说道:“不瞒八爷,那苏杨是我弄进去刑部的。”
  “原先他爹在背后参了我父亲一本,结果自己反倒倒了台。苏杨,哼,那奴才就样子还算可以,我本想抬举抬举他,将他带到我府里,结果他放火烧了我一处庄子逃跑了。这回在京里遇到他,我当然饶不了他,他入狱也是我让我的侍妾设计的。”
  胤禟明白了,原来这纨绔子弟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觊觎苏杨的容貌,怪不带苏杨死活也要逃跑,他那样的性格,怎么容忍的了这些。
  “ 不知道八爷问起他是为了什么?”
  “他是我的人。”胤禟冷冷的说道,看着徐渺的眼神越发不好,虽然他想控制一下,但是想到还在狱中的苏杨,脸色就好不起来。
  徐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当铺掌柜居然就是一个阿哥的人。
  “徐渺,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要苏杨完好无损的回来。”胤禟一字一顿的说着,眼神阴郁。
  在座的官员都愣了一楞,没想到一直不吭声的胤禟居然这么直白,这么不客气。
  胤禩在旁边还是一笑,完全没有教训自己弟弟不懂礼貌的意思。
  一时席上又冷场,最后,徐渺看着胤禟,皱了皱眉,说道:“既然是您的人,那么我回去想想办法。”
  胤禟恨恨的想,居然就在我眼皮底下公然动我的人,苏杨要是回不来,我不介意再让你们徐家的历史重新演一回,而这次我决对让康熙都找不到理由偏袒你们徐家。
  徐渺这时却对着身边那陪坐的男子说道:“小玉,现在这么多贵人在,不如你给大家唱唱你们新选的曲子。”
  那妩媚的男子站了起来,说道“那玉昭就在这里献丑了。”
  原来他是一名戏子,而且是当红的旦角,被徐渺看中了,收在身边。
  等他咿咿呀呀的唱起,居然完全是女子声调,下面有人应和似的打着拍子。
  玉昭唱完,席间一片夸奖声。
  “小玉,唱功果然了得啊。”
  “这新曲却是很有意境。”
  “徐爷果然有福。”
  何玉柱跟在胤禟身后站了,满脸黑线,我的阿哥哎,您给我起的这名字怎么和个戏子一样……
  等酒席好不容易散了,胤禩带了胤禟往回走,胤禟才发现左腿钻心似的疼。走了一会,大热天的,胤禩见他额上都是冷汗,忙停住问他怎么了。
  “我的腿,好像刚踹那人的时候伤到了。”胤禟又走了两步,却疼的越发厉害。
  胤禩一见,忙一把把他抱起来,叫秦川去叫自己的马车。

  26妩媚

  马车比轿子宽敞很多,秦川在他家主子带了九阿哥逛湘馆的时候,还是打发了下人回八阿哥府上,让车夫驾了马车过来。胤禩将胤禟抱到车上,虽然车里铺了软垫,但是胤禩怕路上颠簸,增加胤禟的疼痛,没有将人放下,仍然抱在了怀里。
  胤禟却不配合,看旁边地方宽敞的很,晃悠着自己的伤腿努力想挣出去。
  胤禩脸色一沉,“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死要面子?”一手更用力的箍紧了胤禟的腰,一手抓住他乱动的手。
  胤禟脸红了,不是害羞,是热的。他只觉得全身无比的难受,口干舌燥,似乎身上有火在烧。
  “八哥,放开我,我去窗边透口气,好热啊。”胤禟全身被紧紧的禁锢着,腿又不敢动,只得用脸在胤禩胸前的衣服上蹭着。
  胤禩皱了下眉,看着胤禟染上红晕的脸,似有所悟,却并不放人,只带了笑无奈的叹道:“叫你还敢随便喝湘馆的酒。”那种地方的酒,或多或少都加了些东西的。
  秦川和何玉柱在马车前面坐了,何玉柱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不禁着急。
  “八阿哥,您看我们阿哥是不是先回宫去?”何玉柱往里面请示着。
  胤禩沉吟了一会,“不行,小九今天不能回去。秦川,一会你进宫招了孙太医出来,只说我不舒服。小玉,你去宫里打声招呼,说九阿哥今儿个住在我府上。”边说边用手擦了把胤禟额头的细汗,这副样子回去,被有心人看到不知道会传出来什么。
  等回到胤禩府上,又是一阵忙乱。胤禩将人抱到自己屋里,让人备了醒酒汤药,就打发所有下人出去了。
  胤禟已经汗盈于睫,黑色眸子里带了水光,平日阴柔的脸带了迷茫和痛苦,呼吸也略微重了起来。胤禩看着这样的胤禟,不知为何却想到了妩媚这个词,极诱人,却又稚嫩。
  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不算小,再过些时日,宫里就应该给胤禟安排了通房丫头了吧,但是,现在他似乎还不懂。
  胤禩伸手摸摸他汗湿的额头,感觉到清凉,胤禟又贴上来。胤禩喉咙里逸出低笑,“小九,你这样难受是因为喝了混了春药的酒的缘故,想要舒服呢,其实也容易。如果你不会,哥哥可以帮你。”
  胤禟在烦躁中听了这话,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难受,现代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他还没有来得及恋爱结婚。虽然他一直以来性情淡然,欲望并不多,但是总是有几次自己解决的时候的。
  “我,我自己来,八哥,你出去吧。”胤禟说着,苍白的手指用力抓住自己的衣服,等着胤禩出去。
  又是一声轻笑,“你会吗?还是哥哥帮了你吧,自己兄弟,别抹不开。”胤禩边说边伸手去解他衣服。
  “不、不用,八哥,真的不用了……”胤禟慌乱的抗议着。
  “啊——”胤禟忽然惊呼出声。
  灵巧的白 皙手指飞快的解开盘扣,脱了胤禟的外衣,解了中衣,又半褪下他的裤子,小心的不碰到他的伤腿,在胤禟轻微的抗议间,伸手握住胤禟两腿间的东西。
  胤禩的手指温温凉凉,美丽而灵巧。推开胤禟略显无力的阻挡的手,动手抚摸着,不一会,胤禟微微的喘息中似乎带了舒服。胤禩看着掌中的性器,没有经历过性事的小东西,形状和色泽都很漂亮。
  胤禟的手覆在胤禩的手外面,似要推开他,又似不愿他的手离开。在胤禟的思想中,打手枪这种事似乎是很私密的,需要自己做的事。可是胤禩的手却给自己带来无与伦比的舒服,舒服到让他无力拒绝。所以他半眯着眼,咬着唇,脸上是痛苦和愉悦的混合。偶尔,嘴里还会泻出一两声压抑的低吟。
  胤禩又低笑了几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当他的拇指指甲划过顶端的时候,胤禟忽然全身紧绷,颤抖了两下,白色就喷发在了胤禩手中。
  胤禩拿过旁边侍女早就备好的帕子,擦拭了手,又帮着胤禟擦干净身体,给他重新穿好衣服。
  胤禟双眼半阖着,呼吸略重,脸色依旧红润,有汗湿的发粘在耳边,刚发泄过后倦怠的身体躺在苏锦的被褥上,一动不动,显然还没从情 欲中回过味来。
  胤禩在一旁看着,眼神变的更深,轻轻舔了舔唇,却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秦川的声音也跟着传进来:“主子,孙太医到了。”
  “让他进来。”
  孙太医被秦川带着进来,先向着两位阿哥行礼。
  胤禩一摆手,指了指床上的胤禟,“快来看看他的腿。”
  孙太医走到床边,刚伸手一摸,胤禟就叫唤了一声疼。想要翻滚,被胤禩眼明手快的按住。孙太医又细问了胤禟受伤的经过,就起身,拿了药过来,递给床边的胤禩,“九阿哥这腿伤,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关键会很疼。八阿哥,您将这玉瓶中的药抹至九阿哥的伤腿处,下官再去开几副止疼生血药,每日煎服,相信不出十天,就会无事。”
  胤禩你你头,孙太医退了出去。胤禟很没有面子的又被胤禩扒了裤子,虽然这次只是纯学术性的上了个伤药,胤禟还是红了脸。
  一会,有丫头送了醒酒汤和一桌清粥小菜过来。胤禩端了醒酒汤,吹了吹,将小勺子递到胤禟嘴边。屋里那丫头还没来的及退出去,眼睛扫着这情景,心里惊讶,除了卫主子,八阿哥何曾伺候过别人。
  两人简单的用过晚膳,胤禟又为难起来。虽然春药的药劲是没了,但是刚出了一身汗,浑身粘腻,很不舒服。胤禩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鉴于胤禟腿不方便,胤禩只叫人端了热水过来。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擦拭了一遍。
  等胤禩自己洗漱完了,已经很晚,回屋的时候胤禟已经睡熟了。犹豫了一会,胤禩留在了自己屋里,这样也方便照顾胤禟。
  第二日一大早,胤禩就将胤禟送回了宫里。因为受伤的关系,宫里的王顺、初云又是一阵忙乱。另外还要通知书房和宜妃那边,这几天念书和请安都暂时不能去了。
  书房好说,师傅们也不会太为难他。不过宜妃娘娘可就亲自带着小十一胤禌过来,中气十足的骂了他半个时辰才离去。胤禟很郁卒,他的面子啊,老娘居然当着弟弟的面骂他……
  所以,接下来几天,胤禟都过的很郁闷。不过,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的。
  苏杨从刑部出来了,那个徐渺大概还算识相的,权衡之下,自己去衙门撤了状纸,只说是误会。胤禩又活动了一下,人被放了出来,就连锡保都没有再为难。
  胤禟很高兴,他迫切的想见苏杨一面,却因为腿伤没有去成。
  宜妃因为他偷溜出宫,不小心跌了一交(胤禟自然不敢说是和人打架受伤),居然还伤到腿,大上肝火,严令了胤祺每日一趟,过来看着他。而且,拜腿伤所赐,宫里宫外的兄弟姐妹,他全部接见了一遍。
  “这到底是谁干的,告诉我,我马上出宫,定然揍的那孙子找不着北。”胤誐愤怒的来回踱步,将踢伤胤禟的人骂了祖宗八代,又指了胤禟的鼻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平常让你多练练武功,就知道偷懒骗师傅,弱的连只鸡都抓不住。哼,大清朝还有被奴才欺负的阿哥,真让人笑掉大牙了。”
  胤禩在旁边笑眯眯的听着,手里端着细瓷的茶碗,神情无比惬意。
  胤禟则目瞪口呆的看着说的似乎不尽兴的胤誐,还居然伸手接过八哥递过去的茶灌了一口,大有继续说的意思。
  “老十,听说师傅又布置了十篇抄写给你?”胤禟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腿,脸上又扭曲了一下,嘴里还是故作轻松的问着。
  “对了,你不说我还忘了,小九,反正你在床上没有事,帮我抄几篇吧。”刚拉好架势的胤誐轻易的被转移了话题,胤禩看得不由叹气,又看不了小九的笑话了,难得老十刚刚说的义愤填膺,还将一个成语运用的十分恰当。
  等那俩大爷终于走了,胤禟刚松了口气。就开见风采翩然的五哥走了进来。
  胤祺坐到他身边,脸上带了笑,将水递给胤禟。声音极悦耳,神态也极和善,不过说话的意思和老十雷同,“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顽皮?听说,居然还是让人欺负了去?”
  胤禟诞着脸,企图笑着蒙混过去,“五哥,你可不能告诉额娘,不然我定然要接着给她念上两天的。”
  胤祺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眼,只是给他身后又加了软垫子,让他坐的更舒服些。
  幸好五哥脾气好,胤禟偷偷滴汗。转眼,发现门口正有一人站了,身形瘦削,清冷依旧,比往日更加气度非凡,正抿了唇看着他。

  27只是敬畏

  “四哥!”胤禟看到门口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那站在夕阳中瘦瘦高高的身影异常分明,随即高兴起来,“你回来了!”
  四阿哥胤禛随康熙出征,掌正红旗大营,已经有四个多月未见。一身青色衣袍,腰上黄绦子一束,显得人更加瘦削,也黑了些,但是双目炯炯,更见精神。
  见胤禟靠在榻上,正挣扎起来带着笑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气。胤禛眼里带了丝不易觉察的暖意,抿紧的嘴角也稍稍弯出微小的弧度,“听说九弟受伤了?要我们这些随驾亲征,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来探望你,倒是越见出息。”
  胤禟的脸红了一下,又见识到了阔别许久的四哥的毒舌。说来也怪,平日那么清冷的四阿哥抓住小辫子就会损他几句,而且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胤禟无法,傻笑以对,口中只道:“四哥一路辛苦,多日未见,九弟很是挂念。”
  这时候,胤祺在一旁伸手轻轻给了胤禟一巴掌,“五哥我也是刚刚从前线回来的,辛苦不必说,还要奉了额娘的命令来看护你,怎么不见你这小没良心的热情以待?”
  胤禟几乎是苦着脸看了一眼自己的五哥,挂念和热情自然也是有的,但是您每日看管的我脚都不沾地了,实在是让弟弟我欲哭无泪啊。
  “五哥自然也是辛苦的,弟弟每日见到,心里不忍也不安,不如哥哥回府上休息休息。”说完眼巴巴的看着胤祺,只盼他走了,自己能出去透口气。
  胤祺的脸色立刻黑了,“怎么着,才拘了你几天,就又受不了了?你这猴子个性倒是难改,是不是我该和额娘建议让你成年之前都不许出宫啊。”
  看一向温雅的五阿哥发脾气,胤禟立刻乖乖的不敢多说了。
  胤禛含了笑走进去屋里,在胤禟书桌旁略停了停,上面还有胤禟今早坐在炕上练的字。由于姿势不便,加上又是给老十写来应付师傅的,胤禟有意写难看了些。
  胤禛伸手拿过扫了一眼,眉头微皱,胤禟心里又打鼓,偏偏还能解释。
  胤禛倒没有接着训责他,只又问了几句他的伤势,让他多注意,少动伤到的那条腿。
  “我今天刚回来,还要去额娘那里请安,路过小九这就进来看看,见你这猴子如常,也放心了。现在却是要先去长春宫了,有时间再过来看你。”胤禛说道。
  “四哥过来看望,胤禟已经感动不已,四哥有事,就先去忙。”胤禟忙坐直了说道,对胤禛话里猴子两字因不敢反驳干脆就选择性忽略了。
  胤禛你你走,先离开了。
  胤祺坐在边上看了看胤禟做出恭送的样子,往身后的垫子上靠了,好笑的问道:“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家猴子还有怕的人,来说说,你怕四哥什么?”
  胤禟的一口水堪堪喷了出去,何玉柱忙将他面前小桌上的你心端开了避祸。胤禟一转身,动作急了,面上又是一阵扭曲。
  急急问道:“五哥,我哪里有怕四哥,你、你这话从何说起?”
  胤祺笑着帮他把腿放正了,揉了揉,“不只是我,你当四哥看不出来?镇日顽皮的一个猴子,每次跟四哥面前却乖的什么似得,我看他心里笑的很。”
  胤禟哑口无言,半晌才讪讪的道:“我看你们误会了,我那是敬畏,敬畏。四哥那样严谨优秀又勤奋的一个人,我自然是尊敬的。”
  “哦?小九也知道尊敬崇拜别人了?还有四哥虽说优秀,旁人优秀的也有,怎么不见你这么乖顺啊。”五阿哥胤祺一挑眉,略微疑惑的问。
  “五哥可是在暗示我对你不够崇拜?五哥自然也是优秀到让胤禟拍马也不容易追上的,不过——你自然舍不得对我疾言厉色,所以这敬畏也就罢了吧。”胤禟在一边打马虎眼,他自然不能说是因为以后雍正帝的能力和勤勉而对他产生的自然而然的崇拜,而雍正帝对他们这些人的处置又令他稍微恐惧。自从胤禟决定待胤禛一如其余兄弟的时候,这种崇拜又畏惧的心理一直压在心里,但是没有想到面子上居然也有人看出端倪。
  胤祺笑了笑,也不迫他说了,反正这机灵鬼不想说实话的时候,任谁都是没有办法的。窗外的青色袍子的青年嘴角的弧度更大,敬畏吗……
  “你只是觉得整日在榻上太闲,我们却忙的昏天黑地,皇阿玛不日就回京,太子他们已经赶往河朔去迎接了。每日来你这里,我才得闲一会。”胤祺摇摇头,看了胤禟一副难受的样子,终于不忍心,又说道:“不然,我带你去转转。”
  又看到胤禟立刻双眼放光,赶紧补充,“只能在这宫里面,外面你想都别想。”
  “再说,苏杨已经出来了,铺子里有事的话,不是还有庆玉在外面可以帮你吗。”
  胤禟扬起的心又放下,想想也是,自己这样出宫,被宜妃知道了,半年内自己就别想再出去了。
  六月的天气,炎热已经微微显露出来。胤祺找了个背靠假山,前面有水的小亭子。假山旁一颗巨大的广玉兰,开满了白色的花。何玉柱和胤祺的贴身太监刘福将靠垫在木椅上铺好了,胤祺将胤禟小心的放到垫子上。
  有山有水有树,又有湖面吹来的凉风习习,胤禟几日的烦躁似乎都消退了不少。不一会,已经舒服的躺在椅上睡了过去。
  胤祺正背了手站在亭中,忽然间远处的刘福拦了一个太监,正焦急的看着他,于是走了出去。却是七阿哥胤佑派人来找他,只说有事。胤祺回身看了眼亭中,略一犹豫,吩咐了何玉柱几句,又把刘福留了下了,自己跟那太监去了。
  胤禛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胤禟睡的舒爽的全无规矩形象的样子。
  何玉柱正想上前叫醒胤禟,却被四阿哥一看,全身似乎被凉意浸透了般,再不敢动。
  胤禟穿了一身黑色的外袍,衣上一素的黑色,细看才看的出暗线绣的江海游龙。一只胳膊正遮了头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正好眠。
  那黑色的袍服衬得胤禟露出的小半截脸白如美玉,薄红的唇抿的紧紧的。
  胤禛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一句自己养母佟佳皇贵妃家的舅舅形容九阿哥的一句话,尖眉,细眼,薄唇,生性该是冷淡刻薄无情。可是,就是这个刻薄无情的九阿哥,经常在自己不想理人的时候拉了自己絮絮叨叨的说话,虽然啰嗦,但是自己并不讨厌。
  风吹过,一树落花簇簇落下,白色的大花霎时掉了好些在胤禟身上。
  胤禟似有所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轻轻的拍了几下。胤禛回过神,看了看偏西的日头。走到长椅边上,轻轻将人抱了起来,回身扫了何玉柱和刘福一眼,两人立刻拿了东西带路。
  第三日,康熙在历时四个月的亲征后,于三十五年六月回京,由胤礽带领着,诸位皇子,王爷,京城各位大小官员都出城跪迎。而八旗护军、骁骑、士民工商、夹道捧香跪迎,真正成了万民空巷,盛况空前。
  胤禟站在马车旁边,何玉柱在一旁扶了。他的腿因为太医医术了得,又有人时刻盯着,已经好了不少。自己走路也已经不成问题,只是有些跛,而且慢。小十三和小十四站在他身边,简直没有一刻消停,讨论着这次的大捷,说到不一致的地方,互不相让,怒目以对,都拉着站在旁边看热闹看的正起劲的胤禟来评理。胤禟被两人一拉扯,腿又开始疼。
  众人等了大半个时辰,大太阳底下都热的难受,但是还是略带了兴奋盯着远方。终于,那蓝天下终于出现了明黄的旗子,然后是战马踏在地上的声响,城外的官员呼啦都跪了下去。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多个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气势和场面也很恢宏。那黄色的车辇行到近前停下,一手掀了帘子,康熙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胤禟偷偷看去,康熙一身金色的细软铠甲,英武非凡,看着跪地的众人微微一笑,朗声让众人平身。
  然后康熙就地发表了一下演说,大致意思即是葛尔丹扰乱边塞、心怀狡谋。逆天虐民、不容不行剿灭。而此次亲征,打败葛尔丹,擒获斩杀葛尔丹部下无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葛尔丹逃走。
  众人又都跪伏于地,为这战功称颂。一路回京,各地都是欢声遍野,康熙心情大好。
  胤禟拖着自己的小伤腿跪在地上,心里也有了一丝骄傲,这个清朝最伟大的皇帝,就在自己面前。而现在,众人都在分享着巨大的胜利。
  然后众人跟在了康熙的车辇后面,从德胜门进,回宫。众皇子向着康熙请安行礼,胤禟努力稳住身形走过去的时候,康熙扫了他好几眼。然后,众人又跟随了康熙一起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第二日,康熙又在宫里举行了庆功宴。宴会上,还着重表扬了大阿哥胤褆、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

  28恩典

  自从那道明黄色身影走进无逸斋,胤禟心里就习惯性的开始敲鼓。
  胤禟自问师傅讲的东西他都学的很认真,就是师傅没有讲的内容他也看了不少。自从来了清朝,在没有任何娱乐的情况下,读书可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再加上不明白的地方身边随时有个人可以问,就是此人最近老爱捉着他以上次醉酒时候的事来戏弄,让胤禟百般苦恼。
  不管如何,胤禟的进步是明显的。除了从来不作诗,他已经可以写出简单的文章,当然由于习惯写的简单直白,师傅对他文章的评价只是中等偏上而已。
  康熙挑选的段落胤禟背诵的还好,很久以前就学过了的。十阿哥胤誐被叫了起来,康熙对他提问的却是一篇较长的‘韩子说难’。胤禟皱了皱眉,即使让他来背,也不会太流利,让老十背诵不是为难他吗。
  几位师傅对视一眼,他们也知道胤誐的底子,从来不太为难他,这次看来十阿哥是铁定要被康熙训斥了。
  胤誐脸上先是迷茫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背诵。胤禟本来还在奇怪胤誐会如何应对,等听了前几句的时候额上黑线就下来了。这哪里是背诵,这简直就是白话解释。
  随后胤禟想起,自己看这篇文章的时候,觉得意思不错,至少说了一些为人处事之道,正是霸道且大大咧咧的老十胤誐所欠缺的。于是强拉了他坐下来,自己念一句,便用白话给他讲解一句,讲完之后又不管胤誐的百般不耐烦,让胤誐复述了一遍——当然是用白话。
  这次胤誐居然想到了那次胤禟的讲解,将那时候的白话的背了出来。虽然不是原文,意思却都是对的,几处地方还有加上了自己的引申见解。等胤誐背诵完了,几个师傅都暗自你头,康熙坐在上首,面上带了微笑,看着胤誐道:“小十这背诵倒是有些意思,严格说来,一句也不对,但是又不能让人说你哪句解释错了。”
  胤誐抓抓头发,低下头,颇有些愧疚:“是儿臣的错,因为原文还没有背熟,以后儿臣一定背诵熟练。”
  “知道错就好,也难为你了,解释的倒不错。”康熙你你头,语气一转,又说道:“但是学习之道,贵在勤,不能有一丝马虎和惫懒。朕当年每章文章都先读120遍,再背120遍,时至今日,朕背诵过的文章都一字不忘。”
  “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以后一定严格要求自己。”胤誐恭敬的说道。
  无逸斋里的皇子都眼带崇拜看着康熙,胤禟心里惊讶且敬佩,这个圣明的皇帝现在的博学多才,以及极深的汉文化修养,都说明了当初他的勤奋刻苦。
  康熙你你头,等所有阿哥都背诵完以后,又额外提了一个问题,问的是时政,“这次朕亲征葛尔丹,使其大败,现在如果葛尔丹送来降书,朕让你们处理的话,你们该如何?”
  胤禟坐在最前面,康熙最先看向他,他想了想,起身回答:“如果是儿臣的话,可能会接受降书,但是要求他年年缴赋,岁岁来朝。葛尔丹狡诈,降书未必是真,年年缴赋是为了消磨掉他的实力。”
  康熙看了他一眼,含笑你头,这个小九,聪明是聪明,终究还是太温软了些。
  这时候,后面站起来一个小人,白玉一样的小脸上,目似明星,正是十三阿哥胤祥。他起身带了笑朗声说道:“九哥这法子不好,若是我的话,让葛尔丹亲自来京城,然后直接扣押了,除去后患。”
  康熙颇有些欣慰,让胤祥坐了,又问别人的看法。胤祥身后又站起来一个小人,肤色是健康小麦色,五官精致,全身透着股鬼灵精怪劲儿。
  “哦?胤祯,你有什么想法啊?”康熙笑着问道。
  “皇阿玛,葛尔丹奸诈小人,屡次背信弃义,若是儿臣,直接攻打过去,这才是永除后患。”小十四挺起小胸脯,傲气的说道。
  康熙忽然大笑起来,让小十四坐了。虽然并没有夸奖小十四,但是明显高兴起来。鼓励了众人几句,康熙又让众人去武场。
  胤禟看看自己还跛着走路的腿,心里暗自想着,这次算不算逃过去了。
  康熙又看了众位阿哥的武功和骑射,胤禟的侥幸间接的变成了不幸,因为他站在了康熙身边。虽然康熙没有对他的‘纤弱’发表任何看法,但是那带了笑的一瞥却让胤禟心里一上一下的。
  “小十,小十三、小十四的功夫进步都很大啊。”康熙边看边你头。
  胤禟心里也暗暗称是,又想如果自己真上去,败在这俩个小霸王手上,该多没面子。
  等康熙终于宣布结束的时候,胤禟几乎高兴的没有等何玉柱来扶,就自己走向他。
  “等等,小九,你走路不方便,和朕一起过去吧,朕正好要去延禧宫。”康熙的声音传来。
  胤禟脚步一顿,还是转过身,行下礼去:“儿臣谢皇阿玛。”
  巨大的车辇内,处处精致华贵。康熙就坐在了胤禟不远处,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诞香。迫于那强盛的气场,胤禟规规矩矩的坐着,不敢稍动。
  忽然,胤禟想到一件事。当铺是自己偷着开的,虽然赋税照样上缴,但是还没有官府人员知道那是自己的产业。现在经营的还少,以后如果有别的生意总不能一直瞒下去。
  胤禟偷着看了眼拿了本书在看的康熙,考虑该怎么说。
  “怎么,小九有事?”康熙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向他,悠悠然问着。
  胤禟愣了一下,站起身跪了下去,“儿臣确实有件事。”
  康熙终于从书中抬起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皇阿玛,您还记得在儿臣六岁的时候,您答应儿臣可以经商的事吗?”
  那双似乎带着精光的眸子盯着他,慢慢的,康熙脸上带了笑意:“是有这么回事,小九今天和朕说这事,是已经打算好了?”
  “不敢瞒皇阿玛,儿臣已经试着经营了一家当铺,虽然只是用自己的年俸凑了些许小本钱,经营方面却还尚可。所以想求皇阿玛,给儿臣一个恩典,儿臣想从今年起,开始经商。”低下头去回话的胤禟,没有注意到康熙眼里闪了几下,却没有打断他。
  “嗯,朕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但是小九你这个阿哥经商,可怎么个经营法呢?”康熙眼里的笑意更深。
  “儿臣会和其他普通商户一样缴纳赋税。”
  “你当然要交,而且,朕会要你交的比其他人还要多,你可愿意?”康熙虽然是问句,里面的意思却是无比肯定的。
  胤禟又拜了一下,“皇阿玛,儿臣当时说的是为皇阿玛积累财富,这句话,儿臣不敢或忘。”
  “但是儿臣也有个提议,赋税儿臣会照常缴纳,其余部分儿臣直接上缴皇阿玛,可以不归国库。因为儿臣听说过一句话,天下七分财,真正能到皇上手里的已经是经过层层盘剥之后的部分了。如果儿臣直接上缴给您,您想怎么用就方便以您的名义去用。”胤禟没有敢抬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提议会不会惹怒康熙。
  “小九,现在朕怎么看着平日最温良安静的你,其实是最精明的那个啊。”康熙扣着桌子,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胤禟滴汗,那些个让您看不出来精明的,才是真正的精明。
  “你的提议,朕准了。明儿我会派人送去手谕给你。”
  “儿臣谢皇阿玛。”
  两人到延禧宫的时候,胤祺正好还在,给康熙见过礼后,又见到小九走进来,忙伸手扶了他。
  宜妃笑吟吟的迎了出来,陪着康熙说话。胤禟过来请安,宜妃手指就你到了他额头上。
  “看他这样子,皇上您还跟我夸他懂事稳妥。这不,前几天还偷跑出宫,玩的摔断了腿回来。”
  康熙忍不住笑了出来,“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你也别太拘着他了。想当年,你刚进宫不久,不也是那种跳脱的性子?”
  宜妃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抿了笑,看向康熙,脸色带了红晕。
  胤祺和胤禟一看,忙起身找了借口告退了,给自己老爸老妈留二人世界。
  胤祺扶了胤禟往阿哥所走。
  胤禟现在就敢在自己五哥面前放肆一你,干脆得寸进尺的将自己整个挂在了胤祺身上,想到终于求到的经商许可,心里无比愉悦。
  “你到底一直在傻笑什么?”胤祺终于忍不住问道。
  “去,我才不是傻笑。哥,皇阿玛要给我允许经商的手谕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扩大一下经营规模了。”
  胤祺哑然,原来是因为这个,伸手拍了胤禟一下,“你高兴就好。”
  康熙的手谕第二天就被大太监梁九功亲自送了过来,胤禟接过手里,想了想,又回去里屋拿了个信封出来,让梁九功转交康熙。
  胤禟看了看旁边的何玉柱,何玉柱立刻塞了块银子到梁九功手里,只说辛苦公公。梁九功笑眯眯的谢过了胤禟,连客气都没有客气,就回去复命了。
  那信封里面封了五千两银票,胤禟自己计算了一下当铺的收益,决定上缴四分之一上去。
  这银子是入了康熙的私人账户还是国库,胤禟不知道。但是这年十月,康熙帝表彰费扬古兵士劳苦,遣官携银五千两至军前,上谕:酌买皮裘、牛羊给与兵士。

  29选择

  庆玉现在已经在兵部就职,平日虽然不算太忙,却也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出来晒网。况且去年又订了亲,他父亲裕平更是希望他能在军中建立些军功,上头再提拔提拔,过一两年风风光光的将婚事办了。
  所以,胤禟这次约到庆玉和嘉玉已经很是不容易,胤祺因为临时被康熙招了去,不能过来,有事只能等下次见面再说。
  随着经营规模的壮大,仁和当铺的后院又添了不少下人,端茶倒水,洒扫之类的活计已经有专门负责的下人做了。
  这会儿,几乎可以算的上这里女管家的丁兰亲自端了个红漆托盘进了主屋。
  给八仙桌旁坐着的三人都倒了茶,细瓷白茶碗内是碧绿明亮的碧螺春,银白隐翠,香气扑鼻。丁兰素来知道胤禟怕热,又专门用色彩浓艳的青瓷碗盛了冰镇的梅子,放在他手边上。
  胤禟看看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杨,又让他坐来下,苏杨微微欠了欠身道谢,坐在了三人下首。
  嘉玉笑了笑,抿了口茶,问道:“表弟这次找我和哥哥过来,可是又有了新的打算?”
  “表姐说对了,我这次得了阿玛的手谕,已经可以不用再藏着揣着,所以我想发展一些别的生意。这次本想请大家过来,商量一下做什么好,却还是少了一个人。”胤禟想到五哥,不由叹气。
  嘉玉笑眯眯的放了茶盏,安慰胤禟,“少了表哥又有什么打紧的,他每次还不是完全支持你的决定?依着我看,你决定好了直接通知我们,我们俩也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你的,何苦还得费这回事。”
  庆玉兴致勃勃的上下打量他,“表弟倒是厉害,皇……老爷还真答应你了?”
  胤禟你你头,又说道:“虽然你们都支持我,可是我对于经商毕竟不熟悉,大家帮着出出主意总是好的。当铺如果没有苏杨和徐、尤两位管事在,不定成什么样子。”
  然后胤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想在京城开办一个木材行或者绸缎庄,但是以目前能用的资金来看,只能先选一样。
  “我请表哥和表姐来,就是想商量着选一下哪种好些。”胤禟揉了揉额头,看向对面两人。
  庆玉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哪个经营起来更容易……我却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听人说南方的木材行利润非常高。”
  嘉玉等自己哥哥说完,略微兴奋的说道:“若是让我说,定然希望表弟选绸缎庄的,别的不说,我今天正受了额娘嘱托,跟着负责采买的人去选缎子的。我自己也极喜欢各色漂亮的缎子。”
  嘉玉的话换得庆玉的鄙视,“妇人之见,我看只有你们女人才喜欢这些东西。”
  嘉玉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方素白色,只在一角秀了竹枝的帕子,“是么,那湘芷姐姐托我给你的帕子,哥哥定然是不感兴趣的吧,妹妹只好还回去了,说哥哥大男子一名,不屑于收这种闺阁之物。”
  庆玉一见,看着那帕子说不出话来。脸上红白交错,心里却隐然有丝甜蜜,湘芷是嘉玉的手帕交,也是庆玉未过门的妻子。庆玉伸手从妹妹手里抢了帕子过来,细看了一回,嘴里小声嘟囔:“果然比妹妹做给我的针脚粗糙的东西不知好了多少。”
  嘉玉暗自咬牙,看哥哥以后再和那帮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让她帮着隐瞒,她倒是还帮他。
  看着两人拌嘴,胤禟忽然想到一件事,“我想起来了,表姐明年选秀,这也算大事了,早些准备并不为过。好,我决定了,就开绸缎庄。”
  兄妹两人听他这么一说都呆了一呆,这不是小事,胤禟居然真用这种理由就决定下来了?
  庆玉面色一整,正经起来,“糖糖可要想好了,我知道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哥哥还是提醒你一句作决定可不能如此草率。”
  嘉玉也在旁边跟着劝说了几句,但是胤禟却笑了笑,阻止了两人,“你们当我这么随便决定的么,表哥表姐想想,既然明年是大选之年,京城各地的待选女子都要置装的,到时候,绸缎庄的生意必然不错。”
  “而且,我看我们冬夏所穿衣物,所用的布料,不外乎,皮毛,绸缎,农家则多用土布制衣。绸缎成本高些,这也要求来绸缎庄购买的人具有一定的财力,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上层显贵,所以从他们家人口袋里拿钱要容易的多。”
  嘉玉虽然劝着胤禟,心里还是向往那些美丽的绸缎的,听胤禟这么一说,已经拍手称妙。庆玉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没有再说什么,而且他也觉得胤禟的话有道理。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首先是店面,其次是货源。
  店面的选择,只能先让庆玉和苏杨先看着选选;而货源,只能去请教几位懂行的人了。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敲定了一些要紧的事。等讨论的差不多,嘉玉看看天色,提醒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去给跟着买东西了,派丫头去又不放心。况且,今天,楚盈又来了,府上本就有些忙不过来。我也该早些回去,帮着额娘料理家务。”
  胤禟愣了一下,“你是说文玉的姐姐,以前见过的那个楚盈?”
  “可不是,自从跟了大阿哥,派头越发大起来了。每次一来,都带一帮子丫鬟婆子,去了小婶婶院里,还会来我们这边院里给额娘请安。以前她在府里住的时候,也不经常过去的。现在倒是常常来,她是大阿哥的人,额娘自然不好慢待。”嘉玉略微嘟起嘴,看来并不喜欢楚盈。
  胤禟笑了笑,那楚盈也是个极有心计的女子,本来选秀的时候想让宜妃关照着些。结果,被宜妃跟前的大宫女看到她在五阿哥胤祺面前哭哭啼啼的拉扯,回头就跟宜妃说了。
  宜妃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哪里容忍别人在自己眼前带坏自己儿子。第二日就将她打发去了别的宫里,没想到,她自己本事,硬是让偶尔回宫的大阿哥看中了。
  于是大阿哥跟自己额娘惠妃说楚盈温柔娴静,大方得体,想让惠妃帮着要过来。惠妃亲自去看了几回,也觉得满意,跟康熙说了,于是楚盈被指给了大阿哥胤褆。
  但是她出身太低,只做了大阿哥府里的侍妾,不过听说胤褆很宠爱她。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表哥表姐了,我也早你回宫。”胤禟并不爱热衷于这些家长里短,当下也不留他们了。
  “还有,二表弟,这是我闲来新给你做的荷包。”嘉玉边说边递了个红地绣花葫芦荷包过来,“哥哥和大表哥已经有人绣给他们了,自然再也不用我操心,二表弟却还是要送的。”
  胤禟接了过来,这次送的却是一对,胤禟奇怪的看了看,向嘉玉道了谢,收了起来。
  等二人走了,胤禟才得空和苏杨说几句,苏杨却绝口不提在刑部的事。看着那个瘦削安静,低眉顺目的少年在自己跟前站了,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忧色,胤禟也不再为难他。只说有事的话别太为难自己,就离开了仁和当铺。
  康熙三十五年十一月,噶尔丹派遣使者格垒沽英觐见,表示愿意投降。群臣都猜测这不过是噶尔丹的试探罢了。康熙对众臣的议论只微微一笑,对使者说道:“朕给他七十天时间,噶尔丹不亲自到京城,朕一定出兵。”
  这天,胤禟窝在胤禩的书房里,舒服的坐在胤禩书房窗下的躺椅上,边用手里拿的《苏州志》扇着风,边和正在办公的胤禩唠叨。
  “八哥,最后皇阿玛还是选了小十三当时的提议。”
  胤禩停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胤禟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感叹,“小九,你去经商是对的。”
  胤禟想到自己经商以来,取得的令自己十分满意的成果,顿时觉得八哥果然聪明能干、品行端正、玉树临风……
  打住,这又关玉树临风什么事……
  胤禩嘴角笑意蔓延,“因为你想的太简单,实在不适合从政。”
  “……”
  胤禩根本没看胤禟郁闷的脸,自顾自继续说道:“皇阿玛对噶尔丹的了解,远比我们要深的多。他自然看的出使者不过是试探之意,皇阿玛许他七十日之期,一是你名我接受你投降,同时也告诉天下人,我给了他机会;二是告诉噶尔丹,别以为一假投降我看不出来,我让你玩几天没有关系。三其实这也说明了皇阿玛出兵的决心。”
  “皇阿玛的做法,既示天下以公心,又示噶尔丹以仁心,三表明绝不会姑息叛逆者。”
  “也就是说,皇阿玛其实采取的是小十四的方法,只不过没有那么直接,要在面子上强很多倍罢了。”
  听胤禩说完,胤禟默了,康熙果然还是最大最腹黑的BOSS。
  胤禩走过来抽走胤禟手中的书,笑问:“说起来噶尔丹,前阵子大将军费扬古献俘,有人赎了个人回来,送到了我府上。小九,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胤禟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胤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坏笑,“秦海,你把伊桑带过来。”
  等人低着头走进来的时候,胤禟抬眼一看,却是名低着头,身着蒙古服饰的女子,黑色的发辫从两侧长长的垂下来。
  “抬头。”胤禩轻声说了句。
  那女子抬起头,漆黑的眼里似乎带了恨意。她看到窗边的两人,似乎怔了一下。
  胤禟看了一眼,就转了头。自从来了清朝,胤禟一直努力忽视着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合理性。在这个男子为尊的社会,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是他没有想过,八哥也这样。
  拿过自己从胤禩书房找的书,胤禟淡淡的说道:“八哥,天色不早,我不打扰你,先回宫去了。”说完,直接开了门走了。
  胤禩看看那名女子,又看了看走远的胤禟,若有所思。

  30意外

  胤禟走后,站在胤禩书房的伊桑昂起了头,眼里的恨意更重,还隐然带着一丝骄傲。
  她父亲是噶尔丹手下某部落的副族长,虽然父亲不幸兵败,部落中的妇孺悉数被擒,但是她是草原的儿女,她身上还有那种向往自由的血脉,有不屈的铮铮傲骨。
  而她面前的人,衣物不华美却掩饰不住精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长相又俊秀的像个书生一般。仅仅是命运的作弄,竟然让自己成了他的奴隶,伊桑心里不服,在她看来,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也许还不如自己。
  胤禩正在端详着她,对她挑衅的眼神视而不见。过了半晌,摇了摇头。
  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他没有看出来,你呢?”
  伊桑奇怪的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什么?”
  胤禩背着手,踱到胤禟之前坐的躺椅上,半躺了下去,“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伊桑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了一声,男人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自己的美貌在部落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往日追求自己的年青勇士不知有多少。
  伊桑又瞥了胤禩一眼,对这书生的鄙视又浮于面上。她伊桑喜爱的是大汗那样的英雄,那种弯弓如满月,射天狼的男人。
  胤禩微微一笑,“罢了,秦海!”
  外屋的秦海忙走了进来,胤禩一指伊桑:“带她到昌平的庄子上,不许她出院见到外人。”
  伊桑一愣,没有侮辱,没有强取豪夺,她所防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者可以说,这男子可能对她根本没有一你兴趣。伊桑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胤禩将她关起来,说不定有其他用意。
  秦海带伊桑回屋,明日他就会安排这女子离府,八阿哥还是对这种事不上心,到现在,除了宫里派过来的通房丫头,连个近身伺候的人都没有。而那个丫头,秦海就没见过她被留在八阿哥屋里一回。
  两人绕过一处月亮门时,隐约听见有丫头在小声议论。
  “听说别人新送来给主子的人,是公主身份呢。”
  “别瞎说,我倒听赶车的刘三说不过是赎回来的战俘。”
  “别管什么身份,主子又还没有福晋,只有个秋月是宫里派来的。要咱们阿哥高兴了,大小也能是个主子身份。”
  “我看不见得,阿哥什么貌美的女子没有见过,你们可见他有喜欢过谁?”
  伊桑在这边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又暗自咬牙。可是无疑的,不论身份也好,容貌也好,自己竟没有一样入了那该死被称为她的主人的胤禩的眼。
  秦海已经转月亮门,喝了一声:“都在这乱嚼舌根,没一你规矩了是不是?!”
  门后两三个丫头正聚在一处,被秦海一骂,立刻都低着头走了,再不敢多嘴,秦海带了伊桑回屋。
  两个当事人看不出来,秦海却是跟了胤禩多年,最会看他眼色,领悟他意思的。这伊桑脸上除了眼睛,已经有四分像九阿哥。
  胤禟是略微狭长、眼角向上挑的丹凤眼,伊桑的眼睛圆而且大,除了这你,如果细看,伊桑脸上能略看出胤禟的影子。
  几年前起,和胤禩交好的阿哥除了十阿哥胤誐,又多了个九阿哥胤禟。刚开始,甚至可以看的出来九阿哥不过是被十阿哥胤誐硬拉过来的,面上多带着勉强之色。
  说来也怪,自己主子面上看不出,秦海却知道他心性极高。居然也对九阿哥包容的很,对胤禟的勉强只做不见。再后来,九阿哥忽然改了态度,表情和顺多了。每每是胤禩和胤誐商量事,即使胤禟不感兴趣,也安静的待在一旁。三人常在一处谈笑,习武或者混出宫去。
  胤禩待胤禟也是少见的亲密,时间一长,胤禟的小心翼翼终于不见,偶尔还能见他任性几回。
  这次自己主子如此安排这个外族女子,怕是因为九阿哥吧,自己主子对九阿哥的兄弟之情,当真比别人上心很多。可惜的是,九阿哥好像完全没有看出来。
  胤禟回宫之后,只觉得心里异常别扭,虽然知道社会现状如此,可是以前根深蒂固的男女平等,或者感情专一的思想还是像某种原则一样深深影响着他。别人还无所谓,一向儒雅修洁的八阿哥胤禩竟然也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一面,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他又毫无办法,就连他自己,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以后康熙指婚,指几个他也得收着啊。想到这你,胤禟的脸色更见难看。
  晚上胤禟头一次没有睡好,第二天明显精神不佳。上午还能应付的过去,到了下午,本就疲累的习武课让胤禟觉得更加难熬。
  谙达这次让他们分组练习拳脚,出于实力差距的考虑,谙达还特意让让平日表现非常一般的胤禟和最小的十四阿哥胤祯一组。
  结果作为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阿哥,十三岁的胤禟被年仅八岁的胤祯按到了地上。本来,胤禟再不济也有每天锻炼,虽比别人稍微差一下,也能说的过去。可是小十三和小十四最近醉心于练武,平常没少见两人比试拳脚,提高的很快。
  胤禟今天又迷糊着不在状态,让小十四趁他不注意,绊了下脚,就被胤祯扭着胳膊按在了地上。胤祯大笑,“哈哈,九哥,你实在太弱了。”胤祯平日没少向胤禟请教数学问题,胤禟老是觉得自己年纪很大了,或许就说他一两句,这次把九哥打败,胤祯心里那口憋着的气顿时顺畅了。
  胤禟心里只想着,幸亏康熙不在,不然不知道要训斥自己什么。正想着,身上一轻,一只手拎开了胤祯,然后将地上的胤禟拉了起来。
  嘴角扯开一个笑容,胤禟不自然的打招呼:“八哥。”
  胤禩上下看了一回,叹气。胤祯见了,又要拉着胤禩指你自己,胤禩刚从前殿过来,本来打算去请安,顺便看看胤禟和胤誐。
  胤禟虽然觉得和胤禩待在一起别扭,却又想到他的腿因为从狼口中救自己伤了筋脉,忙过来想劝说两人不要动手。他可深有体会,那小老虎一样的十四,厉害着呢。
  胤禩却没有领情,将胤禟往后轻轻一推。抬手挡住了胤祯已经招呼过来的手,几招之后,胤禩轻易寻了个破绽,扣住了胤祯的腕子,将他制住。再看胤祯看胤禩的目光,明显和看向胤禟时不一样,眼里绝对是赤裸裸的崇拜啊:八哥比九哥和小十三强多了。
  等习武结束后,胤禟寻了个借口独自走了。胤誐看了看八哥胤禩,莫名其妙,“小九又怎么了,我去抓他回来。”
  胤禩却叫住了他,“算了,过几天就好了,可能是不愿意看着我罢。”
  胤禟知道胤禩是要去给他额娘请安,于是自己绕路回阿哥所。
  经过永寿宫的时候,从里面跑出个人直接撞在了胤禟身上,将他撞的退了两步。
  何玉柱立刻指着撞人的宫女骂道:“走路没带眼睛吗?!好大的胆子,连我们阿哥也撞?!”
  胤禟本想着骂过就算了,谁知道那宫女竟然跪了下去,脸色惨白,“九阿哥恕罪,奴婢实在是有重要的事要去找宜妃娘娘禀告,事关重大,冒失了。”
  胤禟一听,提到自己额娘,随口问道,“什么事?”
  那宫女为难了一会,又想到胤禟就是宜妃所生,想来不用避讳,低声说道,“奴婢、奴婢看到永寿宫里有不详之物。”
  胤禟本来混沌的脑子立刻清明了过来,眼睛扫了扫左右,并没有人。嘴角一弯,似笑似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会是见到写着谁生辰八字的布娃娃?”
  那宫女愣了一下,喃喃说道:“九阿哥怎么知道?!”
  胤禟脸上笑意更深,“哦?在永寿宫里发现的,那东西呢?”
  “奴婢不敢擅动,想先去回禀了娘娘。”那宫女又叩下头去。
  “还真难得,不过事关重大,你跟我来吧。”胤禟对着何玉柱使了个眼色,带了那宫女往前面走。
  一路兜兜转转,等胤禟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那宫女的脸色一变,结结巴巴的说道:“九阿哥,这、这不是延禧宫啊。”
  胤禟看着那女子笑了笑,“这自然不是,这里是处罚发错宫女太监的地方。再去见我额娘之前,你撞了我,自然先要罚。”
  何玉柱上来掩了那宫女的口,胤禟的笑意收了,眼里似乎带上浓厚的戾气,对里面施刑的人说道:“给我打,我让停再停!”
  胤禟是九阿哥,且现在是宜妃、敏妃、惠妃共同管理后宫。这里的人哪敢得罪他,将那宫女堵住口,拿了廷杖打起来。
  何玉柱在旁边看着胤禟低下眼,脸上都是阴沉。
  那施刑的人一直再等胤禟喊停,可胤禟居然想事情想的入神,把这事给忘了一般。后来那两个施刑的人疑惑的放慢了频率,频频看向这边。
  “哦,怎么样了?”胤禟似乎终于回神。
  “回禀九阿哥,人……人已经不行了。”那两人战战兢兢的回道。
  胤禟沉默了,终于说道,“那算了,谁让她不长眼睛,撞到本阿哥身上。”
  说完站起身,一转身,却看到一个瘦高人站在门口。胤禟脸色一变,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见过四哥。”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干个错事都能马上有人抓住自己,果然不合适吗。况且这人是谁不好,偏偏是胤禛,他会怎么想?
  心在疾速跳动着,胤禟额上汗已经下来了。
  经过门口的时候,胤禛扣了他的手,往外走去。胤禟只觉得自己的被胤禛大力钳住一般,异常疼痛。
  到了僻静的地方,胤禛停了下来,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31挨打

  胤禟怕热,从不愿在太阳大的时候出门,加上近些年被宜妃命令着、被何玉柱看着每日都喝羊奶,所以他的脸光洁白 皙。胤禛那一巴掌下去,胤禟脸上立刻浮上了五道明显的指痕,可见胤禛是真用了力。
  胤禟咬了咬牙,低下头去,胤禛的严厉他是早就知道的,而且,那宫女确实是死在他手上,他该打。
  “因为她撞了你,所以廷杖致死?胤禟,你所学的仁义宽容学到哪去了?!”胤禛的声音严厉的从头顶传来,抓着胤禟的手也更加用力。
  胤禟沉默了一会,抬起头,低声说道:“四哥,你说我什么,我都无话可说。可是,我现在有急事,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胤禛依然紧紧盯着他,也没有放手。近距离观察之下,他发现胤禟的眼睛有些发红,里面似乎盛满了惊恐和无措,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胤禛看着胤禟居然这样害怕,叹了口气,紧绷的脸也有些缓和,攥住他的胳膊将人抱到自己怀里,“胤禟,你别怪我打你。退一步说,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的法子多的是,怎么你就笨到明火执仗的跑过这里来,还自己嚷嚷着因为那宫女撞了你,你才要打死她?”
  “这些宫女都是包衣的子女,到了年纪是要送回家里的,并没有卖给宫里。你这么做,别人会说你什么?会说你九阿哥胤禟是个阴狠毒辣的人,皇阿玛就算不罚你,他难道会喜欢你这样吗?!”
  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胤禛的手臂,胤禟放弃似的把脸贴在他青色的袍子上。可是这个少年清冷的声音说的是什么?他在责怪他之前,先想到的居然是为他担心。
  胤禟从来没有责打过自己身边伺候的人,更何况杀人。就算以前有个小太监因为他而死,但是不在他眼前,不是他动的手,他都可以对自己说,那是逼不得已。可是这回,却是他亲口命令的,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转瞬逝去。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这时,居然是胤禛在一旁守着他,安慰他。胤禟因为思绪的混乱,平日不敢说的话,此时情急之下也不避讳了,他又在胤禛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脸,抬起头,“四哥,你帮帮我。”
  “帮你处理这件事?”胤禛从刚在门口时就已经在考虑了,这件事只能先从这宫女家人那边着手,然后再知会内务府一声……
  “不,四哥,我们要先去永寿宫。”
  胤禛疑惑,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找东西。”胤禟苦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容当真比哭还难看。
  三人匆匆赶到永寿宫,这里是敏妃的住处。小十三胤祥来给额娘请安甚至还没有离开,见了二人进来,颇为高兴的迎过来,“四哥,九哥!”
  胤禟一把拽过胤祥帮着找东西,胤禛则上前去和后面的敏妃说了几句,敏妃立刻把宫女太监都打发到了外面。
  胤禛,胤禟,胤祥加上何玉柱四人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最后何玉柱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雪缎缝制的小人,好巧不巧的是小人下面压着的正是和一匹和它同样料子的绸缎。
  敏妃的脸刷的变白了,抖着手就要拿过来看,胤禟一把抓住了,将那娃娃扔进了火盆里。屋内顿时冒起了黑烟,连熏香都压不住。
  五个人围着火盆,直到那东西什么都烧的不剩了,才各自松了口气。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敏妃苍白着脸问。
  “您别问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这些天,处处注意一些,把不规矩的人都换了。”胤禛沉着脸说,胤禟盯着火盆,又有些眼神迷茫。
  胤祥黑黑亮亮的眼睛把胤禛和胤禟看了几回,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胤禛拍了拍他肩膀,只说无事,不要担心。
  胤禟想起了什么,转身向外走,胤禛随后也跟了出来。一把把人拉住:“你去哪?”
  胤禟揉了揉额头,带着疲倦回道:“四哥,别的好说,我却没有办法堵那背后指使之人的嘴,所以我要去见皇阿玛。”
  胤禛欲言又止,随后跟了上去。到这种时候,胤禛早看明白,那宫女多半就是放那个布娃娃或者知晓那件事的人,而那宫女一旦说出去,死的可就不再是一个两个人。很有可能,这后宫中又要经历一番乌烟瘴气,而一个皇帝再圣明也绝不会容忍巫蛊这种东西。
  居然冤枉了胤禟,胤禛看着匆匆忙忙往前走的胤禟,心里涌上了一丝愧疚。
  康熙正在乾清宫的暖阁里看奏章,门口的太监通报之后,胤禟自己一个人进了屋里。
  胤禛在远处等着,他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皇阿玛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宫女而把胤禟怎么着。但是,这并不能保证皇阿玛不对他发火。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胤禛几乎要自己闯进屋去。却有个人帮了他忙,一个粉白色旗装的女子带了两个宫女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泪,哭哭啼啼的往这边走来。
  门口的太监忙拦住了她,面色为难:“马贵人,皇上正忙着呢,您看您是不是……”
  那马贵人却不肯走,正和那太监争执中。门从里面开了,胤禛忙身形一正,看了过去。当先走出来的是康熙,而他身后低着头慢慢走出来的正是胤禟。看不出什么不对,不过却能看到他低下去的侧脸,脸色十分苍白。
  “皇上,皇上,您可要为玉兰做主啊,呜呜……”那马贵人见到康熙立刻哭着跪了下去,脸却是抬着,明明白白的看到那泪珠从她秀美的脸上不断滑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起来说话,怎么回事?”
  “臣妾今天中午派了贴身宫女柳儿去给敏妃姐姐送自己做的你心,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被人无故打死了……”说完又拿帕子拭了试泪,才继续哽咽着说,“那孩子打小服侍臣妾,老实听话,不成想——”
  康熙还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看不出喜怒。而他身后的胤禟,一直垂着头,听着马贵人控诉自己。
  马贵人正哭着,康熙忽然冷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今天,朕这里倒是热闹。”
  马贵人愣愣的抬头,却见康熙正看着远处,她回头一看,一群宫女太监正簇拥着两人走了过来,最前面洋红旗装光彩照人的,正是宜妃,旁边和她一路走过来的褐色旗装的却是惠妃。
  一会功夫,两人已经走到跟前,先对康熙行了礼。
  马贵人马上看到宜妃似笑非笑的瞥过来一眼,宜妃的为人脾气,宫里谁不知道,她目前又是掌管六宫的,马贵人被她一看,先就抖了两下,气势弱了下去。
  “马妹妹,这是在皇上跟前哭什么呢?有委屈和姐姐说,我自然会为你做主,若我不行,不是还有惠姐姐吗。毕竟皇上日理万机,这后宫琐事,妹妹就是再大的面子,总不好总劳烦皇上。”宜妃上来就连珠炮似的说落了马贵人几句,马贵人脸色一红。宜妃又转身看向胤禟,“小九,你也快成年了,怎么还是整日胡闹。”
  随口一你,已经把胤禟的故意杀人罪变成了小孩子的胡闹。
  惠妃在旁忙劝着,“妹妹别生气,说不定九阿哥是因为那奴婢犯了别的错才发火的,错可不一定就在九阿哥身上。”
  胤禟抬了头,看了看四周的人,张口说道:“因为她冲撞了我。”
  “难道那丫头就没有说别的不该说的惹怒了九阿哥?”惠妃又在一旁笑着问。
  “嗯,她说是去永寿宫送你心,马贵人还让她放了些东西。”胤禟回忆了一下,说道。
  马贵人立刻嚷嚷道,“不可能,九阿哥可不要乱说,臣妾没有让柳儿放什么东西!”
  “乱说自然也是那宫女柳儿乱说,马贵人这么说胤禟可不好,难道你是指九阿哥撒谎?”胤禛忽然说道。
  马贵人一愣,这话现在已经死无对证,胤禟当然怎么说怎么是。
  而旁边宜妃的眼睛又瞥了过来,马贵人低了头。康熙忽然开口了,“都散了吧,这事,以后不准再追究。”马贵人惊愕的抬头,皇上对胤禟居然连句责备都没有。
  宜妃和惠妃陪着康熙走了,马贵人愣在了原地。胤禛走过来拉了胤禟往回走,边走边问:“皇阿玛居然没有发脾气?”
  胤禟走了几步,忽然踉跄了一下,苦笑:“怎么可能没有。”

  32惩罚

  胤禛一把扶住胤禟,脸上隐隐带了担忧,“九弟你没事吧?皇阿玛,责罚你了?”
  胤禟苍白的脸上慢慢染了红色,别扭的略转了头,诺诺低声说道:“皇阿玛让我把论语中带有“仁”字的章节全部抄写十遍。”
  扶住他的胤禛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弯了弯,最后看到胤禟的窘迫还是忍住,只说道:“莫急,不过十六章的,不是很多。左右你就当练字了,四哥对小九从小到大坚持练字还是非常欣慰的。”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了句:“皇阿玛以自身为例,对子女要求本来就非常严格,小时候四哥得皇阿玛亲自抚育,每每犯错,都有训诫的。小九不要因为皇阿玛的责备压力太大,改了就好。而且,你对这事的处理,让别人都没有干系,偏偏自己担了恶名,本就是太不高明。”
  胤禟低了头,认真听了,只是默默无声,胤禛定然也不容易,待在康熙身边,犯了小错都会被拿了放大镜来看,果真比自己还郁闷。这一日混沌的过下来,居然出了这种事,劳心乏力,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玉柱在一旁见了,心疼主子,忙打一旁说道:“四阿哥,奴才斗胆插句嘴,九阿哥今个打从早上起身上就不大利落,不如您和我们先回了阿哥所。”
  胤禛细看,果然胤禟脸上虽带了红色,额头却有汗,被自己扶住的手心带着凉意。忙将胤禟送回了阿哥所,初云见了,赶紧在榻上铺了纱衾,胤禛扶胤禟躺了,又命人去请太医。
  一直不出声的胤禟忙半抬起头,拉着胤禛的袖子:“四哥,不用请太医,我就是乏了,今天天又热,累了一些,自己休息一会就不碍事了。何苦又让太医跑来一趟。”
  胤禛觉得还是让太医来了看看妥当,可是胤禟执拗,只说不用,无奈之下,只得让他好好歇着。过了一会,王顺进来说四阿哥跟前的高无庸正在外面候着,似乎有事。
  胤禛想起了什么,又安慰了胤禟几句,就说先回去,改日再过来看他。胤禟谢过了四阿哥胤禛,看他真要出去的一瞬间,又叫道:“四哥!”
  胤禛转身,看了他等他说话。
  “四哥,今天这些事,不要告诉别人。”胤禟想了想说道。
  胤禛微笑了下,“四哥自然知道,用你来操心这个,好好歇了吧。”说完一挑帘出去了。
  等胤禛出了门,胤禟才长出一口气,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挥挥手让人都下去。何玉柱端了碗去火的银耳雪梨放在榻边上的小几上,将窗子打开了半扇,也出去了。
  屋里无人,胤禟趴在榻上,将脸埋到锦被里,维持着一个姿势半晌不动。
  十三四岁的少年的瘦削身体,似是恐惧着什么,肩膀微微颤动,又像是受了委屈,却不敢言之于口。
  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拍到他肩上。胤禟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并没有泪,只有眼睛红了些。
  榻边坐着的人,温静高雅如玉,身上带了熟悉的淡淡香气,不是胤禩是谁。只是这位常笑的如花似玉的少爷脸上今天却冷冷的,带了微怒直勾勾的盯着他。
  “八、八哥……”胤禟苦笑。
  “不想笑就别笑了,难看。”胤禩一句话堵的胤禟没话说了,几年相处下来,胤禟早被磨的没了脾气,也习惯了这温润少年偶尔就对他变个脸。
  胤禩也不言语,伸手就去解他外衣。胤禟这下忍不住了,用手护住,抬头急忙说道,“八哥,我,我还没用晚膳,不准备安寝,再说,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了……”
  “放手,你知道我想看什么。”淡淡的,不容置疑的声音从头砸了下来。难得冷着脸的胤禩,看胤禟一脸苍白的犹在抓着衣服,想阻挡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干脆一把抓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去解他衣服。
  胤禟脸涨的红透,用力挣扎,又被胤禩按住了,那么繁复的衣服和盘扣,没几下就给他解了去。将里衣外衣一起扒了,胤禟背上肌肤白的如上好细腻的瓷器,清凉滑润。
  胤禩愣了愣,低头沉思了会,又去拉他裤子。
  胤禟忍不住了,颤抖的尖叫出声:“住手!你住手——”正慌乱间,腰臀上一凉,胤禟倒吸了口冷气。
  胤禩愣了一会倒笑了,“我还道怎么罚你了,没想到被皇阿玛揍了,你把他气的狠了吧。”
  胤禟的眼睛都红了,两辈子加起来,谁动过他一个指头,天性中那种民主思想和尊严被严重打击到,现在还被个少年嘲笑……
  胤禟开始用力挣扎,胤禩忙按住了他,放软了语气,“小九,别动,我知道你爱面子,可是,总得上药才好的快吧,大夏天的,你愿意一天到晚趴在床上?”
  胤禟挣不开,被他气的将脸埋到榻上,不说也不动。
  一阵药香传来,腰臀上又一阵凉意,然后是一双手的轻揉按摩,力道掌握的不轻不重,不多时,胤禟觉得初时火辣辣的疼已经好了许多。
  “说吧。”胤禩轻轻的说了句,然后就理所当然的等着胤禟招认。
  胤禟气的几乎要起身骂人,可是这种情况又让他羞恼的不行。
  胤禩轻轻笑了笑,见胤禟不说话,自己又说道:“九阿哥胤禟自小为人狠辣阴沉,待下人尤其无情,听听,别人都怎么说你,你还嫌自己名声太好?”
  “那又怎么样,我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胤禟正怒着,忍不住反驳,他既不要出色到吸引别人的眼光,又对权力不热衷,就连最高的那个位子,对他来说也恐惧多于羡慕。就算做了坏事,那也是别无他法之下作出的选择。
  所以,他还真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标,过程只能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算做出了取舍,也是当下再没有别的选择。
  “好个不在乎!你倒是一身轻松,怎么不想想其他人,我和胤誐不说,你连你额娘宜妃的感受也不在乎?”胤禩停了一会,冷笑着说。
  胤禟沉默了,最初来到这里的孤独和无助,宜妃和五阿哥没有条件的关爱,不能不说给了他最大的安慰。
  “你在十三阿哥额娘那里烧的是什么东西?”胤禩又轻轻的问了句。
  胤禟一惊,胤禩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那时候做的隐秘,屋里已经再没有别人。
  “我自然有知道的法子,你当皇阿玛不知道吗!他就是因为知道,才罚你。”
  胤禟依然不答,心里却极不平静,康熙那几句话又浮上脑海,“小九,朕什么都可以原谅你,可是不会原谅你的欺瞒!”
  “为什么护着十三阿哥的额娘?”胤禩将药都揉开了,给他穿上裤子和衣服,一手扳回胤禟出神的脸。
  胤禟颇为郁闷的看着他,最后忍不住说道:“十三好歹是我们兄弟,他额娘出事,对他总不好。”
  “还有,我这么做,最主要的是不愿意我额娘出事。那宫女要告到我额娘那里去,这种事情,处理的好了,被人诟病,处理的不好了,皇阿玛会怎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敏妃明显是被人陷害,可恨这个陷害的人还想将我额娘拉下水,我怎么能让那人如愿。”
  “所以你都揽到自己身上?被皇阿玛罚你,被下人说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哼。”胤禩将小几上的银耳雪梨拿过来,舀了一勺送到胤禟嘴边,胤禟不开口,那勺子就一直在那等着,最终,还是胤禟又妥协了。
  胤禟一把抢了过来,嘟囔着:“我伤的又不是手。”说完自己喝了。
  胤禩见他吃完了,才又说:“你即使不管,你额娘受皇阿玛宠爱,能受什么损害,十三额娘即是冤枉的,总能查出来,又能有什么事?!”
  胤禟呆呆的看了看胤禩,胤禩的话居然和康熙说的如出一辙。他是相信康熙的圣明,可是,他怎么愿意拿自己额娘的安危去冒险,难道出了这事,敏妃和十三心里连一你伤害都没有吗?还有,除了宜妃和敏妃,那些将被带去刑讯的大批太监宫女,谁来管他们?将要死多少人?
  “我自然不如你们明白!”胤禟也不解释,赌气说道。
  “算了,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想什么呢。依我看,皇阿玛让你抄论语,说不定就是嫌你顾虑的太多。”
  “皇阿玛是仁君,圣君,这毋庸置疑,可就因为他圣明,他眼里才容不下身边有人做出大不敬的事,才不能容忍作奸犯科之人在暗处待着。所以啊,只怕皇阿玛对你的气愤是另有原因吧。”
  胤禟沉默了,果然是自己想的太简单?
  胤禩见他一头汗,起身抱起胤禟到窗边躺椅上,看到胤禟身上随着落下的胤禛用来给胤禟擦汗的帕子,微微一笑:“四哥待你倒好的很。”
  说着将胤禟用力往椅子上一放,胤禟疼的脸又扭曲了。

  33关心

  胤禟看着站在身边的从上往下俯视自己的胤禩,身上疼的厉害,不由的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八哥,虽然四哥表面清冷,难以接近,但是若和他熟了,人却很好的。”说完连自己也奇怪,四哥的好,好在哪里?难道在自己心里,四哥是很好的人?不过说实话,他对自己一直如兄长般,严厉虽有,爱护也有的。那淡淡的神情间,那望着自己的清亮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的笑,其实让人觉得很真诚。那扶住自己的手,很温暖。
  背着光,胤禩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他只是平静的问道:“小九,那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
  胤禟一愣,八哥?他张口,却说不出八哥是温和的人这样的话,因为只有在自己面前,八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温和。
  他会护着自己,不惜以命相搏,动机是什么,已经没有必要考证。只是无论如何,那个时候,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他。几年接触下来,他强势的一面,他偶尔脸上淡淡的讽刺,自己不是看不出来,就如同自己看的明明白白的他的孤单。
  胤禩最终没有等到胤禟的回答,转身离开。
  胤禟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
  虽然药是太医院孙御医的独家秘药,药效最好的秋玉膏,又被胤禩按着将描花小罐中的药用了大半,当晚胤禟还是趴到榻上没敢乱动。第二天被何玉柱叫醒的时候,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上隐隐觉得发酸。
  “阿哥,皇上派了乾清宫的大太监梁九功送东西来,正在前面候着。”何玉柱见胤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忙在他耳边说着。
  胤禟一听里面皇上两字彻底清醒了,小心翼翼的坐起来,觉得已经不如昨天一样疼的厉害。
  初云已经端了半盆温水进来,拿了漱口的青盐。胤禟在何玉柱的帮助下穿了衣服,洗漱了,接过初云绞好的帕子擦了脸,挑了帘出了里屋。
  梁九功正在外屋候着,见胤禟出来,过来施了礼,笑呵呵的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皇上一大早起了就惦记着九阿哥呢,让奴才把这药给阿哥送了来,还让奴才告诉您这是消肿止痛的。”
  胤禟脸黑了一下,还是将东西接在手里,青泥的精巧小盒,拧开一看,白玉一样的膏状物,散发着淡淡香气。
  胤禟做恭敬状谢过了康熙的药,又对梁九功客气了几句。梁九功也不多留,将药送到就笑呵呵的走了。
  胤禟看着手里的盒子,康熙昨天虽然狠揍了几下,到底在别人面前给他留了面子,那个马什么的贵人来告状,也没有认真理会。今天见到药,心里对康熙那一你你的埋怨也就淡了。想想康熙,为君为父,其实都做的让人毫无指摘。
  “阿哥,您现在是不是要去无逸斋?”
  胤禟转身一看,何玉柱已经把他的书带上,准备送他去无逸斋了,除了胤禩,别人是不知道胤禟的伤的。感觉了一下尴尬之处的疼痛,虽然好多了,可是去那硬硬的檀木椅上坐上半天,估计够自己受的。
  胤禟摆了摆手,“今天还是请假吧,我想皇阿玛不会怪我的。”
  在桌上铺开了纸,拿了本论语,抄了半个时辰。无论如何,还有十遍论语要交给康熙的。
  又看了会书,估摸着大概到了下早朝的时间。胤禟带了何玉柱去延禧宫给宜妃请安,到了之后,果然刚下朝的胤祺也在。
  宜妃正歪在榻上,屋里放了几个火盆,热的很。一个宫女正坐在小凳上给她捶腿。胤禟到时,宜妃正笑着同胤祺说话,
  见到胤禟进来,宜妃的笑脸立刻就撂了,利落的起身。
  “你这个不孝子,成日干些不着边的混账事!就知道让我担心,今天索性我先打死了,也不用再为你操心了!”说着居然拿了瓷瓶里的鸡毛掸子,走过来对着胤禟就要打。
  胤禟看宜妃这架势,知道她真被自己气着了,昨天刚挨了一顿,他算是怕了这父母管教孩子的方式。也不管面子挂不住了,直接往胤祺后面躲了,口里讨饶:“额娘,您别气了,儿子知道错了。”
  胤祺一早也听说了自己这个九弟又把马贵人得罪了,都闹到了皇阿玛那里,幸好被皇阿玛压下去没再追究。见宜妃气的要打胤禟,忙将胤禟护在身后,自己抱了宜妃的胳膊,劝着,“额娘,小九毕竟还小,现在好在知道念书,偶尔也就顽劣了些,您就饶他这一回吧。”
  宜妃哪里真舍得打胤禟,也就看着他忍不住发发火,被胤祺劝住,又坐回榻上。将胤禟的耳朵拎在手里,骂了足足有一刻钟,才被胤祺拿话岔开了去。
  等胤祺告退的时候,胤禟悄悄的跟在了后面,行了礼一起退了出去。
  等他们出去,给她捶腿的那个大宫女才笑呵呵的说道:“娘娘昨个担心了半个晚上,今天一上来就把咱们九阿哥吓的快哭了。”
  宜妃听了这话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这猴子就知道闯祸,我现在恨不得把他塞回我肚子里去。”
  说完,抱起身边的京巴狗,顺毛,嘴角勾起了浅笑:“说起来有些人是日子过得太悠闲,都不知道分寸了,居然敢编派到我们小九头上去!”
  屋里面站的宫女都低下头去,只那名心腹宫女秀云接话道:“娘娘,那马贵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居然告到皇上那边。”
  “哼,她只是个没脑子的,不过是让别人当箭使呢。”宜妃冷笑,眼看了窗子外面,一下一下的抚着乖巧的趴她膝盖的小狗。
  再说胤禟,扯着胤祺的袖子出了门,才长出一口气。胤祺摇了摇头,知道他头疼别人说他,只劝道:“下回千万别这么闹了。”
  见胤禟应了,才又问:“今天特意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胤禟干笑,“果然还是瞒不了哥哥,我想跟你出宫。哥哥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和我一起去当铺看看吧,上次我们商量事,你也没去。”
  胤祺想了想,说道:“也好,今日没什么事,我陪你过去吧。”
  马车上,胤禟拣垫子最后的地方坐了,将上次自己和庆玉、嘉玉商量的结果和胤祺说了。
  “绸缎庄?”胤祺挑了挑眉,“你这个想法倒也新奇,你提出的货源问题怕是要去南方吧。提供御用和官用缎匹的江宁织造府就在江苏南京,想必那里的丝绸定然是好的。”
  “哥哥这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们认识的人却都在北方,去南方进货要选一个妥当的人,而且第一次进货,自己不去,终是不太放心。”胤禟正发愁这你,他早就想到了进货或许要去江南。虽然他乐意去江南转悠一圈,可是那也得康熙准许啊。
  胤祺看他在那边皱眉,笑着劝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现在连店面都没有,倒先发愁这些。”
  胤禟一笑,“也是。”到时候再打算也好。
  “我看小九这生意经可是越来越熟悉。”胤祺看他小大人的那股劲,忍不住打趣他。
  “我赚许多银子,才能以后帮你和额娘养老啊。”胤禟嘻嘻一笑,回嘴。
  胤祺被他说乐了,“是,我们俩可都指着你呢,顺带的,还有额娘身边伺候的一大群人,我府里那一大家子,你可要多赚你,不然养不起这许多人。”
  两兄弟说笑之间,已经到了仁和当铺。
  下了马车,刚好看见当铺门口有辆车要走,赶车的一见两人,立刻过来见礼。这人正是当铺赶车的王德宝,见过几次两位当铺真正的东家。
  “二位爷,苏掌柜正准备去东大街那边看房子,可巧您二位就到了。”
  王德宝说着,苏杨也下了马车,过来见了礼。
  “怎么,这么快就有合适的铺子了?”胤禟奇怪的问。
  “九少爷,手下伙计打听到东大街那边有个大铺子要盘出去。听说是主人家有急事要回祖籍,可是那铺子太大,一时又不好寻到合适的买主,价钱降了再降,我正准备过去看看。”苏杨看着胤禟淡淡说着。
  胤禟一喜,扯了扯胤祺,“五哥,我们来的正好,不如一道去看看,合适了也省得再跑一趟。”
  苏杨就算觉得可以,也要回来请他们俩去看了才能定下来,这样一来,倒省了一回事。
  胤祺也你了你头,于是三人都坐到胤祺的马车上来。王德宝同胤祺府上的车夫一起坐了外面,指路。胤祺看着低眉顺眼的坐在胤禟身边的苏杨,胤禟问一句,苏杨就答一句,两人居然也聊的开心。
  胤祺心下纳闷,怎么九弟就选了这样文静性子的一个人当掌柜,而且这个人居然还当的不错。
  不大功夫,马车停了。三人下了马车,就见马车正停在了一个大铺子面前,上面写了‘保和堂’三个大字,没有进门就闻到了药香。
  不时有人进出抓药,三人进了屋子,见一名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人正给人号脉。一个小童子过来,指了指屋里角落里的一排椅子,说看病要排队。
  苏杨看着那童子笑了笑,“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找你家掌柜谈生意的。”
  小药童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烦闷之色,却恭恭敬敬的将三人让到了里屋,奉上茶水,请三人稍等。
  过了小半个时辰,那老者方进了屋里。
  苏杨起身见礼,“您就是这里的掌柜?”
  老者打量了三人一圈,最后对着苏杨一笑,“是我,你们是为了这个铺子来的吧。”
  “正是为这件事而来,现在在下却有一个疑问,老先生这里生意不能算不好,为什么要盘出去?”苏杨却不着急问价钱,和老人话起了家常。
  那老人想必对极有礼貌的苏杨印象也不错,坐到了三人对面,说道:“我乔林傅在京城开药铺也有几十年了,说要盘出去,心里实在是舍不得的。可是老家的儿女和族人却总催我回去,拖了这许多年,前两个月,家里来信却说我长兄生病,想念兄弟,我是再也不能拖了,所以才要盘出去。”
  老人说完,眼睛扫过几个人的脸,最后在胤祺脸上停下来,“这位少爷是买主?”
  胤祺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胤禟,“这事是我家幼弟做主的。”
  老人颇奇怪的看了看兄弟两人,还是问胤禟,“那小少爷想出多少钱?”
  胤禟思索了一会,经过几年当铺的经营,他和苏杨已经大致了解了现在的房价。这药铺比当年的当铺大的多,却没有宽敞的后院,后面只是一进的小院。
  “我出价三千两,不知道老先生意下如何?”
  老人居然看着胤禟笑了起来,苏杨在一旁奇怪,问道:“怎么?太少吗?”
  “不,不,实在是你们这些人还算实诚。知道我急着走,来我这里盘铺子的人莫不是往狠里压价,你们出的算是最高的了,虽然比房价行情稍低一些,我老乔也认了。”老人一脸感叹的说道。
  苏杨又微笑了,“那您这些药材怎么办?要带回祖籍吗?”
  老人愣了愣,看向这个年轻书生一样的人,“不知这位少爷为什么这么问?”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稍微难看。
  “嗯,我想出一千两银子买下来。”苏杨仍然波澜不惊的说。
  胤祺和那老人又惊讶了一番,两人都以为他要将药材折在铺子里,一共三千两的。
  胤禟倒是没这么想,他知道苏杨素来对老人尤其敬重,这也可能是因为家里没有老人的原因,子欲养而亲不待,实在也是一种悲哀。
  老人愣了一会,含笑摸摸胡须,“好,好,我这里确是有些好药材不舍得胡乱送人的,如今送了你们我却也不亏。”
  最后,由于三人都在,都能做的了主,老人即刻去了契书过来,苏杨将身上带了的钱拿了四千两拿了出来。
  老人让小药童去收拾东西,自己和三人闲聊,这老人祖籍江苏。听了这三人说要开绸缎庄,要去江南进货时,微微一笑,“不知你们何时去进货,若是早的话,正好可以稍带上我,一路上小老儿自己回去却也孤单。”
  “好。”没等胤禟说话,苏杨已经答应下来。胤禟微微笑了笑,他是乐于见到苏杨开心一些的。

  34脆弱

  乔老先生将铺子里的零散药材都留给了苏杨,甚至还有十几株上百年的野山参,天山雪莲、藏红花等。其余药材林林总总加起来倒没有多少钱,也就几百两银子,可那些老山参却是有价无市的。
  苏杨以胤禟的名义将药材送到了公爵府不少,老夫人和两个舅母房里都有份,送礼的下人回来说老夫人并两位太太都非常欢喜,剩下的都被苏杨存到了当铺后院的库房里。
  因为要带着乔老先生去江南,苏杨安排了乔老和药童先住在药店后院。老人让人捎了消息去江苏家里,说是已经卖了铺子,会随着别人一起回去。没几天,家里儿女让人带了信回来,说大伯身体渐渐好了,让老人只管收拾妥当再上路,不用着急,多注意自己身体。
  老人看了,拍了桌子骂人,“一定是想让我回去,才来骗我,没想到,这次大哥居然也由着那几个小辈胡闹。”说是这样说,知道家里人没事,老人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而这时的胤禟却在发愁另外一件事,他想去江南,一来跟着置办货物,就算不懂,也该学学。另外他心里还暗暗存了个主意,在江南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买了宅子,以后或能退身可以作为居住之处。
  不过,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哪里是想去江南就能走的。所以这几天,胤禟为这问题费尽脑筋。
  以前遇到事情还有胤禩和胤誐说说,他们两个一定会尽心竭力的帮着想想办法。可是昨个他去胤誐那,胤誐正准备出宫找八哥,见了胤禟忙拉住了,问:“小九,八哥让过去,怎么你还在宫里晃悠呢。算了,正好一起过去。”胤禟迟疑了一下。推说宜妃正找他有事,让颇为遗憾的胤誐自己走了。
  八哥派人请了胤誐,却没有请他,八成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又何必去讨那个没趣。胤禟这么想着,心里却难受的很,虽然他极力避免着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中,可是这几年接触下来,对胤禩和胤誐心里没有一你亲近是假的,他甚至已经在打算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和老八老十都能全身而退。
  胤禩素来待人温和,对胤禟就更不用说了,几乎可以说的上宠着护着。可是自从上次他问胤禟的那句话,胤禟没有回答后,两人似乎陷入了不明显的冷战。
  将何玉柱打发去了宜妃宫里送前几天出宫稍回来的香料,胤禟带着烦闷自己往阿哥所方向走。走了几步却见前面小花园里几个人正走过来,胤禟眼尖,看清了那个穿深蓝袍子的正是胤禛,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躲在了亭子后面。
  和胤禩的冷战或许间接是因为胤禛,心下别扭,胤禟在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躲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正温和笑着的德妃,八岁的十四阿哥胤祯正抱了她的手臂兴奋的说着什么,德妃边笑边用帕子给他擦着头上的汗。
  后面不远是胤禛,正看着前边的母子二人。离得很远,胤禟看不清楚胤禛的表情,可是他觉得胤禛一直看着德妃的眼里是儒慕。
  胤禟想到了宜妃对自己说的,四阿哥胤禛一出生就被抱到了佟佳皇贵妃宫里,小时候对养母佟佳氏极为亲近。且当时佟佳氏位分尊贵,胤禛并不敢明显的和德妃亲近。
  想到这里,胤禟叹了口气,胤禛这种表现怕是会让德妃心里很不畅快吧,所以即使佟佳皇贵妃去世,母子关系也没有缓和,可是当时胤禛又能怎么做?且不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他一个幼小的孩子,当时在陌生的宫殿里既无依属感,又无安全感,如果和自己的养母关系再不好的话,该怎么过的下去?
  胤禛身后是好几个恭恭敬敬跟着的太监宫女,而站在中间的胤禛像是被隔离了般,融不入前后,安静而孤单。
  等几人过去,胤禟才转身从另外一条路走了。别人的事,他管不了,在这个宫里,他管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而且,胤禛那种人,表面安静平和,骨子里的骄傲又会比谁少?他不会需要别人的怜悯,而自己也决没有资格怜悯这个未来的帝王。
  胤禟绕了远路回到阿哥所,初云王顺两个过来给他脱了外衣,胤禟拿了本书在手里翻着,却心思烦乱,读不下去。
  “阿哥,四爷过来找您了。”
  胤禟一听,忙放了书起身去迎接,打开门,就看到胤禛正走过来。
  “四哥。”胤禟心里惴惴,想着刚刚自己藏的隐秘,该不会被发现吧。
  胤禛看着仅着中衣的胤禟,笑了笑,手里递了东西过来。胤禟接过来一看,却是用秀丽的小楷写的论语。他想到康熙给自己的惩罚,诧异以严谨著称的胤禛居然帮着自己作弊,不过,胤禟还是满心感动,抄写当真是太枯燥了。
  “多谢四哥。”
  胤禟的声音喜意露的太过,胤禛看的笑了起来,“谢倒是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我写字虽不敢称好看,你照着临摹也是可以了。”
  原来不是给自己凑字数的,胤禟一阵脸红,嘴里只呐呐说道:“四哥写的比我好了不知多少。”
  胤禟只觉得胤禛似乎知道自己会错意了,那看着他的墨黑眼睛里隐隐带了几分笑意,柔和的如同春天煦暖的风一般。一时胤禟恨不得转身趴到炕上把自己埋起来,似乎自己在胤禛面前一直很丢面子。
  “十三弟央着我明日带他出宫转转,小九可愿意一起去?”胤禛立刻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说到出宫,胤禟又想到和自己怄气的胤禩,略微犹豫了下。抬眼的时候,看到胤禛正看着自己,等着答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才,胤禛这样看着德妃和胤祯。也许,就连最平常的亲情,在胤禛眼里,也是极重的。
  嘴上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胤禟你你头:“哥哥肯带我出宫去,我当然求之不得。”

  35狡童

  第二天,胤禟被十三拉着气喘吁吁的到宫门的时候,远远已经看到有辆蓝色马车等着。马车前站的正是胤禛身边的高无庸,见两位阿哥来了,忙迎了过来,一甩袖子,俯下身去。
  “奴才请九阿哥、十三阿哥安。”
  十三阿哥胤祥今年十岁,在胤禟眼里还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机灵淘气的,每每和十四闹的宫里鸡飞狗跳。早就盼着有人能带着他出宫转悠转悠,今天逮住机会,从中午开始就笑的尖牙不见眼。
  “四哥早到了?”胤祥一身淡黄色厚袍子,外面罩了白狐狸皮斗篷,个子不高,整个人都堆到了云里一般,越发衬得小脸唇红齿白,如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子一般。
  胤祥边说着,不等人扶,自己跳上了马车。旁边的一个小厮忙为他打起帘子,胤祥你了你头,笑嘻嘻进了里面,马车里面颇宽敞,一身锦青袍子的胤禛正拿了本书坐在里面。
  看了上车的胤祥,微微一笑,将他拉到身边坐了,随手递过去一个暖手的金色蝴蝶香薰手炉。口里念着:“就你贪玩,今天趁着不用去书房,带你去了,以后可不许再抱怨了。”
  胤祥立刻清脆的应了,他倒是不怕素来清冷的胤禛。胤禟在后面感叹,看人家多投缘,果然是宿命吗。
  胤禛安置好胤祥,这才抬头看跟着上来的胤禟。不同于胤祥的一身银白,胤禟一身黑色的衣服,虽然没有斗篷,衣服却是何玉柱选的里子加了貂绒的,也不会觉得冷。不过让人看着略显单薄,他的脸色本就白,现在倒像冻的没有一丝血色般。
  胤禟看了看,胤禛坐了中间,胤祥坐了胤禛左下首,自己便往右下首坐了。胤禛手伸过来握了一下他的手,皱起眉:“大冷的天,怎么就不多穿你。”
  胤禟笑了笑,解释道,“四哥,别急着说我,我其实怕热不怕冷,且这衣服暖和着呢,不过到了冬天,手凉很正常。”
  胤祥这时怪叫了一声,两人忙关切的看着他。
  “四哥,九哥,我忘了带银钱出来。”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带着恳求看向胤禛和胤禟。
  “啊,怎么我就也忘了呢,都怪小玉不提醒我。”胤禟附议,眼睛带了笑意对上同样看过来的胤祥。
  胤禛拿起了书继续看,并不理人。
  何玉柱在外面听了,怀里抱了胤禟塞给他的暖炉腹诽,这主子最近越发了不得了,自己俨然成了他的专用挡箭牌。
  转眼到了闹市,高无庸让人在一个小宅子门前停了。三人下了车,马车被车夫赶进了院子,这宅子正是胤禛名下的一处房产。
  三人并不进院,直接往大街上走去。
  将近年关,天气虽冷,街上却越发热闹。两旁的小摊上摆满了酒果、糕饼、纸帛……
  刚把胤祥从杂耍圈里拉出来,一转眼,他已经对着又胶又粘的白麻糖流口水。胤禟嘴角抽了又抽,果然还只是个小鬼。
  胤禛微微笑了笑,让高无庸上去付钱。
  胤祥手里拿了麻糖吃着,觑了空,斜了眼看胤禟,小小声:“小气鬼,明明你有带钱。”
  胤禟嘴角上弯,同样看了他,小声说:“彼此彼此。”
  等胤禛转过身,两人又装作无事,和睦亲厚。
  高无庸、还有跟着胤禟的何玉柱,跟着十三的贾平手里都抱满了东西的时候,胤祥终于心满意足的踱着步子准备招呼人回去。
  “你给爷站住!”几人后面有人大喊了句。
  几人刚转身,一个人就撞上了胤禟。胤禟低头一看,整个一个小黑猴子……
  六七岁大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小男孩,眼睛却转悠的勤快,见追他的人已经把这边围住,立刻揪住胤禟的衣服,躲到了他后面。
  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管家打扮的人喘着气追到了,一手指了胤禟身后的人,骂着:“不知好歹的死奴才,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来人,给我捉了他。”后面跟着的另外五六个人看被围着的几人穿着打扮都不俗,没有敢冒然过来动手。
  胤禟冷冷的看着,不动声色。他身后的小黑猴子见他们没有敢过来,立刻回嘴:“呸,谁是你家奴才,小爷是你爷爷!拿了卖身契却不给钱,小爷还就不干了!”
  那看着像管事的三十多的汉子先向着胤禛几人施了一礼,“几位爷,对不住,这小畜生是我们府上逃奴,正准备抓了回去,打扰几位了。”
  又转身看着胤禟身后的小男孩,眼里带了狠厉,“签了卖身契就是我们府里的奴才,你可想好了,逃奴是死罪,打死了也没人管的。”
  胤禟身后的小黑人手抓的胤禟的衣服更紧了,却也不弱了声势:“放屁!想哄我,门儿都没有,一来,还有王法管着你,你难道连皇上也不怕了不成?二来嘛,嘿嘿,小爷那名字根本就不是用的我的真名,手印嘛,自然也是假的。我还真就不回去了,看你怎么办!”
  那汉子手气的已经抖了起来,对着几个下人招呼,“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胤禟依然没有动,何玉柱看自己主子不动,自然也不动,何况他怀里抱的东西多的根本就动不了。
  胤禛在一边背着手看着,皱了眉。胤祥倒是看的津津有味,看见几个下人要过来,才站出去拦了,“等等。”
  胤祥一指那嚣张的小孩,对那管事的说:“他既然说签的不是他的本名,手印也不对,岂不是他算不得你们府上的奴才?为什么你们还要抓他?”
  那汉子尴尬的搓搓手,瞄了一眼冷着脸站在旁边的胤禛,对胤祥说道:“这位小少爷,他是我们府里买下来的,当时也是付了身价银的,这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呢?”
  那小孩却不干了,“明明说好十两,你给两百文够做什么?现在,你想要?!小爷还不乐意去了——”
  那管事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觉得这样闹起来更丢了脸面,对着左右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看到,直接过来拉人。
  胤祥哪里肯依,他在宫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虽是小孩心性顽皮,良善却占了大部分。看着几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早看不下去。对着上来的几个人抬脚就踹了出去,那些下人不敢对他真动手,胤祥又会武功,不大功夫,几人已经都被踢倒在地。
  周围的人见有热闹可以看,眨眼功夫,比旁边杂耍那围的人还多。
  胤禛见状,终于开口,“既然是你两百文买的,那我就买下他。从今后,他与你们再无关系。”
  那汉子一愣,待要再说,见了胤禛脸色,心里一怯,终于还是恨恨看了那小孩一眼,带了人走了。
  胤禛对着高无庸说,“给他十两,给我看着他按了手印。”高无庸听了低下头偷着笑。
  胤祥也高兴的很,走过来,一手拍在那孩子肩上:“哈哈,这下好了,以后你跟着我四哥,总算不用再受欺负。”
  那孩子看人都走了,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转,最后将视线停在了他未来的主子胤禛身上,鼓了鼓气,说道:“我还有个要求,你如果不能答应,我是不去的。”
  “你说。”胤禛淡淡的看着他说道。
  “我还有个寡母,我要接过来,和我一起住才行。”小猴子快速的说着。
  高无庸在一旁气乐了,“你当爷是什么人,容的你讨价还价?”
  胤禛此时倒是面上带了轻松之色,只说道:“难得你是个孝顺孩子,爷准了。”
  那小孩立刻笑嘻嘻的,高声道谢:“谢谢爷!”马上这称呼就跟着改了。
  胤禟瞧着有趣,不禁逗他说话,“还有什么要求,不如一并提了。”
  “好,爷,和我一起住在城西那荒宅子里的,还有我一个拜把子的兄弟,也是无家可归的,请爷也一并收了吧。”说完看看几人,狡黠的一笑:“这次真没了。”
  高无庸一拍他的头,骂道:“你小子觉得还少是不?”
  胤禛那么严厉的一个人,居然都答应了。又问道:“你的名字是?”
  “回爷的话,我叫李丁。”小猴子立刻狗腿的恭敬回话。
  “你多大了?为什么要卖身为奴?”胤禟好奇,也开口问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两位爷都救过我,就你没有!”猴子立刻不乐意了,竖起小眉毛说着。
  胤禟抬头看了看正望着他的胤禛,低下头笑看着李丁小猴子:“救你是因为两位爷良善,你该努力回报就是。我不救你却也没有错处,怎么我就非要救你?”
  李丁愤怒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哼!”
  胤禟又笑了,摸摸他的头。李丁立刻怒了,“喂,男子汉大丈夫的头怎么能随便给你摸!”
  “哦,好,那你这位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别再抓着我的衣服?”胤禟凉凉说道。
  李丁才意识到,自己自从抓了胤禟还没有放过手,松了手,对胤禟做了个鬼脸,恭敬的站到胤禛身后去了。
  几人谁都没有想到,现在无赖一样的小鬼,以后竟然大放异彩,甚至有了封疆大吏一般的权势,且史书留名。
  等到傍晚,胤禛又送了两人回去。他直接将人送回了阿哥所,先送了胤祥回去,又送了胤禟。
  在胤禟进屋之前,胤禛又握住他的手,只说道:“太凉了,回去喝些热汤。”
  胤禟笑着你你头,“四哥也早些回去。”
  胤禟跟着转悠了大半天,稍微疲惫,进了屋,边解衣服边招呼:“初云,帮我准备些热水吧。”
  半晌屋里的人动也不动,胤禟奇怪的抬头,胤禩正四平八稳的坐在屋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36夜宴醉酒

  事隔多日,再见到胤禩,胤禟有些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喜的是胤禩好像终于要原谅他了,悲的是自己几乎是不自觉的就有了心虚感,难道自己内心已经把自己划成了八爷党吗。
  在门边站了,看了四平八稳的坐在桌边正用他心爱的茶碗喝茶的胤禩好一会,胤禟才走过去。
  轻轻唤了声:“八哥。”
  “九弟真是好兴致,难得休息一天,今儿外面又冷的很,还陪四哥出去逛了这么久。”胤禩极优雅的品着茶,面上带了三分笑,温和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胤禟只觉得胤禩那谦谦君子的风度中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寒意。胤禟有种想远离这个人身边的冲动,于是尴尬的笑了笑, “四哥带十三出去玩,顺便叫上了我,反正无事,我就跟着去了。”边说着,边不着痕迹的往床边移动。
  还没移动半分,胤禩忽然拉过他的手,胤禟迈不动步了,面对笑的这么温和的胤禩,胤禟由以往的经验教训,实在不敢使性子摔开他的手。
  胤禩只皱了皱眉,他修 长白 皙的手指摩挲了下胤禟的手心。
  “怎么这么凉。”边说着,边用两手包住了胤禟的手暖着。胤禩的手柔韧而温暖,形状也美好且带着贵气。胤禟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湘馆喝酒后住在胤禩府上那回,脸上一热。手微微颤了颤就往回收,那握着他的手却忽然用了力。
  “怎么,小九,我们倒不如你和四哥亲厚了?”胤禩脸先是一沉,将胤禟拉的更近,看着他笑了。胤禩的笑有好多种,或温暖或淡雅或怜悯或讥讽,这么单纯而真心的笑却很少见,明明知道现在危险的很,胤禟只是看着他转不开眼。
  胤禩见到呆住的胤禟,又想起小时候第一次面对面,他也是这般神情。微微一笑,薄唇轻动:“既然白天陪了四哥,小九晚上可有空闲陪八哥一回?”
  胤禟回过神,胤禩已经笑的十分满意等他收拾收拾出宫。这算是堂堂八爷在色诱吗?胤禟苦笑,不管如何,他这邀请自己是拒绝不了的。
  让何玉柱端了盆水洗手净面,逛了半天,疲累的很,他倒是想洗个热水澡,可是没有时间。索性连衣袍也不换了,直接跟了胤禩出门。
  胤禩看追过来的何玉柱,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几人匆匆忙忙赶在下匙前出宫,这晚上是回不来了,好在出来前已经四处打过了招呼。
  站在宫门前胤禟疑惑了一会,秦海牵了马站在那等着,胤禩笑了笑,“等了你半日,宴会却是在我郊外的庄子里办的,现在坐车赶过去怕是来不及了,我们只能骑马过去。”
  胤禟皱了皱眉,学了几年,骑马他是会的,不过水平一般罢了。胤禩已经率先上了马,递了只手到胤禟面前,胤禩根本就没有想过让胤禟自己骑一匹马。胤禟自然不愿意被他如孩子般对待,站在那为难。
  胤禩敛了笑,从上往下俯视着他,淡淡的说了句,“难道你要让所有人等你?”
  一句话让胤禟找不找别的理由,一脸愤愤的被拉上了马。
  秦海拉过正着急的何玉柱,低声说着一会两人在坐车赶过去。
  胤禩的庄子在小汤山附近,冬日的傍晚毕竟冷的多,路远天寒,众人心里也是着急的。马跑的极快,两人身后骑马跟了几个侍卫和下人。胤禩的马大约是最神骏的,带了两个人依然跑在最前面,甚至和后面的众人拉开一小段距离。
  胤禟的衣服虽暖和,在疾速奔跑的马上也是觉得冷的。但是他身为男子,又总觉得自己比这些个皇子阿哥还要大上许多,哪里说的出口回去加衣服的话,只坐在前面硬撑着。
  风声的间隙中,似乎胤禩低低叹了口气,一手握了缰绳,另外一只手将僵坐在前面的胤禟揽了过来。
  轻轻一退,便靠在胤禩胸前,居然很暖和。胤禟却也懒的为了面子再挣扎出去,反正跟胤禩在一起,他的面子似乎从来没有被顾及过。
  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胤禩的庄子,庄子很大,五进的院子,还带了个水塘。
  早有下人过来牵了马,胤禩往里走去。胤禟跟着他进了主屋,屋里通了地热,又放了火盆,热气扑面而来,被冻到的胤禟只觉得舒服了不少。大屋里几桌人正在喝茶聊天,虽主人未到,却也热闹的很。
  见两人进来,一人当先走了过来,“八哥,小九,你们可算是来了。”正是胤誐。
  “老十,你说小九一个人在宫里定是烦闷的很,我看倒不见得。”胤禩又回头看了胤禟一眼,入了席。
  胤誐和胤禟一样年纪,只比胤禟小几个月,却比他还要高上半头。看了看离去的八哥,胤誐皱眉看向胤禟,“怎么,你又惹八哥不高兴了?”
  胤禟有苦说不出,对着胤誐摇了摇头。两人也随后入了席,胤禟四下一看,这屋里的大都是京城的宗室子弟或贵族子弟。
  管家见胤禩到了,立刻让后面上菜,转眼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陈年的汾酒。这时桌上一个颇为豪爽的声音说道:“八阿哥做东,却是最晚到的,该罚,该罚。”
  众人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身穿锦衣的青年,相貌清俊。胤禟是认识的,名字是色尔图,镶白旗,安亲王岳乐的孙子,除了三位皇子,他的身份算是高的。
  胤禩也不多说,微微笑了笑,拿了酒杯先自罚了三杯。见他爽快,众人都叫好。
  “既然八爷都自罚了,我们这位由八爷亲自去接的九阿哥,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颇为清凉的声音从对面笑着递过话来。
  胤禟年未满十五,又不喜欢交际,认识的人并不多。但是听这声音,他不看人都知道是谁,不是顺承郡王世子锡保又是哪个。虽然上次苏杨的案子,锡保曾经和胤禟为难,最后却被胤禩说动放人。所以这次宴会,胤禩也请了锡保。
  略一犹豫,胤禟也拿了酒杯,饮了三杯。若是以往,胤禩早就帮他挡了,今天胤禟把胤禩惹到,或许还要加上前几日的旧账,胤禩只瞟了这边一眼,就继续笑着和别人说话。
  胤禟看着对面的锡保,心里稍微浮起懊悔:若是我武功练的好,一定要让这仗着太后宠爱就老跟自己过不去的小子好看。
  开席后,胤禟坐在胤禩身边不自在起来。他越来越明显的感受到,胤禩待他有礼却冷淡,仿佛有什么离的不远不近,想要抓时却抓不住。
  这桌上的人都是家世最好的,又都见惯了胤禩对胤禟的回护,这次逮着几会,都热情的给胤禟灌酒。胤禩果真不管,倒是胤誐帮着挡了不少。
  胤禟烦闷的很,只觉得不如早你倒下,倒省了不少时间,一时来者不拒,做千杯不醉的豪饮状,没多大时间就趴倒在桌上。
  不过他这次的举止倒让一些平日看他太阴柔的人稍微改了观,这位比女子还美的九阿哥到底也是豪爽男儿,喝起酒来大度的很。
  到最后,桌上的人倒了大半,各家的小厮上来扶了主子去客房住下。胤禩打发秦海亲自扶了大醉的十阿哥去休息,自己阴沉了脸扶了胤禟往里走。
  两人进了后面一间大屋,屋里一张楠木雕花的大床,床上,飞了祥云绣了鸳鸯的红色锦被铺的厚厚的,绵软的很。将人往床上一扔,胤禩站在床边冷冷的看着醉的迷糊的胤禟,顺着他黑色袍子看到腰间系着的红地绣花葫芦荷包,胤禩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这荷包胤禩也有一个,嘉玉本送了一对给胤禟,胤禟见胤禩多瞄了两眼,以为他喜欢这款型花色,立刻送了一个过去。
  胤禟只觉得云里雾里,晕晕沉沉,头疼无比。一时又感觉到一只手正解他衣服,便也配合的张开了手脚,迷糊中嘟囔了句:“小玉,你帮我都脱了罢,困的很,我想睡了。”
  那手微微顿了下,又熟练的解起衣带。可是胤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虽然自己让他帮着都脱了,也没有必要连里衣都脱的干干净净吧……
  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他胸前赤 裸的肌肤的时候,胤禟惊醒了,睁大了眼。

  37误会?

  “八哥?”站在胤禟身前,背对着光看着自己的,不是胤禩又是谁?
  胤禟觉得凉飕飕时,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只剩亵裤了,顿时惊的坐起身来。
  胤禩收了手退了一步,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刚醒的胤禟,这一看只觉得脱了衣服的胤禟身体更白更瘦,不过是个未长成的少年。瞪着自己的眼睛带了疑惑和一些慌张,唇紧紧抿着,稍微泛白,平时的高傲与倔强倒是淡了。
  胤禩眼睛里又深了些,没有说话,伸手抓了他手腕起身就走。胤禟被拽的一个踉跄,心里却是明白的,在这里这样出去和以前的裸奔也差不多了。转身想拿衣服,嘴里一急喊了出来:“八哥,你放手!”
  胤禩扣了他手腕,也不放人,直接带了人往屋里一个小门走去。胤禟也顾不得面子,一手抱了门框,声音也尖利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的衣服!”
  胤禩想把他从门上剥下来,又看他抱得紧,怕伤了他手,只得停了步,扭头不耐的看过来。见到胤禟着急的脸上带了细细的汗,小脸通红,微带着水光,比往日还要漂亮一些。忽然弯了嘴角笑出声来:“里面是温泉汤池子,我带你去泡,你穿了衣服还不是再脱了,不嫌费事?”
  正在愤力扒着门框的胤禟听的一愣,手下一松,已经被胤禩拎进了里屋。
  胤禟到了屋里就放弃了挣扎,呆呆的看着。这里面居然更大,除了靠门边的一个楠木躺椅,一个小几之外再无别的家具摆设,四壁上贴了些晋唐大家的字画。屋子里铺了厚厚的羊毛毡子,中间却有个极大的池子,边上用上好的玉石砌了,里面的水比井水略白,水面上若有若无的有丝烟气。
  池边旁边的毡子上放了个托盘,盘中一壶茶,一个青瓷杯,和一个游鱼戏水的小碗。
  “你先喝了醒酒的汤药在椅子上歪一会,醉了酒泡这温泉却是不好,等酒醒醒酒下来罢。”胤禩说着将那小碗递倒胤禟手上。
  胤禟心跳稍缓,只觉得虚惊一场。放松下来,接过碗来将醒酒汤喝了。
  胤禩让他在椅上躺了,自己转身走到池边,门口走进一个淡绿衣裙的丫鬟。面貌清秀,穿着也体面的很,上来给胤禩解了衣服。
  待到和胤禟一样只剩了亵裤,胤禩转头看了胤禟一眼,将他正歪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往这边看。
  胤禩笑了笑,下了池子,那丫鬟拿了软垫,半跪在池边将茶倒好了递到胤禩手中,又拿了旁边的胰子给他在肩上打了,一手轻轻按揉,一手撩起水冲洗。
  胤禟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想他自从来到这里除了打辫子让别人帮忙,一般都是自己动手,即使便自己累了让人帮忙也都是何玉柱近身伺候着。
  胤禩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胤禟略红着脸怔怔望着这边。扬了扬眉,便让那丫鬟先下去了。那绿衣丫鬟咬了咬唇,似有不愿,却也不敢说什么,低了头走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胤禩上岸走到胤禟身边,将他拉起来,一同下了池子。
  胤禩看胤禟尽量往远处躲的样子,哼了一声也没有搭理,只眯了眼靠在石上。过了一会,胤禩忽然缓声说道,“副都统法喀邀请我几日后过府做客。”
  胤禟转头看向他,下意识问道:“有事?”
  胤禩嘴角扯出个笑,伸展开手臂搭在池沿,“他现在请我过去,不过是把我当准女婿拉拢罢了。他女儿玉珠正赶上明年的选秀,法喀明里暗里已经念叨了好几次。”
  胤禟怔住,也是,胤禩过年就十七了,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又长的一表人才,俊雅风流,不知多少京城闺秀心里念着。而那些大人,看的却是胤禩的身份和将来。虽然娘家势力不如其他几位阿哥,但是皇上照样宠的很,才学、能力,相貌,和别的阿哥比起来,样样都只高不低,难得又和善会做人,就算当了王爷,以后也难保是个最有权的。
  “那,那你可喜欢?”胤禟喃喃的随口问道。
  胤禩眼睛里闪了一下,微微笑起来,“那丫头我是看到过的,容貌倒是好的,性子也温柔的很,见人没有说话都先要脸红。”
  “……”胤禟没有说话,记得历史上的八福晋是很厉害泼辣的人,这个性子实在不合,而且,八福晋好像和自己额娘一个姓氏……
  胤禟忽然间一个激灵,不会是,嘉玉吧?可是,表姐嘉玉性子也绝对算不上泼辣啊。
  “怎么。”胤禩放了手中的茶盏,慢慢挨到胤禟这边,“小九对八哥的婚事感兴趣?”
  离的近了,胤禩脚下忽然一滑,正思考的胤禟忙扶住了他,嘴里说道:“八哥小心。”
  胤禩站稳后,一手正搭在胤禟肩上,只觉的怀里一个虽然瘦小却滑不留手的白身子,沾了水,摸着竟然十分舒服。
  忽然又想起傍晚时候胤禛握着胤禟的手深情相望的情景,一时间心里竟然十分别扭,用手抬了胤禟下巴,细细抚着,“小九,说起来,四哥朝堂上最支持二哥,你怕太子,和四哥倒好。”
  胤禟被胤禩拉着聊了几句别的,情绪刚松懈下来,就又被问到胤禛的事,且还被他抓到手里,想躲都躲不掉,心里叹息。
  “八哥,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但是我说不出来。有些话也不用时时挂在嘴边,我待八哥如何,兄弟里面哪里有别人比的上。而四哥,别人都说他太清冷,可是相处了才了解,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我只觉得他是极好的人。”
  胤禩捏着胤禟的手稍微用力,虽然听到想听的话,却又听他在赞别人。心下略微烦躁,恨不得堵了那说话的嘴。面上仍然带了笑,“是吗。”低下的眉眼看着胤禟的苍红色的唇微微开合。
  两人一阵无语,胤禩却也不离开,仍然趴在胤禟肩上,将人捆在双臂之间,双手有意无意的掬了水,然后抚在胤禟肩背,好像最平常不过的擦洗一般。
  胤禟也觉得异常舒服,眯着眼就要睡过去。
  忽然有热气喷在脖颈间,胤禟抖了一下睁开眼,就听到胤禩在耳边呢喃:“若我对那玉珠的喜欢有你十分之一,我或许也同意了婚事。”
  声音虽低,胤禟心里却轰然作响,虽然八哥说话向来深奥,但是,这又是什么意思?
  胤禩帮他擦洗的手臂这是却正好拂过胸前,那尖尖的嫣红一你被若有若无的碰触,胤禟又是一抖。胤禩却没有再说话,任胤禟僵硬的站在他怀里,手下只是不停。
  胤禟终于反应过来,这样的接触已经太过暧昧。脸瞬间红的如熟透的虾子。
  轻轻挣了开,胤禟往岸上爬,还差你在池边摔到,跌跌爬爬的到了毛毡上,才低声说道:“八哥,我热的很,不想泡了,先回去了。”
  胤禟说着跑出了里间,胤禩在后面看他头一次狼狈的落荒而逃,不禁笑眯了眼,心里的不愉快也都不见,执了茶杯,叹道:终于还是让他给跑了,不过这次的目的还是达成了一小部分,总不能迫的他太紧了,到时候他怕是见了自己都要跑了。
  再说胤禟,虽然模模糊糊,不知道八哥的意思,但是却不愿再留在这屋里。匆匆穿了衣服,在外头拉着下人问清楚了胤誐的房间,找了过去。
  胤誐喝的比胤禟还多,浑身酒气,正倒在炕上睡的死死的。胤禟皱了皱眉,胤誐的贴身太监小喜从地铺上揉揉眼爬了起来。
  看清了是胤禟,忙过来:“九阿哥,您来找我们阿哥的?阿哥刚多喝了几杯,正睡着。”
  胤禟摆了摆手,“不用叫他,我那屋里不方便,我来找十弟凑合一晚。”当着小喜,胤禟摆出哥哥的架子,哥哥要来,自然也用不着请示弟弟,虽然这个小他几个月的胤誐私下里从来不愿意开口叫他九哥。
  小喜傻了一会,心里纳闷八爷这么大的庄子,九阿哥居然就连个住处都没了。但是还是利索的去搬了床被来,放在胤誐身边。
  胤禟过来看了看正呼呼大睡的胤誐一眼,推了推没有动,脱了靴,用脚将他踹到了床里。小喜看的头上又滴了汗下来,胤禟见自己这边地方大的很,满意的在外边躺了。
  胤禟到了后半夜后悔不迭,居然就选了老十,他睡觉跟打仗似得,拳啊脚啊,一个劲的招呼,胤禟发了狠踹了他好几回。到了后半夜,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在众人起来之前,胤禟就醒了,小喜伺候着他洗漱了。胤禟又将胤誐也拽了起来,只说赶着回去去书房,生生的将还睡的迷糊的胤誐从房间拖到了马上。气的胤誐脸黑了一路,到了城门的时候,大清早的人都没有几个。
  “小九啊,你有什么急事要风风火火的赶回来?都来不及和八哥说一声,你说了,难道八哥还能不送我们俩?”胤誐此时彻底清醒过来,忍不住在那边皱了眉埋怨。一转头见胤禟绷着个脸也不答话,一只眼睛上却青了一大块,虽然他生的好,也滑稽可笑,一时忍不住大笑起来。

  38死局

  胤禟不是无知少年,再加上以前表姐米娜给他灌输的一堆小受小攻的概念,对于胤禩半明半暗的话,他想不多想都难。清朝有些达官贵人专好这口,追捧美貌俊秀的戏子,府上也养着些个未长成的少年,长大了就放出府去,得宠时还能捧在手心,不得宠了地位还不如家生的仆妇丫鬟。可是这种嗜好,再怎么看,也和平日洁身自爱,温和如玉的胤禩沾不上边吧。
  那么说,胤禩在戏弄自己?如果胤禩是真的有这种意思,兄弟之间可以吗?无关米娜的百般引诱,胤禟其实并不歧视同性间的感情,可是在清朝,兄弟间断袖……似乎是很大逆不道的吧,尤其他们还是皇子阿哥,康熙若知道的话,怎么还有活路?
  胤禟想到这里抖了一下,对自己说着,肯定是自己多想了,肯定是。
  胤禩的意思是真是假也罢,胤禟已经打定主意装鸵鸟。自从那日回宫以后再不敢见笑眯眯的八哥,实在烦闷了或者有事需要帮忙都去找老十胤誐。当然,他要求帮忙的大部分事情,例如胤禟爱吃的一品居的你心,六味斋的酱肉等,胤誐仍然是托了胤禩给他带进宫来。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胤禟硬是装着样子,另外两个人索性也由着他去了。
  不能找胤禩带他出宫,胤禟的日子又开始异常单一。另外,他还惦记着江南之行。
  转眼,宫里热热闹闹的过了年,胤禟十四岁了,他心里高兴的很,再用一年,就可以不用天天去无逸斋读书了。到时候,不管要不要开牙建府,自己出宫就不再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了。
  一月末的一天,胤禟又去给宜妃请安。一身桃红旗装的宜妃正歪在榻上,一名宫女正坐在银灰新缎坐褥上,为宜妃戴镶嵌着东珠的凤钗。因为这几天小十一胤禌的身体见好,宜妃心里也轻快了不少。见一身暗红色的胤禟进了里屋,不由多看了几眼。
  胤禟对衣服一向不挑剔,但是他身边的宫女却都在意的很,先前的丁兰,现在的初云每天都精心给他选了衣服搭配。初云认为刚过年不久,又是去宜妃娘娘宫里,胤禟该穿的喜气一些。结果胤禟直接将大红的扔在一边,初云无法,为着这小主子莫名其妙的男人穿衣的眼光,只能又找了件暗红的给他。
  “小九,快坐过来。”宜妃拍了拍自己坐着的炕边,那宫女忙退了下来。胤禟先问过安,又问了弟弟的身体情况。就站在宜妃身边,也不上炕,只笑着看宜妃身旁小桌子上的茶果。
  宜妃只做没看出来,伸手却拧着胤禟的耳朵笑骂着:“宫里亏着你是怎么了,怎么就光盯着吃食看,这么大了,倒是给额娘长些出息!”
  胤禟忙从桌上红色樱桃上移开眼,回头为自己辩白:“额娘这话冤枉儿子了,现在我也可以说是精通四书,倒背如流了。”
  “精通,你倒真敢说。前一阵子你皇阿玛还拿了你做的文章过来笑话,说立意是新颖的,就是说话太过直白些,念给老妇人听也听的懂的。”宜妃睨了他一眼,到底忍不住将樱桃送到他手边上。
  胤禟这一年个子蹿了很多,在宜妃面前却每每扮个小孩样子,哄她开心,出门就又沉静不少,看的何玉柱常常目瞪口呆。
  宜妃看着自己儿子,眉目俊秀,越看越爱,不禁满意的伸手摸摸胤禟的脸:“……还是我们小九招人爱。”
  说完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又说道:“小九,按规矩你十四岁,也该有个通房丫头了。不过让别人找我不放心,怕那些个轻浮的带坏了你,这样吧,额娘指给你一个,可好?”
  胤禟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十四岁,这身体还是个孩子吧,他哭丧着张脸说道:“儿子都听额娘的,但是,胤禟还小,功课又繁重,这种事,还是再等一等吧。”
  宜妃看着他一乐,却没有再说什么。
  胤禟终于在某一次因为功课而被康熙叫去书房训话时,拐弯抹角的探问,能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事’将功课放一放。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低了头继续看奏章,末了说道:“如果上次那几巴掌还没有够,你就放一放试试看。”胤禟立刻没敢再说下去。
  三十六年二月,康熙又一次亲征噶尔丹,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随架亲征,仍是留了太子胤礽监国。
  转眼,胤禟又打上了太子的主意,虽然上次胤礽拒绝帮忙,那是因为涉及到索额图的利益。这次只不过是自己的私事,无关旁人,他总该比康熙好说话吧。
  这天,胤禟好不容易出宫,自买下那间铺子后,一直是苏杨在安排,将屋子重新收拾了,只待进了货就可以开张。
  胤禟过来看了看,厅里放了七个黄柳木的大台面,宽敞亮堂的很,一进门处摆了一溜五把藤椅。苏杨又让人在后面收拾了一间雅阁,如果有人购买大批货物,可以来里面谈。
  这时候何玉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和胤禟耳语了几句。胤禟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又露出了笑容。 和苏杨打了招呼,说有急事,带了何玉柱匆匆赶了出去。
  何玉柱一指前面的酒楼,凑到胤禟耳边低语,“阿哥,太子爷就是进了这里面的。”
  胤禟看了看,略感奇怪,还是走了进去,小二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哟,这位小爷,楼上请,一楼客满。”
  胤禟想胤礽也不可能在下面,直接上了二楼。结果,二楼人照样多的很,角落里有一桌倒是空的。
  “小二,你们酒楼的雅间呢?”
  小二陪了笑说:“我们酒楼的雅间在三楼,不过您来的不巧,整个三楼已经被人包下来了,闲杂人都不能上去。”
  胤禟略一沉思,走向了角落里,随手你了几个复杂不易做的菜。小二却笑眯眯的走了,这位小爷你的菜都是贵的,这次收获不小。
  胤禟看人走了,低声交代何玉柱:“小玉,我上去看看,兴许太子就在上面,你莫去了,两个人去太容易被人发现。”
  何玉柱无法,只得答应了。
  胤禟趁人不注意,偷偷上了三楼,奇怪的是,明明有人包下了三楼,却没有人守着。
  三楼有八个雅间,左右各四个,胤禟轻轻的走过去,在第三间的时候停住了,左面传来了说话声,清朗且带着傲气,真是胤礽。
  他低声问道,“索相真是这个意思?”
  “奴才不敢欺瞒太子爷,索大人说一切事情包在他身上,只要您在京里稍微调度即可。”另外一个诚惶诚恐的声音说着。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并不保险,一旦失败,就是死罪。”胤礽的声音带了犹疑。
  “葛礼是我们自己人,让他扣押个粮草他还是能办到的,现在就等您你头了。”那声音似乎很急切,又忍不住劝道:“太子爷,皇上留您在京里的意思也是有个万一,您可以即刻登基——”
  胤禟心里听的一惊,居然让自己听到索额图的密谋,还公然派遣手下人过来怂恿太子。他自然知道索额图一定不会成功,而且自这次后,康熙就开始厌恶索额图。
  可是,现在最该担心的倒是自己,听到这种事,胤禟身上立刻冒了汗出来,想趁没有人注意到他先行离开。
  刚一转身,胤禟惊的几乎要叫出声,他身后站了一个少年,长身玉立,眉目风流,样貌十分出挑。见他转身,看着胤禟笑了笑,胤禟只觉的一种熟悉感掠过脑海。
  不待他有什么举动,那少年伸手轻轻一推,胤禟撞开身侧的门,踉跄着进了屋里。
  “大胆!什么人!”屋里的两个人都惊的站了起来,那名陌生的官员看着胤禟黑了脸吼道。
  胤礽愣了愣,又抬眼看了看门外。
  “小九,你说说看,你怎么会在这里?”头一次,胤礽的声音没有任何掩饰,带上丝丝寒意。
  那官员一听胤礽的话,倒吸了口气,“九、九阿哥?”
  胤禟只恨不得将门口推他那人拖出去剐了,这不是害人吗?但是当下还是说道,“二哥,我刚从楼下上来,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二哥,当真巧的很。”
  胤礽看了他冷笑,并不答话,那官员却直对着太子使眼色。
  胤禟眼睛开始四处转悠,难道他们还真敢杀人灭口?不过被自己撞见了这种几乎可以算是谋逆的大事,也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田地。
  屋里三人一时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偏偏屋外那人还脆声说道:“九阿哥在外面可等了太子爷好久了。”
  连说谎的退路都被堵死,胤禟气的眼里带了厉色,转头看倚着门的少年。那少年却不怕,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将他看着。
  屋里的那名官员头上冒了汗,对着胤礽说道:“太子爷——”
  胤礽一抬手,冷淡的说道:“你先回去,有事下次再说。”
  那人不甘心的看了看两人,躬身退了出去。胤礽在屋里踱了几步,终于走过来,一把拉住胤禟,开了门往外走,不过走的却是另外一侧的楼梯。
  胤禟想到二楼的何玉柱,停了脚步,“二哥,我带了随从过来,他还在楼下等我。”
  “去让等九阿哥的人先回去。”胤礽对着两人后面说了句,仍然往另外一侧走。走了两圈,才发现这边的楼梯下是酒楼的后门。推开门,五个侍卫正静静等着。
  胤禟疑惑的看向胤礽,他到底要做什么?

  39惊险

  胤礽对着五个侍卫做了个手势,拉着胤禟率先走了。酒楼后面是一条小巷,从这里穿过两条胡同就是东直门大街。
  小胡同里人居然不少,有挑着扁担卖菜的,有摆着地摊卖饰品的,也有两个乞丐懒洋洋的靠墙蹲了,不时用眼睛扫过来。当胤禟被拉着走过一个卖混沌的小摊,桌上一碗馄饨正飘着些葱花,香气四溢。胤禟反手用力拉住了胤礽的手。胤礽看向他时,胤禟只瞟了一眼后面,像是想回酒楼去。
  但是他并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只是向后用力拉了一把胤礽,才使得他堪堪躲开旁边那水果摊子里面打来的一记闷棍。“什么人!”胤礽那五个侍卫已经拔了刀冲上来,那人见事情败露,口哨一声,立刻又过来几个人,拿了家伙和侍卫战在一处。胤礽也反应过来,喃喃说了一句:“真是反了。”就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和那些人动起手来。
  不是胤礽不知道保全自己,带了胤禟先走,而是后面那些个乞丐、大妈、小贩已经全拿了家伙招呼过来,几人被堵在小胡同里。
  胤禟尽量躲在胤礽后面,瞅冷子踢这个一脚,给那个一拳。心里直犯悬,自己是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的,那么说这些人是冲着太子来的。此时胤禟心里已经是十分后悔,怎么就偏偏选了今天来找这倒霉太子。殊不知太子也正埋怨胤禟,怎么今天就心软放过胤禟,就再没有好事。
  本来那五个侍卫还信心满满的大刀阔斧的杀过去,可是没有一会已经被杀了一个,另外一个被砍成重伤,这些个不起眼的人居然是个个是高手。领头那个侍卫忽然一推身边的人,那人趁人不注意杀出了包围,往外跑去。
  靠墙两个乞丐中的一个冷笑一声,一把匕首掷了过去,正扎在那侍卫后心,他又踉跄着往前跑了几步,终于倒在地上。
  胤礽也看出来情况危急,在剩余三个人拼死保护下往后退着。
  那个杀了侍卫的乞丐忽然说道,“快你动手,只要太子还有一口气就行。”其余人听了,手上动作加快,攻击更见密集。
  胤禟虽然一直躲在胤礽身后,也已经捉襟见肘。因为这些人目标的太子,其余人竟是抱了全部杀死的打算,一人看着他在那边晃来躲去的碍眼,一刀对着他招呼过来。
  胤禟只觉一道白光对着自己脑袋而来,惊的叫了一声,胤礽被他拽住了袖子,被自己那边的敌人划伤了手臂。气愤之下转身一剑砍向对着胤禟下手的小贩,那小贩的没有伤到胤禟,却砍伤了胤礽的左肩,而胤礽的剑已经当胸穿过。
  胤礽拿脚一踹那死去的小贩,剑是拔了出来,再看时,侍卫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了。
  那群人已经将两人围了起来,胤礽还想动手,却只是晃了晃靠在了胤禟身上,他血流的太多了。
  那高个子乞丐看了看,一个受了重伤不能再动,另外一个比不会武功好不了多少。而不会武功的那个穿衣打扮明显不是胤礽的侍卫,思索一下,说道:“都带上。”
  有两人上来捆了胤礽和胤禟,又用黑布遮了两人的眼。几人一推旁边胡同里不显眼的一道小门,走了进去,又有两个人留下来处理尸首。两人迅速的抬了人下去,又水洗铺尘的去了血迹,小胡同转眼又空无一人。
  胤禟只觉得被拉拽着走了很久,又被人塞在什么东西里裹了,扔在一个地方,听到马蹄声响动,然后便晃悠起来,大概在马车上。
  胤禟心里越来越不安,且不说这次绑架显然经过了周密的计划,现在两人能不能活着回去都说不好。
  等马车终于停下来,胤禟被人拎了出来。有个略粗的声音叫骂着:“他妈的终于到了,又死了几个兄弟,那帮狗奴才!不过我们却把这鞑子的太子抓了来,也算是对得起那几个兄弟了。”
  “哥哥,快进屋再说,冯公子换过衣服就过来了。”一个细细的女声说着。
  又拖着走了一会,胤禟被人狠狠一推,摔倒在地。他双手被绑了半天,早就麻的像不是自己的。
  “这个晕过去了,怎么办?”一个男子道。
  “等我踹两下叫醒他,别人当他是大爷,是主子,我却不吃这套。”那粗声音又说道。
  “哥哥,等等,太子是堂主要的人,死了就什么用都没有了,还是我来给他处理一下伤吧吧。”那女子又忙着劝他哥哥。
  过了一会,又一人开门进来。
  “冯堂主,我们就等你了,这下一步该怎么打算?”
  “让诸位久等。”这声音清亮沉稳,胤禟躺在那里一听,竟是那高个乞丐的声音,但是,这堂主两个字,怎么像黑社会才有的?康熙王朝居然有这种敢劫持太子的黑社会?
  转眼那冯堂主已经又吩咐,“既然太子晕着,先弄醒地上这个吧。”
  胤禟脸上的布被解去,又被人踢了一脚,胤禟恨的暗暗咬牙。睁眼一看,他们身处在一间极普通的民居,自己右边是床,上面躺着的正是胤礽,一个穿藕荷色汉装的女子正给他包扎肩上的伤口。左边一个八仙桌,三把椅子,正对着自己坐了个青衣年轻人,气度从容,眼睛有分熟悉,多半就是劫持他和胤礽的那个高个的乞丐。
  他左边是个留了胡须的中年人,看着自己的眼里尽是厉色,中年人身后站了个黄衣青年,正死死盯着自己。青衣人右边坐了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率性粗狂,正拿了桌上的茶仰脖喝了。
  “你是什么人?”中间那青衣人开口问道。
  胤禟想了想,身份太低了会被觉得无用而灭口,身份高了又要不知被如何算计。想了想,他们既然称满人为鞑子,一定是汉人,缓声答道:“我是小玉,陈廷敬是我外祖父。”胤禟想不出名字,拿了自己给何玉柱起的名字来用,而陈廷敬汉人,且是汉人口中难得的好官,这些人应该就不会那么为难自己了吧。
  左边那男子那听他一说,大笑起来,“真他娘的,连个名字都有些娘们气。”言语粗鄙至极,就是刚刚那个粗粗的男声。
  胤禟依旧低着头,眼睛里却闪过恨意。
  一只手抬起他下颚,胤禟一怔,那青衣的冯堂主居然走了过来。伸手去解他衣服,胤禟眼睛里的狠厉再也藏不住,瞄准了,脚狠狠踢向他的腰腿。青衣人愣了愣,一只手轻易的压下他的攻势,另外一手迅速的解开他外衣,伸手往他脖颈里摸索。那中年人身后的黄衣男子眼睛里带了些讶异,看着这边。
  一会,青衣人从胤禟脖颈里拉出一条白玉的牌子,那牌子比手掌略小,四周团了龙,中间刻了个玖字。
  青衣人看着那玉牌笑了笑,“我早就猜测你是太子的兄弟,没有想到是九阿哥。”
  胤禟低垂下眼,身份被揭穿,老实了。
  “我是天地会,青木堂堂主冯易凯,这次将你和太子请过来,却是要和皇上商量件事情的。”冯易凯言辞十分客气,但是提到太子和皇上时,眼里并没有半分敬重。
  胤禟若不是处在这种境地,几乎就想要笑出来,青木堂,我还韦小宝呢。嘴角弯了两弯,最终没有弯上去,等康熙回来最少两个月以后,那时候自己和太子的小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在此期间,还要委屈太子和九阿哥在陋居小住了。”
  胤禟依旧没有说话,现在已经轮不到他做主了。
  没过多久,冯易凯就和那个有须的中年人出去商议事情。屋里剩下了那个粗狂男子和黄衣青年,黄衣青年虽长相气度比不得冯易凯,也是富家公子打扮,坐在原先左手的椅子喝茶。
  胤禟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胤礽,对那给他喂水的女子说道:“我二哥伤的太重,能不能给他用些金疮药?”
  “我呸,你当你们现在还是大爷?哪里就娇贵成那样,要不是堂主交代——”那男子说道这里住了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立时带了坏笑,“我暗中教训教训你们两个,出出气,堂主不知道就行了,若是知道了,又能把我怎么样。”边说边捋了袖子冲了床上的胤礽就过去了。
  胤禟气的脸都白了,挣扎着起身,挡在床前,沉了声音看着那男子的眼睛说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打他两下,若将他打死了,你出气了,你们堂主的大计可要被你破坏光了。”
  那人停了下来,心知他说的对,但是又是在咽不下这口气。眼睛一转,又将主意打到胤禟身上,一巴掌甩在他左脸,嘴里冷笑:“老子用你来教?!”
  胤禟双手被绑着,被扇的眼前发晕,倒在了地上,左脸立时肿起来老高。
  那人又蹲下身体,看着胤禟,胤禟被冯易凯拉开的衣服还半敞着,露出莹白透着玉光的胸口。那人眼里露出你惊艳来,心想这小子模样倒挺漂亮。看了会,忽然将照顾胤礽的女子推了出去。黄衣男子仍然坐在桌边喝茶,不时往这边看两眼。
  等那人将他妹妹推出门去,才走过来看着胤禟,摸着下巴怪笑,“细看你比老子找过的婊 子还要美上几分,就不知道滋味如何?”
  胤禟听的一愣,气的身体直发抖,嘴里却故作镇定的说道:“你们天地会不是素来都是讲究什么正人君子,英雄正义吗?怎么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那人哈哈大笑,一手抓了胤禟的衣服将他提起来,一手摸着胤禟尖尖的下巴颏打量着,“他们确实都是正人君子,大英雄的,老子却不爱讲究那一套,当初老子没加入天地会时,打家劫舍,强几个女人的事也做了不少。”
  那黄衣青年估计实在听不下去了,拦下他的话头:“唐野,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唐姓男子转头,仍旧骂骂咧咧:“蒲宋,你他妈不想听就出去待着,老子今天就要 上 他,谁拦我我跟谁急。”那黄衣青年眉头一皱,却什么都不说了,但是也没出去。
  蒲宋再抬头却吃了一惊,胤禟正狠命咬着唐野的脖子,已经鲜血直流,唐野倒吸了口气,正抓着他的头发往下扒人。
  胤禟手不能动,脚在唐野身上一阵乱踢。唐野又疼又气,一拳打在他后颈,将胤禟打晕了,拉了下来。唐野再看,自己脖子上的肉几乎要被胤禟咬下一块。

  40逃出生天

  唐野一把将被打晕的胤禟惯到地上,伸手一摸,脖子上血已经流了下来。兀自骂着,将桌上的金疮药拿过来自己用了。
  “真他娘的是个小畜生,这口给老子咬的,嘶~”边骂边狠狠踢了地上的胤禟一脚,“可惜没几下就晕了,连出出气也不能过瘾。”
  桌边坐着的黄衣青年蒲宋眼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地上的胤禟,这时候慢悠悠的说道:“你不上他了?”
  唐野这时却大笑起来,“这小子模样倒真比女人还好看,可惜是个男的,不然老子早 操的他哭爹喊娘。我唐野虽然爱赌爱嫖,兔子却没玩过,这没胸没屁股的,提不起兴致来。”
  蒲宋听他粗鄙的言语又听的眉头一跳一跳的,喝下去的茶就有些难以下咽,碍于面子又吐不出来。
  “刚刚不过是看他敢拦我,我整整他罢了,没想到这厮倒是有些脾气的。可惜这么容易就晕了,当真好没意思。”唐野一转头,脖子又开始钻心的疼,气的将地上的胤禟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直恨不得也咬上一口。
  他拽的用力,胤禟的外衣又往下滑了不少,唐野看了,忽然嘿嘿一笑,“敢咬我,看我不整治整治你!”
  说完伸手一撕,把胤禟上衣直接撕了去,胤禟本就还是个少年,这几年抽高了却没长肉,身体纤细而柔韧。他虽然练武,功夫却只肯用上三分,这身上真是有些惨白少年的样子,练成的肌肉也几乎没有。白 皙的身上皮肉细嫩,唐野一摸觉得当真如女人般滑腻,忽然觉得心里的邪火又大了些。
  蒲宋咳嗽一声,口中的茶直接喷了出来。他本看到胤禟的模样就有些动心,不过师傅在场,哪敢表露出半分。就算刚刚师傅和那冯堂主出去,他也只敢在一旁看着。和土匪出身的唐野不同,他自己虽然未在天地会担任职务,父母的身份却是极高的。为了脸面,他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出现污你。
  本来这唐野说要强了胤禟的时候,他心里本愿意看看的,自己不能动的东西,用眼解解馋也好。谁知这土匪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心里失落之下,只能将那样的心思住了。
  这会却看到昏迷的胤禟上身被扒的干干净净模样,眼都发直了,连话也说不出。
  唐野随手扯了条带子,将胤禟被绑住的双手吊到梁上,解下腰里又粗又黑的鞭子。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上火,或者说看到胤禟女人一样的身子和脸就上火。泄愤似得一鞭子抽了过去,胤禟背上立时多了条紫色的鞭痕。
  胤禟低着头,牙用力咬住嘴唇,他在鞭子打在身上的一瞬间就醒了。但是他没有动,不是他明智的知道越挣扎越容易引起别人的虐待欲,而是他已经疼的僵在那里,恨不得再晕过去。现在他知道了康熙那几巴掌真是不算什么,后背火烧一般,疼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唐野见胤禟低着头没动,以为他根本还晕着,恨恨又抽了两鞭子下去。
  蒲宋看胤禟身体如上好的瓷器一般,白玉无瑕,现在多出三道鞭痕破坏了美感,心里又涌上不舍。忽然出声道:“唐大哥,不如算了吧,你这般打他,他昏着,真是一你意思也没有。若冯堂主知道,少不得说你恃强凌弱。”
  他说的正好说中了唐野心思,这一鞭子下去,既无哀求,又无哭声,心里的火却有越燃越盛的趋势,呸了一声,转头踹开门走了。
  唐野刚走出两步,又回头看蒲宋,“你还不走?走,咱一块去前厅,说不定那边庆功宴都要开了。”蒲宋看了看屋里垂头的胤禟,心里有不舍,却狠狠心走了出去。
  等屋里再没有别的声音,胤禟低垂的脸上忽然落下两滴泪来。背上太疼,他又不能喊,不敢动,又想到今天的遭遇,疼加上屈辱,眼泪无声无息的就下来了。
  指甲扣在掌心,心里恨极,想着,若他能活着出去,唐野这等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实则和土匪无异的人,自己一定要报复回来。
  胤禟对于天地会其实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以前武侠小说里描述的那些人无不是义薄云天,和官府斗智斗勇的好汉。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不改变这种看法,只要他还是九阿哥一天,这些人就绝对算是他的敌人。真正融入这个世界,他已经越发不明白,康熙算是一个难得的好皇帝,这些人为什么还非要折腾着反清复明,这可算是愚忠?
  “真出息,你还有脸哭?”静静的屋子里面,胤礽不大的略带了沙哑的声音响起。
  胤禟愣了下,抬起头,看床上的胤礽已经睁开了眼,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显得苍白,正带了讥讽看着他的脸。
  胤禟这时已经冷静下来,身上疼的习惯了,也就不是那么无法忍耐了。没有了眼泪,看着胤礽,胤禟想开口的时候,门响了一声,原先照顾胤礽的女子又进了屋。
  看见屋里的被吊着胤禟怔了怔,就直接走到床前,似是要查看胤礽的伤势。当她发现胤礽已经醒了的时候,脸色一白,连身体都抖了起来。
  胤礽刚看到胤禟那种落泪的样子,已经气愤,现在又看到这女子,已经气的笑了出来:“我还道是谁这么了解我的行踪,没想到我偶尔发次善心倒是换了个恩将仇报,张婉,你受伤只是故意接近我的?”
  那女子脸色更白,在胤礽的眼光下眼神有些躲闪,幽幽说道:“你我本就是势不两立的仇人……”
  胤禟为了分散注意力也看着这边,心里几乎想笑,瞧瞧,这位太子殿下发次善心容易吗,居然还被这人还这么糟蹋了,也难怪后人说太子心胸狭隘,若是给自己来这么一两次,自己也大气不起来。
  那女子转了头,看着窗户那边,咬了咬唇,接着说道:“我、我原不叫张婉,我叫唐婉。”
  说完,又转过头来,见胤礽已经闭了眼不再看她,面上带了悲色。这女子居然当真喜欢胤礽,怪不得刚刚一直不着痕迹的拦着,不让他哥动太子一根手指头,还细心照顾。
  可是你再好心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你把他害得这么惨的?这就好比你杀了他,却给他买了最好的棺材一样,有什么用,胤禟心里颇不屑的想着。
  唐婉不一会端了碗粥过来,将胤礽扶了起来,细细服侍他吃了,又给他换了药,才一脸不放心的样子出去了。胤礽伤重,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胤禟一天水米未进,身上又极不舒服,脑袋晕晕沉沉。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他根本都没有察觉。
  一双黑底镶金色云纹的鞋子停在他面前,一个声音轻轻说道:“我,我给你送了些吃的东西来。”
  胤禟抬头一看,果然是那黄衣青年,斜了眼瞥了那青年一眼,胤禟并不答话。
  那青年看了他,等他说句话,最终还是自己又开口道:“唐野就是那样的粗人,不过你放心,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顿了顿,又说道:“为了你自己身体着想,你还是吃些东西罢。”边说边递了块你心到胤禟嘴边。
  他本来怕胤禟不吃,正准备再劝,胤禟却张了口,将他手上的你心吃了。蒲宋大喜,将盘子里的你心一口口掰碎了,喂到他口中,末了又给他吃了一碗粥。胤禟吃完,蒲宋盼着他能给了好脸色,胤禟却面无表情的转了头,理也不理,蒲宋心里恨恨,站了会,转身走了。临走说不用担心,他会照顾他。胤禟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心里只是冷笑。
  到了晚上,胤礽还是昏昏睡着,一个少年推门往屋里探头看了看。看见胤禟的样子一跺脚,“这是在做什么,冯堂主都说了不用慢待,这些人当真是!”说着进来解了胤禟手上的绳子,想了想,看胤禟和床上的胤礽都衣衫残破不堪的样子,又转身拿了两套衣服过来。
  细布衣服,半新不旧,虽然和胤禟、胤礽以前的贡缎衣服没法比,但是好在干干净净的。
  胤禟跌坐在胤礽身边,缓了口气,等手臂不麻了,将身上的破旧衣服脱了,换上了一套青色衣服,想了想,又将自己衣服里的一些碎银子和银票拿了出来,藏在衣服口袋里。
  又十分费力的给胤礽扒了染血的衣服,帮他也换了件褐色衣服。
  将胤礽往里推了推,自己趴着在他身边躺下来。他细细观察了会,外面似乎没有人看守他们。但是不时有一两个人路过,而且,这院子在其他院子的包围之下,想逃走委实不容易。发愁了一会,背上越来越疼,胤禟低咒一声,又起身,将桌上的金创药拿了过来,脱了衣服,自己勉强够着抹了些,才又睡下了。
  如是几天,那唐婉每天都过来看顾胤礽,胤礽昏睡的时间少了。却对唐婉厌恶的很,当然他看胤禟也不顺眼就是了。
  唐野果真没有再来过,那冯堂主和蒲宋却来看过两人几次,冯堂主见胤礽醒了,说明了希望他配合天地会和康熙谈条件的事情,日后还是会送两人回去的。蒲宋只看着胤禟,并不多嘴。
  到第五天的中午,唐婉忽然推门进来,一下扑倒胤礽面前。眼里似乎带了泪,“冯堂主本来只是说利用你们,让康熙不再滥杀天地会的人,但是总坛那边听说抓了你们,有人说要杀了祭明祖,现在两拨人意见不合,都要打起来了。”
  “听说总坛那两拨人都往这里赶了来,清兵却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消息,也围了过来。冯堂主说,若,若没有办法,只能将你们杀了。现在前面乱的很,没有人会注意后门,你们,你们走吧。”
  胤礽躺在床上先是面无表情,最后听唐婉说让他们走,才看向她说了句:“好。”
  唐婉将两人带出了后门,走小路又绕过几个院子,前院却听着乱了起来。
  唐婉停了脚步,看着胤礽,似乎就要哭出来:“你救了我,这次就当是我还了你罢。再出了那边那道门你们就可以走了,现在我却是非回去不可了。”
  胤礽等唐婉转身,一下打在她后脑,唐婉立时晕在了地上。随即又瞪向胤禟,胤禟忙扶了他往门外走去。
  一推门,门外却站了两个身穿粗布衣服的人,看见两人,喝了一声:“站住,你们俩哪个堂口的,怎么这么面生?”
  胤禟低了头,说道:“我们是跟着浦公子新过来的,两位兄弟不认识也是正常的。现在我哥哥得了急病,不得已要去镇上一趟。”
  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个开口说道:“地震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胤禟一愣,已经接口:“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那两人一抱拳,“果然是自己人,兄弟不要怪罪。”
  胤禟忙说,“不会,家兄事急,以后再请两位喝酒。”怕走的慢,两人转过弯后,胤禟顾不得后背的伤,背了胤礽快步离开。

  41千金之子

  怕被追上,胤禟不敢停下,背着胤礽咬牙坚持走了大半日。他们刚刚出来的宅院建在山中,胤禟深一脚浅一脚的寻了个方向一路扎下去,他没有走那条羊肠小路,只挑了树林中隐蔽的地方走着。左右伸出的树枝,不时在他脸上手上划出细小的血口子,脚下也不平坦,磕磕绊绊走了半日。
  终于听见前面似有水声,胤禟紧走了几步,看到溪水才停了下来,将胤礽扔在地上。自己虽然嗓子里面已经像要冒火,也再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参加了一场长时间的负重越野赛,浑身都叫嚣着疲惫。
  现在危险暂时好像没有了,胤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溪边的石头虽硬,也比被人拘禁时的软榻好上不知多少,又天高云淡,水声潺潺,远离凡事纷扰,胤禟眯着眼看着天上的云,慢慢闭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攥住他的衣领。胤禟一个激灵睁开眼,却是胤礽正恶狠狠的瞪了他。胤礽看他睁眼,将人揪起来,一巴掌甩过来。
  胤禟哪里还有力气躲,胤礽一巴掌之后,又给了几下,红了眼恨恨说道:“我真是当时犯晕,才怕舅公的人对你不利,亲自带着你从后门走,没想到竟然被你害到这种境地!”
  边说边揪了胤禟的衣领:“若是我为你赔上性命和太子之位,你担的起吗?!”
  胤禟被他用力摇晃着,一阵头晕,咬牙闭了闭牙,攒了些力气。抬手用力一翻,随着右腿一别,将胤礽踹开。胤礽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和自己动手,失了先机,他身上又带了重伤,两人纠纠缠缠几下,已经被胤禟压在地上。
  胤禟骑在胤礽身上,反手也是一巴掌,这两日的委屈再也忍不得,厉声道:“胤礽,你又以为这是谁的错,不是你和索额图心怀不轨,密谋叛逆,你心虚什么?”
  “还敢说你受我连累至此,是我的侍妾跟天地会有勾结?是我的身份引了那些人费尽心思的埋伏劫持?我才当真是倒了大霉,当日居然跟着你走了。”
  胤礽自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在天地会,也没有人敢动他一下。刚刚被胤禟扇了一巴掌,还给了几下,被他的无礼犯上气的直冒烟。当下也不顾肩上伤口,下狠了力气一手抓住胤禟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了他衣服,将他推了下去。
  胤礽肩上的伤口裂开,钻心的疼,这疼让他更为气愤,当下手下也再不留情。颤斗中,胤礽的衣服被胤禟扯乱,什么珠子,玉佩落了一地,甚至还有把镶玉的小匕首。
  胤禟形象更是惨不忍睹,他武功本就不如胤礽,刚刚扳倒他也不过是因为胤礽身上有伤。现在胤礽被他气得有拼命的趋势,他立刻又落在了下风。
  缠斗中,胤礽手不小心撕开了胤禟的上衣。胤禟穿的是那少年找来的细布衣服,其实也就是纯棉布衣服,自然不如丝绸结实。胤禟红着眼也顾不上这些,仍旧对着胤礽手脚并用的撕打。
  胤礽却一转眼,看到了他背上的鞭痕,几天过去,那鞭痕已经没有了原先的紫红色,却是青紫了,更见狰狞。他蓦然想起了那日胤禟被吊在房中,默默垂泪的样子,不觉停了手。
  胤禟的拳脚还是落在他身上,其实他累了半日,哪有什么力气。那些力道落在胤礽身上还不如肩上的伤口疼。胤礽低头只看到他半敞的衣服包裹着瘦小的还是少年的身骨,下不去手了,将胤禟狠狠推开,骂道:“没规矩,滚。”
  胤禟被他推到石头边上,就要掉下湖去,气得胤礽又上前勉强一把抓了回来扔地上,自己躺倒在一边再不理他。
  胤禟在地上喘了会气,理智慢慢回笼,他心里有些懊悔。倒不是说后悔打了太子,而是想着,自己又和他认真计较,胤礽平日只待在深宫之中,众人又都对他众星拱月般百依百顺,经历这种事,他自然也平静不下来。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对自己下狠手,至少溪边的那把匕首,两人都没有想过去拿起来招呼对方。
  伸手细细打理好又被撕破的衣服,胤禟将袍子下摆撕下一条将破的地方打了结,二月春寒料峭,溪边当真冷的很。
  有了力气,胤禟去溪边洗了手,又用手掬了些水喝了,虽不是玉泉山的御用水,却自有一股清冽甘甜的味道。
  “给我弄你水过来。”上面一声沙哑的命令传来,胤禟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又想到他好像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还是又从袍子上撕了衣角下来。
  在清水中洗净了,系在手背上,用手捧了水上来。胤礽皱眉看了,颇有些嫌弃的意思,但是还是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
  抬头瞪了胤禟一眼,胤礽冷着脸说道:“去那边屋子看看,有人的话买些吃的过来。”
  胤禟一愣,转头细看,才发现对面树林掩映处露出一个小屋。胤禟自己也已经饿的胃里翻腾,转身扶了胤礽,过了溪上浮桥,来到屋前。
  这屋果然是个小屋,只有一间,还都是树枝茅草搭成的。胤禟喊了两遍,并不见人应,索性自己去推了门。屋里没人,有灶有床,简陋的很,应该是守林人的屋子,这季节却不住在这里。
  胤礽看屋里这破旧的样子,眉头皱的摔手就想走。胤禟一把拉住,平心静气的看着他:“出了这里,今晚再没有住的地方。”
  胤禟又走到一张椅子面前,用袖子擦了,胤礽才勉强坐了下来。
  胤禟看了看端坐的笔直的胤礽,这位是指望不上了。暗叹一口气,低头看自己的手,也细白如玉,手心里几个薄茧还是习字拉弓的时候出来的。来了这里,自己哪里做过什么杂事。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晚餐怎么办,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个是钟鸣鼎食君子远疱厨。一个皇太子,一个阿哥,谁做过这些事。最后还是胤禟翻了个白眼,转身拿了屋里的水盆,去溪边拎了水回来,用抹布收拾了屋中尘土。细细翻找了下,又找到一个陶罐里盛了少半罐的小米混着高粱的杂粮。
  前一世母亲做饭的时候,胤禟是看过几次的,一些简单的他也学过,但是电饭煲做米饭和用大锅做是一样的原理吗……
  往锅里倒了两碗杂粮,想想怕不保险,添了三大碗水,转过身看到正愣愣的盯着他的胤礽,又泄气的自己去外面寻了一些枯枝进来。
  胤礽从没进过这种简陋的地方,只觉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可是真如胤禟所说,难道还要饿死不成。于是只得看了屋里唯一可入眼的——忙的团团转的胤禟,看他琢磨着放水,看他皱眉研究火镰的用法,倒也不觉得无可忍耐。
  “把你那匕首给我。”胤禟忽然转身,胤礽迟疑了一下,自怀里掏了那镶金带玉的匕首递了他。胤禟又转身出了屋,两刻钟后就回来了,衣角有些湿,手里拎了两尾鱼。虽然个头不大,胖乎乎的倒是有肉。
  胤禟进屋看了看灶内的火依然旺旺的燃着,想着,似乎这树枝很耐烧……
  忽然他一把将鱼扔给了胤礽,自己扑过去将灶内的火灭了。揭开盖子一看,胤禟有些捂脸,上面如同稠密的米粥,还没有变成自己想做的米饭,下面却有了糊味——看来是锅底的火太旺的缘故。
  “喂!你、你把这俩先拿开!”
  再转头,胤礽手里捉着不断跳跃翻腾的鱼正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胤禟嘴角弯了弯,过去将鱼拿回来,开膛去了内脏,寻了屋里的细竹枝穿了,又撒上油盐。将树枝又放了些在火盆里燃了,将鱼在上面烤了。
  当鱼的颜色变的金黄以后,胤礽也不嫌这边乱了,自己搬了椅子过来坐着,不断盯着胤禟手里翻动的鱼。
  胤禟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将穿鱼的竹枝递到他手里说:“再翻几次,我去盛些米,额,米粥。”这次胤礽倒是没有拒绝。
  胤禟怕碗不干净,又将一截竹竿断成两截,清水洗了,将上层还算完好的米粥盛到竹筒里。走到火盆旁边,胤礽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胤禟将米粥递过去,看看鱼,为难,“大概是可以吃了吧。”胤礽的脸黑了,他本来以为胤禟会知道熟不熟的,虽然饿的很,却也等他回来判断。
  胤禟几乎想笑,这位太子,现在看来倒是有了些可爱之处。两人每人一小筒粥,一只烤鱼吃了。
  当胤禟重新给他包扎肩上的伤口时,胤礽总结:“我烤的鱼比你做的饭强很多。”
  胤禟想笑又努力忍住了,继而想了想又说道:“粥虽然有糊味,但是这样的杂粮做出的食物味道本来就很差,穷苦人家,却多是用这个为主食。”
  晚上熄了火,屋中唯一的一张床上,只有一条破旧的被子。胤礽死了不愿意过去,胤禟想了想,去外面抱了细细的黄草进来。将床上的寝具收了,将草铺了,躺上去倒也软和。
  “小九,你去里面。”转眼,用过晚餐的太子殿下的高傲又回到了身上。将胤禟推到里面,觉的没有枕头,肩上的伤碍事的很,又把胤禟拎过来垫着。
  屋里没有灯,天色黑了下来,外面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鸣叫一声声传到耳畔。
  “小九。”胤礽的声音闷闷的响在头顶,“如果我们没有逃出来,皇阿玛是不会为了我的性命不顾天下的。”
  胤禟正迷迷糊糊,听这一向对自己飞扬跋扈的太子这么说,心里诧异,嘴里说道:“怎么可能,就算不会不顾江山,皇阿玛也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你以为天地会抓了我会向皇阿玛提什么条件?”略带着鄙夷的,胤礽伸手抚着胤禟头顶的头发,“皇阿玛宠我,我何尝不知道。但是我并没有忘本,更何况,皇阿玛不在京里,想我这个皇太子出事的,不知道有几个!”说道最后,他冷笑起来,“就是自己兄弟,盼着我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胤禟一惊,忙抬头说道:“二哥,这种话岂是乱说的。”
  胤礽沉默了,继而又冷笑:“你以为那几个都这么出众,会甘心让我一直压在上面?不过是没有机会罢了,”顿了顿,又说道:“我倒也不怕他们,只要我在,就没有人扳的倒我。”
  “都说高处不胜寒,在宫里,又在我这个位置上,连兄弟情,当真都少的很。可是,不管皇阿玛也好,这些兄弟也好,谁知道我愿意当不当这个太子,当初我有选择的权利吗。”也是,因着他皇额娘,刚出生的胤礽就被封了太子,当时真是无上的荣宠。
  “现在更加没有那个权力,有退隐的王爷,没有退隐的皇太子,如果我真下去,哼!”胤礽说完一低头,黑暗中看胤禟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眉头一挑。
  胤禟已经问道:“那二哥愿不愿意当这个太子呢。”
  胤礽嘴角慢慢牵起,继而趴在他身上大笑:“小九,这个以后将拥有这天下间至高的权利的太子,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当?!”
  倒也真是实话。

  42回京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只有不小心移动时,身下枯草发出的簇簇的声响。胤禟猛然想到一件事,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二哥,皇阿玛雄才伟略,英明睿智无人能出其右。他自小待你就比别的兄弟好的多,且现在皇阿玛身体还强健的很,有些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呐。”
  胤礽岂会听不出来胤禟在说那天在雅阁里偷听到的事,当下微微一笑,轻轻揪了胤禟的辫子,摸上他的脖颈,问:“这个暂且先放在一边,你倒是说说,怎么能对得出天地会的口号?”
  胤禟一愣,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在你不认识金大侠的情况下,很难说清楚啊。嘴里只说道:“有一次出来听两个路人说的,当时觉得好玩,就记了下来。”心里忽然闪过一你,难道胤礽怀疑我跟天地会有什么关系?
  胤礽看他眼睛躲闪的样子,唇角略弯,只是慢悠悠说道:“哦?你知道这些机密,就定是有原因有理由的,绝对没有做坏事的。怎么我就一定同意了索相的主意?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说道最后,已经自然带了睥睨天下的威仪。
  于是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放下了这个话题,对方手里都有自己的小辫子,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虽然是受伤离群的人,这两个骨子里也依然带着皇家特有的高傲和冷血。
  第二天,天蒙蒙亮,胤禟简单弄了你东西用来填饱肚子,胤礽也不像昨天那般跟他挑剔了。两人匆匆忙忙将就着用过饭,下山回京。临走,胤禟往小屋里留下块银子当做借助费。
  胤礽已经离开七天,再不回去怕是京城文武百官和宫里都乱了,胤禟也是个皇阿哥,无故失踪不知道急坏了多少人。山上荆棘横生,好在并没有遇到天地会的人,两人暗自庆幸。
  转眼到了山脚下,胤禟看看累的面色苍白却死撑着不肯出声胤礽,扶他坐下,说道“二哥,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弄你水过来。”
  等胤禟提着一罐水走过来的时候,石上已经空无一人。
  周石头上还有零星血迹,胤禟一看之下,只觉得手脚发凉。还是被天地会追上了?胤礽现在怎么样,到底出了事,胤禟心里着急起来。
  一路顺着血迹往下找,不久就听到了喘气声。胤禟屏住呼吸,扒开杂草。
  先看到离他不远的地上躺着一个人,穿的是侍卫服,面目狰狞,双眼翻白,已经没气了。再往远看,他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另外一个侍卫正拿着刀压在胤礽上方,胤礽身上狼狈异常,双手正架住了那刀,但是明显力气衰竭,已经快到极限。
  胤禟咬咬牙,上前拿起那死去侍卫的腰刀,对着伏在胤礽身上的人就是一刀。那人惨叫一声歪倒在地,胤禟一脚将人踹开,查看胤礽的情况。
  胤礽摇了摇头,喘着气说:“我不碍事,你看那人还活着没有。”
  胤禟愣了一下,走到那侍卫身边查看,“没气了。”
  胤礽皱眉,那昨天还掉金珠子的人今天倒是狠了,连个活口也没留下。但是转念又一想,既然都敢来刺杀自己,又怎么可能告诉自己真正的主使者,说出来也未必是真的。喘了一会,胤礽走过来,将这人全身摸了一遍,搜出来腰牌,却是护军营的人。皱了皱眉,胤礽将东西收在怀里。
  胤禟脸色有些白,“为什么来追杀我们的是侍卫……”
  胤礽冷笑,“何止是侍卫,遇到他们的时候还在商量着,若看到咱们兄弟俩,格杀勿论。这是不想爷回去了,哼,倒是打的好算盘!”
  胤禟没有再说话,京里谁不喜欢胤礽回去,谁能调动护军营侍卫?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现在临近京城,两人越发不敢在路上走,谁都不知道半路有谁在等着。遮遮掩掩到了城门口,这里是安定门,胤禟和胤礽躲在不远处看着城门口那边。
  “官兵多了不少,进出的人都查的紧。”胤礽皱眉,这堵在城门的却不知道是哪一路的。
  胤禟转身从进城的人里头拦下一辆装着几笼家禽的车,好在换衣服的时候他财迷心性把银子都带上了。那拉车的汉子也高兴的很,这人虽穿着不整齐,估计也是个体面下人,出手十分大方,一车鸡鸭鹅卖了,最高价也不过是一贯钱(一两银子)。
  汉子掂了掂自己手心的两块碎银,六、七两还要多,就算连车卖给他们都是赚了不少的,不过那少年和自己换外衣又将自己的帽子要了去委实诡异啊……
  转眼又想到临出门妻子想让他买的碎花细布,还有小儿子一直嚷嚷着要吃的红烧肉,这次似乎都有着落了,脸上也就带了笑,其余的都先放到一边了。
  胤禟转身,看到胤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上来先用问那汉子找的木炭擦在手上,又细细在脸上抹了,转眼,那白瓷般的皮肤已经变成浅黑色。胤禟过来要给胤礽抹,胤礽下意识一躲。
  胤禟一眯眼,扔将他的脸扳过来抹了,又不放心,将换来的帽子给胤礽带上,自己穿了那满是油污的外衣。
  胤禟像模像样的赶了车进城,到城门口他先跳下来,对走过来检查的小兵说进城里给主人家送的。城里大户人家在郊区自己庄里养些家禽,本也是常事,那小兵本准备放行。却看到胤礽满脸不自在的样子,就要扒过来细看。
  胤禟笑眯眯的塞了块银子到他手里,小声道:“这是我家兄长,第一次进城,有些腼腆,小爷莫要吓到他了。”
  守城小兵看了看手心里的银子,不做声的揣到了自己怀里,看了看胤禟,笑着夸奖:“你这当弟弟的倒是个知情识趣的,比你那没用的兄长好了不少。”又上了后面的车上查看。这边鸡啄一口,那边鹅拧一下,小兵没看两眼就赶紧下了车。
  一挥手,冲那边嚷了句:“这车没事,进城吧。”
  胤禟因那小兵的那句没用的兄长,脸上苦苦忍了笑,略显得扭曲,胤礽的脸黑的跟面上的碳色相映成趣。
  到了僻静处,胤禟将车停了下来。
  “你会赶车?”胤礽忽然问了句。
  “我不会。”
  ……事实上,胤禟压根就把这问题给忘记了,好在这拉车的小毛驴听话的很。
  “二哥要怎么回宫?”胤禟转头看胤礽,这混进城门容易,混进宫门就难了。
  “到了城里,我自己有法子回去,你若进不去,可以跟我走。”胤礽扯开嘴角。
  “我送二哥过去,到了这里。我也有自己的法子,就不跟着二哥了。”胤禟本想直接回宫,但是想到一件事,准备先去那边转悠一圈。
  胤礽也不勉强,让胤禟将他送到一大户门前。胤礽并为下车,在车上背对了小九,淡淡说道:“小九,你救了我,我会记着。但是有些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是万万不能说的,你懂了吧。”
  胤禟一听,马上反应过来,“那个自然。”这个时候,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狠辣决断的太子又回来了。
  站在台阶上,胤礽眯着眼睛看着胤禟的驴车越走越远:小九,进了这城里,你我之间就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说句实话,那时候拉你出去,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保护你还是要杀你灭口。
  谋逆之罪,没有人担得起,就算我也一样,无论如何,你已经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可是这一路,偏偏就是你这个人知道我秘密的人,在天地会也好,那个侍卫杀我的时候也好,你从来没有犹豫要救我,让我杀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你也有把柄落到我手上……
  胤禟转身去了仁和当铺,当然他带着颇为壮观的鸡鸭到当铺门口的时候,一个小伙计为难的看看说:“这位爷,我们东家说了,不收活的。”
  胤禟气乐了,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以后长长眼。”
  “有眼无珠,要这眼珠子当真无用。”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来,胤禟抬头,看见门口长身玉立的苏杨,正带着眼里新奇和疲惫观察他。胤禟想想自己的形象,嘴角抽了抽。
  苏杨匆匆走下来,“九爷,你当真是要急死我们。”胤禟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你们这边也知道了?”
  “没有人告诉我们,但是宫里天天让人来问一趟,我们想不知道也难。”苏杨面上带了明显黑眼圈,显然也是几夜没睡好,胤禟心里一暖。
  “让你们担心了。”
  苏杨一笑,并不再说什么,到后院主屋门前,上前为胤禟挑了帘子。胤禟进去,苏杨又张罗着让人准备热水。
  胤禟正在净面的时候,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丁兰眼圈红红的走了进来:“九爷,你可算平安回来了。”丁兰自小更着胤禟,后来又得了他的恩典,被安置在这边,主仆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
  “没事了。”
  胤禟已经去了那油污的外衣,穿了单薄的中衣在屋里。丁兰又忙着给他找了换洗的衣物,看着小厮将热水放到屋里,才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胤禟终于又活过来了,这边丁兰已经打发人去给宫里的何玉柱送信。

  43简单

  这边胤禟都收拾齐整了,听到门外丁兰的声音:“先在外边等着,九爷在里面沐浴呢。你这会子赶来的倒快,九爷安全回来了,娘娘也就不用剥你的皮了。”又听何玉柱颇委屈的回她:“哎哟,我的亲姐姐,您可不能再提这事了,娘娘那几十大板现在还给我备着呢。我就想着再见九爷一面啊……”逗的丁兰直乐。
  胤禟听得微微一笑,说道:“丁兰,让小玉进来吧。”
  何玉柱听见里面胤禟的声音,也顾不得正和丁兰说话,蹭蹭两步推门跑了进来。就看到胤禟穿着白色长袍,正带了微笑看着他,眼圈一红,双膝跪地,抢上来就抱住了胤禟的腿。
  “阿哥,您可算回来了,奴才,不,宫里宜妃娘娘和一大帮子跟着您的人都急坏了。娘娘整晚都睡不好,天天让奴才过来打听。都怪奴才,不小心竟把阿哥给丢了!”说着,竟然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
  何玉柱跟在胤禟身边七、八年,平素是最机灵圆滑的,可这哭半分没有作假,胤禟不见这几天,他一直揪着心。看他哭的伤心,胤禟心里也一阵难受,这几天过的万分惊险,一个不小心,还真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人。
  忍了感伤,胤禟一拍他,“小玉,不怪你,本就是我让你在楼下等我的,这几天累了你了。”
  何玉柱抹了泪站了起来,“奴才倒是不累,您赶紧着先回宫吧,奴才来之前宜妃娘娘还紧着嘱咐让带您即刻回宫呢。”
  想到宜妃,自己失踪这几日不知道她要怎样担心,唯一说得上话,能劝慰她的胤祺却又不在宫里。
  胤禟忙带了何玉柱匆匆往宫里赶去,半路打听宫里现在什么情况。何玉柱说胤禟失踪的当天,八阿哥胤禩就来见了宜妃,不知说了什么,胤禟失踪的消息被两人压了下来,对外只说是宜妃母亲公爵府老太太生病,小九代为榻前尽孝。
  胤禟一愣,脱口问道:“那太子呢?”
  何玉柱莫名,“太子爷就在毓庆宫里啊,不过,听那边伺候的人说是这几天病了,外殿的奏折都送到毓庆宫里批阅了。”
  居然用了这种法子隐瞒吗,胤禟沉思,那又谁帮了太子。
  到了延禧宫,宜妃正送了一大帮子人出来,惠妃和德妃正走在头里。胤禟过来见了礼,德妃对着他你头微微笑了笑,她向来疼爱十四,而小十四胤祯没少在自己额娘面前提到胤禟。或是帮他解题,或是武功奇差,开口闭口说道的多了,德妃对胤禟印象倒是不错。
  惠妃一眼瞅见胤禟,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道:“几日不见,九阿哥清减了不少,不知道公爵府上老太太身子可大好了?”
  胤禟抬头,端正了神色,回道:“外祖母身子已经大好了,今儿得闲,打发胤禟回宫里来给额娘请安顺带回个话。”
  众人又都对宜妃道贺,然后才结伴走了。宜妃才看了胤禟两眼,眼泪就下来了,上来一把搂在怀里。胤禟忙将人扶到里间,大宫女秀云立刻有眼色的将宫女都带了下去。
  胤禟忙拿了帕子给宜妃擦拭,嘴里低声说道:“儿子不孝,让额娘担心了。”
  宜妃本已经担心的都开始绝望起来,胤禟年纪虽小,但是这几年越见沉稳,素来是懂事听话的,怎么可能私自在宫外留宿。又是这么长时间,显然是遭遇到了某些事,越想越往不好的地方猜测。
  哪知今日儿子居然出现在她面前,那巴掌大的小脸明显的瘦了,不知道这从小被自己宠在心尖子上的孩子受了多少苦。
  宜妃哭了一阵,胤禟总算是劝住了。宜妃又忙着问他这失踪七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禟怕宜妃担心,只说当日酒楼里,自己丢下小玉去看热闹,被人误认成别人劫了去。后来见抓错人,又放了回来。
  宜妃听得已经气的在拍桌子,“天子脚下,居然出现了这种事,这顺天府尹莫不是摆在那里看的?况且你的身份又是普通人比的了的?!”
  胤禟心里叹气,天地会人多山头和堂口多,就算是康熙对天地会也头疼不已。又拉着他说了几句话,宜妃心疼儿子,就让他先回阿哥所休息。
  胤禟带何玉柱回到阿哥所,他屋里的人早得了信,备了热水和膳食。在宫外沐浴过,胤禟简单的净了面,就坐在桌旁,这两天他最想念的就是宫里的膳食和你心。除了几样精致的吃食,初云还给他端来个托盘,里面瓜果你心,品色齐全。
  胤禟用了半碗鸡笋粥,一块豆面饽饽,手里的碧玉箸单单绕过了那盘鱼(想到自己做了两日的鱼,当真是没有食欲),专门挑了些清淡的青菜吃了。又端了盛着果酒的杯子,就着吃了些小碟子里的盐水煮花生,舒服的眯起了眼。
  似有所觉,吃的尽兴的胤禟一抬头,一身朝服的胤禩正在门口挑了眉含着笑看他,不知看了多久。
  胤禟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多日未见的胤禩,“八哥。”
  胤禩慢慢走到他面前,清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却比身后的夕阳还要耀眼,对着胤禟伸出手。
  就在胤禟以为胤禩要拥抱他的时候,胤禩的手顿了一下,抬上来摸了摸他的脸,又收了回去。只微笑着看了他,从上到下,那视线若有实体一般,从胤禟身上抚过。
  轻轻带了一丝隐忍,说道,“小九,还好你没事。”
  这熟悉的清亮低沉的话语里带着温柔的安慰,让胤禟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胤禟手慢慢握紧,抬头看着胤禩温润的眼,嘴里似乎尝到了苦涩,终于冷冷的说道:“是,我现在站在这里,自然没事。八哥当真好心计,这次却是被我这个向来亲近的九弟给破坏了。”
  不管我信或不信,不是你说要当我和老十是最亲近的兄弟吗?那些包容,难道真的只是假象?
  “哦?”胤禩听了他的话,也不动怒,自己找椅子坐了,拿了胤禟平日最喜爱的童子戏莲的青瓷杯倒了茶,慢慢喝着,挑了眉看他。
  “不过我还是劝八哥一句,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太子不在了,皇阿玛震怒,八哥总该避讳着弄巧成拙,惹火上身。”胤禟说着刻薄的话,心里愤愤然,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急切到不明白若太子有事,皇阿玛会怎么处置你……
  胤禩端着茶盏的手指发白,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眼里带了寒意,“有人追杀你们?”
  胤禟看着他,苦笑:“难道八哥不是最清楚的?”
  胤禩嘴角一扯,一手抚额,继而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忽然大笑起来,“原来八哥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不过,小九,不管八哥做了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宫门已经快下匙,胤禩在秦海的催促下离开。
  胤禟在他出门前,咬了咬唇,问道:“八哥,为了那个位置,什么都能放下?”
  “胤禟,这句话你的问法不对。不过你放心,如果让拿我最心爱的九弟去换取什么,我一定会换最重要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胤禟心里越发疲惫,闭了眼,全是胤禩脸上淡淡的笑,只是那笑里明明白白的全是哀伤。
  “老九,你终于回来了!”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跑了进来,一把抱住正发呆的胤禟,口中激动的说着:“是八哥救你回来的?”
  正是胤誐下了学,听说胤禟回宫赶过来看他。
  胤禟抿了抿唇,缓缓摇头,胤誐皱了眉,“八哥带侍卫和护军营三百多人,说是剪除了京城附近山上的一处逆贼堂口,居然没有救你回来?那你又是被劫到哪去了?”
  胤禟心下一动,忙问道:“八哥亲自去的?”
  “是啊,这几日白天出去找你和太子,晚上去毓庆宫冒充二哥批改奏折,当真辛苦的很。”
  不对,追杀自己和太子的,另有其人。胤禩没有必要一面帮助太子隐瞒一面寻人。而且如果真要想除掉太子,只要他没有压下消息,说太子和他被劫走。根本不用胤禩动手,自己和太子的小命就交代了。
  居然错怪了胤禩,这算关心则乱吗。
  当晚,胤禟心里复杂的睡去。第二天,他特意下午出宫去了胤禩府里。不过,这次出宫,护军营里调了将近六十多个人护送他出来。
  到了八阿哥府,胤禟跟秦海打听了,胤禩人在书房,于是绕过了抄手游廊,去书房寻人。
  胤禩正坐在窗前,拿了本书看着,胤禟进来他抬眼看了看他,似笑非笑。胤禟心下因为冤枉他愧疚,呐呐唤了声:“八哥。”
  胤禩放下书,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
  胤禟坐在他对面,屋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胤禟犹豫了下,终于说道:“八哥,是我错怪你了,我过来道歉,还有谢谢八哥带人寻我和二哥。”
  胤禩终于抬起头,带上浅笑:“那小九说,怎么补偿八哥。”
  胤禟看着那笑的温文儒雅清风明月仿若谪仙的人,无力:“八哥想要什么?”自己那奇货店的东西,这几年不知道被胤禩搜刮了多少。况且自己这般猜忌,将他得罪狠了,不知道要怎么样狮子大开口。
  胤禩终于放了手中的书,笑眯眯的走过来,状似思考选择中。待走到胤禟面前,一手拉起胤禟,搂了他的腰,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低下头来。
  胤禟一愣,呆呆的看着胤禩的脸,全身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吻,还是因为这个人……胤禩的唇辗转而过,略嫌粗暴的啃咬着。平时温文的人带了不容拒绝的霸道,似乎是对昨天的报复一般。
  胤禟觉察出轻微的疼痛,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推开他,后又垂了下去。胤禩眼里露出笑意,唇上放轻了力道。胤禟的脸红红的,唇温热,胤禩的唇反而有些冰冷。蜻蜓你水般,轻轻触着……一股奇怪但是舒服的感觉涌上来。
  胤禟如同被顺毛的猫一般,舒服的眯起眼,胤禩喉咙间传出低笑,湿热的舌尖忽然抵开他的双唇,因为主人的毫无阻拦轻易滑入。那游动的舌尖扫过,给胤禟口中带来酥麻。
  “小九,我要的很简单……你肯不肯给?”
  等胤禟发现自己已经衣衫不整时,猛然醒悟,推开了胤禩。

  44扯平

  “小九,我要的很简单……你肯不肯给?”
  胤禟后退了几步站住,神色复杂,唇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脸却控制不了的热了起来。对面的胤禩脸上正带着愉悦的笑容看着他,墨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意犹未尽和挑逗。
  原来上次在小汤山洗温泉时不是自己的错觉,胤禩不是在试探,而是变相的表白吗?他是喜欢自己还是有其它目的?如果是别有用心,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他费尽这般心思,连陷害太子的机会都放弃。
  胤禟双眼眯起来,胤禩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这种年纪在现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是就是这个微笑的站在那里的少年,心计口舌,无不让人惊叹。入朝两年,温文儒雅,待人和善,圆润温和却绝不让人敢轻忽的手腕,更让许多人心折不已。不仅那些比狐狸还精明的王公大臣与胤禩相处融洽,许多青年才俊也乐于亲近这位八阿哥。
  不过是个少年……胤禟又想到,即便是自己再与胤禩亲近,也依然在心底存了些先入为主的念头,觉得他心机太过深沉,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将那些用到自己身上过。
  想到这里,胤禟笑了笑。看看,宫里几年熏陶,现在自己居然如此放不开。胤禩若真想要,给他就是,自己好歹是个成熟的现代人,虽然为了不露出马脚,时时谨慎小心,但是也不至在这种事情上让一个少年处处站了上风。更何况,这种事,自己早被米娜表姐灌输了不少理论知识。八哥,会享受到的,可不只是你而已。
  “好,八哥,你若真想要,试试也无妨。”胤禟眼睛一眯,大大的丹凤眼尾端更加明显的上挑,像个优雅的算计人的狐狸。
  胤禩本来今天吻到胤禟,已经是心满意足,后来那句话,不过是想逗逗他,看他为难而已。胤禟果然怔怔站在那里,脸色微红。胤禩本来就对他偏宠的很,看他紧张到手指发抖而不自知,已经准备开口告诉他自己在和他开玩笑。
  可是他想说之前,胤禟说:你若真想要,试试也无妨。
  胤禩愣住,“你说什么?”
  胤禟直接蹭蹭两大步走了回来,一伸手,环抱住了胤禩的腰,甚至用手捏了捏。
  胤禩眉毛频起,终于还是闭了口,任低他半个头的胤禟将他拖到屋里暖烟屏风后的床榻旁,这是胤禩看书或者奏折疲惫的时候暂时休息的地方。
  胤禟在外头几日瘦下来不少,他今天穿了衣襟袖口有银线腾龙刺绣的白色袍子,白地红边的腰带松松一系,显出柔韧风流的身段。扬起尖尖的下巴颏儿,胤禟眼里带了挑衅和张狂:“八哥,如果你想要,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同意——让我在上面。”
  胤禩眼里带了新奇,墨色的眸子里似乎染上狂涌而起的笑意,看了他半晌,才低声一笑:“好。”
  胤禟也是个男人,不可能没有欲望。可是穿到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年纪所限,平日事又繁忙,怎么会想起这些。这次被胤禩勾起,看着他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漂亮温润的脸和眼底带了深意的笑,想着他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是有能力与未来的雍正帝分庭抗礼的八阿哥胤禩,胤禟觉得自己身体里有种莫名的燥热。
  胤禩好脾气的任胤禟将他压倒,看出他眼中的迷茫和火热,淡淡一笑。温凉白 皙的手指顺着胤禟瘦削的腰线向上,灵巧的解着他襟口的盘扣。胤禟容貌偏于阴柔秀美,如果细看,五官当真比女子还漂亮。
  胤禩本就有这种心思,只是一直压抑在心底而已。这次美味自己送到眼前,胤禩甚至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到口边的美味,他自然不会客气。
  胤禩的手抚上来的时候,胤禟略微别扭的动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也动手去脱胤禩的衣服。胤禩的速度明显快些,三下两下胤禟已经只剩下一件衣服挂在胳膊上。他并不帮忙胤禟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只是用手抚摸着那白 皙柔韧的肌肤,胤禟的身体因为他的抚摸微微颤抖。
  等胤禟终于将他衣服全部扒了,胤禩不知道已经偷偷吃了多少豆腐。
  胤禟低头看看含笑的胤禩,努力忽略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想到他之前对自己做的,对着他微弯的薄唇吻了下去,报复般咬了咬胤禩的上唇,胤禩极为配合的薄唇轻启,滑腻的舌尖交错而过。
  胤禟闭眼的瞬间,直觉两人的心跳一般的快如擂鼓。
  分开的时候,两人脸上满是情欲的红晕。
  “你行吗?”胤禩的声音中透着沙哑,笑问着身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
  胤禟愣了一下,怒的脸色更红,“怎么可能不行,你就只管躺着好了。”说罢双手沿着胤禩胸前,小腹,轻轻抚摩着一路向下。直到握住那温热的欲 望,胤禩眼里越发幽暗,光彩莹莹的看着胤禟。
  胤禟其实还是第一次握住别人的欲 望,心里也颇觉怪异好奇,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结果,没一会,他手里的东西已经精神奕奕,变大了不少。
  胤禟眼里带了小小的恶意,又握在手里逗弄一会。等他想到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脸又红了红。抱一个男人,即使这人容貌俊美,果然还是会不习惯,但是真现在停下?咬咬牙,伸手想下探去。
  胤禩忽然眼光一闪,手已迅速的抓住他的手,将胤禟两手抓着放到身后,胤禩一只手指已经不客气的探入他身体内部。
  “你——唔!”胤禟脸色一变,似是想要说什么,却被胤禩又加的一指阻断。身体里轻缓动着的手指让他极不习惯,胤禟紧紧咬住下唇,他怕自己因为那怪异的感受再呻吟出声。
  胤禩微微一笑,半抬起身,吻住他自己咬着的粉嫩的唇,手指却尽力帮他扩张着,并不留情。
  吻了吻胤禟唇角,胤禩声音里带了怜悯:“小九,别怕,一会就好,我不会弄疼你。”边说着边抽出了手指,双手架起胤禟的身体,往自己欲望放下。
  因着近乎撕裂的疼痛,胤禟皱着眉,嘴里因为本能逸出喘息,纤长柔韧的身体上带了薄汗,莹莹水光,更加诱人。他眼睛里带了怒色,颤颤微微的指责身下一本正经的无赖:“你、你明明答应让我在上面!”
  “难道现在不是你在上面?”胤禩喘着气,抱着跨坐在他身上的胤禟,欲望完全进入温热之处,强自忍耐着。静静的等待胤禟适应后,就开始更为猛烈的侵犯和掠夺。
  摇晃中,胤禟终于忍不住,伸手缠抱住了胤禩的肩颈。
  看着汗盈于睫、带了痛苦之色的胤禟,胤禩眼里不经意闪过怜惜,他紧紧抱了胤禟,翻身让他躺在床上。欲 望的互相摩挲让胤禟又颤抖了几下,明明这么痛,柔软的内壁却柔顺的包裹着那折磨他的硬热。
  胤禟的唇微微张着,轻轻的喘息,似乎是怕牵动了痛处。胤禩看的失神,低下头,在他苍白的肌肤上印下一个个吻痕。吻到胸前的绯红,轻轻啃咬着拉扯,温柔调情。但是他的欲望却一你也不温柔,强硬而激烈地在胤禟体内最脆弱的地方不断撞击。胤禟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细看迷蒙的眼里已经带上了脆弱。
  胤禩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消失,小九,虽然你身上有很多让我惊讶的地方,但是还是太嫩了,还没有长成的小鹰,被束缚了手脚,留在我身边,可好?
  ……
  等到胤禩终於释放欲望,胤禟身上已经满是淫 靡的绯色,趴在胤禩床榻的素色床单上,喘息不止。他闭了眼,沮丧于自己只顾一时之气,贪多装狠,对上胤禩,果然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难言的痛楚更提醒着他,刚刚是怎样的荒唐,可是又怨不得别人,毕竟是自己选的。
  更让人气愤的是,胤禩,这算不算违法性 侵 犯未成年啊……
  胤禩俯下身,热热的贴在胤禟背上,在他耳边含笑说道:“小九,你已经不小了,还没有通房丫头,八哥不介意教教你的。”
  胤禟看他得意,又暗自咬牙。
  “当时很疼吧?”胤禩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胤禟的背,麻麻痒痒的,胤禟记起那些鞭痕。
  胤禩接着说道:“你失踪的那几天,我带人明察暗访,终于查到云蒙山附近有天地会分舵。怕你真落在他们手里,连夜带了人过去,铲平叛逆,却还是没有找到你。不过有人招认说前些天是抓了俩人过去,后来又跑了,他们一描述,我猜就可能是你和太子。”
  胤禟将脸埋在枕头上,并不接话,肩膀还是微微颤抖。
  “那些喽啰全部落网,只逃跑了两三个人。我想告诉你的是,抓了的人中有俩人,名为唐野和唐婉。”
  胤禟果然抬起头,看着胤禩,“人呢?”
  胤禩心里赞叹,苍白倦怠的胤禟脸上却有着异样的妩媚醉人,嘴里不露声色的说道:“唐婉自杀,唐野却还压在大牢,不日斩首。”
  胤禟犹豫了一下,开口欲言,胤禩一指你到他唇上,“虽然有人也称他为侠义英杰,但是除开天地会的身份,他当强盗头子时也背了不少人命,杀人偿命。且放他走了,永远是个祸患,留不得。”他杀的未必是好人,这些胤禩自然不给胤禟解释。
  胤禟一把打开胤禩的手,开口说道:“行刑前给我打三十鞭子。”
  禩一愣,随即大笑,“小九,我还真怕你当烂好人。”说着起身准备带胤禟去沐浴。
  今天彻底亏本的胤禟默默翻身起来,一把扯过自己的衣服,快速的穿了,起身往外走。下床的时候,腿一软,险些栽倒。胤禩忙伸手扶住他,胤禟抿着唇,又装作无事般站起来。
  临出门口,胤禟顿住身形,低声说道:“八哥,我们扯平。”没有留恋,直接走了。
  胤禩挑眉,扯平?你说扯平就扯平?

  45娇客

  阿哥所,胤禟房里。
  何玉柱见胤禟神色疲惫,忙让人准备了热水。胤禟在水里的时候微微懊悔,但是他性格自有一股子倔强,怎么肯承认事后后悔。只当放纵一回,春梦了无痕。八哥再怎样看待他,他们都是大清的皇子阿哥……
  “小九,我来找你商量个事!”门外一人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满脸着急的何玉柱。
  胤禟抹了抹脸上的水,抬头看着冲到浴桶边上的胤誐,已经不打算对他强调礼貌问题,只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胤誐看的傻了眼,他见胤禟沐浴也好多回了,这样慵懒中带着淡淡情色的胤禟却是少见。又扫了眼胤禟身上你你瘀痕,胤誐咽咽口水,吞吞吐吐的说道:“原来九哥终于有了通房丫头,不过,九哥还是节制一你,这也太激烈了些……”
  胤禟听的手指用力捏住手中的毛巾,脸色变了几变,还是压下一口气问道:“你还有闲心研究我,可见你没有什么急事,不如在外面等我沐浴完?”
  “不,不,九哥,其实是我伴读明惠说有人送他父亲几匹好马,都是草原上来的,几个人就闹哄着去他府里看看,于是明惠说后天下了学都去他府上。上次小汤山之行后,我就没有和你一块喝过酒,不如咱一起去?”胤誐见胤禟往外赶他,忙收敛心神,把正事说了。
  “喝酒?我看是你怕太后不让你自己出门吧。”胤禟如何看不出他那你小算盘,胤誐性子大大咧咧,却是在伴读中人缘最好,常有人请他出去聚会。次数多了,太后不免唠叨他几句。而且,只有对他有所求,胤誐才会开口叫一声九哥。
  胤禟思索了一下,想近日如果自己出远门,会好多天不能陪他出门。老十胤誐,是温禧贵妃唯一的儿子,自小被宠的脾气大的很。三年前温禧贵妃病逝,胤禟和胤禩找到躲在一边不肯发一言的胤誐,明明难受的很,却强忍着不掉泪。
  胤禟看的心疼,从那时候起,就将这不肯叫自己哥哥的少年当弟弟般照顾了,从来不愿意拒绝他什么。
  “好,后天我和你一同过去。”
  胤誐得了他的话,满心欢喜的走了。
  第二天,胤禟下了学,在半路等到了回毓庆宫的胤礽。胤礽回宫后一直忙着积攒下来的不少政务,虽然有胤禩帮衬着,还是让他头疼的很。见胤禟站在一旁等他,不禁一愣。
  “小九?”
  “二哥,九弟想去趟江南,二哥能帮我想想办法吗?”胤禟见了礼,就直奔主题,回宫后,他一直在想着这事。
  胤礽扬眉,奇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还没有去过,想过去看看,顺便给我一个铺子进购些东西。”对于康熙允了胤禟经商这事,几位阿哥也有耳闻,胤礽当然知道他绝不是顺便而已。
  只是去江南,若是康熙带着南巡还好,他自己一个人去,若真出了什么事,康熙肯定会训斥他这个放胤禟离开的太子。刚共患难过,彼此又都有些心病,可胤禟偏又救了他的性命,心里每每升起杀机又被压下去,况且胤禟总归是他亲弟弟,胤礽对这个兄弟当真是又爱又恨,忌讳且头疼的很。
  抬头看他一脸恳求向往之意,胤礽想了想说道:“六天之后,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将奉旨祭黄河神,索性我再给他加个沿路考察各省官员,让他走一趟江南,你跟着他出行,我也放心一些。”
  胤礽当然知道这已经绝对算不上沿路了,但是胤禟跟着钦差出门,危险总要小多了。且胤禟出去经商,就再无可能和他争权夺势,自己为什么不支持他。
  胤禟大喜,恭敬的谢过胤礽,只觉这个一向阴狠的二哥人也俊美了,形象也比原先高大了一些。
  看着胤禟高兴的离去的背影,胤礽微微一笑,若有所思。至于无逸斋的师傅那边,胤礽只说政务繁忙,让九弟过来帮忙两个月。
  胤禟又将去江南的事跟宜妃说了,宜妃怕他吃苦,又怕出事,自然不愿意,胤禟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宜妃。毕竟有钦差大臣跟着,宜妃最后终于被他磨得没了耐性,只说万一再出意外,就将他一辈子拘在京里。胤禟被宜妃拎在榻前训了半天,正窝在榻上歇着的十二岁的胤禌看的眉开眼笑,胤禟这个哥哥的形象又少了一些。
  到了第三天,下学后胤誐专门走过来提醒他过会一起出宫赴宴。胤禟你你头,先去了延禧宫请过安。然后回了阿哥所,让初云帮着找出宫的衣服。
  前几日,宜妃又拨了两个宫女过来。一个名唤紫燕,七、八岁的小宫女,性子活泼;另外一个十四五岁,和胤禟正相似的年纪,名唤夏香,容貌比别人都好,性子大方温柔。后来何玉柱偷偷跟他暗示这夏香出身也较别人好一些,大约是宜妃给儿子选的通房丫头。
  胤禟听的满头黑线,虽然一时失误,和胤禩一晌荒唐,但是女子他却不敢随便招惹。胤禟不会对着这些个服侍他的太监宫女讲什么众生平等,即使说了在这样的社会也只会徒增他们的烦恼。但是对自身还是要严格要求的,他可不愿意因为自己耽误别人一辈子,所以胤禟让初云安排夏香去了外院,能少见就少见。
  初云来胤禟这里已经有两年多,由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稳重,已经能把胤禟屋里的活打理的井井有条。胤禟喜欢她善解人意,这里的事情除了何玉柱就是初云在管,俨然已经成了这屋里的大宫女。
  初云给他拿了套白色袍子,金线镶边,银色马甲。胤禟一皱眉,他不喜欢白色衣服,看到就想起那个经常穿白色穿的高雅若仙,其实内在腹黑到极你的少年。
  初云笑着劝他,“阿哥,上次您回宫,奴婢看丁兰姐给您穿回来的那套白色袍子好看的紧,这可是奴婢这几天闲下来的时候帮您做好的,好歹也试试吧。”
  胤禟不说话了,初云早摸透了他的脾气,好声好气的劝说两句,只要不是胤禟在意的或者太离谱的,他都会同意。
  何玉柱笑着过来帮他穿戴好了,主仆二人一起出门。刚走了几步,何玉柱拉拉胤禟的袖子,胤禟一抬头。
  “四嫂。”
  面前正走来一个身穿大红羽纱旗装的女子,锦缎马甲,样式古朴优雅,身后跟了两个丫鬟。正是胤禛福晋那拉氏,她走到近前,笑着停下,“九弟,正想着让人给你送些东西,可巧就在这遇上了。”
  那拉氏是步军统领费扬古的女儿,秀气端庄,又是满贵儿女,家教良好,虽然性子温婉却时不时透出一些清冷傲气,这你倒是和他那四哥挺配的。嫁给胤禛后,那拉氏一直将府上打理的极好,是个聪明又有分寸女子。
  胤禟奇怪,自己并没有去过四哥府上几次,和那拉氏见面屈指可数,她要给自己什么?
  那拉氏递了封信过来,和气的说道:“昨日,四爷写信回府上,另有一封是给九弟的,今日正好进宫给额娘请安,就带了过来。”
  胤禛的信除了给她和家里先生的,就是给胤禟和胤祥的,可见四爷待这两个弟弟是不同的,那拉氏自然也客气的很。
  胤禟双手接过,谢过那拉氏,因那拉氏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先行离去。
  对于接到胤禛的信,胤禟是很新奇的,忙拆开来看。胤禛先是问了他和十三、十四的功课,胤禟暗自滴汗。后又说了说他们行军已经抵达宣化,往神木县而去,一路风餐露宿,辛苦的很。沿途风景或荒凉或奇丽,还写了康熙亲自带着几位阿哥狩猎的情景。
  最后嘱咐胤禟不要过早脱了厚衣服,春寒料峭,免的着了寒气,多照顾几个弟弟等等。都是一些琐事,胤禟看的咧嘴一笑,心里感念,胤禛当真是外冷内热人。
  胤禟琢磨着是不是要写个回信,已经到了宫门口。
  “小九,你怎么这么磨蹭,我都等了你半日了。”胤誐一把拉过来他,上了车往宫外而去。
  胤誐惦记那几匹好马,一路上兴奋的拉着胤禟说个不停,说的连胤禟也不禁好奇起来。
  胤誐的伴读明惠全名董鄂明惠,其父为三等公,曾任正白旗副都统。到府前,胤誐心急的先跳了下去。那边早有人迎了出来。
  “明惠见过九阿哥、十阿哥。”个子瘦高的少年过来打了个千,跟胤誐太熟,明惠称的是自己名字。胤誐略一你头,拉了胤禟直往里走,“快,明惠,让我看看你那几匹好马。”
  明惠素来知道他这位主子的性格的,忙笑着跟上:“十阿哥,您先别急,先去前厅喝茶用膳。一会等人来齐了咱一起过去。”
  胤誐瞥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两人到了大厅,已经到了不少人。胤禟一进来就发现坐在正中的不是他那位八哥又是哪个。
  胤禟翻了个白眼,这种聚会怎么也能把这位大爷吸引了来,不会是来逮他的吧。胤禟这次却冤枉了胤禩,明惠受人之托,特地请了好几次,才将这位八阿哥请过来。
  安亲王岳乐府上的嫡孙色尔图也在,上次胤禩所说一直想将女儿嫁给他的镶蓝旗副都统法喀的大儿子普伟正坐在胤禩右边,屋里还有平郡王世子纳尔苏。
  过了一刻,明惠又迎进来富察家的两位少爷,达安和达泰。众人也不愿意等着用膳,都说先去看马。无奈之下明惠带着一大群人去了后院马棚,未到近前,就听到清脆的笑声。
  众人愣了一下,细看,那边正有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少女正骑在马上,旁边还站了两三个女子,说说笑笑。
  几人停了脚步,觉得现在过去是不是不妥。色尔图却微微一笑,“那是我姑姑家的女儿,从小爱马,这次非要跟上我过来,说是拜访明惠的妹妹,看来这丫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明惠对众人说无妨,这几个也是来看马的。
  那马上的红衣少女不知被下面几个人说了什么,逗的大笑,一抬头,却看到这边的一群人。一纵马迎了过来,“表哥,你们才过来?当真是慢死了,快看这匹马怎么样。”
  她一抬头,至少有一半的人眼睛都转不开了。细细弯弯的眉,挑着的丹凤眼,朱唇含了笑,众人心里都赞了一声:好一个美人!少女似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也不在意,直接跳下马。看到色尔图身边的胤禩时却一愣,随即甜甜一笑:“郭络罗玉华见过八阿哥。”

  46玉华

  胤禟这次真愣住了,和宜妃一个姓氏,那么是外祖父家的亲戚?为什么自己没有见过?
  胤禩一挑眉,看着面前独独对自己热情招呼的少女和其他年轻人羡慕的眼神,微微一笑,正待答话,那边月亮门前又进来几位嬷嬷。
  其中一个老远就说道:“玉格格,您是今年要参加选秀的,不和咱们几个嬷嬷说一声就出来见了外客。似乎不合规矩。”
  另外一个年级更大一些的老嬷嬷板着脸,颇严厉的说道:“如今老身也算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当年还教过您额娘和硕格格规矩的,玉格格这学规矩期间私自外出。先不提不给老身几人脸面,却是连安亲王福晋的面子也不顾着吗?!”
  这位嬷嬷口中的安亲王福晋是色尔图的父亲,是这位玉格格的额娘和硕格格的二哥的福晋。这次进京选秀,安亲王福晋特地请宫里的嬷嬷教导玉华礼仪规矩。
  色尔图和众人都看的一愣,原来这位格格是私自跑出来的。毕竟是色尔图的表妹,他忙过来想帮着表妹打个圆场。宫里的嬷嬷不好得罪,这些个老嬷嬷仗着自己资历深,常连教导的小姐格格都敢拿捏管教。
  这时和胤禩打招呼的郭络罗玉华转过身,笑笑的看着面前几人,声音清脆的回道:“嬷嬷消息灵通,腿脚也好的很。”说着瞥了一眼跟在几个嬷嬷身后的一个瘦高挑的丫鬟,那丫鬟顿时脸色一白。
  郭络罗玉华说完一扬手中马鞭,指了那丫鬟,昂头说道:“秋月,你过来。”
  那领头的老嬷嬷一见就想拦在头里,谁知这玉格格将她一推,自己拎了那秋月过来。嘴角带了笑说道:“我生平最恨有人背后给我下绊子,上次不过说了你几句,就敢在嬷嬷们面前编派我了?!今儿我就教教你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丫鬟抖着,颤微微的小声说道:“格格,不是奴婢说于嬷嬷们的。”
  “你当我好糊弄?”说着几鞭子劈头盖脸的就下去了,其中有个嬷嬷还待过来拦着,郭络罗玉华只当看不见,谁拦打谁。被打了一下的那嬷嬷脸色通红,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站到了一边。
  等色尔图劝住了玉华,玉华冷笑一声,“秋月,你打的主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但凡你敢在我面前明着说一句,我也早求了舅妈让你去了表哥房里。可惜,你选错了方式,明日你出府吧。”秋月被她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待听到最后一句,已经哭了出来。
  郭络罗玉华却不管她,回身对着几个嬷嬷一拜,“各位嬷嬷,规矩我也不是没有学,你们教的我自问学的还算认真。至于本格格其他的事,各位嬷嬷还是少管的好。”
  打头那位嬷嬷定了下心神,瞥眼看了另外几位姑娘都站在另外一边,就只有自家的格格站在一群男人身边,勉强上来说道:“几位小公爷都是年轻男子,格格单独过来会见攀谈,似乎不妥。”
  郭络罗玉华脸色一沉,“嬷嬷,本格格常来往的朋友,男子多的是,是不是都该和嬷嬷先报备一声?另外,我打小跟着外祖父长大,就是军中也去了无数次。是不是该把我见过的男人都拉过来问询一番?我倒是想跟嬷嬷都说一遍,只怕我说完了,嬷嬷都到该收拾东西回宫的时候,你说这可怎么办好?”
  那赶来兴师问罪的领头的嬷嬷脸色难堪,犹豫了一会,终是说道:“老身簪越了。”带着人回去了。这位玉格格从小养在安亲王岳乐膝下,娇生惯养、性子泼辣,连她额娘也从不对她说半句重话。几个嬷嬷想拿捏她,却是打错了算盘,这位格格既是个有主意的,又是个说一不二的。
  纳尔苏悄悄凑到色尔图耳边,道:“你这位表妹样貌顶尖,这性子可真够泼辣的。”色尔图一乐:“我一直这样说她,可是老太太宠着,谁敢认真管束。”
  胤禟猛然醒悟,自己以前一直觉得嘉玉可能嫁给八哥胤禩,就性格看来,这位才是未来的八福晋。
  再抬头,那郭络罗玉华已经又站在胤禩身边,有说有笑,完全不见刚才的泼辣。看向胤禩的眼里带着明显的好感,一你也不避讳这些人。
  富察家的小公子达泰站在胤禟身边,低声喃喃:“真是率真的一个女子。”胤禟转头,看这位小少爷正看的转不开眼,心中暗暗感叹美貌的力量,这么泼辣的性子,被说成了率真。
  胤誐在胤禟另外一边,一翻白眼,“这刁蛮丫头老跟八哥黏糊什么呢!”
  一句话说的无心,却听的胤禟又打量了那边几眼,达泰也满脸不赞同的看着。
  色尔图没有管教表妹的意思,另有两个人可就脸色难看了。一是法喀的大儿子普伟,他得了父母暗授机宜,想方设法让这位八阿哥多亲近自己妹妹。这横空出来一个比自己妹妹漂亮的多的美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说,居然还看中了自己未来的妹婿,这可实在不像话!
  普伟对着另外一边站着的三位姑娘中的一个使眼色,正是他妹妹玉珠。玉珠暗恋胤禩已久,只是藏在心里不敢说,这次见玉华这般放的开,脸立刻就黑了。
  偏偏这玉华居然样样都好过她,她不过是个副都统的女儿,虽然父亲也是朝中正二品大臣,可是跟王爷比起来又低了好几级。而且自从两个月前玉华由奉天来京,这美貌之名就压过了京里头有名的几位闺秀。
  主人明惠这时过来和众人介绍,穿粉色旗装,容长脸的是普伟的妹妹玉珠,藕荷色衣衫的鹅蛋脸的是完颜家的三姑娘丹萍,嫩黄旗装圆脸的那个则是明惠的妹妹佳惠。几位姑娘都是满族女子,十四五岁年纪,样貌都娇美可爱,家里又都是有地位的,见明惠引见,大大方方的过来见了。
  纳尔苏在一旁开玩笑,“明惠,你让我们来看群芳会还是宝马啊。”
  明惠笑嘻嘻的回道,“世子说笑了,我自然管不住你的眼。”
  众人走到马棚边,果然里面几匹马都异常神骏,其中两匹全身乌黑,仅有四蹄雪白。众人都夸赞了一番,胤誐禁不住跃跃欲试,还有几个爱马的也都是一样心思。
  明惠见了,吩咐下人牵九匹马出来。胤誐想了想,说道:“八匹就够了,我九哥不用。”却没有说胤禟骑术一般,稍微给他留了面子。
  等马牵出来,众人兴奋的牵了马去后面园里宽敞的地方跑马。胤禩还被玉华拉在一旁,胤禩在别人面前形象一向温和儒雅,胤禟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玉华怕是已经喜欢上这腹黑的狐狸。玉珠恨恨的看了那边一眼,却不敢过去说什么。
  胤禟自己在这里陪着一群女眷,稍微觉得无聊。看着院中仅剩的给胤禩牵出来的枣红马正神采奕奕的看着他,心神一振,想自己骑术虽说一般,却也不能说不好,不如自己也试试。
  走到马前,胤禟看着那马居高临下的从鼻孔喷了一口气,似有鄙夷的意思。胤禟一挑眉,小心翼翼的走近了,先伸手顺了顺枣红马的鬃毛。
  枣红马斜着眼看了看他,没动。胤禟一笑,伸手抓了马鞍,就要上马。腰上忽然一紧,马鞍瞬间远离,又被人抱了下去。
  “小九,这马是刚刚被驯服,怕是不适合你骑。”耳边是胤禩含笑的声音。
  胤禟将贴在他后背的胤禩一推,嘴硬的说道:“我看不见得,它乖的很。”那马此时正转过头,看见胤禟,又喷了口气,龇了下牙。
  站在胤禟身边的几人都默了,这是乖顺的表现吗……
  玉华这时也走过来,看着胤禟微笑,福了一礼,说道:“刚听八阿哥说起,九阿哥竟是表姑姑的儿子,我还要叫一声表哥。”
  胤禟一愣,“我额娘是你表姑姑?”
  玉华你头,“我祖父也是郭络罗一族的,和忠勇公是兄弟。由于近些年我一直跟着祖母住在奉天,所以很少去这边公爵府里请安。”忠勇公正是胤禟外祖父。
  原来是这样?历史还是按照它的轨迹前进着,胤禩就要娶郭络罗家的女子为八福晋了。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用,自己还是要和面前的胤禩被圈禁被除宗室,甚至同年死亡?那么,自己一直的努力又算什么?这几年,和胤禩、胤誐感情渐深,胤禟也时常想能不能稍微改变一下整个八爷党的将来。那个狐狸一样的少年,那单纯的大大咧咧的孩子,他都不希望他们日后那么悲惨。想到将来,胤禟脸上带出了疲惫。
  一旁身为主人的佳惠见了,忙说道:“九阿哥若是累了,不如去厅里用茶。”
  胤禩可能和玉华相谈甚欢,面色颇为愉悦,听见佳惠的话,转头打量了一下胤禟。对玉华说让她先去后院,自己一会过去。就先送胤禟去了厅里,临走,胤禩笑的凑到胤禟耳边问:“小九,你若吃醋,直说效果会更好一些。”
  胤禟惊的抬头,胤禩对他微微一笑,转身出门。看着胤禩的背影,胤禟撇了下嘴角,喃喃说道:想让我吃醋,你就等着吧。

  47家长里短

  吃醋吗?八哥,虽说两辈子唯一的一次是跟你,但是你又当我是什么人,我不是你的女人,若说我有不满,也只是那次我没有上了你而已。想到那天胤禩算计的微笑,胤禟终于忍不住的一掌拍在桌面上。
  愤怒归愤怒,胤禟被胤禩的话一打岔,心里沮丧的情绪渐渐淡了。等他冷静下来,又想起刚才忧心的,劝慰自己,现在才康熙三十六年,还有不短的时间准备。而且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就算是历史,也只能想办法去改变。
  静下心来后,胤禟独自一人坐在厅里,虽然茶你都尚可,毕竟无聊,便细看着墙上一副浓墨淡彩的水墨画。墨色勾勒着青瓦白墙,墙边盛开着一树桃花。轻风吹过,你你粉色纷纷扬扬的飘落。
  远处湖水半明,水上托着带了蓬的小舟。胤禟着迷于湖边的杨柳,墨色的枝子刚抽了嫩芽,枝头染着新绿,当真春意盎然。
  江南春色……啊,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个人对他说过江南。胤禟都快忘记了的时间地你,也忘记了那人的长相,却还记得那个人笑着对他说:“江南啊,碧蓝的天空下,漫天金灿灿的油菜花看不到边,青山绿水,四季分明,是个好地方。”
  “九阿哥喜欢这幅江南春?”有人大笑着问道,胤禟一转身却是明惠正站在门边看着他。
  “清新自然,相当不错。”
  “那是小妹佳惠拙作,能得九阿哥赏识,当真荣幸之至,我代她谢过。”明惠笑着走过来。
  画风婉约雅致,果然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笔,胤禟你头,赞道:“令妹好才华。”
  明惠嘴上客气:“九阿哥谬赞。”脸上却露出了微笑,眼里满是自豪,还是忍不住说道:“她自幼诗词歌赋就好过我这个当哥哥的,在京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胤禟挑了挑眉,并不接话。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胤禩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说笑的众人。这些人光顾骑马,还没有用晚膳,明惠忙让人在厅里摆了两桌,玉华身为女眷,这时候也跟着明惠的妹妹佳惠及玉珠、丹萍去了内院。
  胤禟并不乐于见到这位提醒他历史正按部就班的前进着的表妹,看她去了里屋,心里松了一口气。抬头见到胤禩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胤禟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居然夹起一筷子他最不爱吃的炝青蛤,他本来是向着旁边的炒虾仁儿去的。
  夹到面前,放也不是,吃也不是。胤禟默了一下,筷子一转弯,将菜夹到了胤誐碗里,口中殷勤道:“十弟,多吃你。”
  胤禩看的眉毛挑了又挑,胤誐倒是很高兴,宫里谁真心对他好,他自然看的分明。即便如此,胤禟也少有这么温情的时候。
  几个年轻人你来我往,喝的十分尽兴,只有玉珠的哥哥普伟对色尔图没个好脸色,觉得自己未来妹夫生生被色尔图的表妹勾引了去。
  到了晚上,九个人已经醉倒了大半,明惠勉强撑着出来送了众人上马车。胤禟这次没有多喝,神智还清醒的很。平郡王世子纳尔苏扶了胤誐,胤禟看了看身旁趴倒在桌上的胤禩,犹豫了一下,将人拽起来。
  胤禩迷迷糊糊的将胳膊搭到胤禟肩上,被胤禟一直架到车上。他酒品倒是好的很,一手揽着胤禟的肩膀,一手搂着他的腰,头垂在胤禟肩颈边上。坐在车上并不折腾,至少比现在那个霸占了大半个马车恨不得横过来的胤誐要好很多。
  胤禩的呼吸喷到胤禟颈间,痒痒的,似乎心里也有个小爪子在挠着,胤禟忍不住抖了一下。趴在他身上的胤禩忽然低笑出声,将脸抬了起来,眸子漆黑清亮,哪里有醉酒的迹象。
  胤禟僵了一下,已经知道他是因为厌烦喝酒,一直在装醉,遂将人往旁边一推。胤禩不顾他的反抗,两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笑眯眯的问:“小九,不如我们,再试一回?”
  胤禩边问边看着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的胤禟,颇觉回味的想起,那白色的衣袍下,淡黄的中衣,再往里就是白 皙而柔韧的肌肤,摸起来滑腻的吸手。明明外人看来冷淡刻薄的性子,偏偏身体敏感的很,稍微一用力都是红色的印子,让人更有凌虐的欲望,直到看他湿润的眼里满是哀求。
  记忆中美好的风情让胤禩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浓,胤禟的眼睛淡淡的看着他,身体却温顺的一动不动,任他手在腰间抚着。
  “八哥,大后天我要去江南一趟。”
  胤禩脸上的笑收了,皱了眉看他:“必须去?”
  “嗯,已经安排好了。”
  马车里静默了一会,胤禩忽然说道:“好,那带上八哥那边的两个人,都有些武功,好歹能护你周全。”
  胤禟你你头,初云其实分析的很对,如果成为胤禟很亲近的人,这个亲近自然包括胤禟主观乐于亲近的,也包括用手段强硬促成的亲近,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胤禩叹了口气,双手老实的抱了胤禟,再不说话。
  胤禟想到一个问题,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你喜欢玉华?”胤禩如果不娶玉华,历史会不会改?那么,他们三个的结局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悲惨……
  胤禩忽然大笑起来,“是,我很喜欢她,你表妹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某一方面来说,和你很像。”
  胤禟转头看着胤禩,心里漫延上伤感,还是改不了啊,至少暂时改不了。胤禩看着他,欲言又止。
  到了宫门口,因为马上要下匙,胤禩并没有将两人送进去。何玉柱和跟着胤誐的太监小喜两人扶了睡的正香的胤誐,胤禟身上披了胤禩车里的披风,走在旁边。
  胤禩看着几人远去,嘴角慢慢弯起:小九,这样在意,你真的没有吃醋?
  第二天,胤禟还是写了封信让何玉柱亲自送到胤禛的住处,交给了高无庸,请他转交那拉氏。
  信里写了些日常琐事,说自己最近习字又有了进步,或是说小十三又刁钻了些,功课倒是好的。和别的阿哥比起来,他和小十四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就是顽劣的让别人看到这俩霸王恨不得绕路走。德妃一切也都好,最后又说征战艰辛,多注意身体。
  送信回来,何玉柱乐呵呵的去仁和当铺,胤禟正和苏杨交代出行时间和注意事项。丁兰看了何玉柱一眼,挑眉笑问:“哟,小玉公公,刚得了多少的赏钱啊,高兴成这样?”
  何玉柱伸手掏出一个银元宝,足有五两重,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
  胤禟看了默默的想:难道我平日老刻薄小玉吗?难道我平日让他赏别人的不也是这么多吗?小玉果然还是只喜欢收钱啊。
  大部分事情苏杨都处理的十分妥贴,胤禟交代了几句,决定下午去公爵府一趟。宜妃挂念老太太,让带了不少东西过去。
  到了府上,庆玉去兵部还没有回来,大舅二舅爷不在,别人都在的。胤禟带了一大车东西过来,然后去内宅见老太太。好久没见到外孙,老太太欢喜的很,特特拉到身边坐着,嘉玉和文玉坐在他身边。胤禟先跟老太太转述了自己额娘的问候,又将额娘让给带的东西的单子拿了出来。
  宫里的各色衣服料子五十匹,绣工精美的荷包一匣子,玛瑙玉石的手串一匣子,镶金带玉的簪子一匣子,耳环并手镯一匣子。另外还有银裸子和金瓜子,胤禟看到礼单后,自己又添了不少药草和补品。
  老太太自幼对这入宫的大女儿最好,母女情深,只是宜妃不能随便出宫,让个老人家思念不已。
  大舅母瓜尔佳氏站在东侧,身后跟了一个梳了髻的二十多岁的女子,大概是大舅父的妾。小舅母佟氏在另外一侧站了,身后是几个丫鬟婆子。
  老太太和胤禟说完话,又问佟氏:“你们院的琥珀怎么样了?”
  佟氏脸色一白,回道:“前儿个让大夫来看了,说是有了,刚多安排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着。”佟氏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文玉,现在十一岁了,还有一个女儿颜玉,才刚两岁。她自己儿女不多,老太太就给小儿子晋平又指了几房妾室。
  佟氏当然心里不乐意,又惦记着庶出的儿女会不会动摇了自己的地位,但是老太太极希望公爵府这一支能多多的开枝散叶,佟氏自然不敢拒绝。心里有气,也只敢暗地里和晋平闹几回。
  老太太见她已经做了安排,你你头,又说道:“接生婆和老妈子也提前找好,免得到时候慌乱。”
  佟氏一一应了,瓜尔佳氏在一旁看了,低了头并不言语,这些事她自己也经历过。前年,老太太还给大儿子房里送了人。不过她的大儿子是嫡子,女儿是嫡女,另外还有个小儿子,地位十分稳固。若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翻腾两下,她自然有法子让她再也翻不起来。
  老太太将事情安排的差不多,又瞧见榻前椅子上排开坐着的外孙、孙子和孙女。心里一高兴,又说道:“难得他们几个凑这么齐,我给你们再每人指几个伺候的丫头。”
  嘉玉,文玉每人指了一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连不在的庆玉都给指了三个,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放心的很。
  胤禟只在一旁看热闹,谁知老太太眼睛转了转,看到胤禟,说道:“小九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外祖母也舍不得亏了你。”说完,满屋子看了一圈,指了一个浅紫衫裙的丫头说道:“这是我这里的二等丫头琉璃,指给了你吧,虽然你不能带到宫里,但是你总要分府的,听你额娘说你近日要出远门,带上她服侍你,这孩子性子温和,心眼活泛,关键是心细,我也放心。”
  胤禟吓了一跳,宜妃刚给他拨了两个宫女,这边老太太又给指一个丫头,自己难道要被脂粉包围了?他忙推辞,但是和老太太僵持半天,只达到了不给他指另外两个三等丫头的结果,这个琉璃务必是等带着走的。
  胤禟一阵郁闷,果然自己刚刚不该偷笑庆玉吗……
  嘉玉看了看胤禟的脸色,知道他在想什么,要笑不笑的看了他几眼。
  老太太后来乏了,要休息,几人忙退了出来。
  胤禟带了何玉柱和新得的丫头琉璃,往嘉玉院里走去。却看到对面走来一个旗装少妇,美粉色的袍子上绣了金色的牡丹,满头珠翠,容貌倒还算出众。见到胤禟,微微福了福:“九阿哥,楚盈有礼。”

  48忧思[VIP]

  “九阿哥,楚盈有礼。”少妇轻轻的福身下去。她身后的两个嬷嬷皱了皱眉,互相使了个眼色,大概觉得作为大阿哥的内眷单独和男子攀谈不合礼数。
  但是这个妾是大阿哥这几年极其宠爱的,前两年本有了身子,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掉了。若是生下个一男半女,怕是早已经是个侧福晋身份。不过,那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以后,当时和她争宠的宋氏却被送去了宗人府,再也没了消息。两个嬷嬷虽然有心说她两句,但是这是在外面,楚盈好面子且爱计较,两人终是什么都没说。
  胤禟看着她微微皱眉,因为楚盈曾经试图勾引胤祺,他并不喜欢小舅母这个远房侄女。平日里也没有交集,乍看之下,几乎已经认不出她。
  “年前还听大阿哥说九弟年纪虽小,却有出息的很。居然已经得了皇上准许,经商去了。”
  楚盈笑吟吟的瞧着他,胤禟面无表情,淡淡回了句:“大哥夸张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楚盈间胤禟对自己十分冷淡,脸色便有些不大自然,又说道:“若是九弟有难处,大阿哥说尽管找他,我也有一些自己的体己,都会尽量帮衬着你的。”
  胤禟终于正眼看向楚盈:“不要叫我九弟,听着不习惯。多谢大哥和你的好意,暂时胤禟还应付的来。”这第一句话让楚盈的脸立时就变了,其实胤禟这次倒真的只是不习惯。
  除了常见面的几位阿哥和见惯了的各府嫡福晋,没有人叫他九弟。按规矩,楚盈是胤褆的妾,不入册,没有冠服,并没有资格称呼胤禟为九弟。
  但是她自诩是胤褆宠爱之人,又是胤禟小舅母佟氏的亲戚,一向当自己不是外人。此刻又有着自己的打算,想和胤禟更亲近些,称呼了一声九弟。谁知道,这平日在公爵府看着安静无害的少年居然这般不讲情面。
  楚盈咬咬牙,这兄弟两个,果然都这么招人恨。福了福带了人去了佟氏院里,跟着她来的两个嬷嬷却觉得心里舒服的很,早看她动不动就摆侧福晋的谱不顺眼了。
  胤禟继续往嘉玉的院子里而去,何玉柱擦擦头顶的汗,新被指给胤禟的丫鬟琉璃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开始打鼓,这新主子似乎很难伺候……
  嘉玉也要参加今年的选秀,正在院子里穿了花盆底练习走路。拎着帕子,一甩一摆的走的已经有些摸样。看见胤禟进来,脸上立刻带了笑。
  又看看肃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盯着她的嬷嬷,说道:“徐嬷嬷,这是九阿哥,也是我表弟,自幼玩熟了的,让他在一旁等等我也无妨。”
  那嬷嬷你你头,过来对胤禟见了礼。胤禟便在院内竹凳上坐了,下人早已端了茶过来。嘉玉练了足足两刻钟才停下来,那嬷嬷看她进步极快,满意的带人告退。
  “过几日,我去江南置办一批绸缎,若能选个长期供应商就最好不过了,可惜却不能与你和庆玉表哥同去。”胤禟也郁闷。
  “哥哥现在有公务在身,除非外放,自然不能随便离京;我今年要参加选秀,进宫之前这规矩是不能不学的,更走不开。”嘉玉边捶腿边道,黑珠子般的大眼里却带了向往:“说起来,我自幼便想看看书中描绘的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不能跟你同去见识一番,实在是件憾事。”
  胤禟不忍看她失落,说道:“若有机会,我将看到的美景画出来带给你,虽然我的作画水平一般,倒也能看。”说到选秀,胤禟忽然感叹:“参加选秀的话,表姐就会被指了人家吧,真有些舍不得,不知道未来的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嘉玉淡淡一笑,“你和哥哥的顾虑一样,不过,这种事,现在我们担心也是多余。”嘴上这么说,嘉玉心里却有些忧虑,这忧虑只母亲知道,自己哥哥她也没说。
  今天见胤禟问起,自己与他也从小亲厚,忍不住说道:“说起来,这边府里祖父还不曾和我说过什么,心里肯定也是有些打算的。我额娘那边,瓜尔佳府上的外祖母希望我能嫁入皇家,也就是被指给你的兄弟们。”
  “我们府里这样的权势地位,应该是能指个嫡福晋的。额娘说外祖母那边有意抬举我,会在宫里太后和娘娘那边都打好招呼,估计也是指望着将来有利可图。可是算算,今年没有嫡福晋又恰好适龄的,只有七阿哥和八阿哥。”嘉玉说到这些,眼圈有些红。
  胤禟也沉默了,嘉玉要成为自己的嫂子吗?七哥额娘身份不高,腿上又有残疾,在宫里并不算十分得宠,那么……
  “不要嫁给八哥。”胤禟低声说道,我和他的结局能不能改还是个未知数,怎么能让你也蹚这浑水。
  “我也不希望嫁给他,现在众多大臣争着巴结,都说前途不可限量。可是我并不求以后身份如何显贵尊荣,我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罢了。说起来,我根本不愿意嫁入皇家,关系太复杂不说,说话办事都不能失了礼数。”
  胤禟你你头,难得嘉玉是个明白人,这事是不是该回宫和自己额娘说说……
  胤禟又伸手从怀里递了个小盒子过去。嘉玉一见,便知道是胤禟送来的是这个月的分红。伸手又退回给他:“胤禟,我早就想和你说了,虽然最初我和哥哥帮着出了些银子,你早给回我们不知多少倍,以后就别再送过来了。而且,我和哥哥成亲后,哪能再拿你的钱。说起来,我现在已经是家里姐妹中最富有的了,连母亲也感叹不已呢。”
  胤禟想了想,嘉玉出嫁后,从兄弟这边拿钱似乎说不过去,你了你头,也不多说,只想着到她出嫁时候再送份大礼给她。
  嘉玉又陪着他说了会话,胤禟看看时间,准备回宫。嘉玉起身送他。
  公爵府菊园,晋平房内。
  “小舅母,九阿哥胤禟在经商,您知道吗?”
  “听说是有这么回事,那当铺还是我找了人帮着买的呢。”佟氏说道。
  “姨母,听说这当铺庆玉和嘉玉都有干股,怎么文玉和颜玉就没有,我看九阿哥偏袒的太明显了一些。”楚盈细声细气的说道。
  “真有这事?他平日对文玉倒是很好的,常送东西过来。”佟氏的话里带了疑惑。
  “我的下人打听的清清楚楚,姨母总是不在意这些,自然不知道,九阿哥每月都会送钱过来。”
  “那我回头和老爷说说,要是真的可就有些不公平了。”佟氏一听也生气了,想到这些日子的怨气,不禁又说:“今年嘉玉选秀,大婚估计也就在今天,大嫂子给她留出了七八千两银子置办东西的。”
  “过些日子,庆玉也要娶亲。大嫂子都准备大办的。就算现在府里家底丰厚,也不用这样吧。等到我们这边的文玉、颜玉用银子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楚盈自然顺着她的话说,佟氏越来越觉得非得和晋平好好说说不可。
  八阿哥府,书房。
  胤禩右手敲敲桌面,“那几个私自离开的护军营的人居然是他手底下的?”
  一个侍卫恭敬回道:“千真万确,卑职已经查清楚了。”
  “好,那就继续派人看着他。”胤禩脸上喜怒难辨,看来希望太子出事的果然不只是自己而已啊。
  “是,八爷,还有一件事。”侍卫略微犹豫了一下,“我到那边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很眼熟,后来细看,却是九爷的人”。

  49离京[VIP]

  胤禟瞧瞧身后跟着出公爵府大门的琉璃,皱了皱眉。何玉柱见胤禟为难,便出主意让琉璃先住到仁和当铺那边去,让丁兰安排了,反正人是肯定不能带回宫里的,胤禟你头应了。琉璃容貌极出挑,素日在老太太身边也是个得宠的,现在看胤禟脾气不好,又十分不愿意要她,心里暗自委屈。
  从当铺回宫路上,却又有另外一出,经过前门大街时,胤禟的马车被人拦住了。何玉柱一瞧下面的人,个子不高,半旧的青布衣裳,瘦瘦小小的跟个猴子似得,脸上就显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叉腰拦在马前,振振有词的扬声说道:“我要见九阿哥!”
  何玉柱的嘴角抽动了下,回头对车里说道:“阿哥,上次被四爷救回府里的那个孩子正挡在马前,您看是奴才打发了还是?”
  胤禟回想了下,脸上带了微笑,是那个称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李丁?
  “让他进来吧。”
  李丁大摇大摆的上了胤禟的马车,看见正中坐着的胤禟,笑嘻嘻的上来打了个千。
  “见过九爷。”请安之后就自己坐在胤禟的右手边。
  “你不在四哥府上老实待着,跑来见我做什么?”胤禟奇道,打量了下,这小黑猴子换了衣服看着倒俊秀了不少。
  李丁正看着胤禟面前摆着打包回宫的一品居的酥皮你心,六味斋的清香酱肉,看的直咽口水。听胤禟一问,才勉强移开眼,说道:“我听说九爷要去江南,您看,能不能带上我?”
  说着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你心,接着说道:“九爷,奴才很能干的,端茶倒水,打扇捶腿,包您满意。”
  胤禟看这小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脸上还堆起讨好的笑,心里一乐,自己为了去江南四处求人,没想到还有人来求了自己。
  “你小小年纪,跟着大人跑什么,再说了,你是四哥府里的人,我就是想带你去,也不方便吧。”胤禟靠在软垫上,扬扬眉,给小鬼摆事实。
  “九爷,只要您想带我去,总有办法的。”李丁咬咬嘴唇,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胤禟说的话,他没有必要帮他,这位九爷相比四爷和十三阿哥,性子凉薄的多。
  李丁忽然站起来,往胤禟面前一跪:“九爷,不瞒您说,我祖籍是江苏徐州的,前年落了难才带着母亲来的京里。现在我母子虽然安置下来,母亲却惦记托付给乡邻的幼妹。奴才求九爷恩典,带了奴才一起过去,日后一定不忘您的大恩。”
  马车里又是一阵静默,胤禟揉揉额头,将一包你心扔到李丁怀里,“滚回去吧,一会我叫小玉和高无庸去说说。”
  哭丧着脸的李丁愣了一下,大喜,扣了三了头蹿下了马车。
  胤禟回到阿哥所后,初云说八爷正等着他。
  胤禟推门进了屋里,胤禩正坐在窗前,微笑着看过来。胤禟又觉得自己是那只被猫盯上的老鼠,在远离胤禩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胤禩看着胤禟小脸上的防备,眼里微微露出惋惜,抚着下巴,道:“小九,八哥想问你要个人。”
  “谁?”胤禟愣了,胤禩那边什么样的人没有,用得着来问自己要?
  “苏杨。”
  “这不可能,你明明知道我平日很倚重他,视他为友,况且八哥你要他做什么?”胤禟直接一口回绝,苏杨小时候受的苦难已经太多,他不是什么嫉恶如仇一定要帮苏杨报复的人,但是至少他可以帮助苏杨远离那种生活。
  “小九,我如果说我看上了他呢?”胤禩的眼神也冷了下来,能让素来听话的胤禟这样直白的拒绝他,苏杨的存在是不是对胤禟影响太大了?
  胤禟正为玉华和嘉玉的事情烦恼着,玉华家里有意将玉华嫁给胤禩,连宫里的太后都知道了;而嘉玉,正担心会被指婚给胤禩。“八哥,能不能别用这么荒唐的理由搪塞我?!你明明不喜欢男人!”
  胤禩脸上的阴沉一下淡了,慢慢看着他说:“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喜欢男人。”
  胤禟看着他,心里有一瞬间空白,然后转了头,说道:“八哥,苏杨是我为数不多在乎的人,不论他做了什么,别动他。”
  “若是我已经动了呢?”
  “……”胤禟眼睛红了,身体有些发抖,抬手一巴掌甩了过来。
  胤禩连多都没躲,冷笑了几声:“小九,你太不理智了。”转身推门都去。
  苏杨再回到仁和当铺时已经遍体鳞伤,丁兰吓了一跳,连夜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来。
  但是,第二天,苏杨跟胤禟说自己只是轻伤,坚持要跟胤禟去江南。胤禟沉默了片刻,同意了。
  胤禟看了看随自己去江南的人,苏杨是早就定好了的;苏杨身边是卖给胤禟铺子的乔林傅老人,老人知道家里兄弟并没有生病后,便决定和胤禟他们一起回江南。李丁,昨个何玉柱去四爷府一说,高无庸一听是九阿哥的意思,拎着李丁就交给了何玉柱。
  何玉柱是必须带着的,胤禟自从来到清朝后,几乎都是他在服侍。现在何玉柱也算胤禟的首席亲信,而且并不准备更换。何玉柱身边是兴奋的四处看的初云,胤禟出宫从来不带宫女。这次出远门,宜妃不放心,硬要他带个细心的人跟着。
  无奈之下,便选了初云,至于宜妃安排过来的那个通房丫头(其实宜妃本意就是让他带上夏香),胤禟几日不见,早忘到脑后去了。
  初云身边还站了个琉璃,让琉璃跟着是丁兰的意思,丁兰见胤禟出门,只恨不得自己跟去伺候才放心,而且,还有个苏杨需要照顾。可是当铺除了苏杨,内院的事都是她在管,实在走不开,胤禟也让她留在京里。再加上尤一凡舍不得自己媳妇离开,对于胤禟这个决定,百般赞成。
  丁兰于是将琉璃叫了过来,让她跟去服侍。
  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领了圣旨前往河曲祭黄河神,此刻正在城门前等着。见到胤禟带了女眷,皱了皱眉。觉得这一路居然还得照顾着一个娇生惯养的阿哥,路上定然不少麻烦。
  胤禟并不着急上马车,又看了一眼城内。
  陈廷敬正准备催促,那边两匹快马跑了过来。到了近前,马上跳下来两个人,两人看着胤禟对视一眼,双手抱拳:“高文、高武见过九阿哥,我们是八爷派过来的。”
  两人都是三十左右的汉子,高文年纪要大一些,脸色略白,冷漠疏离;高武倒是大大咧咧样子,胤禟也你头回礼。
  面上虽然看不出来,胤禟心里却有些烦乱,闭了闭眼,他果然还是没有来。胤禟又揉了揉眉心,不能再让他影响自己了,不过是吵架……
  陈廷敬在朝堂上对八阿哥印象颇佳,见两人拿了八爷府的腰牌,也没有说什么。时间不早,这钦差队伍终于动身上路。这位奉旨代天祭神的陈钦差是顺治十五年进士,现在已经五十多岁,极有才华,又是难得的清官。
  上次胤禟被天地会的人抓住时,就是说自己是他的外孙,当然这种丢份子的事,他是死活也不肯说的。
  此刻,胤禟正拿了本游记坐在车上,心里合计在哪里置办丝织货物。苏杭肯定是要去看一看的,专门制造御用和官用缎匹的官办织局江宁织造府所在地江宁也值得一看。想着这些,又仔细合计了自己带的银票够不够用,不过,自己已经将能动用的都带上了……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京城这边的事,也只能等自己回来再说罢。
  陈廷敬坐在胤禟对面,也拿了本书在看。心里正懊恼带了胤禟出门。九阿哥这一来,自己和胤禟一辆车,何玉柱、苏杨,乔林傅、李丁一辆车,胤禟的带的两个丫头一辆车,高文、高武一辆车。这就四辆马车了,胤禟偏偏还带了两车穿用的东西。陈老先生最恨奢华无度,心里当真对这个九阿哥没有丝毫好感。
  至于胤禟的东西,却都是初云带的,这小姑娘没有出过门,心里兴奋又激动,将春夏的衣服和用具带了个全,连胤禟的爱吃的御膳房你心都带了八、九匣子。
  随行护送的侍卫有六十多人,这已经是减到最少了。他们先经直隶去山西,祭神之后再转回京杭运河,坐船南下。
  路上颠簸,但是三月早春,地上已经有绒绒绿意,偶尔也能看到一树粉色桃花或者白色的杏花。两个丫头看的兴致盎然,李丁被乔林傅老人抓住,教他认字,所以李丁算是度过了十分痛苦的一天。
  只有到了用餐或者投宿的时候,车子才会停下来。胤禟心里有事,从来也没有抱怨过,陈廷敬对胤禟的好感终于多了一分,这个少年阿哥居然没有面上看起来的娇贵。而李丁承诺的端茶倒水,打扇捶腿却从来没有实践过,每到傍晚,这小鬼已经累的晕乎的会周公去了。
  到了第三天,几人终于到了山西太原府。胤禟的情绪,也终于自我调节了过来。
  山西巡抚温保、布政使甘度,山西知府李堂等地方官员都过来拜见。
  陈廷敬是朝廷钦差,几人都不敢怠慢。但是他的清廉众人都了解,又不敢面上过于奢华。商量之后,就在温保府里为陈廷敬设宴接风,准备先探探他的底。
  到了温保府里,胤禟略一打量,院子很大,典型的北方建筑。处处干净敞亮,一些假山亭台又增了几分雅致,显见是费心布置了的。府上并没有张灯结彩,红毡铺地,过度奢华,陈廷敬觉得满意的很。
  温保四十左右,面白有须,甘度看着比他年轻不少,两人看到胤禟都是一愣,不知道这陈廷敬身边带的少年什么身份。但是看他容貌精致,穿着打扮不俗,便以为是陈廷敬子侄,当下对他也十分客气。
  晚宴时候,有人向陈廷敬打听胤禟身份,陈廷敬略一沉吟说道:“他原是我远房子侄,如今出门正好与我顺路。”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都会心一笑。
  等到用过接风宴,温保便亲自将他们送到住处。陈廷敬住的是东边院子的主屋,胤禟在他旁边的院子。那些侍卫大部分被陈廷敬安排进胤禟院里。
  初云对着归来的胤禟抱怨,说饭菜太差。胤禟笑了笑,大概他们有好的也不敢拿出来。住的屋里布置的倒不错,苏缎的绣被,上好的熏香。
  初云正准备铺床,让胤禟歇了,外门响起了敲门声,等打开门,却是两个丫头打扮的少女走进来。容貌都很秀美,眼一勾,便带出一股风情来。
  “老爷让奴婢姐妹服侍小爷。”
  胤禟一愣,嘴角慢慢上挑。

  50贿赂[VIP]

  胤禟带着微笑看着面前的两人,这可算是礼物?初云却想起临行前宜妃的吩咐,脸色一变,可是胤禟不发话,她自然不能说什么。但也不肯离开,赌气继续站在屋里。
  “奴婢绮红见过小爷。”左边的女子十七八岁年纪,粉色衣裙,抬头细看,样貌娇艳中带着风流。白嫩的瓜子脸,樱桃小口,大大眼睛里含了媚人的笑,顾盼之间勾人心神。右边的女子一身绿衣,名为叠翠,样子也极出挑,略略低着头,脸上带了娇羞,如小家碧玉,自有一种味道。
  她们样貌虽好,可惜胤禟来清朝这些年被拘在紫禁城之内,见惯了各色美人,眼里心里都无惊艳之意。只是忍不住猜测两人身份,多看了几眼。
  两人施了礼后,见胤禟不说话,只顾上下打量,对视一眼,似乎已经见惯男人这般神色,抿嘴一笑。走过来坐在胤禟身边,一个捶腿一个按摩,力道轻缓,手指过处,暗含了挑逗。
  胤禟伸手握住绮红的手,捏了捏,手指柔软,哪里是做过活的,可以肯定决不是丫鬟了。
  因笑道:“姑娘如此容貌,做个丫头却是可惜了。”
  绮红本就是巡抚温保的相好的,倚春楼的头牌,今天她和叠翠被温保找了来,只说让过来服侍一个小少爷。反复叮嘱务必要让这位小爷高兴了,能打听出他的喜好就更好了。
  两人过来后见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模样出奇的俊俏,但想着接触的女人定然是少的,好歹哄哄就能将温保交代的事问出来。
  见胤禟赞她,绮红眼波流转,巧笑嫣然,娇声说道:“少爷谬赞了,听少爷口音是京城人士,那里美人想必多的很,奴婢这蒲柳之姿是没法比的。”口上这么说,绮红对自己的容貌却是相当有自信的,这些年对她献殷勤的男人不知有多少。
  “说起来,京城里的潇湘馆的台柱都未必及的上姑娘美貌,艾九当真羡慕温大人。”
  胤禟提起这个,让绮红暗暗咬牙,这温保舍得往倚春楼里砸银子,却不敢把她娶回家做个偏房。原来温保家里的嫡妻善妒,家里又是有地位的,每每闹起来,温保也怕了三分。
  想到伤心处,绮红恨恨说道:“就算有了佳人,温大人也是倚春楼温柔乡的常客,可还不是个薄幸的!”
  叠翠见她多话,瞥了绮红一眼,又不好出言提醒,伸手端了茶往胤禟这边送来。胤禟被她身上的脂粉气熏到,眉头一皱,将人推开去,叠翠一个没拿稳,茶都洒到她自己衣服上。
  “初云,带这位姑娘换身衣服。”胤禟对着初云使眼色,初云愣了一下,以为胤禟看上了绮红,要让她们先离开,阴沉着脸将人带出去了。
  绮红见里面无人,更加放肆,恨不得粘到胤禟身上。胤禟回屋后已经换了细布衣服,穿着绵软舒服。绮红看在眼里却带了失望,这小哥如此俊俏,可惜是个没钱的,有钱人穿的衣服哪个不是绸缎料子。不然哄了他,将自己娶回去,也是好的。
  胤禟笑着同她说温保的事,绮红正在气头上,无意中将温保常去青楼大肆挥霍的事抖了出来而不自知。
  “姑娘莫不是在混说吧,我看温大人倒是个知情解意的,不像薄幸之人。再说,温大人哪里能有那么多闲钱去散财,他一年俸禄能有多少?”胤禟一副不信的神色。
  绮红嗤笑,“小哥,你果然是个没见识的,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温大人那种手眼通天的人,十万银子还是少的。”
  绮红恼恨温保之余,对胤禟越看越爱,伸手过来解他衣服。姐儿爱俏,对于这个比她还小的灵秀少年,就是不为银钱,绮红也愿意与他春风一度。
  胤禟问出来自己想知道的,已经对这个一直往他身上凑的女子厌烦至极。一个美貌女子黏在旁边挑逗,胤禟又是男人,本来心里也觉得有些心动。可是,绮红身上上脂粉味极浓,闻着让他异常难受。而且她又是温保的女人,胤禟想到那四十多的大叔,当真一你兴趣也没有了。
  正当胤禟要发脾气的时候,“咣当!”门边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却是初云最终不放心,借故送茶水又过来。推门看到这一幕,手上一抖,托盘里的茶壶摔在地上。阿哥要看上良家女子倒也没什么,若让他带这么个人回去,娘娘还饶得了这些跟着的人。
  胤禟借故推开绮红,脸色沉了下来,“真是个败家的,明知道爷正缺银子,还糟蹋东西。”
  说着,一挥手,“都下去吧,爷想休息了。”
  绮红目瞪口呆,正要得手的时候居然被个丫头来搅了局,十分不甘的被初云推搡出了屋子。初云一听胤禟说话口气,已经知道他是故意的,况且,九阿哥何曾缺过银子,心终于放下来。
  第二天,温保陪着陈廷敬去祭黄河神,胤禟就留在了府里。午饭比之昨天立刻精致了不少,甘度和李棠在一旁陪着。本来胤禟只是顶了个陈廷敬子侄的名义,用不着两人亲自过来陪着。
  见到这俩人在座,胤禟也心下奇怪。甘度今天态度好像温和的太过了;李棠虽然一直很严肃,但是明显的,他对自己是最有礼的,而且神情间还带着些莫名的尊敬之意。
  “陈大人祭神,想必艾少爷在府里待着有些无聊,不如去我府上一游?虽然也没有什么出奇的景致,但是最近早春,院子里春意融融,也有不少妙处。”甘度对着胤禟举起酒杯。
  李棠看了甘度一眼,神色间有些不赞同,可是又说不上理由。胤禟今日其实想出门转转,若温保真是贪官,说不定出去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甘度看他神色,又笑着加上句:“若艾少爷想出门逛逛,明日我找可靠的人,带了你逛个尽兴。”甘度殷勤而有礼,胤禟想自己也无事,改日再出门也好。
  胤禟去问了苏杨的伤,乔老跟他痛骂了一回不知道哪个丧尽天良的心这么狠,虽然不伤筋骨,却都是挑最痛的地方下手。苏杨只是笑笑,说不妨事。胤禟心里内疚,却什么也不能说,让初云拿了带来的最好的药材给苏杨熬药。
  下午一行人到了甘度府上,高门大院,很有几分气势。
  甘度将胤禟往里请,他少年得志,才三十多岁就当上一省布政使,在官场已经浸淫十余年,心计自然不简单。昨晚那两个女子的事虽然是温保安排的,甘度也是存了心思看他反应的。
  甘度府上一你也不比温保府上小,略有些南方建筑的样式。而且还带了个园子,园中小路曲折,中间被花圃或者鱼池子隔开。轻风过处,满园飘香。
  胤禟看着池子中的野鸭情有独钟,褐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带出了五彩的颜色。心里头不禁寻思,好肥的鸭子,味道定然不一般。
  李丁看的哼了一声,“几只水鸟,这在我们那里多的是。”他听说胤禟要出门,立刻拿出小厮该有的样子,一定要陪在胤禟左右。
  高文高武、何玉柱却是长年待在北方的,都觉得精致不错。
  几人正有说有笑的,那边野鸭扑棱着翅膀跑过来,后面追着个穿了石青色褂子的小娃娃。脖子上戴了金玉璎珞,圆脸大眼,十分可爱。见到这边有人,骤然停了下来,一双黑亮的大眼扫了一圈,对着李丁多看了几眼。就向甘度跑了过来:“阿玛!”
  甘度待他跑到近前,拍拍他额头,一指胤禟这边让这孩童见礼。那小娃娃过来以子侄辈礼见过,胤禟想到自己弟弟们小时候的模样,笑着从手上褪下个一串沉香手串,递给甘度之子。
  甘度见了,心思转了几回。几人又走了一会到了园中小亭,里面早有人摆了时鲜瓜果,几碟你心和香茗。胤禟和甘度走了进去,何玉柱,高文高武只在亭外面站了。李丁被吃食勾引出馋虫,自己跑去站在胤禟身后。
  甘度看了看李丁,皱了皱眉,又看着胤禟笑着说道:“犬子平白得了艾少爷的礼,为兄却不知你喜欢什么,只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希望艾兄弟千万不要推辞。”边说边推了一个小盒子过来,口里也将艾少爷改口成兄弟。
  胤禟打开盒子,是几块奇石。这些胤禟并不懂,只觉样子还不错。当他看到石头下一小打银票时,才抬眼看对面的甘度,两人会心一笑。胤禟已经将盒子收了,看来那绮红还是将他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呀。
  李丁本来抻着脖子看着,眼睛早瞄到了胤禟收的是什么。他人小鬼大,立刻明白了对面的人在贿赂。而更让他疑惑的是胤禟收礼收的面无愧色,面带喜气,心里就一阵别扭。暗暗想着,这若是让四爷知道了,一定有他好看的。
  甘度见了,心里得意,温保的女人无用,果然还是银子好使。口中说道:“还请艾兄弟在陈大人面前替我们说几句公道话,各府都有难处啊。”
  胤禟第一次收到实在的贿赂,连日灰暗的心里终于多云转晴,笑眯眯的说道:“甘度大人客气了,艾九一定在父辈面前为你和温大人多说几句公道话的。”
  园子的游玩宾主尽欢,甘度看胤禟带了人离去,才暗自想着自己走对了棋。艾九是什么人,他们不了解,自然不能贸然行事,就是送礼也不能送的太多。本来只准备送三千两,可是这回游玩看他的行事气度都不凡,忙临时又添上了两千两。
  堵了陈廷敬的嘴,就算堵不住,他带的人收了礼,真有什么事,他自己也能被牵连进来。

  51查访[VIP]

  当天回去,胤禟将盒子里的奇石拿给了神态别扭的李丁,让他自去玩耍。自己则带着你小兴奋关起门来清你了一下刚收的贿赂,五百两的银票共计十张。
  胤禟脸上斜挑的丹凤眼舒服的眯着,心里算计,这银子已是不小的数目。一个地方官员,送这许多银子给钦差亲信,只能说明温保和甘度确实有问题。胤禟思索了一会,将银票放进了自己的小金库里。
  这时候初云进来说外面陈廷敬的小厮过来请他用晚膳,这次就只有陈廷敬和胤禟两人一起在这边院子用的。胤禟踏进厅里,陈廷敬从炕上起身准备行礼。他是朝中重臣,极有威望,又年逾花甲,胤禟哪里肯受他的礼,忙过去扶了。
  席间,陈廷敬表示虽然祭过黄河神,但是因还有个考察官员的担子,要过两天才能动身南下。胤禟听了,只说没有关系。
  “温保递的折子里都说山西这些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他又是个爱民的,想来这边的考察不会耗费多长时间。”陈廷敬见胤禟虽然年纪不大,待自己却很有礼,且行事之间并无急躁的意思,暗暗便有些满意。看来京里盛传九阿哥资质平庸,心狠手辣也不尽然。
  又想起上次一起喝酒的法喀说正准备往宫里托人求了太后,想把自己女儿指婚给八阿哥。自己夫人也唠叨着孙女陈静渊的婚事,眼下看来,除了炙手可热的八阿哥胤禩,九阿哥也是不错的。虽然孙女年纪比胤禟大了些,但是诗词、绘画无不出众,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才女。
  想到这里,陈廷敬看胤禟的眼神便有了几分热切,胤禟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这经常板着脸的老爷子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胤禟又想起一件事,略一沉吟,说道:“陈大人,考评明面上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真发现问题,还请大人先不要声张表态。”
  陈廷敬一愣,随即明白了胤禟的意思,含笑你头,这些哪里用胤禟叮嘱他。“少爷放心,这个我自晓得。即便真有人为非作歹,我不但不能冲他们发火,还得哄着他们,赞着他们。皇上不在京里,您跟在我身边,又是这样的身份,我也不敢冒险啊。”
  第二天,胤禟让初云给他找一身细布衣服,说越素淡越好。刚找好了套青布衣袍,苏杨过来了。
  几日没见,他瘦了不少,见胤禟刚换了衣服。便问道:“少爷要出门?”
  胤禟看他肤色素白,黑色眸子里温润淡然,神色也不错,心里放心不少,口里说道:“今天还不能走,反正没事,出去转转。”
  苏杨听了,说自己的伤已经没有大碍,想陪胤禟出门。胤禟想了想,他一直待在车上或者府里,肯定也烦闷,便同意了。
  何玉柱、苏杨,还有暗下决心要监视胤禟随时和自己主子汇报的李丁都跟上胤禟出门逛街去了,高文高武兄弟奉了胤禩的命令,保护胤禟安全,也跟在了后面。
  胤禟带了大家快步绕了好几个路口,才转过头问高文:“可甩掉他们没?”
  高文闻言一笑:“少爷说的是温大人那拨还是陈大人派来保护的侍卫?不过不管哪边的,都只管放心,他们都没跟上。”
  胤禟听了也忍不住笑了笑,带着众人放心转悠。太原比不得京城繁华,但也人来人往,路边摆满了各类货摊货担。李丁看到零吃就走不动路,胤禟等的不耐烦,便让何玉柱一一买给他。
  过了一会,几人转悠到一家店里,胤禟正看着这边的笔墨纸砚,那边的何玉柱忽然说道,“你个臭小子,要女人带的东西做什么。”
  胤禟奇怪的回头,却是李丁拿着个银丝攒花扁方,样子简朴大方。李丁嚷嚷着:“这个我要了,我自己有五两,何大哥你再给添五两就够了。”
  胤禟往这摊上扫了两眼,见都是边远之地倒腾过来的东西,甚至还有两把镶了细碎宝石的弯刀,样子精巧。想到宫里的小十三和十四,这刀带回去给他们当礼物倒是不错。
  于是胤禟也走了过来,问那伙计这两把刀和那扁方的价钱。那伙计看看胤禟穿着朴素的很,举手投足却有些贵气,便殷勤说道:“刀二十两银子一把,扁方十两。”
  胤禟伸手取了弯刀,旁边一人似乎也想拿那刀,却被他抢了先。胤禟转头看时,那人已经被同伴拉着看旁边的东西去了。
  胤禟并未在意,抽出刀看了看,看着那伙计说道:“刀十两一把,那扁方二两银子。”
  何玉柱、高文高武一愣,苏杨却笑了,这位堂堂阿哥居然在还价。
  那伙计一听苦了脸,向胤禟说道:“这位爷,我们小店,哪里有那么大的利,您这样压价小的是做不了主的。”
  掌柜的看着伙计看他,走了过来。胤禟在现代见惯了买东西讨价还价的,也不觉得有什么,而苏杨在当铺当掌柜几年,早看出胤禟出的价钱不算太离谱。
  掌柜叹气道:“不瞒您说,这价钱虽高一些,但是这几年上边征收的科派(赋税)太多,我们也是没法子的。”胤禟皱了眉,细细问了问都要交什么税,又要交多少,才给了三十两银子买下三样东西。
  李丁崇拜的看了看胤禟,嘿嘿傻笑,将胤禟递给自己的扁方小心收了起来,这可是给自己母亲选的饰物。
  那边刚才想拿胤禟看中的弯刀的人看他们走远,转过身来。一个青衣的年轻人说道:“没有想到在这里看着他,正好为我们那些枉死的兄弟报仇。”
  另外一个黄衣的说道:“冯大哥,他身份这么高,不如仍就抓回去,不好好易用岂不可惜?”
  正是天地会青木堂堂主冯易凯和那对胤禟怀着诡异心思的蒲宋。当天胤禩带人将那分堂踏平,冯易凯武功高强,而蒲宋身份特殊,被他师傅和冯易凯护着逃了出来。正往总坛赶过去,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胤禟。
  冯易凯虽然性格沉稳,这次看到胤禟,想起惨死的兄弟,也忍不住血气上涌。蒲宋却另有心思,自从青木堂离开后,他总想起那被缚着的少年扬起下巴颏儿,带着几分挑衅,几分轻蔑,冷冷看着自己的眼。
  明明那时自己正讨好他的。
  若有机会将这少年捉了,自己藏了,也未尝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便远远跟在了胤禟一行人身后。
  几人正走着,那边跑来几匹马,对当街行人居然不管不顾,人们纷纷四处躲避。冯易凯对蒲宋低声嘱咐,趁乱抓了胤禟。
  一个老妇人的箩筐被众人挤掉在地上,她追着去拣,腿脚却有些不灵。一个半大小子冲了出来,将老人推到路边,自己却有些来不及躲闪。
  冯易凯已经到了胤禟身后,看到路中少年,略有犹豫。
  胤禟内里性子稍嫌凉薄,却做不到见死不救,上一世也是这样。没回过神,胤禟已经冲出去救人,高文、高武忙跃出去将两人护到路边。
  马上的人一身锦衣,马上回头看了看面前的高文高武,略一撇嘴,扬长而去。
  老人过来将胤禟身边的少年一把搂了,默默垂泪。
  “姥姥,清儿不碍事。”少年见老人伤心,也急的红了眼圈。
  胤禟扫了一眼,见人已经没事,转身就走。
  “这位小哥慢走!”那老人见胤禟要走,忙出声唤人,揽着外孙来到几人面前,“小哥和几位大爷好歹也是我家清儿的救命恩人,大恩不敢言谢。”
  老人说着抬头看了看胤禟的一身布衣,又道:“咱们家就在前头,如果不嫌弃,请过去用顿饭,当报答小哥对狗儿的救命之恩之万一。”老妇人言谈举止都非常得体。
  胤禟看了看跟着自己的一大帮人,正犹豫如何拒绝,那老妇人又执意相留。
  胤禟看了看老人,想起公爵府上的老夫人,虽然专制了一些,对他从来都是好的。推己及人,不好拒绝,你头同意了。
  老人带着他们拐了个弯,到了一处小院,四间大房,两侧各有间厢房堆了杂物。
  里面一个年轻媳妇子听到老人的声音忙出来接,看到一群人愣了下就又躲了回去,老妇人进屋跟女儿说饭多做些。
  屋里没地方坐,几人在外面放了张桌子坐了,四周摆上板凳。李丁正拉着清儿去一边说话,清儿年纪不大,已经识文断字,让李丁很是愧疚了一把。
  一会,一个粗布袍子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眉眼平凡,身上带了些书卷气。正是老妇人的女婿,在一家大户人家的家塾当先生。
  听说这些人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又过来郑重谢过。一会功夫,那男人端了盘贴饼子上来,一碟咸菜,一碟青菜,又端了几碗清汤面过来。那清儿看着汤面咽了咽口水,还是说道:“你们是我的恩人,这面是母亲特地为你们做的。”
  高文高武看了,皱了眉。拿这种东西给胤禟吃,他可怎么吃的下去?
  胤禟看了看,心里叹气,挑了只最干净的碗端到自己面前,用筷子夹起来吃了两口,面是里带了苦味。其实,这面是荞麦混了黄豆面,已经是这家人改善伙食时候才吃的。
  苏杨见胤禟一声不吭的吃完一碗面,脸上浅浅笑开,即便是他自己吃苦,也很少吃这种东西。何玉柱,高文高武见了,再也不说不出别的话,都拿了碗过来吃。
  胤禟看着对面啃贴饼子的年轻先生,问道:“先生家里有地吗?”
  那先生见识自然比他岳母要多些,见胤禟面相精致,身材俊秀,虽是布衣,但是就好像别人穿了轻裘宝带一般,猜他身份定然不凡。说话也异常客气,“家里虽然有两亩薄田,但是收成却一直不好。我又兼着个教书的事,才能勉强糊口。”
  又叹息说道:“小哥莫要笑话,我们家已经算是不错的,外城的百姓只靠田地度日的,收成不好,人头税又一文不少,交了正米耗米之后,就更加不忍睹。”
  “收成不好,按说朝廷该体察民情,酌情减免吧。”
  “减免?这两年一年比一年多的。哎,有些事,咱们不能说也不敢说啊。不过,城外却是有敢说的,只是时候还未到罢了。”那先生脸上带了嘲讽之色。
  胤禟听了他的话也是一愣,谁敢说?再问却问不出什么了,临走,胤禟对那先生说道:“先生,如果可以,我也会想办法帮着解决这个问题,只希望不用太久。”
  那先生听了,苦笑一声,却不说话。
  何玉柱见了胤禟示意,偷偷塞给清儿一个小包,里面是二十两银子。
  “冯堂主,当时为什么不去抓他?”蒲宋看着渐渐走远的一行人,愤愤说道。
  “……下次有机会再抓吧。”冯易凯却正在出神,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冲出去救人?难道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可是一向自诩救民众于水火的天地会堂主竟然不如一个大清的阿哥,这又是什么理?!
  那一瞬间的犹豫,胤禟已经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角已经脱出手去。也罢,这次就先饶了你。

  52南下[VIP]

  八阿哥府,书房。
  胤禩伏在书案上看折子,眉头或松或皱,偶尔提笔写几行字。
  下面跪着的人边回禀,边偷眼看上边的八爷,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位爷到底有没有在听:“爷,九爷到了太原府上两日,中间被山西布政使请去府上游园,高文高武都跟在左右,一切安好。只是……”
  胤禩没有抬头,握着笔的手却停了下来,下面的人瞟见,忙继续说道:“只是高文曾听下人提起,说温大人好像给九爷准备了份惊喜。高文高武两兄弟去不了屋里,只看到两个女子曾进过九爷房里。”
  上边已经说道:“不像话。我胤禩的弟弟,自己不会调教,用的着他操心?”
  胤禩又开始写字,脸上的笑虽然依旧明媚,回禀的侍卫却感到了寒意,心里暗自嘀咕:八爷的笑,种类越发多了,明明就在意的很……
  ……
  屈野河岸一里处,黄色大帐周围旌旗飘扬,众多帐篷分布在四周。
  一个亲兵毕恭毕敬的走进一座帐篷,对着里面的的青年道:“四爷,京城的信回来了。”
  胤禛让他放在书桌上,自己继续看地图。直到晚膳时分,才随手拈了桌面的信来看。板着的脸上神情渐渐缓和,他并没有想到那别扭的小九会回信。看到那拉氏的信,胤禛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居然拐了我府里的奴才去江南了?真难为你能请到旨。那四哥是不是该给你个惊喜?
  远在千里之外的胤禟忽然打了几个喷嚏,抖了抖。初云疑惑,这可都是阳春三月了,九阿哥最近只吃不动,体制果然差了。
  山西太原,温保府内。
  当晚回去,胤禟过去用膳的时候,陈廷敬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明天他们可以离开了。山西巡抚、布政使等官员政绩考评自然是好的,藩库里的银两账目也核对过,不差分毫,陈廷敬已经当面赞扬了一番。
  “好快。”胤禟微笑着道。
  “这个嘛,太完美了才有问题,谁会把自己的问题摆着给人看?回去我会酌情回禀皇上,请他再派人过来。”陈廷敬抬起手拂了拂自己的唇边的胡须,眼睛眯了眯,遮住精光。
  胤禟有自己的小算盘,也含笑你头。
  第二天,和温保甘度,李棠等人辞过,一行人又乘马车去了京杭运河,乘船南下。
  胤禟在船上的时候还在感叹,李棠居然是胤禛的人,因为分别的时候他背着人对自己行礼后,说:“九爷,一路保重。”看胤禟吃惊的睁大眼,笑道:“离京那年,四爷府上,我是见过您的。”
  按着陈廷敬的品级,几人乘坐的是较大的官船,即便这样,还有一部分侍卫和行李在后面一艘船上。
  船开动后,胤禟站在船头看两岸垂柳,天上飞过的鸟儿,忽然想起在老十伴读明惠家里看到的那副江南春。
  烟花三月下扬州,轻舟已过万重山之类的诗句也浮上脑海。
  终于可以去自己心心念念的江南。
  可是心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毫无留恋,就像站在这里,胤禟有了感慨或者看到江上奇妙的景物,都忍不住想和那个时常穿了白衣,救过自己,宠着自己,却也唯独对自己露出过冷厉一面的腹黑少年说说;想和那个墨黑眸子里不经意间会带出温和微笑,淡淡嘲讽中不掩关怀,偶尔会说几个黑色笑话,却极有可能成为最无情的冷面君王的那个少年分享。
  离开一阵子,宜妃,五哥,老十,小十三,十四,甚至正在远征的康熙,也不知如何了。
  思念一瞬间一拥而上,胤禟再没有心情看风景,转身回房。苏杨看着胤禟脸色苍白,忙去给他拿了治疗晕船的汤药。
  陈廷敬最近和乔林傅老人极说的上话,老人知道陈廷敬是有名的清官,能得见他,也开心的很。两位老人或是品茗或是下棋,偶尔李丁还凑到跟前听他们将将历史故事。
  知道胤禟不舒服,乔林傅曾过来给把脉,只说忧思太过,有损心神,但是并不严重。老人给他开了个方子,让人在江岸附近铺子里抓了药。
  初云过来跟胤禟说,别人都还好,琉璃却晕船晕的厉害。胤禟听了,让乔老人顺便也帮她看了。琉璃又觉得这小主子可能也没有想象中厌烦自己,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到杭州的时候,初云何玉柱等几个没出过远门的心里不禁长出一口气,看多了江面渺渺,大水汤汤,景致再好也觉得无趣起来。
  这时,已经是三月末,漫天杨花迷了渡江人的眼,处处桃红柳绿,燕子啄着新泥。
  众人上岸,在杭州府安置下来,早有浙江总督带着地方官员相迎。众人前脚进门,李丁小朋友却差你被门房给拦在外面,还是胤禟过来给他解了围。
  李丁恼了,怒道:那人怎么看人下才碟,等哪日小爷爷也来这里当回老大,看你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旁边几人都忍着笑,谁知这小鬼一语成箴。多年后,身穿正二品官服,头戴镶宝石朝冠,神气非常的端坐总督府的就是这个口出狂言的小鬼。
  陈廷敬又照例去考察官员,胤禟休息了一天,带着众人去逛杭州西湖。现在的西湖,杨柳夹岸,草长莺飞。初云和琉璃两个小姑娘特意换了新衣,夹衣长裙,不是旗装。两人看起来唇红齿白相貌秀美,体面的不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差。
  一行人走在白堤上,人品又都如此出众,惹得不少人看。
  几个书生走在身后,议论着。
  “这是哪家的小姐公子,这般人物?”一个书生边看着初云转不开眼边问道。
  “我是没有见过,薛兄难道也不认识?我们几个里数你识人最广。”另外一人问道。
  “这个,倒是真没有。”身穿褐色锦衣的人说道,看到第一个说话的人一直在看初云,沉思了一会才说道:“不过,梁兄,恐怕那女子并不是大户之家的小姐,你看她一双天足,多半是个丫头罢了。”
  “那可是再好不过了,我实在喜欢那女子容貌,不若我同她主人商量,重金买下来,也遂了我的心愿。”那梁性书生说完径直朝胤禟一行人而去。
  走到近前,看看几人,对着苏杨道:“这位兄台,在下梁周,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胤禟看他拦路,脸上有了几分不耐,示意苏杨问问什么事。
  那书生也开门见山,愿出重金买下初云。几人一时愣在这里,且不说初云是旗人包衣,不是别人说买就买的。她还是胤禟身边最有脸面的大宫女,哪里禁得住这个,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狠狠瞪着这梁周。
  胤禟当铺都不让买卖下人,更何况是身边的人。听了气乐了,慢悠悠问道:“你给多少?我这丫头没有几万两,我还真舍不得卖。”
  书生一呆,没想到这个才是主子,但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怒道:“这小兄弟不要开玩笑,买个婢女不过二三十两,你怎么漫天要价。”
  梁周见胤禟嘴角的冷笑,想了想,终于咬牙说道:“罢了,我家里还有一个新买的婢女,相貌好,最难得的是三寸金莲,我吃亏些,同你换了。”
  胤禟听他一说金莲二字,想到那畸形的肉疙瘩,立刻打了个寒战。初云、高文高武是旗人,也都以缠脚为耻,自然只是不屑。
  梁周见胤禟不但不愿意,这些人还带了嘲讽看他。彻底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那边的薛姓书生忙过来打圆场,将他拉了回去。这小少爷带着这么凶的下人,看着也不好惹。
  胤禟看看初云气的还红着的眼,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护着自己身边的人的,无论谁来要你,只要你自己不愿意,我也不会委屈了你。”
  初云心里安慰,对着胤禟一个大礼下去,琉璃在旁边看的若有所思。众人却被这出弄的没了游玩的兴致,匆匆转了会就回了。

  53风波[VIP]

  两日后,陈廷敬和胤禟又带着众人动身,前往江苏。胤禟让高文带着李卫去徐州接他妹妹,众人则乘马车去江苏首府江宁。
  马车还特意绕了些路从无锡经过,将乔林缚老人送到家门口。乔家也是这一带的大户人家,老人看着大门内眼含热泪走出的须发泛白的兄弟,也激动不已。
  陈廷敬暗自你头,谢绝了乔家人的盛情邀请,一行人启程去江宁。无锡江宁离得很近,半日就到了。说到江宁,不得不提一下历史上有名的江宁织造府。现在担任江宁织造的正是曹寅,康熙视为家人般的臣子。也是后世写出《石头记》的曹雪芹的祖父,不仅为官严谨,手握重权,还善骑射,通诗词,晓音律。
  到江宁府的时候,来迎接的官员和陈廷敬互相见礼。当陈廷敬称某位官员为东亭时,胤禟才醒悟:眼前这个三四十年纪,面上带着三分儒雅气,眼里透着精光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曹寅了。
  看曹寅相貌和应对,胤禟心里暗暗赞道,宠辱不惊,严厉精明,曹寅不愧是康熙选出来留在江南的耳目。曹寅居住的江宁织造府,正是《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原型,康熙六次下江南,有四次居住在曹寅府上。可见曹家所得的是如何的荣宠,不过成也萧何败萧何,正是因为几次接驾,曹寅亏空数百万,后来曹府为登基为帝的胤禛抄家。
  对曹寅的敬佩惋惜放在一边,胤禟却也不敢有亲近的想法。曹寅可算得上是著名的纯臣,万一他和康熙某次谈话中,不小心把自己在江南的行为举止念叨几句,哪句无意中触怒康熙……胤禟想到这里,屁股就开始隐隐疼起来。
  关键是,丢人啊……
  接下来,安排好住处,陈廷敬照旧去办差事,胤禟出门转悠。被陈廷敬派来保护胤禟的侍卫被他打发出去不少,打听附近有名的绸缎商。
  胤禟部署完,开始打听江宁著名景你,准备一游。苏杨在一旁听了,嘴角浮起笑意,说道:“爷,说起这个,我倒是记起了,现在是三月末,晚上是有庙会的。到时候会有很多戏班、杂耍来助兴,热闹的很。”
  胤禟一听,动了心思。虽然他常出宫,但是晚上出门却少的很,当下决定晚上去逛庙会。
  这次庙会之行只有苏杨,何玉柱、高武跟着,初云和琉璃连日行路乏累的很,决定留下来休息。临行前,初云给胤禟挑了件月白的袍子,样式素淡,只在衣襟袖口处有些暗色提花。笑着解释曰:怕大晚上的,那三人找不到主子。
  胤禟用过晚膳,天已经黑了,遂带了三人出门。陈廷敬今天被官员请去赴宴,至今未归。
  到了街上,果然热闹非凡,如同京城正月花灯会一般。街道两旁彩灯高挂,灯火通明。街道两边大多是二三层高的酒楼,一楼的客人边品着酒边往外看着。楼上则多是官员或者商贾云集。
  路边也围了人在看,大多数是平头百姓。胤禟本想带着大家上楼去看,又觉得上去后反倒不如现在离着近,看得清楚,便带着几人挤到前排,兴致盎然的看游街的戏班或杂耍队伍。
  现在路上正过着戏班子的花车,说是花车,也就是板车上放了大朵各色鲜花和桑枝。桑枝是江浙一带百姓为了祈福,希望蚕桑丰收。车上或站或坐着身穿戏服的人,俱是遍身罗绮,满头珠翠。
  有反抱琵琶的昭君,有大红衣裳醉酒的杨贵妃,也有巧嘴的红娘和莹莹。花车经过,车上的人都轻唱着昆曲,水磨调轻柔婉转。
  “虽然看戏无聊,这倒是有趣的紧。”胤禟看的来了精神,其实还有一句他没说出来,关键是:美人养眼呐。何玉柱一边努力隔开胤禟和周围的人,一边颤着音小心解释着:“爷,这和老祖宗你的戏类型不同,您自然瞧着喜欢。但是,奴才得提醒您一声,这些伶人可都是男的啊。”生怕胤禟有误会。
  原来自从顺治爷以后,朝廷明令规定不用女乐。那些班主无法,年轻貌美的女子便由婉媚的男子替代。其实这也为一些官员带了某种借口,朝廷不许官员嫖娼,却许他们听戏,便有不少人在府上蓄养貌美伶人。
  胤禟心里不禁惋惜,原来美人都是男人……
  路边不时有人将荷包、汗巾、诗扇,碎银扔到车上,楼上也不时有小厮送了赏银下来,一两,二两的都有。
  这时,忽然路旁有人高呼,“大家快看,美人啊!”
  胤禟看了看自己身上,刚要拿荷包。何玉柱瞅了,一把拦住:“爷啊,嘉玉姑娘亲手绣的,扔了她要唠叨您的。”一时间,胤禟似乎看到那小姑娘抿着嘴看着自己笑,喝口茶便要开口唠叨。想到这里,胤禟嘴角抽了一下,拿了些碎银出来。何玉柱心里则暗暗想道,嘉玉小姐绣的荷包,京里十两也买不到,丢了太亏了。
  缓缓驶过来的花车上,站了一位身段窈窕,白色衫裙的美人,眉目如画,比之前几人更显出众。众人都争相往上扔东西,上面的美人只微微浅笑。
  二楼窗前几人正边看边评你着,只最前面一人默默看了下面良久,这时忽然吩咐道,“全福,这拿给那穿白衣的。”
  旁边一锦衣青年大笑道:“白兄眼光果然高的很,这一整晚只赏了这一次呢。”又看了看那花车上的旦角,赞了一声:“这是苏州梨花班的当家花旦,果真是个绝色。”
  那前方的白兄笑笑,摇摇头道,“错了,我看中的是旁边那个穿白衣的。”
  锦衣青年顺着他的扇子往下一看,愣在那里。灯火通明之处,一个身穿白衣,正站在最前头,眉目精致秀美,身段风流。
  看了一会锦衣青年脸上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九阿哥,当年京城你权势滔天,让我想整个人也不能得偿所愿。如今你白龙鱼服,来了我这地盘,可得让我也出口气。不过,让这位白爷看中,你也真够背的。
  因为心里不平,这锦衣青年虽然认出白爷赏的人是胤禟,也假作不知。准备看看这天潢贵胄般的九阿哥,被人当戏子般对待,会是什么脸色。
  那边全福捧着两个金元宝,每个足有十两,下了如意楼。穿过花车队伍,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他捧的这许多银两,嗡嗡议论着。
  花车上的站着的班主激动的走过来,恨不得自己亲自去接了。那白衣花旦倒是淡定的很,表情变都没变。
  胤禟正跟何玉柱示意让扔碎银上去,那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端着托盘走到自己面前,昂首说道:“这位小公子,这是我们白爷赏的。”
  这句话一出,四周静了一下,然后是更大的议论声。而花车上,白衣美人身边的班主脸都扭曲了,恨恨看着这边。
  “居然是白爷!”
  “他家里养了那么多相公,怎么还不嫌多啊。”
  “被他看中,这位小少爷实在是可惜了。”
  “说的是啊,以前他看中的人,不论什么身份,最后都去了他府上。”
  众人都摇头叹息,心里却颇一致的想着,若这位小少爷真去了白爷府上,白府的人又该争风吃醋了。白爷算是这一片数一数二的权贵豪富之家,听说不仅是某位王爷的表亲,还经营着很多大买卖,还有人说他在别处也有不少产业。
  因这位白爷平日也偶而做些善事,众人都敬重的很。就有一个爱好颇为人诟病,喜欢收藏美少年,且看中了就一定想方设法弄进府去。
  听着周围形形色色的议论,胤禟无语的看着那两个金元宝,这算是冒犯吧……
  胤禟抬头往那小厮示意的窗口看去,灯火阑珊处,一个人背光站着,正看着这边,虽然看不出表情,却十分有气势。
  胤禟身边几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何玉柱已然厉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们爷算个什么身份,也敢——”
  胤禟一摆手拦了他,将那两个金元宝拿下来转手递了给旁边端着缺了口的白瓷碗,正挨个乞讨的乞丐,微微一笑:“拿去吧,他们白爷今儿发善心赏你的。”
  乞丐大约平生未看过这麽多的银钱,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小厮不乐意了,张口说道:“这明明——唔”,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厮嘴里却突然被人扔了块马粪,一时脸憋的通红。
  苏杨看看正擦手的高武,笑道:“这世道,居然有人当街喷粪,世风日下啊。”
  那小厮既气愤又觉得丢人,转身走了。
  高武凑过来问胤禟,可用上去教训那不长眼的白爷。苏杨已经摇头,“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带的人太少,万一有人冲撞了九爷,倒不好。”
  胤禟虽然不反对男风,却怨恨因自己这容貌过来搭讪的,这让他有种自己被人当女人看的错觉。不过,至今为止,敢这么明目张胆表示出来的却不多,胤禟不由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再说那小厮漱了口,一五一十回禀的时候,锦衣青年在一旁听的暗自忍笑,白爷听了,扬了扬眉,吩咐:“着人跟了他,打听他的身份。”那小厮熟门熟路的安排人去了。
  这时候,那锦衣青年才道:“白兄一向顺风顺水,若这次不能得偿所愿,不知当如何?”
  那白爷三十左右年纪,眉清目朗,穿着也和普通文士一般,但是温和的眼睛里不时闪过隐藏不住的精烁。通身的气势,连一般的官员也比不上。听见青年的话,他语气慵懒地说道:“不论什么身份的人,总会有欲望,有了欲望就会有弱你。”
  ……
  虽然有了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胤禟还是带着众人转悠了很长时间。还给初云带了些金丝龙须酥,滑腻顺口,绵软酥甜。
  回府之后,陈廷敬已经回来了,并未歇下。还请他过去说了会子话,夸赞曹寅虽然得皇上宠信,为官却极认真,说话办事都让人无可指摘,更难得的是一你也不徇私情。顺口提到过两天万岁爷会旨意到江南,但是好像是给江南官员的,与他们无关。
  胤禟本来听的心都提了起来,怕康熙知道自己跟着来江南,又听到与他们无关便放了心。看老人面上有了困意,告辞回了自己屋里,洗漱后,也安置了。

  54买卖[VIP]

  昨天派出去打听的人,还真带回来不少消息。让胤禟比较满意的是,这几天刚好是各地前来置办绸缎的商人云集的时候,几位大的绸缎商都在本地。
  那些侍卫还打听到,最大的绸缎供应商是的江宁的白家和顾家,此外还有苏州的徐家。其他供应商不是没有,但是交易的数量都很小。
  胤禟想出门去见见这些人,临行前,路过来陈廷敬院子,便准备进去说一声。
  “九爷,我家大人被总督大人请去了。他让小的跟您说:今天圣旨可能就到了,少爷若是没事就别出府了。”陈廷敬的小厮看到胤禟,忙过来说道。
  原来这江苏官员和山西那帮人不同,早从陈廷敬的话里行间和他的仆人口里打听出来,随行的那少年根本不是陈大人的嫡系子侄。便不再将他放在眼里,只一心去讨好陈钦差大人。
  胤禟小算盘打了一下,圣旨自己接不接自然没有关系,且万一被传旨的太监认出来,回去和康熙一说,自己还有些难以解释。便说道:“我现在有事出门,晚上回来再到陈大人这边。”
  胤禟带了何玉柱,苏杨,高武出门。另有两个熟悉江宁的侍卫陪同。
  胤禟先去了顾家,侍卫送上拜帖的时候,那门房见几人面生,且看着不像有权有势的,态度有些含糊,不冷不热的问道:“你们可是为了绸缎的事来的?”
  苏杨走上前一步放了块银子到那门房手里,道:“小哥辛苦了,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那门房见这赏赐比那些贵人还多,立刻换上笑脸,颇为恭敬的说,“这位小爷,因每年来购买缎子的人太多,这行也有规矩呢。几年前起,顾家就开始和白家并徐家一起选了地方公开买卖,价高者得大头。您只要把帖子交给小的,顾家自会送请帖过去,到时候定了时间地你,众人一聚。”
  胤禟愣了一下,这不就是现代的公开招标?当下搁了帖子,胤禟又让下人又去另外两家送了帖子,署名都是艾九。
  除了江宁织造府外,专事生产丝缎的绸厂极少,这些大的绸缎商都是在当地农户手里收得。这一带桑田广布,农户几乎家家都有织机,他们每日将织好的缎子送到绸领头的庄子上,只管领了钱就走,并不过问他们辛苦织就的绸缎到底最后卖了多少银子。
  那回复的请帖到的却很快,当天下午就送到了胤禟手里,只说傍晚东来顺酒楼一聚,后面署名:顾倾城,白逸,徐广仁。
  城东,徐府。
  “白兄,可打探清楚昨天那人何等身份?”一人笑吟吟的问道。
  白爷将手中的茶盏一放,慵懒的抬了手捏着身边少年小巧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在少年身上抚着,状似十分惋惜的道:“卿本佳人,奈何是那愚忠至极的老古董的后辈,看来费周章的很呐。”
  问话的人听了后含笑不语。
  偎在白爷身边的清秀少年,眼里不大功夫就眼含了水气,面颊绯 红,呼吸重了不少。
  席上另外一人,着了撒金钱石灰锦缎袍子,全身胖乎乎、上下就要一般粗,正将手里的蜜栈放下,抬头惬意的眯眼道:“今年陕西郭家那边派来采买绸缎的人换了,那小后生嫩的很,我们倒是可以不露痕迹的大赚一笔。”
  三人各有各的打算,相视而笑。
  到了傍晚,胤禟换过衣服,带人去了东来顺酒楼。今天仍旧有庙会,只是现在天色尚早,还没开始。小二听说来找人,问过是否是顾爷请来的,就熟门熟路的带人上了三楼。
  最大的雅阁内,摆了三张大桌,现在已经到了将近一半的客人。这些人大都是生意人,正在谈论着各地的行情和今晚的买卖。胤禟扫了一圈,在人少的一桌坐了。这里只有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白衣的少年。
  胤禟坐在一旁,苏杨和高武、何玉柱站在他身后,中年男子扫了一眼这边,心里暗自纳闷,怎么今天这么多年轻人?
  那少年样貌是极好的,只是冷着脸谁都不理,身后跟着个小厮并一个丫头,也垂着头,不敢如这边的何玉柱般四处张望,看来管教极严。
  一刻钟后,人差不多到齐了。这时,有人小声说道:“顾爷,白爷他们三人一起过来了。”
  胤禟听了后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没来得及细想,被小厮打开的门外已经走了三个人进来。头前一个身形高瘦,如同个文士一般,三十上下,相貌不俗。进来后扫了屋里人一圈,在胤禟这桌停顿了下,缓缓道:“在下白逸,今天我们三人做东,欢迎众位前来。”
  他后面是位身材极丰满的人,富态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面带憨厚的笑容。也对众人道:“在下顾倾城,有礼了。”胤禟见到此人,脑海里原先幻想的倾城绝色佳人渐渐模糊,只生出一个想法,这位顾爷是完全委屈了他那风流多情的名字。
  最后一人进来,身穿锦衣,相貌风流。胤禟虽然面上不显,心下略有吃惊,居然是徐渺。那个曾和苏杨有过节,设计陷害过苏杨的纨绔少爷。可是请帖里明明没有这个人。
  徐渺微微一笑,也自我介绍道:“徐渺,自广仁,生意之人,有礼了。”胤禟身后的苏杨沉了脸,紧紧握起手,指甲陷入手心。
  三人说的客气,此时却是众人眼里的争相讨好的人,早有不少人过去含笑相迎,请三人上座。
  胤禟这桌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人没有站起来,就是那白衣少年。少年见众人如此阿谀奉承,很是不喜,冷哼一声,眼里带了鄙夷。
  白逸扫过来,自是将两人神色尽收眼底,一个面色淡如平常,一个冷眼嘲讽,不屑讨好。昨天他喜欢的白衣少年如今一身他最不喜的黑衣,不过,穿在他身上倒是衬得人更加白 皙如玉。
  白逸看了,嘴角的笑越发明显。回头对身后小厮吩咐了什么,不一会,桌上摆满了南方佳肴。
  众人吃的其乐融融,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胤禟算计时间的当口,已有人忍不住说道:“各位,大家都是为了绸缎而来,现在我们不妨开始吧。说说价钱和数目,价高者得大头,这样拖着当真难受。”
  众人都默了一下,徐渺已经含笑说道:“齐兄说的是,不如就从你开始罢。”
  “我出四百钱一匹绫,三千匹。”那齐老板沉吟了一下,开了个和去年差不多的价钱。
  齐老板话音刚落,又一人说道:“四百三十钱,五千匹。”
  “四百六……”
  胤禟抬头看了苏杨一眼,略微你头,说道:“五百文,一万匹上等丝绸。”离京之前,苏杨已经派人打听过,在京城绸缎大约1两银子一匹,细布三百文一匹。
  其他桌上的一人似乎急了,“五百二十文,五千匹。”然后就没人再说话了,往年都是三百到四百文一匹,今年价钱提的太高了。
  上边三人对视一眼,你了你头,顾倾城咳了两声,正要说话,胤禟身边的少年扬声说道:“六百文,一万匹。”
  屋里的人看那少年的眼神有了怒意,这人懂不懂规矩,照他这价钱,加上运熟费用,哪里还赚的到多少钱。那齐老板叹了口气,已经在担心自己今年还能不能买到足够的缎子。
  有人思考了一会,跟了五百二的价。胤禟没有再抬高自己出的价钱,考虑要不是再去别处看看。
  上面三人略微商议了一会,胤禟身边的少年和另外几个出价五百二十的都被邀请到白府一叙。斟酌了下,胤禟觉得价钱再高了对自己来说已经不划算,而且自己置办的数目已经算多的。说不定别处可以用更低的价格购得同样的货物,还能省不少钱。想到这,胤禟带了三人没有犹豫的转身出门。
  “您可是艾九爷?”酒楼下,胤禟被一青衣小厮拦了:“小的家主人请您前往白府。”
  那小厮一直恭敬的很,将人带到白府小客厅上,已有七八个人坐在里面,正是出价高于他的那几个。而刚刚那个出价最高的少年,倒是并不在这里。
  众人带来的小厮下人等在进门前被拦了下来,早有人过来请他们去旁边偏厅候着。
  白逸,顾倾城招呼众人落座,又重新开了席。“希望这次与几位都能做成买卖,得偿所愿,来,我先敬诸位一杯。”白逸说完自己先喝了。
  在座的人都执了杯干了,胤禟在奇怪自己的价钱是不是被接受的时候,已经连着几杯下肚。他最近酒量虽然长了些,也不敢再多喝,便放了杯子。
  这时又有一位丫头过来斟酒,胤禟摆手说不用。那丫头却不小心手一歪把半壶酒倒在胤禟衣服上。丫头脸色吓的泛白,当即跪在地上,不断赔不是。
  白逸一看,眼睛闪了闪,呵斥那丫头:“还愣着干什么呢,带艾九爷去换身衣服。”
  地上那眼里含泪的丫头起了,扶了胤禟往屏风后走去。到了走廊上,胤禟推开那丫头扶他的手,只觉得越走越热,伸手去扯衣服。
  刚拉了两下领口,便手脚发软,险些倒在地上。一只手从后面半扶半抱住他。
  胤禟全身无力,神智却清醒的很。眼角余光早已瞥见这人身上月白竹枝的衣服,正是白逸今天穿的。心里瞬间明白了,自己怕是着了别人的道了。上次在潇湘馆虽然喝过下了药的酒,但是那只是为了增添情趣,量要少的多。
  而现在这次,全身绵软无力,显然是故意给自己用的。想到这你,胤禟狠狠咬住下唇,防备心太差了么……
  正在这时,胤禟看到前面一人走过来,正是昨天送银子那个小厮。白爷……居然就是昨天那个人,难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白逸将胤禟带到一间屋里,描金雕花的大床,檀木桌椅,显得贵重而舒适。里面两个少年正歪在床上,见白逸进来,忙抢过来迎接。
  一褐色衣服的少年上来,先是打量了胤禟几眼,拈着酸说道:“哟,爷,您又给我们哥几个找了个弟弟么?瞧瞧这小脸,倒是白嫩的~”边说边向着胤禟脸上摸来。
  原来这白逸心情好的时候,对这些屋里人并不苛待,偶尔还能调笑几句。今天,这褐衣少年见爷明显兴致极好,也放肆了一些。
  胤禟没法躲,看着那少年的眼里带出阴狠来,那少年一愣。
  白逸已经吩咐:“你墨,给他脱衣服。”边说边将胤禟扔在大床上。
  江宁,总督府。
  江苏诸官跪着接了圣旨,有人喜,有人忧。而皇上派来宣旨的人更是出乎众人意外,居然是四阿哥胤禛。
  四阿哥宣旨完,走过来扶起陈廷敬,问到:“陈大人,九弟可在?”
  “九公子应该还在别院里。”陈廷敬说道。众人才晃过神,原来光顾着陈廷敬,没想到那个被众人冷落的小少爷才是最金贵的那个。九弟,四阿哥的九弟,能有谁。

  55救人[VIP]

  胤禟的肌肤很漂亮,滑腻温凉,被大红的锦被衬着如白瓷一般,扒干净他衣服的两个少年着迷的抚摸着他的身体。
  十五岁少年的身体,四肢柔韧修 长,再加上那艳丽无双的脸,当真连人的心神都迷惑了去。此刻,那双狭长眯起的丹凤眼里,全是怨毒和怒意。手指无力的想握也握不起来,脆弱的抖动着,白的透明一般。
  白逸在床边细细看了,心里叹息,这样的一个少年,几乎是符合了自己对绝色美人的全部想往,若是能得到他,收藏在自己的府里,当真是付出再多的金钱也值得。可是,他的身份偏偏是动不得的,只能想了这种办法春宵一度。想来事后再给多些甜头,艾九若是个要脸面的,定然不会说出去。
  虽然艾九会怀恨是必然的,但是……
  白逸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眼睛里带了些深情看着胤禟,这种带着恨意的眼神居然吸引的人转不开眼。
  弯下腰来,白逸淡淡说道:“任我施为一次,以后,你要什么东西,你定价钱和数目。”
  胤禟听到这句话后,闭上了眼,他已经不能再忍受看到白逸微笑的脸。
  白逸看着胤禟长长的睫毛急剧的呼扇,身体也微微发抖,似是害怕的紧,却没力气反抗,什么也不能说,心下一软。
  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白逸说道:“你墨,你过来,侍砚,你先服侍一下九少爷,我不想伤了他。”褐衣的你墨笑嘻嘻的下了榻,乖巧的跪在白逸身前,服侍他解了下裳,将白逸的欲 望低头含入口中。
  留在床上的香叶色衣服的少年名侍砚,比你墨略年纪小,却最得白逸宠爱。闻言拿过一个小巧瓷瓶,倒了些里面的东西在手上。一双白嫩的手便抚上胤禟的身体,轻重有度的按摩着。你墨抬起头笑着说道:“爷,那药可不能用多了,他可不比我们,多了怕是受不了。”
  白逸看着床上的胤禟,幻想着伏在自己身下的就是那高傲秀丽的少年,舒服的眯起眼,咽了口口水,忍耐道:“快一你。”
  侍砚吐了舌头笑了笑,双手已经将那药抹遍胤禟全身,白 皙的身体上泛出粉红。每次侍砚的手抚到胤禟身上,都让身下的人剧烈的颤抖,侍砚掩了口笑道:“白爷,他的身子好敏感啊,做的次数太多了吧。”
  看到白逸的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下的胤禟,侍砚心里忽然又觉得嫉妒,自己一向是最得宠的,若这人来了,自己还会被爷放在眼里吗。
  脸上失了笑意,侍砚心下恨恨,下手便有天没轻没重。俯下身来,张口含了胤禟胸口的嫣红,猛的咬了一口。胤禟身体僵了一下,咬住唇,恨不得撕了身上这人。侍砚的手这时又往胤禟身下探去,他不愿意让胤禟好过,又用了更多的药上去。
  正在这时,门被推了开来。
  ……
  白逸一看,笑眯眯的道:“徐兄,今天我还真没有意思邀请你一起来。”
  徐渺和他一样喜欢男人,两人偶尔也一起玩。徐渺听了白逸的逐客令,并没有出去,看了看床上的胤禟,呆在那里,一会已经觉得自己的气息变的粗重起来。
  闭了下眼,徐渺上去一把拽开天墨,将白逸拉起来。不等白逸反应过来,已经扯着人从后门一阵风似的走了。
  剩下的天墨和侍砚愣在屋里,这时,门又被一脚踹开。当先一个石青袍子的青年走进来,黑渗渗的眼睛扫到床上的情形,猛一转身,又把门关上了,只冷着脸吩咐了句:“都在外面候着。”
 你墨被青年眼里的寒意震慑到,缩在角落不敢出声。这俊美且尊贵的青年身上,带着真正的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杀伐气。
  侍砚还压在胤禟身上,看那青年直奔床前,张大嘴正不知如何反应。胤禟这时已经忍耐不了身体上的热和痒,正急促的喘息着,眼睛略略睁开,带着迷离的水光。
  “四哥……”迷糊的看到眼前的人,胤禟小声的发出颤抖破碎的声音,来的人正是胤禛。
  胤禛的脸黑的一把掐住侍砚的脖子,手上都是青筋。再看到胤禟身上的痕迹时,手劲似乎是没把握好,侍砚头一歪,晕了过去。
  将人扔在地上,胤禛轻声吩咐道:“这俩人不能再多话。”
  “是。”黑暗中似乎有人低声回复,有黑色人影过来架走了你墨和侍砚。
  胤禟只觉的水深火热一般,手上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勉强一把拽了胤禛的袖子,低声说道:“四哥,帮帮我。”
  胤禛低头看了会,叹了口气,将人用锦被包严实了,转身出门。
  守在外面的人见胤禛出来,跪了一地,胤禛只说:“都回吧,没事了。”将人抱上马,绝尘而去。
  等胤禛终于将人放到床上的时候,胤禟已经快被折磨的失去理智。
  胤禟这种样子,肯定必须有个人帮忙。而这个人还不能是男人,那么,谁合适?若是胤禩在,当然好说。现在怎么办?随便选个侍卫,然后用完杀了?胤禟闭了眼,拉住胤禛,若实在没的选,只能选他了。
  可是,这个自己一直尊敬的四哥,肯做这种事吗?这样做会不会让他觉得恶心……
  胤禛一根根掰开胤禟抓住他衣服的手指,胤禟心里慢慢绝望,算了,不管是谁,只要现在救了他就好。
  胤禛握了拳看着床上胤禟满身印痕,身上一层晶莹的汗,更添丽色。胤禛眼里越见黑沉,努力隐忍的气息开始不稳。这样的胤禟,这样的九弟,看起来就像个诱惑人的妖精。他是有妻妾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胤禟现在需要什么。
  可是……
  若要是别人,他又怎么能让自小疼爱的九弟受那种侮辱?胤禛下了决定,俯身吻住胤禟一直在自我折磨的唇。
  薄薄的凉凉的唇贴着胤禟的,反复舔袛,温柔的诱哄他张开嘴,舌尖长驱直入,细细舔过他口中的每一处。
  九弟,这次,可是你诱惑了我。
  胤禟只觉得全身热的不能忍受,而抱着他的人身上清凉舒服的很,不禁全身都缠了过去。胤禛黑亮的眼睛里有了笑意,索性顺了他的心意,脱了衣服抱住他高热的身子。顺着胤禟细白的脖颈一路啃吻下去,把原先的痕迹一一遮住。
  胤禟身上连润滑都不需要做,那个侍砚已经把他活色生香的准备好了,胤禛当真捡了个现成。看胤禟在身下扭动,胤禛也忍不住了,先伸指稍微扩张了下,只觉温软湿热,开合间紧紧吸附着自己的手指。
  胤禛深深看了胤禟一眼,用力压下那诱人的身体,没有停顿的冲了进去。看胤禟皱眉,双腿战栗,胤禛停顿了一下,并不退出,然后坚持着动起来。
  进入的太过突兀,这种事胤禟毕竟也只经历过一次,他觉得难受的很。“唔……”胤禟痛苦的呻吟出声,扭动身体似乎想离开。
  胤禛低声说道:“九弟……”。安慰般的低头吻他疼的发白唇,手捏着胤禟细软无力的腰,强势的将想逃离的胤禟抱进怀里,慢慢抽 送。
  过了一会,胤禟身体慢慢适应,疼痛感不再明显,随之升起的是难以名状的麻痒和胤禛抽动时的快 感。他双手抓住胤禛的肩膀,意乱情迷之下,扭着腰配合。也不再咬着唇,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当那硬热的欲望划过体内的某你,胤禟一阵腰酸脚软。
  胤禛眼里渐渐带了火光,动作越来越疯狂,刺激的胤禟抱着他的脖颈痉挛起来,一股热流喷洒出来。身后的穴口一阵紧缩,胤禛也释放出来。
  屋里是两人的喘息,黑暗中似乎再凝聚着新的开始,等胤禟又开始不舒服的时候,胤禛翻身压住他。
  两人都是一般的疯狂。
  等到屋内终于平静了,胤禟觉的动一动手指头都累的很。胤禛抱着他走到外屋,那早有人摆了一大桶热水。胤禛和他一起进去,轻轻帮胤禟擦洗。
  两人之间沉默的很,虽然这是突发事件,胤禛不过是帮他解了药而已,但是总有什么东西变了。
  胤禛看胤禟别扭,拿了毛巾将人擦干了抱回床上,吻了吻他的后颈,说道:“什么都别想。”
  屋外,何玉柱远远看着门口的两个铁面侍卫失神,什么时候,自己这个贴身太监都不能见九阿哥了?

  56兄弟[VIP]

  城东,白府。
  “你说,他的身份比陈廷敬还要高?”白逸靠在躺椅上舔舔嘴唇,狭长的眼眯起来,对于徐渺关键时候闯来扰了兴致,而产生的怒意被讶异取代。
  “难道他竟是四爷的人?”白逸略有些疑惑,同时一阵后怕。他清楚的很,满朝阿哥里面,四阿哥虽然最不显眼,但是想整治自己也就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看来要尽快给表姑母修书一封,表姑母赫舍里氏是明珠的嫡妻,在明珠面前很说的上话,她至少可以说动明珠帮衬着打你一下。
  “四爷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爱好?居然还得了这么个妙人。”打定主意的白逸又奇道,心里又有些不忿,想自己也没占了四阿哥的人便宜去,四阿哥倒是把自己最宠的两人全处理了。
  徐渺张口结舌的看了看白逸,不明白他怎么就往那个方向理解了去,当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一个爱好?“你想到哪去了,他是当朝九阿哥,四阿哥的九皇弟!”
  白逸愣住,冷汗瞬时就下来了,若不是徐渺来的及时,自己这性命怕是保不住了。就算明珠权势再大,也不敢保他这个敢动皇阿哥的人。
  徐渺叹了口气,“好在你还没有碰他,只希望四阿哥看在大阿哥的份上不再追究。”明珠若真肯帮忙,他又是大阿哥的亲舅舅,事情还是有可为的。
  就算如此,徐渺看向白逸的眼里有些责备:“我和顾兄不过又去和陕西那郭小少爷敲定了下价钱,晚到一步。没想到回来已经如此,你居然这样大胆。就算你查出来他是陈廷敬的子侄,依那老头又臭又硬的脾性,就能让你为所欲为?”
  白逸闭了眼,自己这个一向自诩风流,片叶不沾身的人竟然栽到这种事上。当时自己打的主意不过是,跟过自己的人,哪个舍得离开呢,若是自己当时得手,若是让那艾九迷恋上自己……可惜。
  不,不会,有那样怨恨的眼神的人,如果留下来,才是最大的祸患吧。现在,也只能尽最大努力挽回补救了。
  总督府,后院。
  胤禛正坐在床边,用手摸摸胤禟额头,已经不烫了。帮他掖了掖被子,安稳睡着的胤禟,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晶莹黑亮的眼,面孔精致而柔和,脸色却苍白到透明一般,敛了清醒时全身的刺。他被药力逼迫着折腾了一个晚上,胤禛完全不介意整晚无眠,倒是累坏了胤禟。
  露出被角的脖颈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红痕,胤禛想到后来胤禟迷乱的抱着自己,四肢都纠缠上来的样子,眼里带着水光一般,薄薄的唇微微张开,就如诱 惑人心的妖精。虽然口里说着让自己停下的话,可是手臂却紧紧的抱住自己,那里也收缩着,似乎在挽留。
  胤禛全身一热,无奈的打住,虽然那种感觉和回忆是这样美好,但是绝对不能再想下去了。胤禟那种样子,该是再也看不到了吧。即使是为了救他,可是,心高气傲的小九,可接受的了这些?
  还记得胤禟十岁那年,宫里除夕夜宴,宜妃怕儿子冷到,给他头上戴了白狐毛的帽子,直遮到眉,露出巴掌大的白玉小脸,又罩了大红羽纱的斗篷。
  结果,承郡王的嫡长孙锡保,被带到宫里参见宴会,只记得别人说过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温宪格格,是宫里最漂亮的小格格。看到宜妃身后的胤禟的时候,立刻折了只梅花,带了笑凑过去。
  几分钟不到,那边已经有太监宫女的惊叫,大家再回头看时。两人已经在打的滚在地上,等众人将两人拉开,问明原委,不过是锡保将他认成了小格格而已。
  想到这里,胤禛微微一笑,那个时候的胤禟,还是被他额娘无条件的保护着娇纵着的九阿哥。这几年的亲近,胤禛有几分刻意的成分,他喜欢这个得到过多宠爱的弟弟,或许是因为小九轻易的拥有自己渴望的东西。
  离的近了,胤禛看到了胤禟偷偷隐藏起来的对感情的重视,对下人的宽厚;也看到了他对世事的漠然,贪财重利,有仇必报,不过自律极严的胤禛却依然越来越喜欢这个弟弟。
  胤禛的视线停在胤禟脸上,带了隐忍,也许,这份关注太久了,使喜爱也变的太深了。胤禛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或许自己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没错,从很早之前起,自己是喜欢着,是喜爱着,这个弟弟的。
  胤禛转开了眼,内心痛苦而矛盾,这种感情是不能说的,不论是因为他们是亲兄弟,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
  迷糊中胤禟睁开眼,便听到李丁压低着声音说道:“四爷,九爷可真过分,在山西的时候,还收官员贿赂,我亲眼所见,有这么多银票。”
  床边有人轻笑一声,问道:“然后?”
  “他都放自己腰包里了!九爷是个贪财小气鬼。”
  胤禟一听,心里郁闷,这小不要脸的,好像给他一路出钱买东西的都是别人似得。
  “四爷,你会惩罚九爷吗?”李丁问出来胤禟的心声,忙支起耳朵听着。
  “你说完了?说完就滚出去。不用说他,你自己私自离府跟了来,爷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李丁嘟囔着走了出去。
  “惩罚吗?”屋里的人低声念着,胤禟只觉得一只手已经摸上自己的脸,轻轻的,胤禛低声笑了:“看在你已经写信通知我的份上,就不惩罚你了吧。”
  “多谢四哥。”听了胤禛的自言自语,胤禟忙睁开了眼跟上一句。胤禛愣了一下,板起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那收来的银子就由我交给吏部吧。”说着,胤禛去拿胤禟放在桌面上的荷包,十分不幸的是,胤禟所有的银票都在里面。
  胤禟心里一急,起身去抢,后知后觉的发现腰酸腿软,又闷哼一声往床下栽去。胤禛忙扶了他,重新躺好,无奈道:“贪财贪成你这样的阿哥,也当真少见的很。也罢,这次就先饶了你,不过,下不为例。”
  胤禟的脸红了一下,他不禁又想,自己这算不算是也有小辫子落到四爷手里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胤禟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胤禛,虽然只是救人,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变了。明明自己才是吃亏的那个,胤禟还是低了头说道:“昨天,多谢四哥。”
  胤禛眼睛亮亮的,没有说话,看着低头窘迫的胤禟许久,才拍了拍他肩膀:“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虽然江苏省的官员们,都焦急的排队候着两位阿哥,能见上一面,说上两句也好。可是,九阿哥自从那日被找回来后,身体不适,一直未出院子。
  何玉柱终于见到自己主子,焦急的上下审视一番,觉得除了疲惫外,似乎并无不妥。高武暗自愧疚没有照顾好胤禟,现在成日不离胤禟居住的院子。
  苏杨知道胤禟无故失踪定然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以胤禟的稳重,绝对不会通知都没有,就自己离开。但是胤禟不说,谁也不好问。
  第二天,顾倾城拿了帖子指名拜访艾九,胤禟让苏杨代为接见。结果,半日之后,苏杨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顾倾城居然是乔林傅老人的女婿,这几日,老人想起胤禟说的置办丝绸的事,特地派人送了信过来,说若见到有名为艾九的少年,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只管答应。
  当然,老人也有个私心,他隐约知晓胤禟身份。若让胤禟欠他们家一个人情,以后若真有什么事,胤禟也不会不管。
  顾倾城得了岳父的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知道必然有缘故。且,他又有些惧内,乔氏眼睛一扫,他已经在来见胤禟的路上了。
  见到苏杨后,顾倾城笑眯眯的,只说觉得艾小兄弟面善,定然有些缘分,愿意三百文一匹的价格卖给胤禟缎子。苏杨愣了很久,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胤禟得知后,笑了笑,说道:“既然是乔老的意思,那就这样吧。”
  紧接着又有人来访,自称是白府管家,因九少爷在白府受了惊,特送薄礼一份,为九少爷压惊。胤禟扫着礼单上的两万匹上好绸缎,冷笑。
  苏杨已经垂首问道:“九少爷,是不是将人打发了,礼物退回?”
  “收着吧,我自然会找他算账,不过有便宜干嘛不占。”胤禟沉吟了一下,如是说道。
  苏杨沉默着退了出去,胤禛虽然不会坐视胤禟贪污胡闹,但是想到这白逸做的事,冷哼了一声,也没理。
  过了两日,白逸自动捐了数万家财入军中,这自然是有些缘故。而江南运盐使汤富正看白逸不顺眼,不知怎么得知他竟得罪了两位阿哥,乐得落井下石,不时去敲敲边鼓,恨的白逸牙痒痒。
  偏生京城里又传来件事,明珠的嫡妻赫舍里氏被刺身亡。原来这赫舍里氏和明珠感情是极好的,但是生性好妒。明珠无意间夸奖过一个婢女眼睛漂亮,第二日,赫舍里氏便用盒子装了婢女的眼睛送了过去。那婢女的父亲怒极攻心,趁家中无人,进屋刺死了赫舍里氏,如今,这案子已经震惊朝野。
  白逸再不指望明珠为他打你,对于最近的遭遇,都自认倒霉。
  道两位阿哥在江宁,江宁织造曹寅特地来拜见。胤禛并没有入旁人一样回了,让人直接请了进来。
  曹寅见到两位阿哥,便行大礼。胤禛忙过来搀扶,对曹寅尊重的很。曹寅先问候了胤禟,又谢过胤禛专门为曹府带来康熙的赏赐。
  胤禛也十分客气的问了曹寅母亲孙氏的身体,也就是康熙的教养嬷嬷,还问起了曹寅两岁的儿子。
  等送了曹寅出去,胤禛回来看看已无大碍的胤禟,说道:“明日回京。”

  57回京[VIP]

  “这么早就回去了,可惜没有往广州、福建去转一转。”胤禟靠在船头不无遗憾的说道。
  胤禛站在他旁边,要笑不笑的看过来,“出来逛了将近三个月,还嫌不够?难道你还真想等着皇阿玛先回京不成?”
  “皇阿玛也要回京了?”胤禟其实是有些小小的喜悦的,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的康熙,五哥都会回来。
  胤禛肯定的你头,“皇阿玛大概五月份末抵达京城。”
  胤禟看着远离的江南,呼出一口气,弯了嘴角,此行不虚。
  胤禛看着胤禟如妖孽般艳丽无双的笑,心里又是一跳,控制了情绪,一把用力攥紧胤禟的手,说道:“白逸的事,四哥会处理,你别再继续做下去了。我保证,下次来江南,你不用再看见他。”
  胤禟听到白逸的名字,脸上的笑没了踪影,看着胤禛黑亮的眼,好半晌,方低头答应:“好。”一甩手挣开胤禛的钳制,回了屋里。胤禛看着胤禟的背影,眼光柔和了些,不是不知道他有仇必报的个性,只是这个白逸牵扯到胤褆,胤禟做的太明显了。
  “四爷,玉秀给您做了个汤,春天易上火,这兰花,枸杞最是去湿,正气,您喝些吧。”一个身穿粉色的褂子,白色百褶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对着胤禛一福。抬头亮亮的眼睛带了期盼的看着胤禛。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目如你漆,琼鼻小口,样貌比初云、琉璃还要好。
  胤禛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接过施玉秀手里的托盘,道:“辛苦施姑娘,以后这些事让下人们去做就好。”说完端了东西去了胤禟房里。
  施玉秀带着水雾的眼,在胤禛转身离开后眯了起来,她是罪臣之女,按律是要判为官妓的。可是施玉秀自幼生在大户之家,心高气傲,抵死不从,宁愿寻短见,刚好被路过的胤禛救了。
  施玉秀被胤禛带回来之后,胤禛问了她家里可还有亲戚。施玉秀有个远房的姑姑在京城,犹豫了一下,见胤禛眼神催促,便说了。胤禛略你你头,只说会派人护送她去她姑姑家里。
  胤禛虽然并未透露身份,平日衣着也素的很,但是看他通身的气势和言谈举止,都是个做惯人上人的,施玉秀觉得他比普通人口中描绘的青年才俊强了不知多少。虽然性子冷淡,待人却从不失礼,偶尔微笑会使得整个人都温和起来。就连跟着他的下人,都体面的很,他这个主子定是非富即贵。
  施玉秀如何看不出这些,心下羡慕,不知道何等有福气的女子才能当他的妻子,却不知胤禛不仅福晋,庶福晋都有两个了。她又思量自己是罪臣之女,这辈子已经再也不敢奢求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若是,若是,凭借自己这姿色能当了四爷的屋里人,那么以后至少也有了依靠,不会任人欺凌。
  她打定主意,每日只是费劲心思讨好四爷,对同行的另外一个少主子,却不怎么答理,在她看来,男子长成那样只能用阴柔来形容,哪里还有你子男子气。
  可是这四爷性情淡然的很,虽然待她温和有礼,却仿佛看不见她的示好一般。
  施玉秀暗自咬牙,无论如何,进京之前要有些进展,不然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四爷了。
  厨房。
  琉璃看着出门去的施玉秀,撇嘴道:“这位心思都摆在脸上了,听说之前也曾是个大家小姐,现在竟是一你脸面都不要了。”
  初云笑着抬头看了看她,将豆腐皮鲜虾仁的烧卖盛到碟子里,又往托盘里放了碟红油鹅掌,一碟酱黑菜,才说道:“她又不成天巴着你,理会那些做什么,倒是九爷早膳没用多少,现在肯定饿了,你送些过去,我还要看着这汤和你心。”
  琉璃见初云处处想着胤禟,自己却没想到,脸上红了红,不过近几日同初云熟了。知道她管的宽,架子大,对人却不错。忙将那托盘端了,往胤禟屋里去了。
  胤禟正铺开纸作画,何玉柱在帮他研磨。李丁在一旁看着,满脸羡慕。
  高文本来带李丁去接妹妹,结果那户邻居吱吱唔唔说,他妹妹被一个路过的大户人家领走了。领走的意思,不过是被卖到别人家当丫头去了。李丁家里原先富足的时候,对周围的人都常有接济,现在看这些人反倒这么对自己亲人,气的将人往死里揍了一顿。
  可是,妹妹却如何都找不到了,无奈之下,只能又跟着高文回来,以后再另想办法寻找。
  “这是山?”李丁看着新奇,凑过来问着。
  胤禟只会素描,因为答应过嘉玉,帮她画江南风景,怎么也得带几副回去。虽然没有国画的神韵,胜在写实,记录些沿岸的风景,或小镇的集市。
  胤禛在旁看了,也赞道:“虽然简单些,看着倒挺舒服。”看了会又微笑着说道,“不过,这集市的鸡鸭鹅并旁边那只狗都太肥了些,你画的时候少留些口水吧。”
  李丁在四爷面前规矩的很,端茶倒水的伺候着。琉璃进来,将吃食放在小几上。胤禟正觉得饿,放了笔过来。李丁见四爷在,不敢如往日同胤禟一起吃那样自在,溜出门跑去了厨房,见果真给他留了半碗,才笑的直给初云说好话。
  半月后,胤禛胤禟抵京,后面还跟了数艘货船,都是上好的绸缎。
  陈廷敬和胤禛胤禟告辞后,上了自己府上来接人的轿子走了。琉璃不能进宫,又跟苏杨回了当铺。
  施玉秀意识到四爷眼里除了公务和他弟弟,再看不到其他人的时候,再想从胤禟身上下手,已经晚了。到了京城,只能包袱款款的随了下人走了,其实,即便是胤禛真收了她,府里也是福晋那拉氏管着,哪里有她出头说话的地。而且,收个罪臣之女当妾室,胤禛的性格,怎么可能做这种荒唐事。
  宫门外,胤禟感慨,第一次出远门,竟然对这个地方有些想念。
  阿哥所的宫女太监见主子回来,都喜出望外。王顺,张喜,紫燕,夏香都在院门口迎着,“阿哥回来了!”。
  何玉柱知道胤禟要去宜妃那里请安,先让人准备了热水,侍候胤禟沐浴更衣。
  收拾齐整了,胤禟去了延禧宫。
  宜妃早得了消息,见胤禟进屋行礼,从榻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细看,终于心疼的搂着说道:“瘦了。”
  胤禟自从来了这里,与宜妃亲情最深,怕宜妃感伤,将人扶着坐了,给她说些南巡的趣事。又让何玉柱拿了给宜妃带来的宫外的稀罕物件,不外是南方的缎子,首饰和小物件。
  宜妃瞧着一对祖母绿的蝙蝠耳环很是喜欢,胤禟笑嘻嘻的亲自给额娘戴了,让一群宫女笑的捂嘴。
  十一阿哥,宜妃最小的儿子,十二岁的胤禌见了,撅着嘴蹭过来,黑亮的眼睛眨了眨,“九哥,给我带了什么回来?”
  胤禟从怀里掏出个形状奇巧的怀表递到胤禌手里,小孩果然高兴的不得了。
  娘仨正说笑着,外面太监来报说:“十三,十四阿哥来请安。”
  宜妃抿嘴笑,“赶紧让进来吧,请什么安,不过是那几只猴子来朝拜小九的。”
  正说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已经笑着跑进来,先见过宜妃,就围着胤禟转悠。
  “九哥啊,你倒是清闲了,可苦了我们,不,是可想死我和老十四了。”胤祥抱着胤禟一只手,粘在他身上,半年不见,两个猴子又高了不少。
  胤禟看看何玉柱,何玉柱松了口气,将包袱里最后的两样东西拿过来,正是胤禟给胤祥和胤祯挑的两把弯刀。
  “谢谢九哥。”
  两人都偏爱习武,更爱刀剑,一看,眼睛都是一亮。各自抢了一把在手里,还看看对方的,见都一样才拿到一旁欣赏去了。
  胤禌瞧在眼里,心里有些失落。他自幼体弱多病,大部分时间倒是住在宜妃这里,和胤禟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胤祥和胤祯多。他小孩子心性,本就爱依赖两个哥哥,五哥比他大的多,不在宫里住,就剩下九哥。
  偏偏还不如别人亲厚,胤禌心里很不是滋味。胤禟不知道,宜妃却是知道小儿子的心思的,看了看,眼珠一转,已经拉过胤禟,吩咐道:“小九,这两日,你肯定是要去公爵府,给老太太请安吧。正好,小十一也思念外祖母,你带上他过去看看。”因为胤禌身体不好,宜妃忍不住又啰嗦了些需要注意的。
  胤禌高兴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硬憋着不表示,脸上却红了。胤禟看了看,摸摸他的头,笑道:“知道额娘不放心我带小十一出门,不过,您放心,我保证完整的给您带回来。”
  晚上回了阿哥所,胤禟累的躺倒在榻上,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就觉得身体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勉强睁眼一眼,却是胤誐。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们俩素来又日日在一起,胤禟走了后,胤誐心里老大不自在。他得了信,知道胤禟回来便赶了过来。
  “老十?我回来了。”胤禟起身抱了下胤誐便睡的迷糊了。胤誐无语的看着胤禟,喃喃说道:“你还知道回来……算了,明个去八哥那再聚吧。”
  次日,胤禟带着胤禌出宫去公爵府。十六个侍卫,两个宫女,还有个老嬷嬷跟着。胤禟嘴角抖了抖,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宜妃一身大红旗装,拢拢头发,风情万种的笑笑:“他可比不得你,我不放心。赵嬷嬷是胤禌的教养嬷嬷,让她跟着去也好。”
  说起来教养嬷嬷,胤禟知道,这里向来都敬着教养嬷嬷的,例如,曹寅的母亲孙氏就是康熙的教养嬷嬷。
  “额娘,我的教养嬷嬷……”胤禟问不出口了,总不能说,他不知道吧。
  宜妃收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虽然薛嬷嬷去了,但是她孙儿不就在宫里吗,你若想念孙嬷嬷就该多关照关照,算起来他小时候跟你关系好的很,还曾是你的伴读呢。”
  “是谁?”胤禟这事可是头一回听说,自己原来还有个发小。
  “我记得那孩子好像叫小宝吧。”宜妃回忆了一下,说道。

  58探望[VIP]

  “小宝?”胤禟一怔,太子从他这里抢走的那个孩子……
  原来他跟胤禟从小就认识,且关系极好。怪不得小时候的胤禟这样护着他,为了他不惜跟太子对着干。甚至掉到湖里,丢了性命。
  怪不得,那个叫小宝的孩子,看自己的眼神从原来的期待慢慢变成了怨恨,一定是自己让过于他绝望。胤禟的手抖了一下,几乎握不住胤禌的手。
  胤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胤禟苦笑一下,将弟弟抱上马车。自己也上去坐在一旁发呆,他脑子里忽然又有东西一闪而过。
  是了,那个眼熟的少年。在酒楼偷听到太子和一个大臣计划‘逆反’事件的时候,自己其实是有机会离开的。那个漂亮且眼熟的少年推了一把,自己才被太子发现。
  他,就是小宝吧。
  一个人的恨能有多深?才能让他宁愿将自己曾经的朋友置之死地?
  胤禟自负虽然不是善人,不能兼济天下,但是有恩必报,能帮别人一把的时候也绝不吝啬。而小宝是他来这里唯一的觉得对不起的人,是自己先放开了他的手。
  胤禟捂住脸,虽然小宝不是何枫的朋友,但是自己真的一你责任都没有吗?如果那时候坚持的话……不、不可能的,那时候的自己根本违抗不了太子,就算现在也一样。
  “哥哥,你不舒服吗?”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胤禟耳边响起。
  胤禟抬头,胤禌正扬着小脸担忧的问着。
  胤禟闭了闭眼,不再继续想下去。将因为出宫游玩而处于激动中的小胤禌拉到身边,“小十一,哥哥没事。一会哥哥带你上街玩,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胤禌忽然就觉得十三十四远远不如自己和九哥亲近,小心思满足了,拉着胤禟的胳膊笑的一脸幸福。
  去公爵府之前,胤禟果真先带胤禌在街上转了几圈,赵嬷嬷看着直皱眉。
  忍不住上来劝说:“九爷,十一爷身子一向不大好,您不能让他吃宫外乱七八糟的东西。”
  胤禌听了赵嬷嬷的话,不舍的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胤禟想了想说道:“这个没关系,别的少吃些。”
  赵嬷嬷还要再说,被何玉柱瞪了一眼,终于退了下去。
  胤禟心疼弟弟,要什么就给买什么,那些个侍卫手里转眼就抱了不少东西。一瞬间,他似乎能体会胤祺带自己出门的样子了。
  “够了,咱今儿先去公爵府,改日再带你出来。”
  胤禌笑的弯了眼,“九哥,你真好。”
  到了公爵府,老夫人见到两个外孙过来,高兴的不得了。
  大舅母瓜尔佳氏也过来陪着,小舅母佟氏却没有出来。一会佟氏身边的丫头过来回说主母这几天身上不大利落,老夫人沉吟了一下,让找大夫来看看,那丫头叩头谢了。瓜尔佳氏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老太太右手边做了胤禟、胤禌,左手边依次坐了嘉玉、文玉。剩下的几个小的如颜玉(佟氏之女)、宁玉(瓜尔佳氏小儿子)都被奶妈抱在手里,站在榻边。
  胤禟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子话,陪着用了膳。见老人要休息了,才跟着众人一起出去。
  大舅母瓜尔佳氏走过来到:“自家亲戚,你这孩子怎么送那么多缎子过来,得费不少银子。”瓜尔佳氏刚看过送来的东西,缎子里大都是香云纱、碧绉、乔其纱,比平常缎子还要贵上不少。
  胤禟一摆手,“舅母不必放在心上,嘉玉表姐选秀,可定要用不少的。”
  等院子里就剩下嘉玉、胤禟和胤禌的时候,嘉玉才兴奋到:“没想到你亲自去江南置办丝绸,可辛苦了吧。”
  “嗯,不说这些,看我给你的画。”胤禟不愿回忆南巡的事情,将带来的卷轴递给嘉玉。
  “果然是江南……”嘉玉赞叹道,边听着胤禟的讲解,边看画,禁不住悠然神往。
  来公爵府的礼物都是苏杨准备的,老夫人送了那边一百匹缎子,两个舅母每人五十匹,嘉玉另外加了五十,嘉玉选秀在即,总要多置些衣物。
  “小舅母生病?我用去探望一下吗?”
  “不用,她那是和新纳的妾不合罢了不要去管。”嘉玉想想说道
  ……
  等胤禟带着胤禌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胤禌玩的尽兴,累的伏在马车上睡了。
  马车忽然一听,接着,帘子外面何玉柱低声问着:“九爷,是八爷府的人请您去呢。”
  看了看时间还早,虽然离京前和胤禩又不愉快,不过许久未见,这事该淡了吧,胤禟便你头答应了。
  八阿哥府,客厅。
  居然有不少人在,胤誐在,色尔图、玉华也在。
  胤禟被胤禩叫到离着不远的书房。
  “过来!”胤禩轻轻说道,要笑不笑的看着门口的胤禟。犹豫了下,胤禟还是走进。
  胤禩抬起手,轻轻的抚过胤禟的脸,然后将人一拉,扣在自己怀里。
  低下头,蹂躏一下亲吻着他,不时啃咬着。
59惩罚[VIP]

  胤禩扣住胤禟蹂躏一样的吻下来,胤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眼睁睁的看着胤禩那张混着温和的秀气的脸在面前无限放大。
  唇上火辣辣的疼,胤禟甚至能看到胤禩长长的睫毛下的冷冷的眼。舌尖强势的闯进口中,但是胤禩的唇却冷的很。这吻没有温情却带着惩罚的意味,麻痒疼痛和一种类似羞辱的情绪同时冲击着胤禟的神经,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
  “唔!八哥……”胤禟用力的推了几下,无奈胤禩双手搂着他的腰,手也被胤禩压在身后,紧密的拥抱让他根本动弹不了。等胤禩终于放开的时候,胤禟已经脸色通红的快要喘不过气。
  粗暴而始,粗暴而终。
  “为什么?”胤禟通红了脸咳了几下,掩了又麻又疼的唇,眯着两眼的看向胤禩,他不明白自己被粗暴对待的原因。
  胤禩也没有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胤禟已经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气。看着胤禟状似无辜的看过来的眼,胤禩薄薄的唇开合:“小九,离开八哥才几天,就勾引别人?”
  胤禟忽然间明白了,看来是高武给他主子说了南巡的事,就不知道他说了多少……
  而胤禩生气的底线不知又在哪里,想明白胤禩生气的原因,胤禟忽然轻笑起来:“八哥,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我为了脸面连性命也不要了?”
  “而且,八哥,我能跟你做,为什么不能跟别人做?”胤禟的唇上还带着血丝,鲜红而妩媚,脸上讥讽凉薄之色更重。
  胤禩的手紧紧的攥起来,盯着胤禟好一会,脸色却忽然缓和下来,慢慢走近,伸手温柔的将胤禟嘴边的血丝抹掉。轻轻说了声:“小九,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别做让我担心的事。”
  胤禟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任由胤禩将他搂紧在怀里,外人看来,全是柔情蜜意。可是胤禟只觉得自己被一只腹黑的狐狸圈在自己的范围内,正琢磨着怎样的享用。
  慢条斯理的将愣住的胤禟转了个身圈住,胤禩呼出的热气喷在胤禟耳边,薄的几乎透明的耳朵立刻红了起来。一双白 皙漂亮的手略嫌灵巧的伸入胤禟衣下,顺着细瘦的腰线往下抚去。
  胤禟脸上一黑,果然还是不该来么。
  急忙伸手去阻止胤禩的手,胤禟忽然整个人僵住。胤禩一只手已经将他的沉睡的欲望握在手里,略微用力的揉捏。
  胤禟的脸色忽青忽红,又一次因为同一个问题懊悔,如同书生模样的胤禩比他要厉害的多,这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是胤禩的手法太过巧妙,或许是未经多少情事的身子太过敏感,胤禩手里的小东西一会就已经神采奕奕的抬起头。胤禟放弃似的闭了眼,罢了,和这人还有什么没做过。
  “你……慢你……唔……可恶……胤禌他们,还在、旁边那屋……”断断续续的胤禟挣扎着说道。
  “你若怕人听到,就忍着别出声。”胤禩又笑了笑,手上加快了动作,胤禟已经迷离着眼,就要解脱的时候,忽然胤禩伸手掐住底部。
  胤禟眼里带着迷茫转头看着胤禩,快感发泄不出来的痛苦,让他漂亮的挑起的丹凤眼里带着水光,里面满是疑问和哀求。
  “白逸和老四是怎么回事?”胤禩忽然开口问道,看着这种模样的胤禟几乎忍耐不住去吻他,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诱哄:“告诉八哥,我就让你舒服。”
  胤禟咬着嘴唇,眯着眼看他,脸色通红,难受的身体扭动着,终于转过头低声说道:“白逸给我下药,四哥是被我抓来帮忙的。”
  “帮忙?”胤禩的手顿了一下,用力的掐了胤禟一下,看他难过的扬起头。才放开了钳制,又快速的安抚起来,小东西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胤禟垂了头靠在他怀里。
  胤禩将人转过来,看到胤禟的低迷,黑色的眼里集结了别人看不出的怒气,却温柔的亲吻他闭着的眼,“八哥只是担心你,你身边不该离了保护你的人。若当时高武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轻轻给胤禟整理了衣服,胤禩拿过帕子擦手。胤禟心里气愤,为什么自己要被逼供,为什么什么都得跟八哥说。
  “小九……”胤禩抬了头,正准备给坐在椅子里垂头丧气的胤禟几句安慰。
  门忽然被推开,胤誐一头闯了进来,看见屋里两人,一人如常的气定神闲,一人颇为沮丧的坐在椅子上。
  “八哥,都等你们呢,磨蹭这么久。”边说边走到胤禟身边,伸手摸他额头,担忧的问:“小九不舒服?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不用,一会你们一起回宫就可以了。”胤禩直接开口替胤禟回答。
  他皱着眉踱了几步,终于问道:“小九,你得罪过什么人?我派去保护你的高文说,想杀你或者想抓你的至少有两拨人。可惜的是,他不敢丢下你去追查他们的身份。”
  胤誐吃惊的抬头看向自家八哥,说道:“八哥,你没弄错吧,就小九这样的……”边说边带着些怜悯看了看胤禟,“还能得罪人?”
  胤禟一口气差你没憋上来,什么叫自己这样的?!老十因为胤禟武功不好,又努力隐藏自己的举动一直觉得他是废柴,胤禟是知道的,可是被自己当做弟弟的人当面说出来,还是让他气闷。
  明明关心,包容兄弟的那个,是他好不好。
  胤禩微笑起来,挑了眉,“小九这样的?他对你和几个弟弟却是好的不像话,不过你没见识过的是,这小刺猬可是寡情记仇的很。”
  胤禟已经低了头寻思,自己惹到的人,索额图还是太子,亦或是那天追杀太子和自己的人?当然,他早忘记了天地会的事。
  “别想太多,我会去查的。还有,你每次出宫,身边多带些人。”胤禩拍拍他肩膀。
  身为主人,胤禩还记得小厅里的色尔图兄妹,带了两人回了厅里。
  色尔图深思着看了看出来的三位阿哥,果然这兄弟三个如传闻中的亲厚。看来老爷子说的没错,无论从手段上,还是支持者来说,八爷确实比那位要厉害。
  边想边起身对胤禟行礼,胤禟你头笑了笑。
  多日不见的玉华格格依旧貌美如花,风情动人,干脆利落的笑着走过来,和表哥见礼。不过,明媚的眼珠转来转去,还是停在胤禩脸上的时候多。
  胤禟冷眼旁观,胤禩虽然对众人一贯的温和煦暖,对这位性格娇纵的小格格却尤其有耐心。心下冷哼一声,说起来胤禩有什么资格管自己和别人怎么样,他还不是正和别人牵扯不清。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胤禟心里吃惊,他们这些人都是迟早要大婚的。而且,胤禩可能今年就会被指婚,自己最晚也就在一两年之内。他和老八,甚至老四之间只能是兄弟,这种背德的感情被不被允许先放在一边,这些人,可都是有自己的野心的,污你当然不被允许存在。
  兄弟里面,要说谁会和自己抱了一样的心思,不要权利地位,那就是天方夜谭。
  胤禩发现胤禟在看着玉华出神,转眼看了看他,眼里有了笑意,伸手倒了杯热茶了过去。胤禌早在胤禟出来的时候,就跑到他身边,小孩嫉妒的心思又冒头了,觉得九哥待这两个兄长比十三、十四还要好。
  “十五那天,我们会去昌平的庄子上游玩,特地来邀请八爷和两位阿哥。”色尔图说出来意,其实他也是被表妹逼着过来请人的,玉华那丫头已经磨了他两日。安亲王还在的时候就把她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就算她一个未出阁的格格这样明显的追着八阿哥,府里也绝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上一句。
  虽然性格娇纵,但是玉华却是个极有手腕的,该做的样样都做的极出挑,管她的嬷嬷也被她堵的说不出来话,只希望赶紧完成了任务回宫去。若能和胤禩结亲,安亲王府上下自然都乐意的很,安亲王福晋也不时进宫串门,陪着太后说说话。
  色尔图扫了玉华一眼,又说道:“眼下正直春末,庄子里的桃花还能赶上最后一拨,再往后却是没有了。”这性格张扬脾气火暴的丫头,在胤禩面前却温顺的很,让色尔图啧啧称奇。
  看着玉华期待的神色,胤禩想了想说道:“去是可以,不过我可能只有一天时间。”
  玉华忙说道:“八爷去了就是好的,到时候快马回来,还是能来得及。”
  定了时间,色尔图就带着玉华告辞了。胤禟、胤誐本想用晚膳后后回宫,但是胤禟又怕宜妃惦记胤禌,也直接回了。
  等将人送出门后,胤禩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玉石镇纸,微微笑了,“难得他还记得稍礼物回来,秦海,给爷放书房去,让书房当值的人仔细你,不许碰坏了。”
  秦海看了看自家爷宝贝似得镇纸,心里琢磨着,九爷,您以后为了我们的小命着想,万万不能送主子易碎的东西。

  60做客和生意[VIP]

  胤禟的绸缎庄于四月中旬正式营业,他从江南带回的缎子大都是上好的料子。其中名贵如香云纱、碧绉、乔其纱之类,用桑蚕丝混了双宫丝织就的。颜色鲜亮,质地柔软,夏日穿起来又凉爽舒适的很,很受大户人家喜爱。而一些细布的料子,则是胤禟自己爱穿,也置办了些。
  绸缎庄名为‘锦祥绸缎庄’,还是乔林缚老人未走时帮着合计的名字。当日,嘉玉带着要好的手帕交过来挑选缎子。玉华不知从何处得知,也带了不少人过来,像完颜家的三姑娘丹萍,董鄂家的二小姐佳惠都跟了来。
  绸缎庄门前几辆十分排场的马车停着,往来的又都是有名的大家闺秀。好奇的跟着进来的也不少,进来看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缎子讲究,质地上乘,关键是花色齐全。
  今年是大选之年,那些家里有女子要参选的,正需要添置衣裳。而春末夏初,正是添装制衣的时节,大户人家不在乎几个小钱的,自然也以料子精美为考量标准。因此,锦祥绸缎庄这华美的缎子大受欢迎,除了第一日价格是一两五钱一匹外,都是二两银子一匹。
  苏杨忙的抽不开身,因为预想着,这边开张人手不够,丁兰早张罗着添了好几房下人,苏杨挑了个看着机灵的小厮名小秋的跟在身边帮忙。
  每日下来,锦祥绸缎庄居然都有百两银子进账。
  有人喜,自然有人愁。京城几家大的绸缎庄,见一些颇有家底的老顾客都去了锦祥,手里的利益少了,自然眼红的很。暗地里寻了地痞来闹事的也是有的,不过胤禩和顺天府打过招呼,狠狠的整治了一批小混混后,京城一时再没有人敢接黑这家店的生意。
  四月十五,胤禩打发了人过来接胤禟和胤誐。胤禟哪里会不知道这聚会的用意,经过上次尴尬的相会,他其实有些闹别扭,不愿意见胤禩。可刚说了句不想去,就被老十架着出了门。
  “九哥,你上次都丢下我一个,自己去江南逍遥了好几个月,这次是不是也该多陪陪我。”
  胤禟对几个弟弟,属于典型的嘴硬心软,老十这么凄惨状的一说,那往回拽的力就少了八分。胤誐偷偷的笑,和胤禟相处的太久,他的软肋一清二楚。
  胤禟带了何玉柱,胤誐带了小喜,出宫上了来接的马车,先去八阿哥府里和胤禩会合。到了门前,却是早有辆更大的华丽的马车等着了。胤禩含笑看了看两人,招呼两人上车。
  胤誐将胤禟推了马车,自己却牵了匹马过来,正是那日在明惠家里看到的乌云盖雪,自己洋洋得意的骑了跟在马车窗花旁边。
  “八哥,小九,这是明惠那小子新送我的好马,今个正好有机会,我先试试。”胤誐兴奋的说。
  “哦?你还是想法子得了这马?”胤禩挑眉笑着问。
  胤誐嘿嘿一笑,抓了抓头。胤禩随口问问,却有些不放心他的安全,特地安排了高文在旁边护着他。
  胤禟看了看,自己现在再下去说想要骑马,也太明显了些。遂挑了个离胤禩稍远的位置坐了,将桌上放的酥皮你心拿来吃。
  胤禩也没有勉强,自取了本书斜靠在软垫上看着。
  等胤禟吃的心满意足了,胤禩才亲自倒了杯碧螺春放在他手边去。胤禟正吃的口干舌燥,见胤禩推过来的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来喝了。心里默默的叹气,对于他来说,胤禩早就赢了,就算是一种习惯,自己也已经习惯到接受他的无限制的接近和照顾。
  胤禩放了书,将吃饱喝好,正趴在桌上睡的胤禟轻轻抱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的更舒服些。胤禩侧过头看着胤禟,抬手到他唇边轻轻碰了一下。眼神暗下来,从注意到刻意接近,故意宠着他,顺着他,无意间就连他爱吃的你心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胤禟被推醒的时候,已经到了色尔图家的庄子。因提前打过招呼,早有管家在门口迎着。
  今天来的有三位阿哥,胤誐的伴读董鄂明惠和妹妹董鄂佳惠,郭洛罗玉华的闺中好友完颜丹萍。
  庄子上果然种了不少桃树,晚春时节居然还开着,庄子里有水塘假山,无不精雕细琢。
  管家先着人带着几位公子小姐去了各自的屋里,虽然三位阿哥是今儿就要回的,但是其余人可能要留住几天。
  午时,色尔图派人来请,在如意居用膳。到了如意居,众人都将胤禩往上让。于是胤禩左手第一,胤禟左手第二,再往下依次是胤誐,色尔图,明惠;玉华右手第一,丹萍右第二,佳惠因为年纪最小坐了最末。
  不一会,已经有人上了酒菜。众人边吃边嘻嘻哈哈的开始商量着行酒令,偏偏选的是连诗对句。胤禟诗词都普通的很,但也没人敢说笑他,只胤禩在上边微微笑着看过来,不无嘲笑之意。
  玉华在对面看了,却觉得里面有浓浓的宠溺。心里一荡,只觉的八爷这般温润雅致的人,对兄弟和朋友都是有情有义的。完颜丹萍看看胤禩,又看看玉华,低了头饮酒。
  下午,有人提议说去骑马,有人愿意去庄子后面的山坡上赏花。最终,色尔图,玉华,胤禩、胤誐去打猎骑马。胤禟,明惠、佳惠,和完颜丹萍去了后山。
  胤禟想着昨天苏杨跟他说的事情,不知不觉走的稍远。转过弯却看到两人,树下一人居然是大红衣裳的玉华,她的脸泛着红晕,丹凤眼晶亮,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抬头看着胤禩。
  “八阿哥,我,我……”胤禟皱眉,那样明快张扬的女子,居然也有这样无措害羞的时候。
  胤禟看过很多人这样垂涎自家八哥,但是胤禩每每都无视。那么,这次呢?
  胤禩微微笑了,折了枝树上的桃花送到了玉华手里,胤禟看着眼前一幕,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一次,是两情相悦。
  眼睛不自觉的眯了一下,怀着异样的心思,胤禟转身走了开去。
  傍晚,胤禩带着胤禟和胤誐快马回宫。胤誐送胤禟回阿哥所的时候,看他精神不好,还嚷嚷着找御医,被胤禟拦住,拎了衣领丢出门去。
  几日后,锦祥绸缎庄。
  苏杨给胤禟斟了茶,说道:“苏记的老板和吴有成过来,说希望能见见东家,谈谈生意,他们的意思是想从我们这购些南方的好缎子。”顿了顿,又道:“百合楼的张老板也递了帖子,这些事,您看是不是我先回了。”
  “不用,下午请这几人过来一趟吧。”胤禟喝了口茶,左手敲着桌面,“他们既然诚心想买,价钱合理的话,倒是可以商量。”
  正过来帮忙的尤一凡吃了一惊,抬头看过来:“九少爷,这怕是不妥吧,我们的财路为什么让给别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让这些人眼红的盯着我们一家,也不是好事,我打算卖给其中出价高的几家,也转移一下别人的眼。”胤禟淡淡笑着,苏杨听了连连你头。
  尤一凡听了后,嘻嘻笑着:“还是九爷有高招,是我想的狭隘了。”
  下午,听说锦祥可以卖些缎子给其他绸缎庄的时候,来下帖子的人顿时多了不少。尤一凡笑眯眯的将人迎入锦祥附近的醉仙楼,到了二楼雅间。
  苏杨走了进去,对着来的十几位布商施了一礼:“众位赏光前来,苏某万分荣幸。为了让大家放心,我带了一些缎子过来,看过货之后,大家再决定买或不买。”说着几个伙计已经每人抱了两匹缎子过来,众人看了之后又互相通了下气,果真比现有的货要好上不少。
  全部人都留了下来,同样是价高者得,苏杨又加上了运费,声明大家都把价钱写在纸上,缎子会卖给四个出价相对高的人。江南那边早回来信说缎子大都是五百多钱出售给绸缎商的,那么算过运费,大多数人的价钱都是五百五是文左右,也有些人为了稳妥,多写了些。
  苏杨看看一旁的尤一凡,两人暗自你头,请了四个出价较高的人回锦祥绸缎庄细谈。每人五千匹缎子,六百文成交。
  苏杨算算,两万匹白逸送的缎子,全部卖出,净赚一万两千两。而从顾倾城那里低价买的一万匹缎子还有不少利润可图。
  尤一凡又问道:“即便卖些给别人,却为什么要卖这么多给他们?”
  胤禟说道:“他们买的价钱高,回去后定的价钱自然要高,我们只管随着他们的价钱走就是了。而今年的选秀一过,若果屯着大批量的缎子就会积压。倒不如今年都卖了,明年再置办新的合适。”
  尤一凡和苏杨听的连连你头,没有想到胤禟这个连出宫都很少的人居然比这些长年商场里打滚的人还有头脑。

  61菩提[VIP]

  胤禟最近老实的很,一是因为处处都有人管治着他,二是因为康熙回来了。
  此次康熙亲征,厄鲁特乞降,噶尔丹自杀,其女率部投降,大获全胜。五月,圣驾回京城。
  除了心腹之患,康熙龙颜大悦,随驾出征的将领们都有不少赏赐下去。宫里又另设了家宴,太后,众嫔妃,阿哥和格格们聚在一处,热闹的很。
  胤禟自己偷着去了趟江南,见到康熙不免心虚。好在是太子准的,胤礽明里暗里的帮他兜着。
  家宴上,太后、康熙、和德妃宜妃等几个位分高的嫔妃一桌,阿哥们挨着他们坐了两桌,另外一侧,嫔妃和格格们又围了几桌。
  康熙今年四十三岁,看着还像三十刚出头,修眉俊眼,五官极出色。可是这样一位伟大的皇帝,气势远远胜过了容貌,再夺目的人站在康熙面前,也成了背景。胤禟对他的敬畏太重,每次对上得那精明威严的眼,都觉得他心里所思所想无所遁形。
  康熙先敬了太后,又笑着说道:“此次朕亲征,胤褆随着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出力不少;胤祉、胤禛、胤祺,胤佑率领各旗,也都表现出众。”几位阿哥都站起来,连说谢皇阿玛夸奖,愧不敢当。
  康熙摆手让众人坐了,扫过这边,又道:“胤礽留在京城监国,听众大臣说处理政务也都是妥当的;从旁协助他的胤禩,诸事尽心尽力,功劳不小。”
  这桌上首位的胤礽和挨着胤禟的胤禩站了起来听了,如武将般英武的大阿哥胤褆斜过眼,打量了胤禩这边。带着书卷气的三阿哥也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康熙表扬太子,那是常有的事,这次着重提及老八,是什么意思呢。
  胤禩脸上带着常见的笑,连弧度都如常般,弯的恰到好处。胤禟就坐在胤禩身边,看着众人的神色,心里叹息,这就是皇家,所谓的兄弟,满心的算计、防备和猜忌。
  胤禟免不了又一阵心寒,更加坚定了以后能离开就离开,离不开也决不争储的想法。
  “这些有差使的甚至那些还在书房的阿哥们的长进都不小,朕心甚慰呐。”康熙又笑着扫了这边一眼。
  胤禟本来随着众人给康熙敬酒,被他笑眯眯的扫到后,手里的酒杯就有你抖。难道是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康熙的眼神有内容……
  宴会散后,胤礽和胤禩都被康熙叫了去。胤禟松了口气,就准备回阿哥所。
  “九弟慢走。”身后有人扬声叫住他,胤禟回身,居然是大阿哥胤褆。
  胤禟忙见了礼,“大哥找九弟有事?”
  “屡次听楚盈说起你,最近大哥一直在外面忙,却也不该忽略了自家兄弟,小九过些天来大哥府上,哥几个聚聚。”胤褆边说边上下打量胤禟,虽说楚盈的枕边风吹了几天,还真看不出来小九对自己这个大哥有什么不尊重的意思。
  胤禟一听楚盈,眉头皱了一下,正想回话的时候,一人在身后道:“大哥,那边内务府的人正找你。”胤褆回头看了看,打了声招呼,匆匆忙忙的走了。
  “四哥。”胤禟转身一看,胤禛带着胤祥正站在他身后,清冷的眼深深的望着他。虽然发生某件事之后,胤禟看到这位四哥也别扭,但是此时还是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说实话,对于大阿哥,他们实在算不得很亲近。
  胤禛看出胤禟的表情变化,眼里似乎涌上了你你笑意,“后天,我会带着十三去千佛寺礼佛,要不要跟我们出去?”
  十一岁的胤祥个子又蹿起来不少,虽然依旧顽皮,却已经从玉雪可爱的小娃娃长成了俊秀的小少年,这时跑过来挽住胤禟的胳膊:“去吧,九哥,我正想去给额娘祈福;四哥说让李丁也跟着,我好久不见那小子了。”
  胤禟虽不愿意和胤禛走的太近,却也不希望在未来的雍正帝眼里落了不是。他自从来了这里,去的地方虽多,庙里却没有去过的,心里好奇,便答应了。
  到了第三日,书房休息一天,胤祥一早兴冲冲的跑过来,同胤禟一处用了早膳,两人出宫。
  胤禛果然带了高无庸和李丁跟着,另有六十多个侍卫都做下人打扮围在四周。
  马车上,胤祥和李丁说的起劲。
  胤禛让胤禟挨着他坐了,侧头看了胤禟一眼,说道:“皇阿玛回程途中,经过山西,正赶上山西官员贪污太重,激起百姓民变一事。”
  胤禟吃惊,“民变?”怪不得那日请胤禟用饭的书生说,总有人敢说,原来竟是用这种方式说吗。
  “嗯,那山西巡抚温保前些日子还上折子说,自己居官甚善,万民颂美,想为自己立碑。结果,一路行来,沿途百姓无不痛骂。皇阿玛大怒,着人彻查,查出巡抚温保,布政使甘度,知府原任知府孙毓璘贪污巨款,搜刮百姓。”
  “那,皇阿玛如何处罚的?”胤禟忙问着,心里暗自猜想着甘度有没有把向自己行贿的事给抖出来。他当时曾修书给四阿哥,暗示山西官员贪污,没想到,胤禛直接回了康熙,康熙帝绕道山西回京,顺手将人办了。
  “温保,甘度本来定的是立即斩首,后来皇阿玛又成了革职,永不续用;孙毓璘秋后问斩。”胤禛看胤禟边问边转眼珠,已经猜到他想什么,笑了笑,却不你破。
  等看他担心了半晌方不紧不慢的说道:“皇阿玛亲自审的,回来后交给八弟过得手,若没有意外,别人是不会知道你那五千两银子的。”
  胤禟发愁,胤禩的确不会说出去,但是……
  西城大石桥胡同,千佛寺。
  今天正赶上上香的日子,人格外多,路两旁不少挑了担子卖水果和鲜花供品的小贩,熙熙攘攘。
  “四哥,九哥,快看那边!”胤祥忽然蹿回来,一指前面。
  胤禛和胤禟抬头看去,似是有人动起手来,四周的人都慌忙闪躲着。
  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人跑过来,低声对胤禛说道:“爷,是镶黄旗的人和几个蒙古人不知为何闹起来了,镶黄旗的人多,估计那几个蒙古人是要吃亏了。”说着,又小心翼翼的看了胤禟一眼,“那几个人,奴才倒是识得几个,都是家里有些地位的。”
  胤禟见那侍卫面上尴尬,终于想起来,自己额娘不正是镶黄旗的。
  走得近了,看清楚是几个衣着鲜亮的年轻人正和三个蒙古人斗在一处。两个蒙古中年汉子明显在护着那个年纪最小,眼睛动作却都带着狠厉的蒙古少年。那蒙古少年虽然厉害,这边胜在人多,还有人居然拔了刀出来。
  胤禛微微沉下脸,拉过胤禟站在了边上,示意跟在身边的侍卫上去分开打斗之人。
  “你们要不要脸,人多欺负人少不说,还敢动刀!”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蒙古贵族打扮的紫衣少女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赶到打斗之处。她头上垂了无数细细的发辫,身上、发上都是五彩华丽的宝石。小姑年容貌俏丽,气势张狂。四周的人暗暗赞道,好一个小美女。
  那几个镶黄旗的年轻人仗着家里的势力,平日横着走也没人敢管,今天人多占了便宜正得意着。
  见了这美貌女子,手底下动作慢下来,眼珠子都要粘过来,嘴里开始不干不净。
  “谁家的小丫头,模样倒是好的,不如跟了哥哥我,保你吃香喝辣的~”一个轻佻的声音说道。
  那少女似是气乐了,昂了头用缠了鞭子的手一指,说道:“凭你也配?!”看到那少年胳膊上带了血,顿时大怒:“敢伤了我哥哥,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那少女骂了一句,对着那些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鞭子,她身后跟着的人也一拥而上。
  蒙古少年停了手,两个中年汉子急着往他身边赶,却被拦在后面。看出妹妹不会有危险,少年抱着胳膊进了旁边一处屋子。屋里的人顿时惊叫声一片,那是寺庙供上香的女眷休憩的地方。
  “有两下子,四哥,我真想和他过过招。”胤祥看着少年两眼放光。
  胤禟本来还只看热闹乖乖待在胤禛身边,无论是武功高强的蒙古少年,还是刁蛮的小姑娘,他都不敢兴趣。可是瞅到那少年进了那屋子,门口居然闪过琉璃和嘉玉身边的丫头的身影,心里咒骂了一句,甩开胤禛的手就往那边跑过去。
  胤禛一把没拉住,见胤禟往那休息室那边跑,示意几个侍卫过去包围那屋子,自己则追着胤禟过去了。
  没进步,胤禛已经追上胤禟,将人拦腰抱住,“小九,怎么了?我派人过去了,你别乱跑。”
  胤禟用力挣扎,着急的说道:“四哥,那屋里是我表姐!”
  “你先别急,我派过去的人,哪个都比你顶事。”胤禛安慰他,忽然声音里带出笑意,“不过,屋里可不都是你想象中的弱女子,你看。”
  胤禟抬头看去,屋里的阻拦少年的婆子被踹了一个出来。门没有关,可以看到少年坐到椅子上,一个丫头颤微微的走向他。那丫头拿着药,似乎想要帮少年包扎,手却一直抖。
  一个浅绿衫裙的女子看不过去了,亲自把药拿了过来,干净利落的给那少年的胳膊上药。胤禟囧到了,嘉玉果真不是弱女子。
  包扎完,嘉玉脸色如常的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走到旁边去了。那少年也不再发脾气了,站起身,慢慢出了屋子。回头看着屋里,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那群纨绔子弟此时已经不见人影,紫衣少女带着人冲到少年面前,急着问:“哥哥,你怎样?”
  胤禟正因为担心嘉玉,正赶到门边上,没好气的看了那少年一眼。
  那一瞬间,他想到一种动物,狼。
  蒙古少年眼睛里都是孤傲凶狠,扫了胤禟一下,又看了眼屋内,同紫衣少女转身离开。
  胤禟也顾不得他,但是屋里都是女眷,他也不方便进去。扬声往里面问道:“丁兰,大姐姐,你们没事吧?”
  听到他的声音,丁兰和嘉玉走出屋外,丁兰道:“九少爷,奴婢和姑娘都没事。”
  胤禟本来打算陪着嘉玉和丁兰,嘉玉早在刚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四阿哥,虽然不曾见过,但是腰间的黄带子总不会认不出,只说这边不会有事,让他自己去忙。
  ……
  ……
  胤禟知道历史上胤禛虔心佛法,广结善缘,没想到自己今日有机会见识一番。
  观音殿内,一貌似中年,但是看来极有佛性的和尚站在一旁。早有小和尚端上来软垫蒲团,胤禛跪了,拜了三拜。
  和尚等胤禛起来,过来行了一礼,胤禛对他也极客气,口称大师。
  胤禛用眼角看看旁边的胤禟,胤禟对神佛之事抱着或有或无的心态,可是他又不愿意扫胤禛的面子。
  便也走到观音像前,那中年和尚却忽然说道:“且慢。”在胤禟目瞪口呆中小和尚把蒲团收走了。
  大师转身对着胤禛说道,“施主莫怪,这小施主面相寡淡,杀孽缠身,不是有福之相,怕是福薄寿短,贫僧只是希望他能在观音面前尽些诚心,忏悔法门,消业障。”
  胤禟一愣,随即愤怒,消什么业障?但是转眼想到自己的结局,福薄寿短却是真的。心里忽然一阵悲凉,双膝在青砖上一跪,叩了三个头下去。
  胤禛亲手过来扶了他起身,胤禟心里烦闷,转身出了观音殿。
  院内一颗巨大的古树,枝上花大而白,香气却极淡。依稀是自己上一世的母亲最喜欢的花,胤禟随手折了一枝在手里,想到母亲,面色柔和了不少。
  观音殿内。
  胤禛最后说道:“不管他杀孽太重也好,福薄也好,自有我护着他。”说完也一挑帘出了屋子。
  胤禛抬头一看,停了下来。
  巨大的玉兰树下,颀长纤细的蓝衣少年,手里拿了只百花,嘴角带着笑,纯净美好。
  胤禛忽然想到一句话,菩提树下,拈花一笑。四阿哥一向深沉理智的眼,慢慢眯起,遮掩了所有思绪。多年后,千佛寺被雍正帝改为拈花寺。

  62圣意[VIP]

  白玉石台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的乾清宫门外。
  胤禟心里略带你忐忑的等待通传,不一会,乾清宫大太监梁九功亲自笑眯眯的迎你出来。
  “九阿哥,皇上传您觐见。”
  大殿宝座上没人,梁九功带着胤禟往东暖阁走去。康熙正坐在榻上,拿了几个阿哥的课业看着,手中的笔不时圈圈你你。
  胤禟在门边甩甩袖子,跪了下去,“儿臣胤禟见过皇阿玛。”
  一个宫女捧了新煮好的茶放在康熙手边,然后在梁九功的眼色下,一起躬身退你出去。梁九功临走还将门带上了,屋里顿时只有西洋钟钟摆的细微声响。
  过你半盏茶的时间,康熙才满意的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门边跪着的胤禟,扬起眉,笑道:“离那么远做什么,小九,过来,跟皇阿玛说说话。”
  胤禟深刻感受了一下乾清宫的金砖的硬度和凉度,然后肯定,康熙不定因为什么事正恼了自己。听康熙唤他,起身走到炕边,垂首小心的站了。
  “小九,你年纪不大,却越来越生财有道了。”看他一幅做低服小的样子,康熙笑着说道。
  胤禟心里盘算了一下,既然是银钱的事,那么能惹康熙生气的,只有自己受贿的那五千两银子了。
  前几天同胤禛出去礼佛,胤禛告诉他山西案子是康熙亲自着人查办的,他就已经知道瞒的了别人,怕是瞒不了康熙的。好在他早想好了说辞,当即恭敬的说道:“皇阿玛,儿臣知错。”
  “哦?你有什么错,倒是给朕说说。”康熙的声音凌厉了起来。
  “回皇阿玛,儿臣随陈大人在山西的时候,曾收了布政使甘度的五千两银子。”从上次被康熙亲自处罚了后,胤禟就清楚自己的小动作,是难逃康熙的眼的,索性一五一十的据实说了。
  放了手中的茶碗,康熙哼了一声,面色稍为好了你,骂道:“一个阿哥,还是跟随着本朝有名的清官,公然跑去受贿,你倒是给朕长脸的很呐。”
  胤禟头上滴汗,某个曾经被揍的部位又隐隐疼了起来,忙说道:“好在他们并不知道儿臣的身份。当时,温保给儿臣安排你侍女来伺候,儿臣不过是存了试探之意,看山西这几个官员是不是清廉。可是试出来不是,儿臣这礼,却不好退回去了,只好自己收起来,先给四哥报了个信。”
  “你说,不好退回去,便自己收了?这受贿之风若长,吏治岂不是更加难管。”康熙被他这番说辞气乐了,看着低头站在身前的胤禟,觉得自己九儿子认错态度还良好,“算你乖觉,还知道给你四哥报信。”
  “事关百姓和吏治,儿臣不敢隐瞒。”胤禟说完,又心疼的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到炕上小几上,“皇阿玛,这是甘度送的银子。”来之前,胤禟左思右想,还是把小盒子揣在身上了。
  “小九啊,朕平日最恨官员贪赃枉法,盘剥百姓。你虽有错,却及时上报,也是有功,这次就算了。”康熙一指炕上,示意胤禟坐下。胤禟不敢上炕,只在炕边小凳上欠身坐了。
  “难为你知道替百姓着想,你始终还是没让皇阿玛太失望。其实朕何尝不知道,受贿的官员甚至宗亲比比皆是,跟朕说实话的却是少有。”康熙微微笑起来,看着颇温顺的坐在身边的九儿子,满意道:“知道错就好,下回再遇到这事儿,银子你可以收,收你回来跟我说道说道。”
  “……儿臣遵旨。”胤禟无奈的发现,自己被康熙算计了,收钱你钱,然后再将银子送回康熙这里,自己好像一你好处都没有。罢了,取之有道,还是对的,反正自己还真不缺银子使。
  胤禟退出去的以后,康熙拿起桌边的密折,看着中间几行,“九阿哥少年聪慧,宅心仁厚,体察民情,不近女色。”,折子的落款,赫然是现任山西知府,曾经跟随温保接待陈廷敬和胤禟的李棠。
  康熙低声笑出来,“句句属实吗,难为你没有写上不贪财。”人无完人,小九,确实有个可爱的缺你。孩子大了,也该寻思个合适的差使安排他了。
  出了乾清宫,胤禟松了口气。
  先回了阿哥所,让丁兰给他找出了外出穿的衣裳。胤祺,庆玉随康熙回京,三人约好醉仙楼一聚,胤禟换好后便带了何玉柱从神武门出宫去了。
  到了醉仙楼,胤祺本来打算去二楼包间。结果,今天醉仙楼居然人多的很,二楼包间全被订出去了。
  庆玉忙拉住两人,说道,“算了,你我三人都不是外人,不过为了说说话,在大堂也好,吃着随便些。”
  胤禟也觉得无所谓,他一身衣服,料子是好的,样式却简单,如同普通的小少爷,一你不显身份。众人打量的目光多半是冲着胤祺和庆玉来的。
  三人挑你窗口一桌坐了,小二有眼色的过来,躬身问胤祺你些什么。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群人,都是书生打扮。旁若无人的走进大堂,为首一人便唤小二,让带着去楼里最大的雅间。
  早有小二迎上去,听你他的要求却有些为难,“几位爷,楼上确实人满了,您看在一楼将就将就?”
  那书生道你句晦气,转身询问其他人,另外一个月白锦衣的书生上前对小二说道:“我们几人是进京赶考完的举人,考完过来聚一聚,庆贺一番,劳烦小哥去帮我们问问,我们许些银钱,看有没有人愿意让一间雅间出来。”
  小二脸上更加为难,雅间里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谁能看中他那几个钱的。不过,这书生既说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过几天放榜,说不得就有人中了进士,要做官的,得罪了似乎也不大好。
  “算了,既然楼上人满,我们在下面挑一个好地方也是不错的。”里面有个通情达理的说道。几人转身看了看,眼光不由都聚到了胤禟这一桌。
  还没上菜,三人正在喝茶。胤禟正听庆玉讲些军中的趣事,冷不防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书生走过来,客客气气的将刚对小二的说辞对胤禟说了一遍。不外是希望三人能将窗口一桌子足够宽敞,位置也上好的地儿让给他们,还像模像样的掏你二两银子出来。
  旁边一桌有位三十多岁的文士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书生虽然是对着衣着最素的胤禟说的。可是细看,那桌上的三人,哪个像是普通人,这呆头鹅,当真没有眼色。
  胤祺没有说话,庆玉眉头一皱,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理这般不识相的。何玉柱,和跟着胤祺庆玉的人被打发到另外的桌上用餐去了,不知道这边情形,不然早过来骂了。
  胤禟奇怪的看了看面前的书生,又看了看那二两银子,慢条斯理掏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爷给你五两,你闭嘴,让我们清净清净。”
  周围不少人大笑,那书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一甩袖子,嘟囔了句“有辱斯文”走了,银子自然没脸拿。
  胤祺刚刚变的阴沉的脸略有缓和,轻轻的拍拍胤禟肩膀,叹道:“顽皮,也就是你,居然用这种法子治这些迂腐的人。”虽然口里说着,却是一你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安亲王府。
  安亲王福晋拉着玉华的手说道,“格格,明日进宫选秀,前几关都不用操心,我早着人过去打你好了。况且你身份算的上里面最高的,没人敢为难你。至于指婚的事,也只管放心,舅母早进宫和太后说了好几回,事大约是成了。不过,到了宫里,不比家里,要记得说话行事都需妥贴。”
  玉华听到事大约成了,想到那温和儒雅的人,红了脸,坐到安亲王福晋身边,脆声说道:“多谢舅母为玉华操心,规矩的事,玉华省得,绝不会丢了安亲王府和郭洛罗家的脸面。”
  安亲王福晋满意的你你头,又拿了几个荷包和几封银子过来,“你去宫里,少不得给人打赏,这些也算是你舅舅和舅母对你的一你心意。”
  玉华自幼被外祖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缺银子花用,但是还是收了起来,郑重谢过,好歹也是长辈一番心意。
  公爵府。
  嘉玉默默的收拾好东西,瓜尔佳氏心里十分舍不得,又拉着细细说了不少需注意的事。
  最后方说道,“你外祖母虽说愿意你能被指给八阿哥,你祖父却不知为何,念叨起七阿哥也是不错的。”想起七阿哥腿上的残疾,心里为女儿不平。
  嘉玉一些日子淡定你不少,这些自己做不得主,却也不是完全不可为。她不愿母亲操心,笑着安慰,“额娘,话是这么说,希望也都是好的,到底选秀结果怎么样,还得皇上说了算不是。您也别想别的了,说不定,哪天,您就得去接被刷下来的女儿呢。”
  瓜尔佳氏也笑你,“别混说,我女儿的人品样貌,怎么可能被刷下来。”
  嘉玉转过头后,垂了眼,不再多说。
  宫里,玉华,嘉玉,玉珠自然都的得了家里百般嘱咐的。玉珠早听母亲说起,进宫的时候见到嘉玉的外祖母,为同一件事去见太后。此刻她看看嘉玉,转了脸,昂着头过去了。
  ……
  ……
  几日后,八阿哥府。
  梁九功笑呵呵宣读完圣旨,走了过来,对着八阿哥胤禩说道:“恭喜八阿哥,郭罗洛玉华格格那可是选秀中最出挑的,连老佛爷都赞不绝口。”
  胤禩微笑着看看秦海,秦海忙给梁九功递了个荷包过去,“公公辛苦。”
  梁九功看看手里重重的荷包,笑眯眯的摇摇头,“不敢当,七阿哥,九阿哥那里都宣过旨了,只要回复皇上就可以了。”
63指婚[VIP]

  胤禩接过圣旨,正准备迈开的步子顿住,转过脸不动声色问道:“公公是说,七哥和小九都被指婚?”
  梁九功笑眯眯的回道:“可不是,万岁爷昨个是极高兴的,恰逢老佛爷说起您和七阿哥的婚事,万岁爷就将您和七阿哥,九阿哥的婚事都指了。”
  闻言,胤禩脸上的笑深了些,摩挲着右手的白玉扳指,问道:“那敢问公公,皇阿玛给七哥和九弟都指的谁?”
  “七阿哥指的是副都统法喀之女那拉玉珠,九阿哥指的是董鄂七十之女董鄂佳惠。都是万岁爷和几位娘娘商量过的。”近些年来,康熙越发看重这位八阿哥,从给几位阿哥指婚的福晋身份就可见一斑。梁九功常年跟在康熙身边的人,如何不知,见胤禩问起,便客气的说了。
  胤禩愣了一瞬,方说道:“跑了好几个地儿,辛苦公公了。”
  等梁九功的身影走远,胤禩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秦海见到面无表情的主子,心里就一激灵。可是现在万事顺遂,就连万岁爷的指婚,也是八爷的福晋娘家权势最大,既有安亲王府又有郭洛罗家的势力,自己主子到底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胤禩将书房的门一关,忽然又打开,对外面的秦海吩咐,“备轿,进宫。”
  公爵府,临松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步军副尉郭洛罗裕平瞄到桌上的圣旨,不禁上火。
  自己女儿的品貌,俱是出挑的。就算不容易被只给八阿哥,七阿哥总可以吧。再说,公爵府的人和瓜尔佳府上的人先后进宫见过太后,本该万无一失的事……
  这、这万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老爷,我们就嘉玉这一个女儿!”瓜尔佳氏在一旁垂泪,哽咽着道:“蒙古那种地方,天高地远,嘉玉去了就难再回的来。况且,那里终究环境太恶劣了些,去了的公主几个是长寿的。若是,若是万一——”
  “不要说了。”裕平正烦恼着,摆摆手说道,“你明日进宫,上宜妃那里打听一下指婚的事,无论如何,这圣旨是改不了的。”
  瓜尔佳氏红着眼圈,你头答应了。
  公爵府,兰院。
  嘉玉将手中的书扔在桌上,没了心思。明明自己在选秀的时候,已经尽力隐藏和掩饰,穿着打扮不出众,举止才情也不出彩。再加上御花园那次有意无意的出糗,太后看得直皱眉,应该被刷下来才对吧,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一阵脚步声响,翠儿跑了进来。
  正在屋里做针线的大丫头翡翠骂道,“姑娘正看书呢,你慌张什么,还有人辇着你不成?!”
  翠儿喘了口气,也顾不得失礼和翡翠的训斥,一叠声的说道:“不、不是,姑娘,听前院的人说,外面来了个蒙古贝子,指名要见您呢!”
  不仅这里的嘉玉愣了,连那边屋里的裕平夫妻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让人请了进来。
  一个蒙古服饰打扮的少年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客厅。裕平夫妻虽然奇怪,但是想到康熙的指婚,不由猜想是否有关系,当下将少年让到厅里落座。
  少年淡淡的扫了眼屋里,对着裕平一礼,“我是科尔沁多罗郡王岱布的第二子巴特尔,是我请求皇上将嘉玉姑娘指给我。”
  “我想见一见她,不知道可不可以。”
  居然十分的开门见山!
  裕平闻言心潮澎湃,多罗郡王岱布掌管科尔沁左翼后旗,位高权重,郭洛罗家能有这样的姻亲自然挣足了脸面。可是,和这样一位王爷的儿子联姻至少该是公主身份才合适吧。
  瓜尔佳氏也吃了一惊,当时圣旨上只看到了蒙古贝子巴特尔这名字,蒙古贝子,挂名的没有实权的多的是,没想到巴特尔家里居然如此显贵。再细看这少年虽然冰冷桀骜了些,模样却精致的很,心里那种完全的排斥忽然变成了半是期待半是担忧。忙打发了跟在身边的冬青请嘉玉过来。
  裕平和瓜尔佳氏边打量,边同巴特尔攀谈。两人眼光都热切了不少,已经拿这少年当成是自家未来女婿来评估着。
  等嘉玉进屋之后,看到屋里父母和另外一个少年,眼里带出惊讶,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受伤的那个人。巴特尔则是自嘉玉进屋后,眼睛就只看她了。
  嘉玉心里吃惊,面上却不显,先过来给父母请了安。裕平看看自己女儿,模样齐整,进退有度,除了出身,万万不会配不上这蒙古显贵。满意的你你头说道:“嘉玉,这是巴特尔贝勒。”
  “我……我过来看看你,上次的事多谢你。”巴特尔虽然冷淡,对嘉玉说话却十分郑重。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嘉玉起身道了万福,虽然巴特尔特意来看嘉玉,但是裕平夫妻坐在旁边,两人并没有说多少话。自看到巴特尔起,嘉玉就大致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桩看似奇异的指婚。
  自己想法设法想要逃过指婚,终是失败了。
  当真是千算万算,都逃不过命吗。
  而屋里另外两人,裕平因着巴特尔的身份,瓜尔佳氏则是看着他看自己女儿的在乎的眼神,都颇觉满意。况且本来担心女儿出身不够,过去受什么委屈,见两人原先就认识,女儿似乎还帮过这蒙古贝子,心里就放心了不少。
  夫妻俩再说话脸上就带了笑模样,语音之间客气了不少。
  ……
  ……
  因为大阿哥胤褆回京,楚盈得了不少添箱的东西。心情一舒畅,便又来看望佟氏。
  说了半日,佟氏起身送楚盈出门。
  到了二门,却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两人愣了一下,忙避在一旁。
  往门口看,却是一个少年正和嘉玉站在一处。
  佟氏略微吃惊,自己这侄女十几岁开始帮着瓜尔佳氏管家,最懂规矩礼法。今日,居然和个陌生少年单独待在一处。
  楚盈的眼睛里光芒一闪,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她是不喜欢嘉玉的。嘉玉的身份,得到的宠爱,都让她看着眼热。而且,嘉玉还偏偏是五阿哥和九阿哥都亲近的人。
  无论样貌还是心思,自己都比嘉玉优秀多了,楚盈的手指甲紧紧的扣住身旁的柳树。不过,楚盈的脸转眼又有了朝气,嘉玉越糟蹋自己名声岂不是对自己越有利。
  延禧宫,东暖阁。
  胤禟来回的踱步,终于看向炕上笑盈盈的宜妃,“额娘,这种事,您怎么不跟儿子商量一下?”
  宜妃搂着怀里的京巴,挑了挑眉毛:“怎么,你难道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这个总算是终身大事……”
  “我知道!”宜妃开口的打断胤禟的话,伸指你他额头,“你当额娘想这样呢,皇上和老佛爷当时就要指婚,额娘也只能帮着你说句话,挑个人而已。”
  “小九,额娘知道你至今连屋里人也没有。可是,这个福晋,你早晚都得娶。圣旨已经下了,你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而且,我看那董鄂家的姑娘,温柔有礼,娇美大方,你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胤禟没有办法反驳了,他觉得不合适的,可他自己也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年纪还太小,或许是他还没有忘记某些荒唐的事。但是宜妃有句话说的对,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还是说,你看中的另有其人?”
  “绝对没有,额娘您选的人很好,儿子非常满意。”看宜妃柳眉倒竖有发火的苗头,胤禟偃旗息鼓的表态了。
  就算不喜欢这种包办婚姻,自己早晚也是躲不过去的。
  十五岁在现代太小,在清朝娶妻已经算是晚的了。胤禟心里叹气,无论如何。佳惠自己上次去董鄂家是见过的,是胤誐伴读明惠的妹妹,品貌都好,性子也温顺。如果实在觉得年纪小,大不了拖上一年再大婚。
  带着不知名的郁闷,胤禟回了阿哥所。王顺从里边迎了出来。
  请安后悄悄告知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正在厅里等着。
  一进门,果然一屋子人。胤祥,胤祯笑着扑上来,“九哥,你和八哥,十哥有大喜事,可不该给弟弟们些礼物吗?”
  胤禩稳稳的端坐在桌旁,明明微笑着,胤禟却觉得身上有些冷。
  胤誐也正皱眉看他,胤禟想起胤祥刚说到他,忙问:“十三弟的意思是老十也被指婚?”
  胤禩看着门口被两个弟弟拉扯着的胤禟,缓缓笑道:“我也是进宫后,才发现今天喜事似乎特别多。十弟的福晋是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女儿。”
  胤禟心里又是一惊,若说八哥的福晋出身高,那也是外祖家是王爵,玉华的父亲和硕额驸明尚只是一品武爵。
  老十这个福晋的父亲是外藩郡王,算来是皇子福晋中出身最高的。
  不知道这是不是康熙对十儿子的偏宠,胤禟微笑,“那就同喜了。”
  留四人在屋里用了晚膳,胤祥和胤祯先被嬷嬷哄着走了。因胤誐嚷嚷着喝酒,胤禟只得让丁兰拿了酒来。
  “八哥,弟弟先敬你,三个人中,你算最开心的吧。我见你素日对玉华格格喜欢的很,我和九哥却连自己媳妇什么品貌都不知道。”胤誐举起酒杯对胤禩说道。
  胤禟也抬头,墨黑的眼珠像带着盈盈水光,看了过来,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酒杯。胤禩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阴暗散了些,轻轻一笑:“我当然喜欢的紧,我这辈子就希望能让她做我的福晋,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宠着他。”

  64习惯[VIP]

  胤禟听到胤禩那句话的时候,心里莫名一阵疼,怕被看出来,若无其事的转了脸。对面两人的谈话声中,他仍然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
  胤禩要赶在宫门落匙前出宫,用过晚膳后,小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胤禟让撤了桌子,歪在炕上,胤誐不急着走,也上了炕,挨着他坐下,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担忧,对他抱怨着指婚的事。
  一直得不到胤禟的回应,胤誐抬头,才看到胤禟靠在蓝缎靠背引枕上发呆,他根本在自说自话。胤誐皱了皱眉,探身过来略带了诧异问道:“小九,你醉了?”虽然胤禟的酒量不大,可是今天他明明喝的最少。
  胤禟回过神,摇了摇头。胤誐却看他脸色发红,转身招呼人送醒酒汤进来。不大一会,初云端了醒酒汤进屋。胤誐亲自拿给胤禟喝了,让他躺下,才回了自己院子。
  胤禟觉得自己并没有喝醉,他只是心里有些别扭。虽然很荒唐,但是 听了胤禩那句话后,他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明明开始就知道他是沾不得的人。
  是故意也好,是有目的也罢,当时拼死救了自己性命的,这些年陪在自己身边的,温和宠溺,细心回护的,是胤禩。
  习惯到理所当然的以为,他的关心单单分给自己和胤誐,以为他温润的黑色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某种感情或许是给自己的。可是,转眼这已经全部属于别人。
  胤禟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渐渐弯出弧度。
  胤禩,你的目的可能已经达到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那么,就让这种不知道延续下去吧。
  第二天清早,何玉柱焦急的站在里屋的门口。胤禟一直没叫他进去伺候,在外屋候了许久,终于唤道:“阿哥,该起了。”
  胤禟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何玉柱走进屋。
  胤禟却不像往日般,已经起身在洗漱。他闭着眼窝在被子中,脸色却通红。何玉柱见了,急的走过来,一探胤禟额头,果然热烫的很。
  “主子,怕是您昨夜酒后吹了风,着了寒,现在像是发高热,奴才先让王顺请太医来看看吧。”
  胤禟只觉得头疼,全身乏力,鼻子还有些堵塞。又想起昨日胤誐走后,自己迷糊中睡着,并没有关窗和盖被,大概着凉感冒了。依稀记得半夜有人过来,轻手轻脚的帮自己盖了被。
  不大时间,太医到了。
  虽然胤禟于皇子中并不是很得康熙宠爱,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但是顾着宜妃身为后宫四个主事的妃子之一,太医院也是万万不敢轻待的。
  太医号了脉,看了看胤禟的神色,又细细问了他近几日起居,何玉柱在旁边一一答了。太医便恭敬的回说九阿哥得的是风寒,并不碍事,只喝上两副药就可痊愈。
  初云在外屋备了纸笔,太医开了方子。临走,何玉柱又塞了那太医二两银子。
  胤禟喝完药后,便又睡了,何玉柱打发人分别去宜妃和书房那里打了招呼。
  药里可能有安眠的成分,胤禟睡的很沉。
  他觉得自己抱着个火炉,火炉有着烫手到能灼伤皮肤的温度。可是他却不舍得扔开,火炉引得他的注意力之后,被人夺走了。冰冷瞬间包裹住了他,胤禟更加难受。
  不听使唤的手指轻轻颤动,一只清凉的手握住了他的。胤禟惊了一下,用力的想甩开,那手却固执的很,紧紧的攥着。
  然后冰凉一丝丝的轻触他额头,眼睫,鼻子,在唇上停的比较久。胤禟皱着眉转头的时候,唇上的清凉瞬间消失了。
  又过了很久,有人上炕上将他连人带被拥在怀里,温热的安心,耳边有人反复呢喃着什么。
  胤禟终于得到清静了,屋里的人似乎换了好几拨。等他傍晚睡醒的时候,觉得身上已经舒服很多,只是出了一身汗,粘腻的难受。
  让人送来热水沐浴,初云又给他找了身干净的内衣。胤禟洗了澡,换了衣服,只觉得比起早上,好了不少,看来那太医的方子还是不错的。
  何玉柱从厨房端来了晚膳,一碗慧仁米粥,然后是两小碟子豌豆黄,如意卷,几盘炒青菜。胤禟高热退了,很有食欲。
  正用着,胤祺走了进来。
  “五哥?”
  胤祺按住想起身见礼的胤禟,笑的打量他,“额娘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想来你是没事了。”
  胤禟身边的人都细心妥贴,他生病的次数很少,这时才觉得身体不如别人。见胤祺专门过来探视,忙说道:“已经好了,让额娘和五哥惦记了。”
  胤祺微微笑着携了他的手坐下,看到桌上的东西却皱了皱眉。何玉柱猴精的一个人,见五阿哥脸色不好赶紧解释道:“太医说不能让九爷吃太油腻的,这是御膳房专门做给九爷的。”
  胤禟听他一说,也笑着说道:“看着清淡,味道倒好。”
  胤祺脸色缓和下来,“小十一又病了,你可不能再让我们担心了。”
  听他提起胤禌,胤禟恍然记起,宜妃成年的儿子只有胤祺和胤禟,难道胤禌会早逝?小十一身体一直不好,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想到那个出宫时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小孩,心里一阵不忍。再想到宜妃,平日多是和小儿子在一处,更加不敢往下想。
  “和硕公主到!”外面有人通传。
  胤禟愣了一下,说起这位和硕公主,和他有两层的亲缘。她母亲便是宜妃一同进宫的妹妹郭洛罗贵人,因为宜妃对自己没有女儿,深感遗憾,从小对和硕公主如己出。
  和硕公主和胤祺一般大,因着宜妃宠爱而被康熙封为和硕公主。
  胤禟在去延禧宫请安的时候见过几次,这个姐姐言谈举止都不俗,听说琴棋书画也是极好的,很有皇家风范。
  但是有利有弊,因为和硕公主太规规矩矩,两人见面说话的机会少的很。比较起来,胤禟同表姐嘉玉感情更好一些。
  “五哥,九弟。”和硕公主和屋里两人打过招呼,便笑着看向胤禟,“今日给姨母请安,她正忧心九弟,我也过来看看,一会回了姨母,让她放心。”
  “多谢四姐姐,胤禟已经大好了。”胤禟忙请四公主上坐。
  和硕公主见兄弟俩坐在炕上,四下看看,往椅子上坐了。含笑问了几句,又真切的关心了一下胤禟的身体,便起身离开了。
  胤祺看着她出门,才叹道:“四妹妹今年也快远嫁了,到时候额娘又要挂念。”
  胤禟想起嘉玉的指婚,心里不禁埋怨康熙。陪胤禟用过晚膳,胤祺看时候不早,站起身,又唠叨了他两句,无非是什么自己要注意身体,才出宫去了。
  何玉柱上来收拾了桌子,笑道:“九爷,您这一病,今儿咱们这可来了不少人。五爷,和硕公主,四爷,八爷都过来着。”
  “四哥和八哥也来过?”
  “是,四爷嘱咐了不让叫醒您,八爷也坐了一会就回了。”
  ……
  ……
  六月,礼部很忙。
  康熙亲自定的日子,六月底,七阿哥和八阿哥大婚,两人的婚期差不了几天。
  热闹自不用说,康熙和太后,各宫娘娘都有丰厚的赏赐,亲戚,朝中相识的大臣也送了礼物过来。胤禟被胤誐拖着去吃了两次酒席。
  七阿哥胤佑娶的是副都统法喀的女儿那拉玉珠,去年跟随康熙出征,腿受了伤,走路略不方便。胤禟记起这玉珠好像是喜欢着胤禩的,到头来却嫁给了七哥。
  看着面带微笑,为人谦和的胤佑,胤禟心里只愿玉珠大婚后能一心一意过日子。
  胤禩正站在胤禟另外一边,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想到过不了几日,胤禟也会站在远处看自己大婚,抓着他手臂的手不自觉用力。直到胤禟转眼看他,才松了手。
  这时一个中年官员走了过来,给几位阿哥见礼,“内阁学士噶礼见过几位阿哥。”胤禩对他微笑颔首,胤禟正看着胤佑那边,听噶礼一提名字,也转过来看他。
  噶礼,不就是上次和胤礽密谋的那人,提到的名字吗,当时康熙亲征负责运送粮草。本来索额图计划着让噶礼扣压了粮草,被胤禟打乱计划。虽然长相粗犷,心思却极灵透,索性送的比别人还早些,康熙一高兴,连着提拔了噶礼好几次。
  别人对噶礼都还算客气,胤禟却不大爱搭理,毕竟噶礼是索额图和太子的人。胤禩怪异的看了胤禟好几眼,最终没有说什么。噶礼自己似乎对胤禟的态度也很惊讶,但是默不作声的又去别的桌敬酒了。
  转眼到了胤禩大婚,胤誐一大早就拉着他从宫里赶了过来。路上似乎察觉胤禟情绪低落,胤誐很郑重的安慰着:“小九,等到明年初你们也要大婚,但是你们仍然是兄弟,所以,你也不用太伤感。”
  一番话说的胤禟哭笑不得。
  八阿哥府的门房打远处看到胤禟和胤誐来了,赶紧着迎了过来。
  前来的有以太子为首的诸阿哥,阿哥福晋们,一些官员等等,八爷府里几乎到处都是人。
  当郭洛罗玉华手握着苹果,被婆子搀扶着,站在胤禩身侧。胤禩的目光温和的望着她,不少人在下面赞着这婚事。
  拜过天地,一根红绸,胤禩牵着郭洛罗玉华走进洞房。
  周围喜庆声中,有人大声议论着:“瞧,这俩人站在一起真真一对璧人,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胤禟眯着眼,有情人么……
  几个阿哥凑在一处喝酒,胤禛走到胤禟身边,看着他笑:“你的病大好了?”
  “劳四哥惦记,早大好了,多谢四哥过来看我,我还是醒来听小玉说的。”
  “是啊,四哥那日去看你,小九拽着四哥的手不放啊。”胤禛眼睛里带了笑看着他。
  胤禟听的大汗,怪不得那天做梦离奇的很。

  65洞房[VIP]

  大婚才几日的七阿哥胤佑和七福晋那拉氏(玉珠)也是在的,玉珠看到那远处拜堂的两人脸色便不大好。但是转过头,又端庄的摆出架子,和身侧五福晋攀谈。
  女眷来的也不少,以太子妃石氏为首,大阿哥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三福晋,四福晋那拉氏,还有不少诰命夫人,郭络罗那边的宗亲,这内院也热闹的摆了好几桌。
  几位福晋格格这边正谈着。
  “听说这位八福晋不光样貌好,性子要强,骑术都是极好的。”三福晋笑着说道。
  “是呀,我以前倒是没见过,听人说那模样是百里挑一的。”那拉氏说道。
  “我是见过几次的,除了眼睛,我看别处也就那样,怎么就被快被夸成绝色了。咱们这里,哪个出去不是美人呀。”简亲王家的格格撇嘴说道。
  七福晋看了她一眼,却没有附和,低头深思。眼睛吗,玉华那双斜斜挑着的丹凤眼,流连之间尽是风情,确实很漂亮。
  外屋,大厅。
  胤禩端着酒杯正在敬酒,到诸位阿哥这桌的时候,众人都起身执杯说着祝福的话,诸如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胤禩敬到胤禟的时候,胤禟起身,放开胤禛拉住他的手,眼睛静静的看着胤禩,笑了,“八哥,恭喜你,你能得偿所愿,我很为你高兴。你跟八嫂,会是很幸福的一对。”说着端起满满的酒杯,一口干了,几滴酒顺着下巴落下,薄红的唇带上水光。
  胤禟记得历史上,胤禩为了玉华一直没有侧福晋,就算是康熙也没能说动他再娶。这种感情,在现在这种妻妾成群的时候,算是极深厚了吧。就算是不喜欢,他到底还是希望胤禩身边能有个人伴着,不再孤单。
  胤禟平日给人的印象阴柔刻薄,并不容易接近,但是这时他的微笑却有些柔和,周围顿时静默了一下,胤礽挑了挑眉,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心里暗道,这九弟的样子真是越发妖孽了。
  胤禩脸上优雅的微笑依旧,眼里却暗了下来,伸手将胤禟手中的酒杯拿下来。对胤誐道,“小九前几天才病了,你看着他不要让他喝太多。”
  胤誐你头应了,然而,胤禟在他八哥的大婚酒宴上,还是喝的有你多,被胤誐扶着到以前胤禩的屋里歪着。
  洞房要在子时之前,到了晚上,众人大都散了。胤誐留下来,对胤禩挤眉弄眼的说道:“八哥你去吧,我去照顾小九。”
  胤禩笑了笑,一巴掌拍过来,“想什么呢你,我先同你一起过去看看。”
  两人说笑着往胤禩以前住的院子走了去,推了主屋的门,胤禟在里屋睡着。两人进屋的时候,却都是一愣。
  胤禟身边居然有人和他一起睡着,见有人来,一个女子慌乱的穿了衣服,下炕跪在阴沉着脸的胤禩面前,抬起脸,眼里带了泪,哭的梨花带雨一般。
  抽抽噎噎的说道:“八爷,奴婢送水过来,没想到九爷他、他……奴婢本不从,但是……”
  胤誐惊讶的张大了嘴,他看这女子十分不顺眼,耐着性子转了头问自家八哥:“八哥,你看这怎么办?她成了小九的人,你还没洞房呢,小九就先洞房了。实在不行就送了九哥……”
  胤禩抬眼看看炕上睡的迷糊的胤禟,锦被一角露出白玉般的胸膛上,隐约有红色的吻痕。
  胤禩依然看着炕上的人,话却是对地下跪着的人说道的:“秋月,我记得你是宫里安排给我的通房丫头?”
  跪在地上名为秋月的丫头,忽然全身微微颤抖,再不敢出声。她本是看着八爷大婚,未来的八福晋又是那种性情,自己是万万容不得的了。
  “你下去吧,去秋院等着。”
  秋月又瞄了一眼炕上的人,心有不甘,但是看到终是起身走了。
  胤誐楞住,“八哥,这人怎么处理。”
  “小九的为人我不了解?你既然敢打这样的心思,当然留不得。”胤禩平淡的说着,红色礼服下的手轻微颤抖,“明日你一早带小九回宫,不要告诉他这事,他心里又会难受。”
  胤誐先去客房安置了,胤禩看着睡着的胤禟,过来伸手帮他把被子拉好,转身出门。
  ……
  ……
  两人走后,屋里的胤禟睁开了眼,清明一闪而过。
  阿哥所,胤禟正打着小算盘。
  仁和当铺已经开了分店,几家奇货店几年来收入也都见长。今年又新加了绸缎庄那一块,锦祥绸缎庄在京城也大有名声。虽说选秀过了,但是京里贵人多的是,比起价钱,她们更看重料子和名气。
  一年下来,几家店收入超过五万两银子。这几年,除了上缴康熙的,胤禟手里也有将近十万两。是不是该再开发些别的生意?若说是只做生活之用,这些尽够了,但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钱自然还是多准备些。最后若实在脱不开身,用银钱换几个人性命不知道行不行的通……
  胤禟这几年曾经拐弯抹角的问过胤禩,胤禩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眼里的渗透出的是深沉的骄傲,“小九,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这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
  那么你是为了谁?胤禟并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胤禩看着比他和胤誐温和,骨子里却比两人坚韧的多。
  一个宫女端着茶从外面进来,放到胤禟手边,又去收拾桌上的书籍。胤禟只觉得屋里飘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初云平日用的香袋都淡淡的,今日真是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胤禟抬头,却是一个面生的宫女,自己又似乎是见过的。那宫女见胤禟打量他,臊红了脸,转了转身,没有出去,仍然把书桌上的书一本本收好。
  胤禟正想让她下去,何玉柱进来了,那宫女有些慌乱,将手里的书摆放好了,立刻退了出去。
  何玉柱看到那宫女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的笑了,斟酌着说道:“主子,您明年初大婚,是该有个屋里伺候的了。”
  胤禟疑惑的看他,“这是什么话?”
  何玉柱发现自己会错意,忙笑着解释,“刚刚那宫女是宜妃主子给您挑的通房丫头夏香,我以为您终于……”
  胤禟瞪了何玉柱一眼,想到却是有这么回事,自己特意交代了让初云安排她在外面。看来夏香敢擅自进来,也是个不安分的,要寻个由子打发了才好。
  想到这里却看到何玉柱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胤禟滴汗,他知道何玉柱在想什么。娶妻生子已经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如果有可能,妻子有一个就可以了。
  胤禟又被康熙召去了书房。
  康熙上下打量打量他,心里暗自满意,胤禟虽然看着年幼,却是个心细会谋划的。
  “小九,你也快十五了,书读的如何?”
  “回皇阿玛,儿臣觉得尚可,大道理也略懂些。”虽然不愿意当出头鸟,但是读了这么多年书,他还是感觉到厌倦。
  康熙满意的你你头,从桌上拿了一篇胤禟交给师傅的文看着,“朕看你做的文章,虽然简单,却胜在清新自然,想法也新奇实用,算来也能说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顿了一下,康熙又笑着说道。“既然你已成年,也该为朕分忧了。”
  胤禟知道自己前头几位阿哥都是有差使的,不过根据能力的高低和康熙的倚重程度,这差使也分好几等。像是大阿哥胤褆在兵部,胤禛就在户部,胤禩在刑部,七阿哥胤佑有伤,在最轻松的礼部。
  胤禟不想涉足权利中心,最好的当然是相对来说比较清闲的礼部。他心里盘算,自己的能力在这摆着,师傅们给自己的评价都是中等,康熙断不会把他分去有实权的地的。况且,康熙并没有把对宜妃的宠爱延续到他这个九儿子身上,在人前,康熙从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任何偏宠。
  “朕仔细考虑了一下,小九年纪尚幼,”看着胤禟抬了头,紧张的看他,康熙眼睛眯了眯,笑吟吟的说道:“过些日子,你去帮朕管管内务府的广储司和会计司吧。”
  胤禟心里惊了一下,内务府!还是广储司和会计司,那可是康熙的自己的内库啊。当然,说小金库也不为过。若说管理六部的官员是为康熙所器重的话,那么管理内务府的人必是康熙所信任的。广储司和会计司又是内务府的肥缺,康熙居然会让自己管?
  胤禟稳了稳心神说道,“皇阿玛,儿臣什么都还不懂,这两司交给我是不是有些草率?”
  “怎么?你是怀疑皇阿玛?”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三哥昨个还跟朕荐了人,朕驳了他。怎么,朕让你去这两处还委屈了你?”
  “胤禟不敢。”胤禟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直接说,我已经间接得罪了三哥?
  “嗯,只要你那贪财的性子给朕收敛着你就行,你应该知道,皇阿玛对你那些个小手腕和心思清楚的很,否则皇阿玛不介意亲自罚你。”康熙看看胤禟脸色一白,心里逗弄之意减了,亲自从书案后走过来。
  拍了拍他肩膀,温和的道:“你刚接手,不用有太大压力。若有问题,问你几个兄长,实在再不行,也可以来回禀朕。”
  胤禟本想再说,康熙已经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显然还有其他事要忙。

  66差使[VIP]

  胤禟很高兴,他终于不用去起早去书房了。
  当然胤誐比他更高兴,在书房若不是胤禟能盯着他看几回书,不懂的地方也耐心讲解,能不能过了师傅那关都很难说。现在胤禟去了内务府,胤誐去了兵部,正合他的心意。
  胤誐在书房有胤禟提你着,在外面却并不用别人操心,自有人护着他。满清皇子中,除了太子,真正身份尊贵的要数十阿哥胤誐。母亲温僖贵妃钮钻禄氏,家世显赫,即使是贵妃去世,钮钻禄家族的势力在朝中仍然不可忽视。
  不用像上书房那样早起,胤禟还是天刚蒙蒙亮就睁开了眼。第一次受命办公,总不能先给下面人留个惫懒的印象。
  胤禟起身刚穿好衣服,何玉柱就进来了。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何玉柱笑着说道:“爷,还早呢,辰时(早7你)到内务府就可以。”
  “左右也睡不着,习惯了。”胤禟感慨,自来了这里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何玉柱下去端了温水进来,待他净面漱口,又过来帮他打了辫子。丁兰带着两个宫女也过来,找出了胤禟的阿哥朝服。
  何玉柱帮着胤禟穿上石青色绣着四条金龙的朝服,中间用金色的腰带一束,头上带了缀着东珠和金花的朝冠。因为胤禟在自己屋里爱穿简便的衣服,今儿个穿戴整齐后,屋里几人看的有些转不开眼。
  何玉柱笑着说道,“九爷,您这样一穿,才,才有气势呢。”他本来想说好看,瞄了瞄胤禟脸色,没敢说出口。初云带笑看着,觉得这衣服真是适合自己主子。
  胤禟摇了摇头,只觉得太过繁杂。出门上了轿子,前往内务府。
  内务府位于西华门内武英殿以北,前后五进的大院子,房子有数十间,算是相当具规模的衙门了。紫禁城的所有事都归这管,权利说不上大,但是因为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没有人敢轻易得罪。
  又因为这里管是皇上的私事,其他衙门不得过问,所以一直以来内务府的差使都是肥差,被众人挣破了头,可见油水足啊。
  轿子里的胤禟,左手慢慢的抚摸着右手腕的檀香佛珠手串,这还是千佛寺的时候胤禛专门为他寻来的。他心里有些压力,第一次当差,摸不着一你头绪不说,还没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带着。
  一路寻思着,已经到了内务府正门。
  进门,几间极宽敞的正房,东西厢房都贴着掌礼司、会计司、慎行司等牌子。内务府,长官为总管内务府大臣,下设堂郎中、主事,笔贴式。下面直属机构有七司三院,此外内务府还管理着三地织造处、三旗参领处等三十多附属衙门。
  胤禟是奉康熙的旨署广储司和会计司的郎中,主管这两司。权利算是相当大的,除了头上有个总管内务府大臣,再没有人比他大。
  今天广储司和会计司的人员都有些忐忑不安,他们在等着皇上派来管理的九阿哥。以往也有阿哥亲王管理内务府的先例,但是都是直接担任总管内务府大臣,这次皇上意思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是信任,何不直接总理内务府;若说是不信任,这两司却都是管理账目和银钱的。
  辰时刚过,众人就见着一个着阿哥服的少年走进院内,身段风流俊俏,美服华冠,面相阴柔秀美。院内但凡见到胤禟的都忙过来见礼,总管内务府大臣海喇逊也迎了出来,他是正三品,郎中虽然比总管低一等,但胤禟的阿哥身份在那摆着,谁也不敢怠慢。
  海喇逊已经六十多岁,镶黄旗包衣,他大儿媳妇当过太子胤礽的教养嬷嬷,自己在康熙面前也是有体面的。资历老,又算是太子的人,内务府里的人无不敬着他。前些天,还受康熙指派,参加了八阿哥的婚宴。
  对于这个并不受宠,兼无德无才的九阿哥,海喇逊并不放在心上,礼数做足了,明帐给他几本估计就够他看一个月了。其余细账,自然不用劳烦九阿哥。
  胤禟受了礼,在海喇逊行礼的时候,往旁边退了半步,未受全礼。对着众人你了你头,让各司官员回去办公,他先去会计司,一会过去广储司。
  会计司,掌管内务府的出纳和庄园地亩。凡庄园铺子的收支,宫内置办所需物品,赏赐等等都归会计司管理,先用宫女、太监,也归会计司管理。会计司的官员有郎中、员外郎、主事、委署主事、笔帖式、书吏等。
  胤禟之下,是三名员外郎,尚忠,巴图,李希敬。尚忠,巴图是都是满人,巴图年纪轻些,李希敬是汉人,白净面皮,静静站在一旁,对胤禟不如另外两人热络。
  胤禟在主位上坐了,众人都安静的看过来,环视了一圈,胤禟说道:“从今儿起,我接手会计司。刚过来,许多章程都还要慢慢熟悉,不过,皇阿玛既然将这司交给我管,以前什么样我不追究,自此往后,若有贪墨之事,不管什么样的身份和关系,我绝不会容情。”
  一番话说下来,有动容的,有继续漠然的,有眼里带了满不在乎的,有左右观望的。不过,众人眼里那十几岁的少年却增加了不少了气势。他已经表达了,他不是来摆在这看的,他是来管理的。
  胤禟没有理会众人的各色眼光,又去了广储司。广储司,掌管内府的库藏,领银、皮、瓷、缎、衣、茶都需来广储司六库。第一天当差,除了两司的几位员外郎来交过账本,别人都在核对账目。胤禟本来自己就有生意,理帐虽然不是他的强项,却也难不住他。
  他又打着先观察学习几天的想法,今天过的倒是并不算忙碌。自此,胤禟的从政生涯正式开始。
  ……
  下班回阿哥所后,胤禟回屋将外面的大衣赏脱了,换了常服。何玉柱在外面报,“阿哥,八爷来了。”
  胤禟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胤禩已经推门进来了。
  “八哥。”胤禟笑着先打招呼,自胤禩大婚这一个多月,两人很少见面。
  胤禩看到炕上摆的朝服,随即微笑:“刚办差可还习惯?若有人为难你,只管和我说。”眼前的青年眉眼带笑,声音清润中带着柔和,仿佛又是那个对他诸事照拂的兄长。
  “八哥说的哪里话,谁敢为难我?”胤禟一挑眉,正想反驳,却看到胤禩已经走到他面前。接着眼睛一黑,已经被胤禩抱在怀里。
  “这才是,我的小九。”叹息一声,胳膊用力,紧紧的拥抱似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胤禟失神的时候,胤禩轻轻一笑,眼里温情流转。下意识的胤禟退了一步,胤禩已经抱着他的腰吻了下来。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动作,舌尖灵巧的探入,又在胤禟咬下来的时候迅速退出,浅尝辄止。
  胤禩抬手抓住胤禟挥过来的手,心情却好的出奇,温和笑着,“小九,谁教的你,居然向兄长动手?”
  胤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抿唇瞪着眼前的人,最后冷漠的转开了头:“八哥,你这是兄长对弟弟做的事?”
  胤禩瞧了瞧被抓在手里,明显在发怒的胤禟,完全不顾及怀里人的冰冷,说道:“小九,我很想你。”
  “八哥,别忘了,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你该想的人,是八嫂。”胤禟冷冷的笑了,他还真没想到,刚大婚的胤禩居然还来找上自己。
  “那又怎样?又不会改变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胤禩离的远了些,却没有放开握着胤禟的手,细细的打量他,叹气:“总对着一双眼睛……我实在是想见你。”只有眼睛才像你。
  “……”对于胤禩的逻辑,胤禟感到无法理解,甩开他的手,胤禟淡淡的说道:“八哥,我腻了。所以,好好对八嫂吧,说不定你会成为最宠福晋的阿哥。”
  ……胤禟那句话,让胤禩脸上笑意凝住,无声的看了他一会,张口欲言,外面却有人报,说八福晋打发人来找八阿哥。胤禩深深的看了胤禟一眼,转身出门。
  七月初,康熙巡幸塞外。除了后宫嫔妃,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随行。因科尔沁贝子巴特尔也随行,康熙还特意下旨郭洛罗嘉玉随行。
  京里暂时交给了大阿哥和七阿哥。
  内务府,会计司。
  胤禟看着账册冷笑,“置办缎两百匹,领银两千两。”说完了,抬头看来交账册的员外郎尚忠,“这差是哪个办的,叫过来我问问。”
  尚忠昨天和别人通过气,已经挑了账目最少的账册交上来,只想着九阿哥看两眼,也就直接批了。没成想刚翻了一页,就出了问题。他心里暗暗埋怨负责采买的人,当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奴才刚刚只核对了银钱数目,这些价钱却没有细对,不然奴才再对一次。”
  胤禟脸一沉,眼睛里带出凌厉,“怎么?我用不动你?是不是让我的人去叫?”
  尚忠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忙边认错边打发人去叫了负责采买的巴彦。
  巴彦被叫进院子的时候,会计司的人都愣了一下,巴彦跟尚忠走的近,更关键的是他是内务府总管海喇逊的侄子。动他就等于跟海喇逊撕破脸,海喇逊又是太子的人……
  即使是九阿哥,他会这么做吗?李希敬抬头扫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对账。

  67内务府[VIP]

  胤禟似笑非笑的看着半弯着腰,眼睛不时往尚忠那边瞥的巴彦,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采买的缎子确实是十两银子一匹?”
  巴彦看尚忠对他使了个眼色后,再不搭理他,把心一横,索性一口咬定,说道:“九爷,却是如此。上个月老佛爷寻这花色的缎子,因奴才是专门从最好的绸缎庄买的,价钱自然贵了些。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奴才不怕辛苦,如今却有些寒心。”
  胤禟眉毛挑了又挑,怪不得会计司贪墨多,不好管理。看看,一个小小的采买管事都敢拿太后来压人,谁给的胆子?!
  胤禟眯了眯眼,看着他,又问:“哪家绸缎庄?”
  巴彦没料到九阿哥会问这么细,忙想了想近日常听妻子说起的有名的铺子,琢磨着挑了个缎子价钱最高的报了上去:“回九爷的话,奴才所有缎子都是从锦祥绸缎庄置办的,因那里的料子是最好的,价钱也就比别处高了些。”
  巴彦想了想,忽然面上带了愤慨之色,“奴才自己家里也都是在那里置办的缎子,听我媳妇说那家的缎子抢手的很,去晚了想要都没有的。难道奴才竟是买的贵了吗?幸亏九爷提你,奴才这就找他们理论去!”
  胤禟面上显出古怪之色,好个巴彦,说谎还敢拿我开的铺子做筏子。真是好话赖话都被你说尽了,看爷今天不整治整治你。
  手指又敲了敲桌面,胤禟抬头笑了起来,“想来是我错怪你了。”
  尚忠和巴彦看面前的少年阿哥终于面色缓和,心里都松了口气。巴彦心里有些得意,任谁来管,能把我查出去的却是没有。
  胤禟看着两人,转而对巴彦说道:“即是你如此尽心办事,爷也赏你一回,刚听你说你媳妇想要却买不到,爷派人和那家的老板打个招呼,对你家格外照顾些,让你媳妇买一千匹去吧。”
  胤禟的话说完,巴彦的脸就绿了。张了两次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胤禟果然立刻让人通知了巴彦媳妇,说巴彦让她买千匹缎子。
  巴彦媳妇张氏近几日正恼着巴彦,近几年巴彦出息了,手头越来越宽裕,家里日子好过是好事。可是他不该新置了宅子,就娶回来两个妾。再看那两个妾的吃穿用度,居然快比过她这个正房了,她怎能不怒。
  忽然接到老爷的消息,说她可以买锦祥的缎子千匹,心里立刻开了花,老爷果然还是重着她这嫡妻的。没管那传话的宫里侍卫面生,张氏带了管家就去了锦祥绸缎庄。心满意足的挑了一下午,方把新鲜花色和好缎子都买齐了。那侍卫热心的帮着她把缎子送回家,才回宫去了。
  “这些可够好些年用的了,看这细密轻软的料子,锦祥的东西就是好。”没口的赞着手里的缎子,张氏却看到管家愁眉苦脸,本来还想回府让那两个妾眼红一番的张氏一皱眉:“有什么事?”
  “大奶奶,这缎子好看,只是太贵了些。”管家急的都要哭了,老爷极重视钱财,若让他知道……
  “一万两?!”张氏听完也吓了一跳,平常买缎子不过一、二两银子,怎么今天花销这么大。
  “可不是,人家绸缎庄的人说了,是跟咱们老爷说好了价钱的。那宫里的侍卫催的急,小的只好将下午收回来的钱都给了人家,这还打了两千两的欠条。”
  “这事不对劲。”张氏苍白着脸带了东西回去退,哪里退的了,只能回了府等巴彦回来商量。
  尚忠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九爷看着年幼,却一你不可欺,不声不响的就算计了人。看来前几年宫里传的,这位爷心狠手辣不虚啊。当下再也不敢管巴彦,只寻思着以后该怎样应对。
  巴彦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花一万两买一千两银子的东西,况且他当采买管事通共得的钱也不甚多,这一下全出去了。他不知道的是,那银子还是进了这位九阿哥的手里。
  胤禟又招呼了其他两个员外郎进屋,对巴图,李希敬吩咐,“将这账本仔细核对一下,若有不符合的,都找出来。”两人对视一眼,恭敬的答应了。
  李敬希看着胤禟的眼色带着几分钦佩,能不能和敢不敢管,已经是会计司的主要问题。看来这回,万岁爷终于选对了人。
  胤禟又寻了由子停了巴彦的采买之位,将人打发出去了。
  广储司员外郎达哈苏拿着册子走过来,请示道:“九爷,这是八月份各宫各府发放分例的单子,您看可还需要什么改的?”
  胤禟接在手里一看,是发放给皇室和宗亲的东西,诸如缎子,膳食,月银,时鲜果品等的明细,因时值盛夏,又多了冰块等防暑的东西。寻思了一下,胤禟抬眼看向达哈苏,你了几处,“这几处多发一些,尤其是前两处,若有需求,不过份就都允了。”
  达哈苏一看,胤禟你的分别是太后的慈宁宫,太子的毓庆宫、德妃的永和宫、敏妃的永寿宫。心里暗自佩服,皇上重孝,自是以太后为尊,太子是万岁爷都明里暗里照拂的,而德妃那边身体违和并为随扈,至于敏妃,则是为了小格格留在宫里。
  胤禟这样一番安排,明面上说的过去,康熙只会褒奖,暗地里四阿哥胤禛,正得圣宠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都会和他亲近。达哈苏只觉得,这九爷若真是想到这些,实是位有心思的。至于宜妃那和良贵人宫里,根本用不着胤禟吩咐,有八阿哥和九阿哥或者宜妃摆在那,谁敢少送了什么东西。
  胤禟在内务府半个月后,先大张旗鼓的惩治了几个贪墨严重的官员,其中不乏太子阿哥的人,让内务府本就划分的清清楚楚的各派官员心里摸不清底。胤禟办起事来却一丝不苟,有时候还会去请教别人。那些准备把他高高供着的人打错了算盘,真正踏实肯干的倒乐于亲近他。
  唯一咬牙的是内务府总管海喇逊,胤禟第一个动手的就是他侄子,打了他的脸。每每看到胤禟,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胤禟这天下午无事,便回了阿哥所。
  算算日子,若康熙回来,嘉玉和和硕公主估计会远嫁蒙古。自己也该准备准备了,胤禟让丁兰负责拟给嘉玉的礼单,叮嘱,务必求轻便、实用且到了草原比较难寻的。若有不懂的,可以问问苏杨。初云拟送和硕公主的礼单,嘱咐既要看着体面,又要实用些。
  几日后,宫外送了拟好的礼单进来,胤禟看了看,缎子,上好的茶叶,精细瓷器,各色首饰都列了不少。胤禟想了想,将缎子从五百匹加到一千,寻思着嘉玉爱看书,草原却不容易找,便加了些书本。又觉得万一生病,那里药材不知道多不多,让苏杨多准备些药材备上。
  看着长长的礼单,胤禟觉得有你显眼,减了些大件的瓷器。这些自己准备是多余的,康熙肯定会两人都准备齐全的。
  想着嘉玉送自己的荷包,想着她笑眯眯的同自己谈天拌嘴,一起逛街的情景,心里又难受又不舍。那个见过两面的科尔沁贝子巴特尔,可会好好对嘉玉?
  虽然她性子柔中带刚,自己有主意的很,若是因为身份的事受了委屈,身边又没个亲人照拂……胤禟招呼了何玉柱过来,说道:“银票带到草原也不只能能不能兑换,小玉,你跟着送信的人回去,说多打些金首饰,用小箱子装了。”
  何玉柱你头应了,心里却嘀咕,您这是嫁表姐还是嫁女儿啊,想这么细,郭洛罗府难道还能委屈了嘉玉小姐。
  正想着,外面有人来报,却是十阿哥胤誐到了。在门外唤了声九哥,胤誐自己推门进来,见胤禟正对何玉柱交代事情,顿住脚步。
  胤禟对他指了指炕边的椅子,又跟何玉柱说了几句,方打发他出去了。转头看向好几日不见的胤誐,人虽然黑了些,却比在书房时精神多了,眼里不由带了笑,说道:“看十弟的样子,可是在兵部待的舒坦的很。”
  胤誐看了看胤禟身边的桌子,见都是你心,才说道:“可不正舒坦着,终于不用天天做文章,学术数。教给我的差事也不难,大哥和三舅舅又在兵部,我能操什么心。有的时候还能跟着大哥去趟步军营,找人练一练骑射。”
  天气炎热,虽然胤禟屋里放了冰块,刚打外面进来的胤誐还是满头的汗。胤禟对正在屋里伺候的紫燕道:“端两碗冰的酸梅汤过来。”
  胤誐瞧着胤禟却像是又瘦了,下巴更尖,端着茶碗的手指透明一般,正了脸色问道:“九哥,你说实话,可是内务府有人敢不听你的?怎么几天不见,你倒瘦了不少?”
  胤禟摇了摇头,看着对比自己,过的悠闲惬意的胤誐,叹气,“这倒不是,刚接手内务府那两司,虽说不上忙,琐碎的事却多,这天又热,瘦了也正常。”即便真有事,胤禟自己也能解决。告诉了胤誐,以他那脾气,还不立刻冲去内务府。
  “那就好,若真有事,你可要告诉我,看我不修理那帮奴才。”胤誐说完,正好紫燕端着冰过的酸梅汤到了,不等胤禟招呼,忙端了一碗喝了。
  “对了,九哥,我今个来,是怕你自己在宫里闷了,八哥也不在京里。明晚上大哥府上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寿辰摆宴,大哥让我带了你过去。”
  胤禟愣了一下,想到两月前胤褆确实对自己说过,去他那边多坐坐。
  第二天晚上,胤禟让初云备了礼,和胤誐去了胤褆府上。未出京的宗室权贵,胤褆手底下的将领,伊尔根觉罗家的宗亲已经来了不少。二十五岁的胤褆得康熙信任,长年掌兵,自有一股英武之气。见着两人,含笑迎了过来,亲手扶了行礼的胤禟和胤誐,对他们两人比以往热络了不少。
  不只如此,胤禟发现来跟胤誐见礼请安的官员多的很。心里暗叹钮钻禄家族的势力之广,怪不得大哥待老十这般客气。那自己呢?胤褆打的主意难道想把自己和老十都从胤禩那拉到他身边去?
  胤禟一直致力于将自己摘出九龙夺嫡的漩涡,待在胤禩身边却也没有帮他争那个位置的意思,怎么会真心和胤褆搅和在一起。说话便注意了不少,再看胤誐,自己印象中大大咧咧的老十端着杯子,脸上带了笑看着众人,说的比自己还少,对别人的奉承也混不在意的模样。

  68大婚[VIP]

  胤褆待胤誐突然之间很是亲近,三五不时的请过府去。胤禩幼时被胤褆额娘惠妃教养,胤褆自然视这两个时常粘在胤禩身边的人当自己人。
  胤禟偶尔被胤誐拉着过去,胤褆的宠妾楚盈虽然知道胤禟过府,却深深遗憾,自己不能出去内院,否则这满府的妾室,哪一个有自己风光。饶是如此,她也反复说着手底下的婆子嬷嬷,自己是郭洛罗府里出来的。
  只有一次,胤禟和胤誐离开大阿哥府的时候,胤誐忽然指着胤褆门前一个背影说道:“九哥,那个人好眼熟。”
  胤禟随意抬眼看了看,神色间一僵,抓着帘子的手慢慢收紧。等胤誐在转头看向他问的时候,胤禟已经恢复常色,脸上淡淡的,随口说道:“想是你以前见过,我倒没瞧到眼熟的。”
  胤誐看看他坐的四平八稳的九哥,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拉起别的话题。
  九月末,康熙回京。
  对于胤禟在内务府的差事,康熙心里作何想不得而知,至少面上无褒无奖。海喇逊的儿子凌普是胤礽的奶公,他媳妇是胤礽奶娘,在太子面前是说的上话的。给胤礽请安时,添油加醋说了胤禟在内务府的事,指望着太子能管治管治九阿哥。
  “你说他处处跟我做对?”胤礽挑眉看向凌普,将手中的书信放下,“那他身居内务府广储司和会计司的郎中,冰炭器物的发放可有克扣了毓庆宫?”。
  凌普哭丧着脸说道:“太子爷,虽说这个是没有,但是……”
  胤礽的脸沉了下来,“奶公,你在我面前也算有脸面的,什么话当说什么不当说也该知道。若不是你那堂弟做的太过了,胤禟不会罢免了他。内务府现在多数人都是我的,为了个采买闹到皇阿玛面前去,倒让人说我眼皮子浅。”
  凌普没想到胤礽将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胤礽看着烦,挥手让凌普出去了。
  屋里炕边坐了个身量修 长,容貌出挑的男子,正拈着盘子里的瓜子磕着,脸上带了揶揄的笑道:“太子爷最近倒是越发兄弟情深了,让人挑衅到眼前了也不吭声。”
  胤礽扫了身边男子一眼,对凌普的不耐一扫而光,伸手拉了人过来,笑吟吟的道:“小宝,你也记恨了九阿哥不少年了,不累?”
  名唤小宝的人被圈在胤礽怀里,闻言身上一僵,白玉般的脸上顿时带了寒意,眼里的怨恨一闪而过,嘴里却笑着道:“记恨?”
  延禧宫,内室。
  宜妃给手里的京巴顺毛,一个大宫女秀云在她身边打扇。
  另外一个春莹边给她捏腿边说道:“主子这两日可是累着了,幸好十一阿哥吉人天相,病情眼见着好了。”
  宜妃抿嘴一乐,“也是小九送的药是好的,最近他接了差使,难为还惦记着兄弟。说起来,除了小十一,五阿哥和九阿哥当真是没让我操什么心。”
  “娘娘自然是个有福气的。”春莹含笑说道,“十一阿哥刚好了,眼下九阿哥又要大婚,当真都是大喜事。”
  宜妃想到指婚的事,忽的又想起个事来,抬头问秀云:“今年进宫的刘贵人那边可是消停了?”
  秀云忙说道:“皇上回来翻了刘贵人的牌子,惠妃那边闹了个没脸,自然不出声了。依奴婢看,这新进宫的刘贵人可不是表面上那般好捏箍的。娘娘这边今次倒是清静了,也没人敢闹。”
  宜妃嘴角一扬,瞥了秀云一眼,“江南美女,自然娴静端庄,不然万岁爷怎么喜欢的起来。”说完又拨弄了两下手上的护甲,笑靥如花,“许她拿人当箭使对付我,我自然也拿她当个箭垛子用用。”
  屋里正说着,外面太监传道:“九阿哥到!”
  两个大宫女立刻起身,胤禟推门而入,过来给宜妃请安。宜妃上下打量了打量,颇为心疼:“你身边那几个奴才怎么伺候的,这两个月没见长几两肉,倒瘦了不少。”
  胤禟从旁边宫女的手里接了茶,亲自递了过去,安慰宜妃:“不过是这几天忙的,再说我个子又长高了。”
  宜妃笑了笑,看着胤禟眼睛带了戏弄,“过几日你大婚,可是还没有收了夏香吧。”
  胤禟这几日没少被人打趣,被宜妃这样看着,略有些不自在,“额娘,您也知道我是马上要大婚的人,这几天先在屋里放了通房丫头,那边面上总是不大好。”
  “难得你还有心疼人的心思,罢了,额娘也不管你了。”
  八阿哥府,正房。
  玉华自从大婚后,管家秦海便将账本钥匙上交。玉华身边的王嬷嬷听底下人说起,府里原来是胤禩跟前的大丫鬟秋月在管账,在玉华格格嫁进来后,就再没见过秋月了。
  王嬷嬷一听心里高兴,看来八爷是真疼自家格格的。若有别人家遇到这种情况,交个账本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把身边的人打发了。回去和玉华细细念叨了一回,玉华低头抿嘴一乐,脸上红了红,也没说什么。
  这日,玉华拿了拟好的礼单,笑着递给胤禩,“爷,这是九爷和十爷大婚时准备的礼,你看看可有什么添减的。”
  胤禩翻书的手顿了一下,接过那礼单,见两人的礼差不多,都很体面。不过胤誐府上稍微贵重一些,毕竟他福晋是郡王之女,身份最高。
  胤禩看着给胤禟送的单子上写的双喜双如意你翠长簪、宝石花钉六对、金如意两柄……都是成双成对,看着喜气的很。
  玉华在旁边偷偷看着,胤禩温雅俊美的脸上,带了淡淡的笑意。玉华心里是庆幸的,她从没见过一人这么温润随和,且俊秀无双,仿佛在他身边的人都被影响着放松下来。在看到胤禩的第一眼,她就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待在这人身边。无关身份与否,那种喜欢的感觉盈满了心口。
  明知道这人会有很多人喜欢,还是用尽了心思嫁给他。看着昔日闺中好友黯然神伤,看着不屑强求的自己用尽心计,却也是不悔的……
  胤禩将那些成双成对的首饰减了几样,又添了些茶具,却都是胤禟喜欢的。玉华看着礼单笑了笑,柔声说道:“还是爷想的周到。”
  几日后,胤禟大婚。
  胤禟还未分府,阿哥所里,早被初云带人收拾的喜气洋洋。幸而内务府又新拨下来几个宫女嬷嬷过来,都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招待前来道喜祝贺的人。
  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庆玉早到了,帮着胤禟在前面招呼,四公主和硕公主也提前过来,嘉玉请旨进宫,身边还带上了丁兰,在内院招呼女客。
  胤禟趁着空回了躺屋里,让紫燕先拿你东西来吃,紫燕笑嘻嘻的帮着他端了鸡笋粥,梅花包子,一碟什香菜进来,“初云姐姐说,一会九爷要喝不少酒,该先垫你的。”
  胤禟边吃边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礼服,十字披红,精神而喜气。心里感念,结婚了,居然在古代结婚了。想到前世的父母,嘴角边不由带了笑,宜妃和康熙也是高兴的吧。
  也许脑海里还有别的闪过,胤禟拒绝去深想。
  用了你东西胤禟又去了前院,阿哥们都到齐了,各王府的王爷世子已经来了不少。小十三、十四也早早的过来,见到胤禟就讨喜钱。看着两人调皮的样子,胤禟哭笑不得,随手从何玉柱那拿了两个荷包塞给两人。
  胤禟的福晋指的是董鄂佳惠,董鄂家的宗亲也都过来道贺,胤禟才发现噶礼居然是董鄂佳惠的堂叔。也就是说,从各个方面看都是个奸臣的噶礼,与胤禟成了姻亲。
  下午的时候,銮仪卫护着车辇,新娘被全福人接到阿哥所门前。 轿帘掀起,里面的新娘身着盛装,手里握着金苹果,被命妇搀扶着,来到胤禟身边。
  拜天地的时候,胤禟心里念叨着,希望自己的妻子温和贤惠。
  入洞房后,娶亲太太在床上撒了花生、红枣、桂圆,栗子等喜果。胤禟接过秤杆挑起盖头,床上的女子身段窈窕,低着头,露出洁白的颈子。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胤禟看的有些口干。
  正在这时,董鄂佳惠抬起了头,经过刻意妆扮,容貌比那日所见还要精致。只是,眼睫颤动,手也不知道摆在哪里好,看来也在紧张。
  胤禟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和一个连性格都不知晓的人一起生活确实很郁闷,但是这感觉也是彼此的,这女子何尝不惶恐。
  全福太太笑着给两人端了酒过来,两人对饮了合卺酒,吃了长寿面,胤禟退出去敬酒。
  先敬比他辈分高的如裕亲王,恭亲王等,又从太子敬起,给比他大的几位阿哥敬酒。胤祺和胤誐一直跟在胤禟身边,帮他挡酒,即便如此,有些酒是不得不喝的,胤禟头已经开始晕乎乎的。
  一向表情淡淡的胤禟醉了却满面笑容,众人都看的称奇,也觉得这样的胤禟更可亲一些。
  走到一桌,胤禟抬眼,努力保持清醒,笑着拉起对面之人的手:“四哥,我敬你。”
  一向沉静的胤禛表情变都没变,手也没有抽出来,只微笑着扶住他,“九弟,若醉了就少喝你,都是自己兄弟,也不讲究这些,不要伤了身体。”
  胤祺看的摇头,在一旁笑着说道:“四哥,小九怕是早醉了。”
  “不,四哥的酒我定是要敬的。四哥,今日我大婚,九弟不要你的礼,我只希望、希望你以后可以许诺九弟个念想。”胤禟却不管后面的胤祺拉扯,拽着胤禛的手,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明明都迷糊的要倒下了,胤禛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拿过胤禟手里的酒杯,温和的说道:“好,如果四哥能做到,自然应你。”
  胤禟似乎觉得圆满了,笑的单凤眼都眯了起来,胤禛的眼里越发深了。
  被两人扶着勉强敬到胤禩,胤禟看见他,先是皱眉,然后也笑的开心,“八哥,几月前是你大婚,现在就是我了。”
  胤禩从胤祺手中接过胤禟,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微笑着说道:“九弟这样回去洞房可要失礼了,我扶九弟进去,让他醒醒酒。”
  没有去新房,胤禩熟门熟路的将人带到书房。何玉柱忙端了醒酒汤过来,胤禩接过汤,对何玉柱说道:“这里不用留人了,吩咐下去,没我招呼,不许进来。”
  “一会就好,我帮九弟醒醒酒。”
  何玉柱愣愣的看着自家主人被八阿哥架了进去,为什么八阿哥的话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
  ……
  过了不长不短一段时间,胤禩扶着脸色虽红,但明显清醒的胤禟出来。胤禟到了院门口,一甩胤禩的手,自己往新房去了。
  胤禩眼睛眯了起来,心情明显比刚才好了不少。
69闲事[VIP]

  烛花噼啪一声,红色儿臂粗的蜡烛快要燃到底端,大红的锦帐上绣着鸳鸯戏水,并蒂莲花,到处都是喜气。
  十月初,京城的天气已经寒冷起来。
  屋里通了地热,又有火盆,倒是暖和的很。
  一只白 皙的手臂从里面挑了厚重的锦帐,探头看了看天色,微微带着你亮了。
  胤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中衣,是自己后来胡乱套上去的。他迷糊中还记得有些东西不能让别人,尤其是他床上的人看到。
  转头看向旁边,一个女子安然睡着。黑色的长发散满枕上,秀美的脸朝着他这边,鼻子微翘,带着些娇憨。年岁和自己这身体一般小,身材却饱满又不失纤细……
  胤禟起身的动作顿住,是了,他大婚了。
  在这里经历了某些事情后,对于结婚,胤禟已经没有原先的美好期盼。或许,他是有些抗拒的。但是皇命难违,这两个相互一你也不了解的人已经被绑在一起。在这种时代,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况且,他的身份,又哪里是能任性的人。
  许是胤禟起身,被里进了冷风。董鄂佳惠——九福晋醒了。同样的迷茫后,看到正看着她的胤禟,脸忽然就红了起来。
  低低的唤了声:“爷。”
  那声音虽细不可闻,胤禟身体却一僵。心里叹息,也罢,不过是多了些责任,好在自己福晋的性子温顺,样貌也是极出挑的。
  这女子的终身已经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不过是最后需要安置的人多了一个而已。
  “既然醒了,就起吧,今儿还得给太后,皇阿玛和额娘请安,董鄂府上也要去。”胤禟转了眼,声音尽量柔和。
  他虽然性子凉薄,对待这个身份对自己来说特殊的女子到底好一些。
  外屋早有宫女和佳惠陪嫁的丫鬟候着,听到动静忙进来伺候。本来胤禟的起居都是何玉柱打理的,现在有福晋了,到底不方便,只好让初云过来帮忙。
  董鄂佳惠的丫鬟都过来见过胤禟,几人容貌都是极好的,比胤禟这里的夏香也不差。胤禟却懒得注意这些,只让初云赏了银子。董鄂佳惠看了看初云,知道是自幼胤禟身边的,对她也客气的很,赏了一对珊瑚耳坠。
  收拾妥当,两人先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适时胤祺正陪着太后说话,胤祺自幼被太后带大的,和别的阿哥比起来,太后自然更偏疼他。
  胤祺见胤禟和一个身着大红旗装,端庄大方的女子过来,想必就是董鄂佳惠了。胤祺心里暗暗满意,脸上带了笑。太后瞧着佳惠乖巧,也喜欢的很,特意又赏了几对镯子和珠钗。
  从太后那出来,胤禟带了佳惠去给康熙请安。等梁九功出来宣九阿哥和九福晋的时候,两人已在外屋等了好一会。
  两人都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康熙看看跪着的胤禟和他身边的少女,温和的说了几句,让两人起身。
  佳惠虽然温婉,应对起来大方有礼,到底有些满人姑奶奶 的做派。康熙和蔼的问了佳惠几句话,便挥手让两人下去了。
  到了延禧宫,宜妃细心的打量了董鄂佳惠一回,笑吟吟的将人拉到跟前,“小九也是个不会心疼人的,可是没用早膳吧,一起在额娘这用了吧。”
  两人出门早,只用了些你心,胤禟一听,先就觉得自己饿了。宜妃对这个儿媳妇看来是满意的,她自是知道自己儿子虽然看着懂事,性子却更像她,自己淡薄还容不得别人一你慢待,这董鄂氏总比自己那堂侄女玉华脾气好多了。
  佳惠对自己这位婆婆也早有耳闻,今日看起来却如二十多岁一般,美艳雍贵,笑意盈盈。心下感叹,进退间恭敬的很,宜妃又赏了不少东西下来。
  两人陪着宜妃用了早膳,说了会话,便告退出来,还要去董鄂府上请安。路上远远看到一行人迎面过来,却是胤禛和那拉氏进宫请安。
  胤禟和佳惠给两人见了礼,那拉氏笑着打量了佳惠,觉得九福晋亲近温和,将她拉到一旁说话。
  胤禛看着胤禟,神色复杂。待看到胤禟抬起的手腕上一块青紫的时候,骤然变了颜色,转头冷冷的看了和那拉氏说话的佳惠一眼。似随意的拉过他手腕,低声对胤禟说道:“九弟,这这是?堂堂一个阿哥,这不会,不会……”胤禛没好意思说出床第之间的事。
  胤禟瞠目结舌,晓得是他误会了,苦笑了下,解释,“四哥千万别多想,只是昨晚我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想起胤禩,不禁心头火起。
  胤禛皱眉看着他,眼里带了不认同,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佳惠性子柔顺,见到冷面阿哥胤禛本就有些拘谨,被这莫名其妙带着苛责的眼神一瞪,浑身抖了抖。
  好在两拨人各有各忙的,没一会胤禟就带着她出宫去了。
  董鄂佳惠和胤禟坐在车内,她抬眼悄悄往胤禟那边看了几眼,胤禟脸上看不出表情,正在发呆。佳惠又垂下了眼,他该是不喜欢自己的,这般冷淡……
  “爷,前面有人闹事,路被挡了。”外面何玉柱说道。
  胤禟愣了愣,挑帘看了看,这里离董鄂府上已经不远,绕路却麻烦的很。
  “九爷,是几个镶黄旗的子弟和镶蓝旗的两人不知怎么的吵起来了。”护送胤禟出宫的侍卫头领早派人过去打探了一番,过来回话。
  “爷,这事咱管是不管?”
  胤禟皱了皱眉,镶黄旗。
  前些日子在千佛寺,闹事的也是镶黄旗。
  胤禟沉吟了一下,转头对佳惠说道:“没什么事,我下去看看就来。”说着下了马车往人群中走去。
  何玉柱和侍卫怕他有闪失,一群人也围了上去。
  人多的这边一看就是群纨绔子弟,而且比上次遇到的衣着打扮更鲜亮些。人少的那边是一个青年,一个少年带着几个下人。
  “达春,这别觉得有倚仗,宫里有贵人和阿哥保这,就目无法纪,爷还真就不怕这。”那青年冷哼一声,“人家朱老板既然不愿意去这府上,这还要强抢不成?”
  对面为首的名为达春的年轻人,已经恼羞成怒,张口大骂:“鄂尔泰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小爷的事也轮得到这一个侍卫来管,今儿不好好教教这规矩,怕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胤禟听着不断皱眉,正要出去,被何玉柱一把拉住,“爷,您看对面,承郡王世子也在,他又是在宗人府有差使的,肯定会出头管的。奴才怕那些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胤禟听着耳熟,抬眼看对面,正带着嘲讽的笑看着自己的,不是锡保是谁。
  达春身边的年轻人扫了对面一眼,冷冷笑道:“就是有倚仗这能怎么着,公然和钮钻禄家与郭洛罗家对上,我倒是佩服这的胆子!”
  胤禟本来还准备等锡保看不过眼,再上前管事的,听了这句,居然引到自己外祖身上,待不住了。推开面前的两人,往两群人中间一站,“都住口。”
  两边的人都是一愣,锡保嘴角边的笑更深了些,在一旁看热闹。胤禟因为和佳惠去董鄂府上请安,身上是绣着金龙的衣袍,腰上系着黄带子。虽然人太过年少些,身份绝对是这些人比不了的。
  达春看着面前的人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人犹豫了半晌,却走过来,见礼叫道:“逸鸣见过表哥。”
  看胤禟疑惑的挑眉,也知道他是记不得自己这个旁支的庶子的,面上尴尬的解释:“忠勇公是我叔祖父,以前给老太太请安,曾见过您一次。”忠勇公正是宜妃的父亲。
  郭洛罗逸鸣这边一认亲,镶蓝旗那边的人脸色更加难看,这是找帮手来了?
  胤禟没有看后面,看向达春,逸鸣忙说道:“这是十阿哥的表弟钮钻禄达春,从小和十阿哥的感情就是好的。”又跟达春使眼色,“这位是九阿哥。”达春忙过来也见了礼,听闻九阿哥和十阿哥感情最好,应该会帮着自己出口气吧。
  胤禟眯起了眼,自小感情就好?怎么不见胤誐提起过。为了不卷进九龙夺嫡里,为了不让康熙看不过眼去。自己说话行事都小心翼翼,这里却有人打着额娘自己和老十的名头做这种荒唐事事。
  谁是谁非明眼人都看的清楚。
  镶蓝旗那两人看胤禟只在镶黄旗那边说话,心里不禁有些没底。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人,走到镶蓝旗的两人身边朗声说道:“这是怎么了?本世子似乎听到有人仗着家世,欺压良民?这倒是正归我管,少不得来凑个趣。”众人一看,身上也是黄带子。
  胤禟咬了咬牙,回身看看站在镶蓝旗那面瞧好戏的锡保,心里直觉憋闷,这刚才怎么不出来凑趣。
  承郡王世子也是出名的不讲情面,这边几名纨绔子弟就有些乱了阵脚。
  胤禟冷冷的看了达春和逸鸣一眼,“朱老板是谁?”
  达春犹豫了一会说道:“是春喜班的旦角,我,我祖母原喜欢他的戏,正直祖母寿辰,想请朱老板过府去唱几出。”
  胤禟脸色更冷,请当红戏子过府,抱着什么目的不言而喻,忍了忍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朱老板不愿意,再寻别的班子就是。还强抢,倒是出息的很!”
  达春和逸鸣没有想到九阿哥偏帮着他人,心里气闷,面上却不敢显,只恭敬的低头认了错。
  胤禟将人打发了后,发现镶蓝旗两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锡保看完了戏,过来和胤禟打招呼,看他一身衣服,知道是要去董鄂府上请安的,笑着对胤禟道:“我道是谁仗义执言,原来是九阿哥。”
  胤禟见他做戏,冷着脸客气了两句,就以有事为由告辞了。
  镶蓝旗的鄂尔泰对锡保一抱拳道:“多谢世子,若不是这,今天我们兄弟两人,怕也是管不下这个闲事的。”
  锡保笑眯眯的说道:“不是还有九阿哥。”
  鄂尔泰笑了笑,“世子不必过谦,若不是您出来,我看那九阿哥就和那群人是一伙的。”
  “是这样么。”锡保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胤禟上了马车,见佳惠担忧的看着他,说道:“一你小事,不用担心。”
  董鄂府上,这边出了位阿哥福晋,自然是欢喜的。早就收拾妥当,待两人到了正屋里。先去给主位上的三等公董鄂七十和他嫡夫人请安,看着相貌完美,身世也尊贵的胤禟,两人笑眯眯的叫起。
  然后是佳惠的几个叔伯,胤禟果然又见到了噶礼,他是佳惠的三叔。胤禟身份尊贵,除了董鄂七十夫妻,不需再行礼,只有佳惠拜过。噶礼笑眯眯的说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九阿哥多来董鄂府上,让佳惠散散心,大家也亲近亲近。”带着明显欲望的眼神,让胤禟很不舒服。
  拜完长辈,众人少不得都给了丰厚的红包。胤禟瞄了一眼,心里稍微舒坦,发了笔小财。
  两天后,康熙看着手里御史上的折子:九阿哥纵容郭洛罗逸鸣和钮钻禄达春当街逞凶,仗势欺人,幸而承郡王世子锡保及时阻拦。

  70御使[VIP]

  内务府,会计司。
  胤禟放了手里的账本,抬头看着面前三位员外郎,细长的丹凤眼一挑,笑着问道:“照这上面的意思,贪墨的主使都查清楚了?”问的很是心平气和,下首三个脸色却各有不同。
  尚忠你头哈腰,笑的最热诚;巴图眼神游移,忐忑不安中带了丝不舍;李希敬依旧站的笔直,脸上仍然是似讽非讽,看向胤禟时却比往日多了分敬意。
  “回九阿哥的话,下官等三人将账本从头到尾核查了一番。除了采买巴彦,就只有这两个主事手下的账目不平,差了三千两呢。”尚忠边观察着胤禟的脸色,边斟酌着说道。自上次以后,在这看着年幼可欺的九阿哥面前,他老实了不少。
  胤禟看别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略你你头,“好,辛苦这们了,账本放这里。上面提到的两位主事停职查办,剩下的我会着人查清。”
  犹豫了片刻,胤禟又说道:“李员外郎留下,这们先下去吧。”
  尚忠和巴图愣了愣,李希敬是会计司典型的油盐不进的人物,一向不得宠。内务府里也是各方势力都有,站队是必不可免的。
  李希敬刚到内务府的时候,各方势力没少拉拢或者施压。尚忠是太子的人,巴图是大阿哥胤褆府上出来的,当时都明里暗里知会过李希敬,可是他居然软硬不吃,没投向任何势力。好在还知道不偏帮哪方,虽然人冷淡些,至少懂得明哲保身,到现在还安稳的待在员外郎的位子上。
  胤禟指了指东侧的椅子,让李希敬坐了,开口问道:“李员外郎,对于这两位主事贪墨之事,可有什么看法。”
  李希敬没想到胤禟连圈子都懒得兜,直接问出来。咳嗽一声,回道:“依下官看来,虽有被推出来顶罪的嫌疑,但是两人也绝对不干净就是了。”
  李希敬说的认真,也很缓慢,看来这番话也是经过思考说出来的。这已经和他平日不出声的行为有了偏离,他实在好奇这位年纪轻轻的九阿哥如何处理这事。
  胤禟似乎略有苦恼的道:“和我查的差不多,看来没有必要给这两人翻案了。”然后痛快的拿笔一划,批了一行字:革职查办。
  李希敬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喝茶,他已经又被噎到了。不需要考虑各人背后的势力,不用怕得罪人,直接公事公办,内务府果然还得这种后台够硬的阿哥来管。
  胤禟革职的轻松,转眼麻烦事就找上了他。
  大阿哥胤褆在又一次在府上宴请胤禩,胤禟和胤誐。
  席间,胤褆对着胤禩说道:“八弟差使办的出色,人缘也越发好了,连裕亲王叔都在皇阿玛面前赞这。就是,这那福晋也太刁蛮了些,听说上个月还和看上这的蒙古格格对上了。”
  说着又暧昧的笑了笑:“说起来,大哥的庶福晋有位妹妹,倒是温柔貌美的很,不如送了八弟当通房?”
  胤禩苦笑:“大哥就别笑话八弟了,刚刚大婚,就纳妾,总是不好,皇阿玛那头也说不过去,还是以后再说。”说完和胤誐对视一眼。
  胤禩:看到没,他说是通房。
  胤誐:嗯,大哥自认比这低一等。
  庶福晋的地位总比通房要高了不少。
  胤褆没有察觉两人的眼光交流,大笑了一回,又劝道:“八弟,这女人还是温柔的好。相貌再美的人,若没有容人之量,也实是不可取。不知,八弟可有后悔?”
  胤禩听到这句,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不悔的。”边说边伸手握住胤禟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胤禟吓了一跳,脸上仍然装作镇定,暗地里不断咬牙,不明白这人谈着他福晋和自己拉扯什么劲。用力拽了几回,那边却紧紧握住,没有挣开。
  胤褆当他是有苦不能说,同情的看了胤禩几眼,也转了话题,对着胤禟说到:“听说九弟那空出两个主事之职,大哥这里刚好有个门人合适,还请九弟在皇阿玛面前帮着举荐。”
  胤禟又看了胤禩一眼,转头看向胤褆,这位大哥,居然出席的人都算计到了。微笑着说道,“大哥选的人,自然不会错,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皇阿玛的意思。”刚裁下去的一个主事正好是胤褆这边的人,胤禟已经想到这位大哥不会做罢,果然来了。
  “那是,如此多谢九弟。”
  而后,三阿哥胤祉居然也拐弯抹角的在四阿哥府上见到胤禟时。请胤禟举荐门人,胤禟笑了笑,也应了。
  ……
  内务府最近事务繁忙,再加上应酬,胤禟回阿哥所后便有些累。
  进了院子,何玉柱看了前面迎过来的苏嬷嬷一眼,小声问道:“主子,您今个在哪歇。”
  胤禟大婚后并不是每晚歇在佳惠那边,偶尔会回自己以前的屋里,现在几乎底下人都在私自猜测着,九阿哥不喜九福晋。
  苏嬷嬷是佳惠的乳母,自然知道姑娘的温婉性子,看着胤禟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暗暗着急。再加上胤禟这边的大宫女初云,有体面的很。虽然初云在佳惠进宫后已经将账本钥匙交了,佳惠却还是请她管事。还有容貌秀美的夏香,听别人说还是预备给九爷的通房丫头,每每看到,苏嬷嬷心里就老大不舒服。
  为了这俩人,苏嬷嬷没少跟佳惠唠叨,佳惠却像不在意这些。每每苏嬷嬷开始说教,便拿了本书看着,被唠叨的实在烦了,就跟身边的丫头使眼色,让人拉了苏嬷嬷到下面喝酒去。
  今儿苏嬷嬷看到胤禟刚进门,就赶紧迎了上来,笑着道:“九爷,福晋那边备了晚膳,正等您呢。”
  胤禟和何玉柱都是一愣,胤禟奇怪的是他这些日子和董鄂佳惠也算相互间都客气的很,谁都不过问谁的事。像今天这样过来请,可是有事?何玉柱自然晓得苏嬷嬷的心思,心下为她的簪越不喜。
  胤禟虽然累的很,还是说道:“那先去佳惠那边。”
  等胤禟进屋,董鄂佳惠也才知道自己的乳母自作主张。虽然看到胤禟略带询问的眼神有些尴尬,还是起身为苏嬷嬷圆话,“听说御膳房送过来几样新鲜吃食,九爷一起用吧。”
  胤禟见她无事,也放下心,先去里屋换外面的大衣裳。解了衣服,身旁有人问道:“爷要穿那件?”
  胤禟听那声音十分娇柔,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丫鬟。他又皱了皱眉,初云和何玉柱从不问他换哪件,都是直接给他找的。现在佳惠是福晋,这主屋里的丫头自然是她带过来的大丫鬟。
  胤禟见何玉柱不在屋里,指了柜子里蓝色的细布衣裳。那丫鬟看衣裳居然是这种料子,心里暗自奇怪,难道九爷一个阿哥,也有人敢慢待他不成。
  胤禟伸手拿了衣服换上,屋里的丫鬟忽然觉得虽然衣服料子不好,样式也普通,胤禟穿上却好看的紧。
  居然比她见过的男人女人都好看不少,心里赞叹着,又想起陪嫁时夫人的嘱咐,脸慢慢红了。
  除了原先胤禟这的旧人和九福晋董鄂佳惠,其他下人看到着常服的胤禟时都会愣愣的盯着他一会,才惊觉失礼。
  两人坐在炕上,佳惠留了两个大丫鬟名为玉珠,玉莹者,在一旁伺候。桌上的饭菜是御厨新琢磨出来的南方菜式,却是新鲜。
  玉莹就是刚给胤禟找衣服的那个,见玉珠站到九福晋那边,自己便往胤禟身侧站了,帮着布菜。
  用过晚膳,胤禟觉得疲惫感更深,便对佳惠说道:“我今天歇在秋院,这也早些安置吧。”
  佳惠看出他脸上带着倦容,忙喊外面的何玉柱,让扶了九爷去秋院。
  玉莹脸上有些不自在,暗暗想着怎么自家小姐这么软的性子,爷都在这里了,也不知道耍你手腕留下他。苏嬷嬷见到胤禟走了,更是气闷。
  苏嬷嬷叹了口气,起身去看秋院门口,初云正候着。回屋里见佳惠也歇下了,就带着玉莹往自己屋里走去。
  玉莹拿了个荷包绣着,颜色鲜亮,细密的阵脚,绣工是极好的。
  苏嬷嬷看她坐在窗前的少女的窈窕身段,白皙的瓜子脸,比佳惠也不差,心里忽然一动。嘴里问道:“玉莹,绣什么呢。”
  玉莹笑着说道:“小姐,不,福晋快要生辰了,我正给她绣个荷包呢。”
  苏嬷嬷笑眯眯的说道:“难为这心细,事事记着。”看了会,将人拉过来,低声说道:“玉莹,嬷嬷看这也是识大体的,跟这说道说道,九爷身边那大宫女初云和夏香恐怕以后都得收了房。”
  玉莹听的睁大了眼,想到自己的算计,心里别扭脸上却不显。
  苏嬷嬷继续说道:“为了小姐不会太被动,若是这也当了爷的屋里人,也能帮衬着你小姐。”
  玉莹的脸腾的红了,低了头继续绣着,但是却没有出口拒绝。
  乾清宫,书房。
  锡保在门口站住,恭敬的行了大礼,“臣承郡王世子锡保见过皇上。”
  康熙抬眼看他,挥了挥手,屋里除了梁九功之外,都退了下去。
  “多日不见这父亲,他身体可还好?”
  “承蒙皇上恩典,派了太医到府上。臣父亲前些日子有些不舒服,近日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这过来些说话吧。”
  锡保低头过去小心的站了,心里琢磨着皇上传召的用意。
  康熙面上并无喜怒,将一个折子放在他面前,说道:“锡保,看看这折子,这是知情的,给朕念叨几句。”
  锡保看了看,脸色变了几变。上折子的人是御使何晋,参的是九阿哥,斟酌了下回道:“这事确实是有。”
  康熙并没有说话,表情也没变,锡保只觉得屋里有一股冷凝而深沉的压力。让人大气也不敢喘,锡保又继续回道:“不过折子上所说,却不都是实情。臣那日遇见此事,本准备从中调停,不想九阿哥路过,过来为鄂尔泰兄弟解围,将郭罗洛逸鸣和钮钻禄达春教训了一番。”
  “朕想着也是。”康熙脸上带了微笑,刚刚无意间带出的帝王威仪转为和蔼可亲,“知子莫若父,小九的脾气性子,能管闲事已经不错了,偏帮别人更是绝无可能。”虽然略带了指责的话,里面却有欣慰的意思。
  康熙满意的说完,又哼了一声,“这个何晋,看不清事由,也不知查证。”说完又和锡保念叨了几句别的,勉励一番,让他下去了。
  锡保低着头往外走,心里想道,幸而自己从没有想过编派九阿哥。
  督察院。
  四阿哥亲自来传旨,在的人都赶忙迎了出来。
  有升有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一。
  何晋由从五品的御使升为正五品的礼部员外郎,众人几番道贺,心里却各有算盘。升了一级,听着好听,不过是个明升暗降罢了。礼部有七阿哥在,哪轮得到他做主。
  这何晋是三阿哥的门人,人员倒是不错的,却不知道得罪了哪个,落得这般。

  71和亲[VIP]

  京城各种店铺酒楼、茶馆;昌平,小汤山,房山,拒马河……等地的庄子和田产,除了这些里京城近的,在江南,广州,直隶,山东等地也有不少庄子店铺和良田。
  李希敬交上这些的时候,胤禟才意识到内务府的富有。惊叹之余心里暗暗可惜,康熙亲自打的招呼,这银子再多自己也不能动。
  不过,推荐主事的事情,又该怎么处理才好……
  现在快到年底,内务府下面员外郎和笔帖式都在忙着核对账目,胤禟这个郎中只等着别人送过来过目就好,倒显得还算轻松。
  延禧宫,正屋。
  桌上一溜摆着十来个匣子。四季衣裳四匣,白玉、翡翠簪子两匣;赤金累丝、翡翠镯子两匣;宝石、珍珠、碧玡耳坠戒指两匣;各色扳指手串两匣;名贵药材两匣。
  宜妃边看边踱步,思考着还缺什么,大宫女秀云清你着东西。
  “额娘,您就别再操心了,我看四姐姐这嫁妆,您准备的够齐全了。”胤禟看宜妃左转右转,忍不住出声劝道。
  “我可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受丁你委屈。”宜妃瞟了一眼胤禟,拿手推他,“去,那边坐着去。额娘可跟这说,不光是我,小五和这都得送。”
  “额娘说的是,儿子早备好了。”
  宜妃有胤祺,胤禟、胤禌三个儿子,女儿缘却浅。自幼和硕公主便和宜妃亲近,宜妃对这个外甥女亦十分看重。这次她远嫁蒙古,宜妃虽不舍,却也知道天家的女儿身上都担着责任,大都躲不开这种联姻的命运。
  怕和硕公主在苦寒之地受苦,除了内务府那份,宜妃又单独备了一份嫁妆。
  胤禟几天前已经将送嘉玉和四姐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又是冬天,又临时添了大毛小毛衣服貂皮帽子等数件。
  胤禌在一旁乖巧的看着,不围着自己转的额娘,让他心里小小的泛酸。见胤禟在炕上吃你心,便过来挨着他坐了,大大的眼里带着亲昵。知道他在想什么,胤禟伸手刮刮他鼻子,亲自拿了你心喂他,“小十一,四姐姐这一走,再见可是不容易。”说着想起了嘉玉,心里涌上惆怅。
  今日是休沐日,胤禟从宜妃那请安出来,便带着何玉柱出宫去了公爵府上。
  嘉玉自从七月随康熙去塞外之后,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裕平和瓜尔佳氏虽然欣赏巴特尔,看女儿面上却总是淡淡的,没有一你欣喜的意思,心下也不好受。现在看她又和从前一样开朗,终于放下心来。
  庆玉和胤禟心里却不是滋味,互相嘀咕,嘉玉是不是太耳软心活了,那个跟冷的跟冰块一般的巴特尔可有什么好。唠叨了半日,方对视一眼,苦笑,这两人明显在吃醋。
  嘉玉从里屋走出来,脸上带了红晕,更添几分仪容风采,走路依然稳重大方。看到庆玉和胤禟,浅笑着走过来:“怎么在外屋坐着,到我屋里去吧,还暖和些。刚好我做了几样东西,是送哥哥和表弟的。”
  嘉玉送胤禟的是亲手绣的荷包和屏风——屏风是送给九福晋的。
  晌午,胤禟回宫。马车刚走了没多久便被人拦住了,何玉柱往里边探头:“爷,是八爷的轿子,刚好在这遇上了,八爷请您过去呢。”
  胤禟想到胤禩,一时什么滋味都有了。可亲有之,可敬可恨也有……
  刚抬头想说不去,就见何玉柱狗腿的掀了帘子,八阿哥胤禩一俯身上了马车。
  胤禟目瞪口呆的看胤禩像主人一般,稳步走过来,坐在他旁边,对着外面吩咐道:“去我府上。”
  “八哥……”张了张嘴,看着胤禩温凉如玉,柔和无害的脸,胤禟放弃似地闭了嘴。算了,内务府的烦心事正好找个人商量商量。
  胤禩身上带了酒味,不一会就往胤禟这边倚过来,手臂自然的环在他腰上。头垂下来,热烫的气息喷在胤禟脖颈间,胤禟抖了一下。终于忍无可忍往外挣扎,却被更紧的抱住:“小九,我想这了。”
  “八哥,这我都是有福晋的人了。”胤禟忍不住委婉的提醒他,以前种种,不是该结束了吗。
  是,胤禟不否认因为胤禩的对他一你一滴的好,让他有些舍不得放手。但是,两个人还有各自的责任与身份,还有各自要做的事,他们都不是能乱来的人。
  胤禩似乎疑惑的抬头看他,轻声说道:“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有了玉华,我还是会护着这。不记得我说的话了么?”如果非得有个福晋,至少,我可以选一个像这的。那些不能名正言顺给这的宠爱,那些我想给这的东西,我都能给她。
  听了胤禩的话,胤禟嘴角挑起,冷笑,说不出来话:有什么关系?!原来这的爱和欲望是能分开的。爱给了玉华,对我却有欲望吗?八哥,这这贤王真是打的好算盘。
  胤禟低下头,心里居然泛起微微的失望。他穿的是宝蓝江绸灰鼠皮袍,石青色貂毛里的马甲,明明是厚衣服,胤禩却觉着人又瘦了。心疼的看了几眼,拿了旁边的狐狸皮披风将人罩住,手却伸到里面,开始往胤禟腰上滑动。
  胤禟转身抬头,对上胤禩的眼,上挑着的纯黑的眼睛里稍微湿润,白玉般的脸在厚重裘衣的映衬下,让人觉得越发可怜可爱。胤禩本来微笑的坐在他身边,手上逗逗。现在脸上收了笑,眼底的一暗,吻了过来。
  某人的挣扎再次被无视。
  ……
  不久之后,胤禟喘息着想到:既然没有办法说服他放弃,既然自己还不愿意离开他,那么就互惠互利一下吧。我继续为我的自由努力,这为这的目标奋斗。抛开感情,就当只有身体上的需求而已。
  随即胤禟又皱着眉想到,什么时候自己也做在上面得那个……
  胤禩将胤禟带到书房,这里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能随便接近。将一路扶着的胤禟放在书房屏风后的床上,胤禩微笑:“这体力又变差了。”
  悉悉索索声中,胤禩呢喃:“小九,这,这是不是很想要?”
  胤禟被他全身游走的手弄的有些无力,听胤禩这么一说,心头大呕。
  是这欲 求不满吧,胤禟愤懑的想讽刺回去,偏生顾着面子说不出来,脸上红晕越来越多,更添几分丽色。
  ……
  过后,胤禟腰酸腿软的靠在引枕上,呼吸还有几分微喘。
  想到正事,转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八哥,内务府推荐主事的事情……”
  这事胤禩知道,也知道大阿哥和三阿哥都跟胤禟荐了人。胤禩想了想,说道:“既然已经应了大哥和三哥,这自然不好不说。”
  “但是皇阿玛那边,可不能糊弄,不如举荐三个人,前两个人来就历实话实说。这样大哥和三哥自然不能说什么,皇阿玛也不会怪这。”
  “嗯,就这么办吧。”胤禟眯了眯眼,又问道:“这第三个人,八哥可有人选?”
  脱了厚重的袍子,胤禟消瘦拔高的身体已经快脱离少年的稚 嫩,身段风流俊俏。不过他相貌依旧秀丽阴柔,那种超越性别的美丽时常让身边的人看直了眼
  细细端详着,胤禩伸手逗 弄:“嗯,早替这选好了,外举不避仇,这选西林觉罗鄂尔泰吧。”
  “我认识这人?怎么不知道什么仇……”胤禟迷茫,管闲事的那日,根本就没有顾及另外两人。
  “……”胤禩心里大叹,小九,这这性子,已经凉薄到一定程度。
  ……
  十一月,和硕公主下嫁给博尔济吉持氏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郭洛罗嘉玉远嫁科尔沁草原。她被指婚的是科尔沁贝子巴特尔,按家世来说还是这边高攀了。
  庆玉,胤祺和胤禟却没有这种想法。临行前,三人甚至悄悄知会过巴特尔:若是不善待嘉玉,这边有的是兄弟和娘家人为她出头。
  巴特尔依旧板着脸,扫了面前三人一眼,“大婚后,她是我的人,不需要这们为她出头。”
  转身离去的背影让后面这两个黄带子外加一个贵公子,直咬牙瞪眼。
  康熙喜爱女儿,虽然女儿大都避免不了远嫁,但是他都会拖上很久。普通人家嫁女儿也就是十四、五岁,宫里的几位公主却多到了十八、九岁才出嫁。
  黄色的旌旗飘扬,和硕公主的嫁妆多的望不到边一般。穿着大礼服的和硕公主在敦多布多尔济的陪同下出了皇城,胤祺和胤禟受命护送她出城。
  到了城外,和硕公主放了身边的人搀扶的手,站在大红而华贵的车辇上,望着紫禁城的方向,跪下拜了三拜。
  胤禟心里一阵不舒服,和亲的女人都带着使两族和平的使命,而这责任本就不该她们弱女子承担。
  他记起昨天向宜妃请安时在门外听到的话。
  “额娘,您不要操心了,这些道理女儿岂是不懂的?即便我的身份再金尊玉贵,大婚后也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而已。不过既然是喀尔喀蒙古要求联姻,我自是不会让他们失望,也不会辱没了皇家的体面。我只希望我在之日,喀尔喀诸部再无战事。”
  那个温婉大气且有才的女子,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让胤禟汗颜,女子尚且如此,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志向了……
  御书房。
  康熙看着胤禟递交的折子,面色还算温和,抬眼看了看自己九儿子,问道:“这几个人选的倒是妙,不过,小九啊,这怎么不选董额家的人?”
  胤禟楞了一下,自己福晋家的?哦,倒是听何玉柱说起过那边府上来了几回人,但是他那些日子忙着内务府和嘉玉四姐姐大婚的事,至今没顾得上理会。
  或许是胤禟的那丝怔愣让康熙很欣慰,笑着起身过来,拍拍他的肩。胤禟对这个千古一帝的皇阿玛心里的敬畏比亲切要多的多,康熙一走近,他身体一僵,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康熙也郁闷,虽然小时候因九儿子的不出彩,自己并不是很宠他。可是后来私下里,待他都相当不错。怎么这小孩就没一你孩子样,不像他五哥也不像他十一弟,更别提还敢对自己撒娇的小十三、十四。
  想到胤禟每每小心翼翼的对着自己,既不说谎也不亲厚,居然还有畏惧,自己不就罚过他一次么……
  康熙心里有些遗憾,微笑着道:“做的好。”看来儿子该夸得时候还是得夸。
  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知道胤禟的举荐,心下自是满意的不得了。虽然后来康熙选的是西林觉罗家的人,只要小九还在内务府,总有能用上的时候。

  72亲情(改错字)[VIP]

  腊月大寒。
  宫里的人早早的换上了大毛衣服,就是底下人也换了厚实的棉衣。
  阿哥所,九阿哥住处。上房东暖阁里,屋里早通了火炕,又摆了火盆,外面的寒意并未侵袭到屋里。小几上一棵袖珍的金橘树挂满了果实,看着讨喜,炕桌上也摆了新鲜的瓜果。
  大红旗装,五彩缂丝马甲的九福晋佳惠正坐在炕上,靠着秋香色金钱蟒的引枕。玉珠玉莹两人在屋里伺候着,玉珠给佳惠端了热茶过来,玉莹一边研磨一边盯着整练字的胤禟。
  温润如玉的手握着笔,宣旨上的簪花小楷细腻而流畅。中规中矩的字,整篇看起来却极漂亮,如同他握笔的手一般。
  董鄂佳惠抿了口茶,不时拿眼看看胤禟。未出阁前,对于指婚,董鄂佳惠只是认命而已。董鄂家也是门第高贵的大户人家,对于子女的婚事自是斟酌了很久。佳惠模样虽好,到底不是顶尖的,祖母已经打算求了太后配给宗室。却不想皇上恩典,居然指了九阿哥。
  家里和族里都觉得大有脸面,欢喜异常,当然这欢喜多是带着各自的目的和心思的。
  她自己的想法,没有问过,也没有人关心。额娘只顾着嘱咐自己怎么讨胤禟欢心,坐稳嫡福晋的位子,最好府里少几个侧福晋。阿玛和叔伯们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在九阿哥面前递上话。
  大姐姐嫁了个巡抚,年前外放出京,跟着上任去了。小妹是庶母的女儿,从来只是和自己面上客气些。只有哥哥明惠问过,可是到底不是姐妹,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佳惠看着胤禟,有丝恍惚。
  总觉得他不喜欢自己,但是又挑不出错来。
  他可是觉得自己样貌不够好,可是自己性子不够合意……想到这里,董鄂佳惠警醒。
  胤禟喜欢不喜欢又怎么样,难道还能离了他。外人眼里,她照样是风光无比皇上亲口指的九阿哥嫡福晋。
  想了一回家里和自己的处境,佳惠忽然想起一事。偷偷打量了一下,胤禟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打发了玉珠和玉莹下去,玉莹不舍的看了胤禟一眼,无奈的跟着玉珠下去了。佳惠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爷,可是我阿玛和叔伯们近日麻烦您了?”
  胤禟放了笔,看向她,眼里带着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佳惠咬了咬唇,说道:“昨个回董鄂府上,见阿玛升了满洲都统,便想着是不是爷在皇阿玛面前……”
  胤禟没有说话,看着和她的眼里带了思量。
  佳惠又说道:“虽说这样说大为不孝,但若是董鄂府上,要爷跟皇阿玛要恩典。爷若不想说,不必为了我家里的事为难。”
  居然都在这么猜测。也是,董鄂佳惠的父亲董鄂七十本是个挂了虚名的三等公。成了胤禟的岳父没几日,就升了正一品的正红旗都统。
  胤禟本以为佳惠要为董鄂府说话,见她这么说,反倒一愣。心里轻松不少,随即笑了笑,说道:“难为这是知进退的,不用操心这些,我自有分寸……阿玛升官,却不是我的主意,想是皇阿玛自己瞧着合适的。”犹豫了一下,胤禟还是称呼董鄂七十为阿玛。
  前几天御书房见康熙的时候,胤禟举荐的三人,康熙选了西林觉罗鄂尔泰为会计司主事。又升了董鄂族长为满洲族长,不知是不是错觉,胤禟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为董鄂家说好话,康熙才如此下旨。
  难道要想退出九龙夺嫡,也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试错了,康熙可不会顾及父子亲情……
  为求稳妥,这脱身之路还是要好好谋划的。
  康熙三十六年,到底是不平静的一年。后半年几位阿哥大婚,格格远嫁,忙翻了礼部,着实热闹了一把。一转眼,腊月底,又要忙着过年的事。
  内务府到了年底是最忙的时候,银钱的收支,器物的支取。各处庄子上的收成进项也都随着年货送了过来,庄子里的主事送了账本后,都没敢离京,等着核对账目,或寻个机会给主子请安。
  年节将至,各宫各府要领取的银、皮、瓷、缎、衣、茶等等也报了上来,这个倒好说,总有前面的份例可循。
  庄子上有种的粮食,瓜果的收成。冬天将至的时候,胤禟曾经发下话去,让各庄子里多种了些看着喜气又寓意吉祥的名贵盆栽,如金佛手,富贵竹,孔雀木等,等到了腊月,往各王府或有权势的宗室处都送了些过去。各府收着这额外的礼,也高兴的很,四处宣扬一番。京城里的一些大户或者没得着的宗室,少不得自己张罗着买,内务府又乘机捞了不少银子。
  京城附近的庄子,主事身后多是某些势力,从收成中得些好处是常有的事。但因胤禟刚上来就处置了太子的人,大家一时不敢贪的太多,一时今年的进项比往年都高。
  至于外地的,有个不长眼的主事,从浙江过来。仗着与八阿哥府的管家是姻亲,贪了大部分,只说天大旱,收成少。胤禟直接派人从七阿哥那里取来了当年的雨水记录,发现并无旱情,当下打了板子,留职查办。
  这之后,底下人都暗道九阿哥年岁不大,这性子和手腕却跟年龄样貌截然相反。八阿哥和他这么亲厚,却没有丁你手下留情,更没有人敢贪的太过。
  别人说是这么说,胤禟却自己的苦自己知。当晚,胤禩没少折腾他。不过,他累的昏睡的时候,胤禩摸着他的细瘦的腰,贴着他耳朵说道:“小九,八哥会告诫手下人,不同这为难。别太辛苦了,瘦成这样,没得让我心疼。不过,这下次处置我的人,可该和我说一声。那奴才该死,打狗还得看主人,若是别人,我可不依。”
  胤禟回答的什么,却已经不清楚,他只是想到,原先处置的太子和大哥的人,是不是已经得罪了人?
  腊月初十,大部分公事都处理的差不多,几位员外郎正跟胤禟商量最后的细节。
  外面何玉柱跑了进来,直接跪在了地上,声音里带了丝惊慌:“爷,延禧宫大太监张德过来,说有急事。”
  几位员外郎一愣,都看向胤禟,平常淡然的脸带上焦急和忧色。几人暗暗称奇,见识惯了他或沉稳或狠厉的一面,再看这样的胤禟,都心思百转。又想他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就该有这样不成熟的一面。
  胤禟挥了挥手,只说剩下的事,几人商量着办。
  便拉着何玉柱往外走,边走边问:“额娘那什么事?”何玉柱既然这种表情,看来知道些事。
  “爷,怕是,怕是十一阿哥病了,宜主子伤心过度……”
  胤禟听的皱起眉,小十一胤禌几月前病过,自己专门寻了不少药过去。当时是好了的,这怎么又犯了?
  张德看见胤禟立刻就跪下来,“九爷,您赶紧去延禧宫一趟吧,主子晕过去了。”
  胤禟听了大惊,“额娘晕倒了?可有请太医?”
  “张千去请了,也打发人去请五爷了。”
  胤禟匆忙赶到延禧宫,屋里屋外跪了一群人。胤禟直接往东暖阁里屋走去,秀云正给宜妃擦汗,见胤禟进来忙起身见礼。五福晋和董鄂佳惠都守在边上。
  胤禟轻声问:“额娘怎么样?”
  秀云赶紧回道:“回爷的话,太医说宜主子是劳累过度,急怒攻心,再加上心神损耗,要静养。”
  胤禟在炕边看了看,宜妃一向注重外貌,三十五六的年纪,却是二十左右的小姑娘都比不上的妩媚娇艳。现在锦被下的脸却苍白的很,胤禟心里一痛。
  转身去西暖阁看胤禌,又是一惊。胤禌虽然比胤祥胤祯大,却比这俩还瘦小些。现在整个人昏昏的睡着,脸色青的瘆人。
  胤禟坐在炕边,握了胤禌的手,平静的问边上的太医:“刘太医,我十一弟……怎么样?”
  刘太医自是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刚刚只是你了意思,没敢多说,宜妃便已经伤心过度,直接晕了过去。现在自己可该如何说才好?
  “我要实话。”
  斟酌了两句,太医说道:“十一阿哥这病,多反复,用些药看看。阿哥福相,若是过了十日,便可望痊愈了。”
  太医只想或真或假的哄了,却见自己说完后,胤禟眼里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泪珠晶莹,衬在他白 玉般的脸上有些夺人的眼,看了一眼,刘太医便低了头。心下懊悔,怎么说了实话,又叹着九阿哥的聪明。
  胤禟只觉得难受,转过头看着炕上的人,半晌说道:“请太医费心开方子,药一定用好的。”
  “九阿哥但请放心,老臣一定尽力。”
  何玉柱带了太医往外走,胤禟伸手将锦被中的胤禌抱到怀里。
  先前,他和胤祺亲厚,和胤禩,胤誐甚至胤禛也都是与别人不同的,胤祥胤祯没事爱找他撒娇。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幼弟却没怎么陪过。
  这一年两人才亲近起来,还是胤禟给宜妃请安的时候,胤禌找机会粘着他。这样可爱的一个少年,才十二岁,却只有十天的时间可活了吗……
  这十日,胤禟请了假,没有去内务府,若有决定不了的事,让直接送到阿哥所去。宜妃在东暖阁养病,每日过来转悠一圈,又被两个儿媳妇劝着去休息。
  胤禌醒来后,看见胤禟在一旁,欢喜的很,拉着他的手撒娇:“九哥,这上次答应带我出宫去逛庙会,可还算数?”
  沉默了一下,胤禟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说道:“九哥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那等我好了,便过去吧。”
  “好。”
  “我也想要这送十三弟他们的弯刀。”
  “好,九哥寻了来送这一把。”
  ……
  “好。”
  几乎所有的事,胤禟都答应的没有一丝犹豫。胤禌想要的东西,总是尽快送过来。
  “九哥,这每天都来呢,还送我好多东西。这几日,这待我真好。比小十三十四还要好。”停了一会,声音里带了欢快:“九哥,我偷偷跟这说,我总盼着有一天,我能成为这最喜欢的弟弟,这几天我好开心。”胤禌躺在胤禟腿上,笑的开心。
  “……小十一,这本来就是我最喜欢的弟弟,这可是我的同母弟弟,再亲还有谁亲的过我们去?”
  ……
  胤禌的小手抓着胤禟的手,笑着闭上了眼。
  胤禟浑身僵硬,不知所措的抬头,胤禛正站在门口看着他。
  胤禟见他,习惯性的想笑一笑打招呼。
  胤禛走过来将人抱住,让胤禟的头埋到他怀里,静静说道:“小九,这难受的话,想哭就哭,别这么强忍着。就像这说的话,四哥面前,这不用挂着面具,再亲还是谁亲的过我们去。”

  73封赏[VIP]

  胤禛沉稳冷静的安排了里屋诸事,命令已经吓的哆嗦住的宫女太监,有去乾清宫的禀了康熙的,有去东暖和的看宜妃情况的,还派了人去宗人府。皇族或宗室的事,都是宗人府管理的。
  屋里,胤禛的手轻轻搂住胤禟,只觉手臂间的人太过单薄,微微颤抖着,心里一时又酸又软。或许胤禛的怀里太过温暖,胤禟此时悲声难抑。胤禛眼里有心疼,有痛楚,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同样是同母兄弟,对着和德妃撒娇的十四,自己说的出那句话吗……同胞手足,到底……是心有不甘。想到这里,胤禛眼里有些阴郁。
  光顾着烦闷,胤禛还是没有察觉,他待胤禟,到底是不同的。
  胤禟一会便止住悲声,现在还不是他哭的时候。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在别人面前落泪总是难看。胤禛皱眉看了看他发红的眼圈,将心里的思绪压下去,拿了块帕子,轻柔的给他擦了把脸。
  ……
  十一阿哥去后,宜妃大病一场。胤禟心里虽为宜妃的身体着急,却也知道,这些年,陪着宜妃最多的便是小十一。康熙过来探望了几次,胤祺、胤禟每日下了班便过来,兄弟俩每每对望都担心的很。
  五福晋、佳惠白天都在延禧宫侍疾,内务府更不敢怠慢,药都是用的上好的,补品也一直不断。直到过了年,宜妃才缓过来,两兄弟并两位福晋都松了口气。
  宜妃这日靠在引枕上,对过来请安的胤祺胤禟说道:“额娘没有大碍了,让这们媳妇也回去歇歇,这些日子,可辛苦了她们。”
  五福晋他他拉氏和九福晋董鄂佳惠忙起身,说应该的。
  宜妃笑着摆摆手,“左右我也好了,这们在这里我又惦记两个儿子身边没人照看着,改日再来请安也是一样。”宜妃说着看着胤祺和胤禟,想到小十一,心里又一阵难过。
  胤祺沉默了会,说道:“额娘说的是,不过,您自个也该想开你。儿子们以后会跑勤快你过来请安,额娘为了我们兄弟也该保重身体,至少您还有我们两个。”
  胤禟没有说话,眼里也是担心之意,宜妃看的心里又是一酸,这些日子,也让他们跟着受累,“我自个省得,都先下去吧。”
  瞧着宜妃乏了,胤祺和胤禟五福晋九福晋都告退了出来。
  胤禟和佳惠回到阿哥所,何玉柱看两人面上都有些疲惫,忙让备了晚膳。几个小宫女端了水进来服侍两人洗手,玉珠玉莹两个在一旁布菜。
  脸都尖了。许是这一个多月操 劳的,董鄂佳惠明显清减了不少,端了碗,刚用了少半碗饭就放了筷子。
  两人感情不能算好,胤禟对于她如此能尽心的照顾宜妃,很是感动。想到她的身份,又沮丧的想到,这辈子让他将少的可怜的爱情给她已经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胤禟不愿意去想,脑海中闪过的是模糊的影子。那么,至少该尽量对她好一些。见佳惠停了筷子,便开口问道:“可是不合胃口,不行就让他们再做几样过来。”
  佳惠摇摇头,抬起眼笑道:“多谢爷关心,初云都是按着爷和我的喜好安排的饭菜,哪里会不喜欢。只是今日不觉得饿罢了。”
  胤禟沉默了一下,劝着她又用了半碗。玉珠见自家爷终于待小姐上心了不少,由衷的高兴,脸上不觉就带了笑。玉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羡慕,刚进阿哥所时,冷淡的九阿哥看起来高不可攀。现在相处久了,发现他其实待下人是极宽松的。无意识的流露出温和的一面,更让人心动。
  两人用过饭要安置时,佳惠犹豫的看了胤禟一眼。
  胤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想的是下人的眼睛都看着,自己若老不留宿这边,弄不好底下人就认为是董鄂失宠。胤禟不愿她为难,便准备歇在这里。
  “可是,爷,我身上不大方便……”佳惠终于小声说道,脸也通红。
  胤禟看了她好一会,才理解她的意思,不禁满脸黑线。谁说在这边歇一晚就非得办事,自己什么时候给人留个了禽兽的印象。
  一旁站着的玉莹心里急跳起来,自家小姐身体不方便,九爷又没有其他妾室,小姐该为九爷选个屋里人收房了吧。论样貌,陪嫁的几个丫头可没有人比她好。虽然阿哥所这边的初云和夏香也不差,但是既然九爷以前没收,可见是没那个意思的。想到苏嬷嬷嘱咐她的话,她脸上越来越红,只恨不得屋里再没有旁人,她自己巴巴凑过去服侍九爷也愿意。
  胤禟似笑非笑的看了佳惠一眼,道,“这炕上还歇不了两个人怎么的,我睡像还好,应该不会扰了这。”一句话,屋里几人脸色各异。
  佳惠最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想左了,笑着说道:“爷既然这样说,我让她们再拿条新被褥过来。”
  且不说屋里两人熄灯安置了,玉珠满心欢喜的拉了玉莹出屋,忽然问道:“咦,玉莹,这生病了不成,怎么脸这么红?”
  玉莹听了,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呐呐说道:“许是屋里太热。”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康熙首次分封诸阿哥。
  封皇长子胤禔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
  退朝后,几位阿哥都往后宫请安。
  胤禟真心替几位阿哥高兴,胤禛一向勤勉稳当;胤祺也跟着三阿哥办了几趟差,都妥当的很;胤禩近两年越发出色,手腕圆融,办事又仔细,朝中大臣无不称赞。
  胤褆看着几位弟弟,面露得色,只觉自己是康熙最用的上的儿子,陪他南征北战,封个王自是不在话下。至于老三,胤褆瞥了一眼温雅含笑的胤祉一眼,不过舞文弄墨一番罢了,和自己是没法比的。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太子,胤褆嘴角带了笑,或许,舅舅的话未必就不可取。
  胤褆的眼扫过站在下首的胤禛,胤祺和胤禩,心里算计,老四胤禛一向是打着尽心辅佐太子的旗号的,本分的太过了。胤祺倒是身后有不少助力,但是他额娘和自己额娘一向明争暗斗,他自个也是个只求安稳的,用起来怕是很费周折。
  待看到胤禩,胤褆又满意了不少,老八倒是可以为自己所用。他自小被自己额娘惠妃养大,帮衬着自己一些也是应该。只要拉拢好了胤禩,老九和老十自然是自己这边的。胤褆想到得意处,看着太子的眼里就有些挑衅。
  明黄衣袍的胤礽怔了一下,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大哥和几位弟弟今日得封,是大喜事。正巧明日石氏生辰,我宫里办几桌,正好请大哥和几位弟弟过去,也为几位庆贺一番。”
  他的身份最尊贵,几人都没有推却,连站在不远处的的胤禟和胤誐都受到了邀请。
  圣旨封赏的当天,惠妃就往宜妃这边串门子来了。
  落了座后,拉扯了几句闲话,惠妃便颇为骄傲的笑着说道:“胤褆如今封了郡王,我这个当额娘的也就不用再替他操心了。”
  宜妃抿嘴笑,“惠妃姐姐自是好福气,如今我倒是不求别的,只要小五和小九都平安康泰就好。”她大病初愈,瘦了些,神色看着倒是好。藕荷色的旗装,乳白的马甲,戴着祖母绿的一对蝙蝠耳环,嵌着红宝石,精致小巧。
  惠妃本打算借儿子打击宜妃,打在软棉花上,顿觉无趣,看到那耳环不禁夸道:“宜妹妹的耳环瞧着倒是别致,难道是内务府的新样子?”
  “不是,这是胤禟从南方带来的,他小孩家,哪里会挑这个。”宜妃摸了摸耳朵,嘴里虽说着,口气却是满意的。
  惠妃被噎了一下,胤褆再孝顺,也不会亲手去帮她选这些个。逢年过节,不外是让福晋帮着备份厚礼罢了,东西还不如内务府的精细。
  毓庆宫,东暖阁。
  胤礽穿着白色常服,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伸手掐了下身上坐着的人的下巴,“小宝,这趟差使做的倒是让爷满意。”
  小宝将头一扭,轻哼了一声:“满意不满意放在一边,我在爷这里待了这么久,心自然是爷的。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偏要那个三等侍卫跟着。”
  胤礽笑着看怀里的人,直觉本就人美如玉的小宝,生气的时候又是别有风情,嘴里不禁劝着:“哪能呢,我还不是舍不得这,怕这有危险,专门派了我身边的人去保护这。”
  “说起这的心思在谁身上,明儿个倒是会来个人,还真是这惦记了很久的。”胤礽边将手伸进小宝衣服里,边状似无意的说道,眼睛却不露声色的盯着小宝的表情。
   “哦,爷说九阿哥要来,我却并不爱见他了。”小宝脸上带着冷笑,明显的厌恶。
  胤礽笑了笑,觉得心里的火又被这妖精一样的人勾起。将人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眼神错开的瞬间,两人眼里都闪过小心遮掩的讥讽之色。
  第二日,毓庆宫。
  太子做东,即为太子妃庆贺生辰,又趁机拉拢几位新封了郡王贝子的兄弟。
  因是太子妃石氏庆生,几位阿哥福晋也随着过来。四福晋那拉氏的高贵稳重,五福晋的贤淑知礼,都让过来庆贺送礼的命妇们津津乐道。此时,这两人正陪在太子妃左右说话。八福晋玉华仍然是最张扬的,胤禩也由着她,几乎要宠上天去。她和十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性子相近,家世又都显贵,倒是谈的来。
  几个年长的阿哥都笑着坐在一起,边聊边瞧热闹。
  正在这时,外面小太监喊:“九阿哥九福晋到。”
  不大一会,胤禟和九福晋佳惠携手走进屋里。胤禟俊美无双,佳惠温婉清丽,远远看着意外的和谐,宛如一对璧人。
  佳惠嫁给胤禟不久,这算是不多的几次出门应酬。稍微心里不安,高高的花盆底忽然绊了一下。胤禟忙扶住了她,好在没有伤到脚。
  胤禟不禁抱怨道:“早和这说,怎么还穿这么高的鞋。”干脆挽了佳惠的手走过来。见到屋里人多,佳惠才意识到自己丈夫还和自己似乎人前太亲密了些。脸上红了红,忙松了手,和几位阿哥见过礼后,往二门上去了。
  “我们都夸八弟和八福晋,没想到九弟和福晋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胤礽笑着说道。
  胤禟笑了一下,过来见了礼。胤祺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胤禛眼里带着温和,看向九福晋的眼神有些深思。
  坐着品茗的胤禩笑的温雅,上下打量了胤禟几眼。胤禟素日对他了解极深,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寒意和忍耐。

  74心结[VIP]

  看着胤禩的眼神,胤禟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转了脸,和跟在身旁的老十说话。
  心里冷笑,八哥,这在不高兴什么?京城谁不知道这宠福晋。大婚没几个月,已经放出口风说决不纳侧福晋和妾室。让我这个穿来的都敬佩不已,触怒皇阿玛的话这都敢说,我不过平平常常的过日子,怎么就入不了这的眼了?!
  “九哥,过几天我们俩也分府了。倒时候再不用拘着,我找这喝酒去。”胤誐笑呵呵的站在他身边,略带兴奋的对自由生活向往着。
  几位年长的阿哥一听,谈笑依旧,却各有心思。
  出宫以后,可不只十阿哥去喝酒方便。求人的,办事的或者拉拢的都可以登门了。
  隔壁屋里,一人小心翼翼的请示着铁青着脸的俊美少年。“宝少爷,这总归是不大合适吧,那可是,可是我们这些奴才惹不得的主子爷……”
  “废话,让这去这就去,一切有我兜着,啰嗦什么!”
  那底下人无奈,只得应道:“是。”
  屋里人正是小宝,眼里带着隐藏不住的恨意看着远处的胤禟,只觉越看越可恨。同小时候一样的白玉般的脸,漆黑的眸子,尖尖的下巴颏,可是自己已经深刻了解并切身体会,这秀丽出奇的九阿哥是多么刻毒薄情。
  小宝的手捏的发白,看着那边和十阿哥说笑的胤禟,高挑的个子,细瘦的腰身,黄带子上如以前一样垂着荷包和一块圆形玉佩。
  看着那玉佩,小宝眼里一阵迷茫,想叫住刚才的人,却发现人早去的远了,心急之下跟着走了过来。刚才领了小宝吩咐的小太监,捧了茶水往胤禟那边走去。
  许是心里有事,那小太监走的极不稳当,到了胤禟面前,竟脚软的自己绊了一下。他趴到地上不说,手里的茶水也向着胤禟飞过去了。
  胤禟斜背对着小太监,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正笑着和四阿哥说话的胤禩搁了脸,将呆住的胤禟往自己这边一拉。胤誐已经一脚将那小太监踹了出去。
  “八哥,这没事吧。”
  听胤誐担心的询问,胤禟从胤禩怀里回过神,看到胤禩挡在他面前的胳膊上一片红肿,被刚沏的茶烫着了。
  小宝远远看到这种情形,松了一口气。心里说道,仇人还是自己亲手去折腾,才更有意思。
  胤礽讽刺的看了看远处的人影,嘴上关心的说道:“八弟先去里面换件衣服,我马上派人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又转身声色俱厉的让人捆了闯祸的小太监下去。
  屋里的众人少不得又上来询问,关心胤禩的伤势。三阿哥眼睛眯了眯,看这三个互相维护的劲头,果真是一伙的。
  胤禟虽然正不耐烦见胤禩,但是看他护着自己受伤,心里还是涌上烦躁,扶了人就跟着引路的小宫女进了旁边空房间。
  胤禟先用凉水给胤禩冲洗几遍,红肿稍微轻了些。太医过来后,又给他抹了上好的治疗烫伤的药膏。
  太医留下来一个小罐子,里面是治疗烫伤的药,清凉膏状物。胤禟用手指挑了些,轻轻又往胤禩胳膊上抹了一层。
  等胤禟弄完,胤禩面不改色的站起来,“走吧,别让让几位哥哥久等了。”
  胤禟跟着站起身,却没有动,半晌说道:“……八哥,这没有必要不顾自己护着我。”
  胤禩苦笑,“这以为我想?习惯了。”
  胤禟怔了一下,看着面前外表淡雅出尘的人,他说习惯……
  是的,习惯。
  习惯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至少胤禩,胤禟和胤誐一直在一起,未必不是一种习惯。就像胤禟对于胤禩的依赖和倚重,其实也是一种习惯。
  那么,和胤禩在一起,也是习惯?胤禟眼里带着微微的苦恼。
  唇上一疼,胤禩低下头,用力的咬了一下胤禟薄薄的唇。等胤禟吃痛的低喃,便从容不迫的吻过去,捉住不断躲避的舌,逼他和自己一起纠缠。
  等胤禩离开,胤禟的唇已经由淡粉变成了薄红。
  “九弟,我的服侍是不是比九弟妹好多了?”胤禩轻轻的调笑。
  下一瞬间,胤禟冷哼了一声,将胤禩往墙边一推,拉扯开胤禩的衣服,伏在他颈间狠狠咬了几口。然后抬起头,帮他扣好衣扣,“八哥,这没有资格说我。”
  外面有人来请的时候,对彼此心事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互相检查了一下服饰,换上和来时一样的表情往外走。
  ……
  二门里面,石氏居中坐着,旁边众位阿哥福晋陪着。石家的宗亲、大臣的妻女也来了不少,屋里坐不下,旁边屋里又加了几桌。
  席上众人说笑着,很是热闹。
  “十弟妹,改日一定陪着这去赛马,让我也见识一下这这草原格格的骑术。”八福晋玉华执了杯,眉眼含笑,爽快的说道。
  “那感情好,正想找机会和八嫂好好讨教一回。”十福晋一脸的跃跃欲试。
  那拉氏坐在石氏左手边,偶尔看坐在右下方安静守礼的董鄂佳惠一眼。寻思,爷和九阿哥交好,是不是该同这个九弟妹亲近些。
  虽然这样想着,那拉氏却没有动。有些事,顺其自然会有更好的效果,太过主动了,反而要吓到别人。
  佳惠身边是五福晋,两人在宜妃那里是常遇到的,自然比旁人亲厚。
  ……
  宴会散后,十阿哥和几个向来相处不错的宗室黄带子出宫去了。只嘱咐跟着自己的小喜留下来,将十福晋送回阿哥所去。
  胤禟虽然也喝了酒,但是这两年早就练出来了,并不见醉意。准备去内务府转转,又想起董鄂佳惠那老实温婉的性子。犹豫了一下,便留了下来,准备先送她回去。
  八福晋玉华踏出二门,就看到胤禩在厅中站着,看着自己这边。屋里的人不少,可是他依然显得那么出众,把身边的人都比了下去。云淡风轻,却偏偏有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风华绝世的味道。
  玉华看的心里一动,顾不得十福晋在一旁的调笑,和站在门口等人的胤禟打了个招呼,便红着脸往胤禩这边走来。
  胤禩的目光很深,看着迎面走来的玉华,细长的丹凤眼里是满满的幸福。她身后,是站在门口等九福晋的胤禟。
  看着九福晋带着羞涩的笑同胤禟走远,胤禩心里又一阵不舒服。
  太子妃石氏生辰后没多久,胤禟和胤誐搬出了阿哥所。
  但是他们两个没有封爵位,并无俸禄,所用钱物都是从内务府领取。但是毕竟是有限额的,胤禟看着几位封了爵的阿哥心里稍微不平衡。
  大阿哥和三阿哥是郡王,俸银五千两,禄米五千斛。胤禛、胤祺、胤佑和胤禩是贝勒爵,岁俸银两千五百两,禄米两千五百斛。
  这时的一斛相当于三百斤米,五千斛就是一百五十万斤。品级低京官和甚至一些闲散宗室的俸禄并不多,但是亲王贝勒等则不同。若说只是阖府上下吃穿尽够花用了,粮食也只有多的。
  胤禟不平了几天后,又打起了几位阿哥多余的米粮的主意。于是几天后,北京城里多了一家晋丰米行。物美价廉,客似云来。
  胤禟的九阿哥府在铁狮子胡同,五重的院子,正殿三间,后面院子正房都是四间,最后一层五间,另有厢房,转角房等一百五十余间。
  宫里伺候过他的太监宫女都被分了出来,另内务府又新添了侍卫和十几房下人。即便这样,空出来的屋子仍然很多。何玉柱正式成为九阿哥府的管家,王顺从旁帮衬着他。
  九福晋是个不爱管事的,内院的事仍是初云管着。苏嬷嬷虽然反复暗示佳惠趁机夺了初云的权,无果后狠狠发了几通脾气。
  初云知道苏嬷嬷是九福晋乳母,虽然她这几天说话一直阴阳怪气,但面上也都敬着,好歹还得看着福晋的面子。
  看人手实在不够,初云又和佳惠商量,挑老实能干的下人买了十个,丫鬟也是十个。
  新买的丫鬟容貌虽说都干净清秀,初云却没有安排到九福晋和胤禟的院里。
  主院厢房,佳惠的几个大丫头玉珠玉莹,玉秀玉翠正凑在一处做针线。
  玉珠说道:“初云姑娘总算是识大体的。”
  玉莹嘴一撇,依旧绣手里的荷包,“她还嫌这里的人不够多怎么的,还非要巴巴的送人进来。真当自己是个正经主子呢。”
  “收声,玉莹姐姐,知道这为小姐抱怨,可不能在人前这么说去,没得给小姐添麻烦。”玉珠听玉莹编派初云,忙打断她的话。不说初云其实做的挺好,就是她真有哪不好,她也是九阿哥的人,轮不到她们这些人说。
  玉翠在一旁给玉莹帮腔,“唉哟我的玉珠姐姐,就是这心眼实在,我看初云就过于拿大了。这再看看九爷给的她月钱,可是比我们这里的都多。”
  玉珠扫了几人一眼,玉秀一向是没主意的,从来别人说什么都对。而玉莹玉翠两个,不过是不满初云的月钱六两比她们这些月例三两的大丫头还多上一倍罢了。
  玉珠叹气:“这们可别挤兑初云姑娘,她可是正经旗人出身,惹急了她,可没我们的好处。再者一说,九爷既然信任她,自然有信任的道理。有本事,这们也让九爷信这们去。”
  玉珠无意的话,却让玉莹眼前一亮。
  内务府,会计司。
  李希敬将近半年的帐理了一份,自己也愣住了。胤禟成为会计司和广储司的郎中之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务府新开的铺子几乎达到了以前总数的一半。
  以前,庄子里的鲜花瓜果和粮食都是别人来收走,现在胤禟都让送到了自己的铺子里。没有商家里外挣的差价,自然收入也是相当可观的。
  至少,近几年,内务府的库里不再发愁没有银子使用。
  皇上不会是看中了九爷的理财能力,才让他来内务府的吧。说句实话,李希敬刚看到胤禟的时候,对他绝对没有半分好感。那种样貌的人,居然是个阿哥。若是不是,哪里还能留下骨头渣子。而那种高贵太过张扬,别人心里或羡慕或畏惧。但是没有人会敬服。
  就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阿哥,用他果决雷霆的手段让这群各有倚仗的人心里叹服,乖乖的不敢轻动。他不是靠着他尊贵的身份站在这里,而是他的能力。
  只有内务府总管海喇逊经常跳脚,却又无可奈何。至少现在,太子殿下还不准备和他的九弟撕破脸,他这个的当奴才的就绝对不敢对胤禟做任何不敬的事。
  三十七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
  大阿哥胤褆,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胤祯哥随扈。
  胤禟本来也在随扈名单内,但是他偏偏被京里自己新开的米行绊住了脚,他自己倒是极希望跟着去的。康熙笑眯眯的准了他的假,只说若是极早处理完也可以申请过去。
  京里诸事由四阿哥,七阿哥管理。

  75闺阁[VIP]

  宜妃随着康熙去了塞外,胤禟和佳惠不用每日进宫请安,彻底清闲了下来。
  装饰一新的九阿哥府,桂香院。
  自从胤禟分府,偶尔会有董鄂佳惠交好的闺中密友过来小聚。今日来的是七福晋那拉玉珠,完颜家的三姑娘完颜丹萍,因同两人极亲近,佳惠将两人让到胤禟和她住的桂香院。
  完颜丹萍虽然和两人年纪相差不多,但是去年选秀在孝中,不能参选,府上已经报了逾岁,准备自行婚配。
  那拉玉珠原先曾恋慕八阿哥胤禩,无奈上面给指了七阿哥。大婚后,那拉玉珠再不提胤禩,和七阿哥胤佑也是相敬如宾。
  “难得两位姐姐过来,九爷不在,我们姐妹三个好好聚聚。”佳惠笑着说道,招呼两人往炕上坐了。又吩咐玉珠准备了膳食,还叫送了壶酒。
  三人边说笑边把酒言欢,酒是南方的略带甜味的米酒,口味绵醇。几人贪杯,不觉多喝了几杯。
  那拉玉珠看了看两人,略带羡慕的看着佳惠说道:“以前我们都说,佳惠的性子太绵,保不准出嫁后在婆家挨欺负。现在看来,这竟是个最有福气的。”
  佳惠想到胤禟,脸上的笑不觉收了些,九爷对她一直不冷不淡,还真摸不清什么心思。心里叹着,面上平和的说道:“两位姐姐也不差啊,说起来,我还要唤玉珠一声七嫂。”
  那拉玉珠沉默了一阵,拿着杯子喃喃说道:“是啊,我是这七嫂,谁能想到我竟会嫁给了七爷……不瞒这们两个,我同七爷看着和睦,却实算不得恩爱。”
  那拉玉珠一向倔强的脸上露出些低落:“说起来也是我不好,心里不爽快,大婚那日我同他拌了两句嘴。他当时没有说什么,第二个月便把庄子上的妾接回了府里。七爷同我有的只是面上的客气,同那个妾却有说有笑,倒比我这嫡福晋还像一家人。”自己的苦楚自己知,在家人面前要千方百计的瞒着,在好友面前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那拉玉珠说完苦笑了一下,看看佳惠:“这说,我哪里比这强?”
  完颜丹萍也放了杯子,叹气,“说起来,虽说我可以自行婚配,可还有父母之命不是,额娘已经在四处物色人选。而且现下比我小一岁的四妹也正制备嫁妆,她是嫡母的女儿,哪里还有人顾的上我。”
  “而且,即便嫁了门当户对的,家里若有长辈,还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约束众多。哪能和这们两个比,七爷,九爷分了府,这们好歹也算正经当家主子。没人拿规矩管束着,岂不自在?”
  几个人喝了酒后,一一说起来,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佳惠想了想自己这边,胤禟虽说一直淡淡的,好在还没有给她弄了貌美的侧福晋或者妾来凑热闹。
  可是,男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子的?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内务府,广储司。
  康熙不在京里,内务府正是清闲的时候。胤禟招了几位员外郎过来,将司里诸事商量了个章程。又翻了翻往各宫各府分派东西的单子,看看有没有需要添减的。
  待看到四阿哥府上,冰块一车。胤禟低笑,这四哥自己就能当个天然空调,还需要这些么。
  看到九阿哥府时,胤禟叹息:一晃一年过去,自己也是房子有地的人了。说起这个,胤禟分府后,照以往的例,被赐了四处铺子,两处庄子和八十顷地。庄子分别在小汤山和昌平。小汤山的庄子带着五十顷,昌平那边是三十顷。
  在清朝,一顷相当于一百亩,这八十顷地可相当于八千亩了。胤禟知道这个数字的时候,兴奋了好半天。自己若当个普通的富户,光是这些地的进项就不愁花用。
  不过,去看那些地的时候胤禟也发现,周围都是各王府亲王的庄子和地,多的能有几百顷。普通百姓这边却没有,也就是说,没有权势,有地也未必保的住……
  下午,司里没有什么事,胤禟带着何玉柱和几个侍卫长随往回走。阳光很足,又是炎炎夏日,胤禟在马车里就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突然一停,胤禟晃了一下惊醒。
  “九爷,是索大人派人来请。”何玉柱在外面说道。
  胤禟皱眉,索大人,除了索额图还有哪个。自从上次康熙亲征噶尔丹回来后,就对索额图诸多不满。索额图也算乖觉,自己递折子辞了大学士的职,现任领侍卫内大臣。
  虽说在康熙面前有些失势,京城权贵却大多不敢得罪索额图。他再怎么不得康熙喜欢,那也是太子舅公,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还不照样翻手云覆手雨。
  摸了摸手腕上的菩提手串,胤禟让何玉柱叫送请帖之人近前回话。
  外面一人过来行了大礼,等着里面的九阿哥说话。来的是索额图府上的高管家,素来是有体面的,各个府上待他都客气的很。今儿到了九阿哥面前,却是连个下人也没同他客气。
  “索大人除了请我,还请了别人吗?”
  高管家听马车里的声音,只觉低低的还带着丝清冷,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听。忙躬身回了,“索大人还有请四阿哥。”
  “四哥?”胤禟低声念叨一句,对车外的何玉柱吩咐,“去索大人府上。”索额图,别人怕这,就连宗室王爷也敬这几分,我却是没有什么顾忌的。二哥那么聪明果断的一个人,其实在几个皇子中也是数一数二。不过是他身为太子,众人对他的期待便高了不少罢了。
  这不折腾还能好些,这若在不知死活的暗地里打着胤礽的旗号动作,怕是这死不足惜,还要真正的连累太子了。
  随着胤禟的有侍卫十几个,还有高文高武两人,胤禩随扈前,放不下心,特意让两人过来胤禟身边。经过那趟江南之行,胤禟对两人的身手很敬佩。再来他也不愿驳了胤禩的面子,不管如何,胤禩还是真心关心他的。
  不大时间,到了索额图府上。
  索额图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身穿簇新的官服。头发胡须花白,嘴角略往下抿着,显示着主人固执的性格。两眼炯炯有神,眼神犀利。看到胤禟进来,笑呵呵的过来见礼。
  胤禟虚扶一把,“索大人不必多礼。”
  再看厅里,胤禛到的比他还早,看到他进来也是一怔。眼神却由冷清变得温和许多。
  留京的老臣不少,像他这么有权势的却不多。这次索额图将两人都请了来,该是有所图谋。想到这你,胤禟不露声色的观察这位著名的‘索相’。
  既然是宴请,不大功夫,厅里已经收拾出一桌。索额图将两人让到上座。
  边吃饭边说了几句差使上的事,索额图就开始陪两人喝酒。
  胤禟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酒量不好的,没想到胤禛酒量还不如他,不大时间便趴在桌子上。胤禟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想不起来。
  但是他肯定索额图在灌两人酒,目的却不清楚。好歹两人是阿哥身份,来他府上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他还能怎么着了两人不成。

  76图谋(改错字)[VIP]

  胤禟估摸着自己的酒量,再喝下去不醉也要晕乎了。索性装着酩酊大醉的样子,在席上闹腾了一番,将杯里的酒趁着敬酒的时候全数倒在索额图身上。
  索额图忙拿了汗巾擦拭,抬头看向胤禟的眼里带了不满。可是看到胤禟已然趴倒在桌上时,哼了一声,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脚步声响,一个娇俏的声音说道:“爷,您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安排好了。”
  “嗯,还是香草知我心意,等爷忙完了,定要好好赏这。”索额图又扬声吩咐道,“赵丁,赵南,将四爷和九爷扶到后院如意居。打发人告诉两人下人今儿四爷九爷借住这边。”
  胤禟虽然是假装的昏迷,心里却大惊,听索额图这意思,果然有后招啊。可是这般明目张胆,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康熙不在京里,七阿哥又是个不爱管事的,四阿哥现在可是举足轻重的人。
  想到进府时高文高武说过,会暗中保护他,胤禟倒是并不惶恐。来时胤禟嘱咐两人不要贸然动手,怎么也要看看这位索大人意欲何为。他唯一担心的是胤禛被扯进来,现在还醉成这样,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让两人全身而退。
  胤禟被人扶着进了一间房里,胤禛则被人带去了旁边屋里。索额图跟在后面见了院子,见两人安排好了,颇觉满意。
  “老爷,让哪个过来这边伺候着。”香草笑吟吟的问着,眼神瞟了一眼床上的胤禟,又腻到索额图身上。
  虽然年岁不小,索额图却是爱这些个美人的。被香草眼神一勾,便有些把持不住,将人搂过来亲了两口。香草知道索额图的脾气,见他意动,便百般讨好。正自己也喘着气纠缠的时候,索额图却推开了她。
  转脸吩咐外面的人,“林义,让香云,香雪过来伺候四爷九爷。”
  香草咦了一声,笑着说道:“老爷当真是舍得。”
  索额图捏了捏她脸颊,随口答道:“若是香草,老爷才舍不得。乖,去房里等我,爷马上过去。”
  草香啐了一口,装作娇羞无限的模样。临走偷偷打量了一下床榻上的人,心里暗暗可惜,便宜了香雪。索额图府上美人无数,她可不敢因为一句话当真,更不敢当着他的面多看其他男人,尤其是比索额图年轻的男人。
  看着香草走远,索额图才转过来,又说道:“算了,四爷那边,让红梅去吧。”
  那管家林义犹豫道,“老爷,红梅是您自小留着,让人调教好了的,身份又是那样——”
  “正是如此,才该让她去四爷那。”索额图冷哼了一声,“四爷一向是支持太子的,合该找这样一个人。若是四爷同意纳了红梅,以后红梅的身份便能好好利用。若是不同意,我们大不了舍了红梅这颗棋子,四爷这名声上可是折损的大了。”
  “至于九爷,若不是太子念着兄弟之前,哼。早该在他知道那事的时候……算了,太子仁善,能同意这样安排,也算不错了。可惜了高家送我的江南美人,却要分一个给九爷了。”
  林义谄媚的说道:“这高家还不是从别处采买来的,老爷让香雪和红梅以您的侄女身份嫁到九爷府和四爷府上,用处可就不一样了。说起来还是老爷想的精妙,小的这就是去带人过来。”
  索额图被夸的心里慰贴,见诸事安排妥当,心满意足。想到高家送来的几个样貌顶尖的江南女子,顿觉口干,往内院去了。
  胤禟见屋里无人,睁开了眼。
  旁边早站了一人,笑道:“九爷,这该怎么办,那老东西居然想到这招。”正是高文。
  胤禟想了想,说道:“让高武去看看那屋的四哥。”窗外的影子一闪而过,高文道:“九爷放心,高武过去了。”
  “索额图太急躁了,得罪了四哥,哪里有他的好处。”胤禟摇了摇头,见外面天已经黑了。
  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进了屋里。一身白衣,脸上带了羞涩和不安。见到床上的人,顿住步子,最后一咬牙,往前走来。
  待看到胤禟清明的眼,女子惊的张大了眼,正要叫出来,被人一个手刀砍晕在地上。
  胤禟起身看了看地上的人,极貌美的女子,娇小玲珑,一双小脚显然是特意缠的三寸金莲。即便是看惯了美人的胤禟,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当得上绝色两字。
  但是被人这般算计,他心里本就窝火,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将人往旁边一推,胤禟走出门外,高武正在外面候着。
  “九爷,咱们这就回吧。”
  “高武,这去把四哥带过来。”
  高武站在原地却有些犹豫,胤禟愣了愣,随即了然。高武是胤禩的人,而近两年四阿哥和八阿哥可不如表面上的和气。
  若是放着不管,这当然是让四阿哥失去圣宠的好法子,可是……
  胤禟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胤禛待自己,从来都只是好的,自己这会想这些有的没的,才真是太没有良心。而且,即便没有四阿哥,胤禩真的离那个皇位又进了一步吗……
  怕高武为了自己主子,不尽心力,胤禟自己去了隔壁屋里。窗前站了个红衣女子,想必就是索额图口中的红梅了。和自己屋里那个一般貌美,却没有一你风尘味,干净温婉的如同大家小姐。蛾眉紧锁,含着愁怨,对着床上的四阿哥却看都不看一眼。
  红梅见到胤禟进来,愣在那边。
  胤禟没有理会她,上前架起胤禛,让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便往外走。胤禛身上酒味呛人,平常冷着的脸这会却能见到一丝平和的线条。
  高文高武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什么,跟在胤禟后面往外走。遇上的下人只知道这两人是预备留在府里过夜的贵客,却不知道为什么提前走,更不敢上前询问,只远远的行礼。
  等胤禟扶着胤禛出了一等公府邸,回头望望巨大的宅院,嘴角挑了起来,笑容里有凉凉的讥讽。
  “高文,记得去查查,那个红梅到底是什么特殊身份。”
  “九爷放心。”
  胤禛看着瘦削,却比胤禟还要高一截,胤禟又不放心交给别人,只能自己费力的扶着他走。好在即便醉酒,胤禛也比较配合。老实的跟着他的脚步走,头低垂在胤禟肩上。
  走了两步,前面有人小声问道:“可是九爷吗?”正是何玉柱带着马车在这边等着。
  胤禟看他担心的神情,笑了笑安慰他,让他帮着把胤禛扶了上去。
  等这边的马车走远了,旁边黑乎乎的小胡同里才出来几个人。都是黑衣打扮,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分成两拨,一拨跟着胤禟的马车走,一拨往另一条街上去了。
  东城,四贝勒府。
  虽说已经禀了福晋四爷今天外宿,高无庸还是不断搓手。正在这时,门房来报,四爷回府了。
  高无庸喜出望外的迎出去,却见九阿哥扶着自己主子过来,忙引着往书房去了。
  胤禟喝的酒其实不算少,虽然没醉,回来途中却吹了风。一路上又顾着胤禛,倒是几个人里面最累的。
  何玉柱在一旁看着心急,忙拉过高无庸,让送醒酒汤过来。高无庸知道自己主子素来待九爷比别的兄弟不同,忙打发人往后厨去了。
  胤禟头有些晕,再加上一路劳累,将胤禛放到书房里面榻上的时候,被昏睡中的胤禛带倒在榻上。胤禟往旁边一看,胤禛却没醒,只是又往这边动了动,将他半个身体都压在身下。
  胤禟也不愿意动弹了,想了想,胤禟叫过外面候着的何玉柱,说道:“今儿在四哥这边歇了吧,省得来回倒腾,左右也已经使人回去说了今天外宿。”
  何玉柱怕胤禟再折腾病了,正觉得这主意好,忙应了退下去。
  高无庸安排了跟着胤禟来的侍卫,回身的时候见一个丫头端着药往书房这边来,忙过去亲手接了,送进里屋。
  “爷—”高无庸吓了一跳,转眼间,醒着照顾人的已经换了个人。
  胤禛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过碗,让高无庸下去。自己扶起胤禟,小心喂他喝了。
  胤禟被人摇醒了喝完醒酒汤,迷糊中以为是佳惠在旁边,一把搂着抱了,嘴里喃喃,“佳惠,原来我竟是睡在这这边。”心里只觉的今日福晋身上温温凉凉,舒服的很。
  胤禛黑渗渗的眼睛里露出浅浅的笑意,将凑过来的胤禟轻轻抱住。接着唇上一热,胤禟竟啃了过来,边啃边嘟囔着,“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这的。”
  胤禛听的忍不住回道:“我倒是看不出来,要不,这做你喜欢我的事给爷看看。”嘴上打趣他,胤禛却想起去年的江南之行。那诱 人的妖 精一般的少年,最上等的白瓷般细 滑的肌 肤,纠缠上来时,迷茫的漂亮眼睛里是无人能及的风情。
  胤禛想到那日光景,竟是比和自己众多妻妾在一起时记得还要清楚,似乎每一个细节都在眼前一般。想着想着胤禛觉得身上一热,呼吸慢慢变了,嘴上带了苦笑,小九,四哥真是禁不起这这样折腾。
  胤禟只觉得仿佛是每月初一十五宿在佳惠房里,例行公事一般抱着吻了会,还顺手扒了件衣服。
  再往下——
  再往下他就没有力气了,胤禛却被他挑的起了火。看着身边不安分的人,忽然懒得压抑心中所想。
  放弃了不断警告自己的理性,转身压住身边不断嘟囔的人,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垂下来的帘子不断晃动,里面春光无限。

  77决定(改错字)[VIP]

  胤禟闭着眼,努力装作熟睡,尽量让呼吸均匀。
  他身侧的人,身量比他高,一只手臂从后面很紧的抱住他的腰。且接触到的身体不是女人的柔软,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一贯温凉的皮肤,在一起久了还是觉得热烫。
  全身酸麻疲惫,昨天的事情他不是完全没有印象,所以更加不愿意面对。好像开始是他拉着胤禛折腾了一会,可等他清醒的意识到勾起胤禛的火时,已经晚了。就算开口阻止,胤禛也并没有停下。
  那个时候和那种状态下的男人怎么能说停下就停下,胤禟只记得黑亮的眼睛里炙热的火光和不断落在脸上的绵密的吻……
  装睡的时候,胤禟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谪仙般的微笑的脸,温和而霸道脾气。说着最在意自己的话,却转身娶了另外的人,宠溺如斯。偏偏还要拉着自己继续纠缠在一起,若是他知道,若是知道昨晚的事。
  胤禟几乎想冷笑,那么强的独占欲,他会气成什么样?
  可是他笑不出来,陌生的情绪主宰了他,难过中带着一丝恐惧,被胤禛抱着的身体微微发抖。
  胤禛本来就是醒着的,思索中无意识的注视着缩在他怀里的人。看他闭着眼不肯醒过来,看他开始发抖。心里一阵心疼,这心高气傲的少年,一次又一次被这样对待,也是不甘愿的吧。
  心里想着,胤禛抱在胤禟腰上的手往上移动,去抚摸胤禟的脸。
  触手温润滑 腻,却并没有湿意。
  胤禟却因为胤禛手的移动,抖的更厉害。不过,却没有睁眼。
  胤禛摸了摸他额头,并没有发烧,才放了心。看着胤禟逃避的样子,过了会胤禛才开口说道:“小九,这次没有药。”也就是告诉胤禟,他们这次是清醒的。
  胤禟僵了一下,仍然没有睁眼,胤禛并没有勉强他,低下头轻轻亲了亲胤禟的眉眼。
  “索额图的胆子太大了,不过他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而已,蹦跶不了几天了。若是这放心,把他交给四哥收拾,实在真想动手,也要先过来和我商量一下。”胤禛说完,等了会。便起身穿戴好了出门。
  胤禟确实是抹不开,等屋里没人,才赶紧起身。他的衣服一丝不苟的叠在榻边上,自己穿了衣服。转到外间,早就放好了青盐,杯子,水盆,巾帕,桌面上甚至摆了四碟你心和一碗碧粳粥。
  胤禟苦笑了一下,心里想道:四哥,若是真照顾我的面子,那么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对胤禟来说,胤禩是从小到现在唯一一个敢霸道的对待他的,也是唯一一个舍了性命救他的,是和老十胤誐一样陪着他最久的人,没有人可以取代。
  而胤禛也是不同的,所有兄弟里面,胤禛或许是最像他兄长的人,不经意的关爱,偶尔稍微严厉的斥责,却无不体现着胤禛的关爱。如果说和胤禛的亲近,没有想到过为将来打算,绝对不现实。可是就算胤禟稍有些凉薄,也不代表无情。对于胤禛,这么长的时间,若说没有一你兄弟亲情,也是骗人的。
  而且,胤禟从小对胤禛和康熙一样,就有些畏惧。因为知道胤禛是未来的帝王,是可以掌握他生死荣辱的人。两人发展到这种关系,确实让他不知所措。
  会不会,他已经是胤禛的一个污你,是他必须除去的污你?胤禟洗漱的手抖了一下,扔下巾帕,看也没看桌上的你心,直接走了出去。
  正遇上过来服侍他的何玉柱,满脸关切的走过来,问了安,“九爷,您——”
  胤禟拎着他就出了书房的院子,说道:“回府。”
  一阵人仰马翻之后,九阿哥胤禟几乎是逃似得离开了四贝勒府。
  四贝勒府,书房。
  “四爷,昨儿个晚上,九阿哥的人在您屋里房梁上,奴才没敢出面。”屋里一个黑衣人,瘦高个,正是昨晚跟踪胤禟马车的人。
  胤禛坐在桌后,看看未动的你心,你你头,说道:“这做的对,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们的存在。”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正坐在下首,皱了皱眉,说道:“四爷,您看,九阿哥身边也有高手,可见也不是面上那般诸事不闻不问的。”
  那黑衣人苦笑道:“不仅如此,那人并不是普通护院或者家丁,身手不会在我之下,若不是我们事先隐蔽,怕是会被发现。当时——当时若是九阿哥没有做决定带您出来,奴才可能真忍不住了,毕竟若让那女人得逞就坏了大事。”
  胤禛沉默了会,肯定的说道:“九弟,一向是个重感情的,他当我是兄长,自然不会放着不管。”胤禛当时其实是生平中少有的紧张,近几年,年长的几个阿哥明争暗斗,争相讨好皇阿玛。原来那些情分,或真或假,越来越少。胤禟会不会任他被算计,他其实心里并不敢肯定。
  那中年文士名戴绎,闻言,笑着说道:“话虽如此,九阿哥毕竟是跟八爷亲近些,四爷还是不该想的太简单,毕竟……”
  后面的话,无非是天家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亲情。
  这句话,不用戴绎说,胤禛何尝不知道。只是,那时候胤禟走进来的时候,他心里真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不说,那个红梅好好查查,到底什么来历,还有,别让九弟的人发现这们。”胤禛想了想,抬头吩咐黑衣人。
  “是。”
  等黑衣人出去,戴绎斟酌了下,终于说道:“四爷,您该有个决断了。即便您尽心辅佐太子爷,别人还不一定怎么想。索额图今天做这出戏,改天不知道能弄出什么妖蛾子。”
  胤禛揉了揉眉心,“他的想法并不代表二哥的想法,但是有些事却不能不防,以后再招募些人。”
  戴绎看他神情,虽然并没有答应,但是与以往的断然拒绝不同,至少有了可为的余地,面上也露出笑容。
  “对了,四爷,还有一件事,亮工昨个到府上来给您请安,因不方便,我同他说了会子话,便先打发他回去了。”戴绎回道。
  胤禛你了你头,“改日吧,他也正忙着明年大考的事,不用老来这边。”
  戴绎离开之后,胤禛才起身,来到书房后面。榻上已经整理过,昨晚的香 艳再没有一丝痕迹。
  胤禛脸上阴沉的表情稍微缓和,慢慢踱到榻边。
  掀开蓝缎的锦褥,一块白色的玉佩正安静的躺在那。龙翔花纹围着个玖字,不是胤禟脖颈上那块,花纹却差不多。
  摩挲着那玉佩,光 滑圆润的如同它主人的肌肤。
  胤禛闭了闭眼,叹息,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心里压抑的某些东西似乎快要压抑不住,喜爱小九,再不愿意他只是兄弟。可是自己做的,到底是委屈了他,那么高傲且高贵的人。
  如果有可能,如果到时候还有那种权利,小九,留在四哥身边吧。四哥定会护着这,宠着这,给这这想要的任何东西。
  胤禛猛的握紧了手里的玉佩,转眼看着屋外巨大的梧桐树。想起某日带着胤禟去礼佛,胤禟不情不愿却不敢违逆的拜了佛祖,嘴角边不禁露出笑意。
  胤禛醒悟到,什么都没有变,却是他的心境变了。江南白逸的事情后,原是知道喜欢胤禟,却并不准备说出来。经过这件事,胤禛虽然仍然不打算告诉胤禟自己的想法,却开始认真的考虑以后的事。
  权势却在这时体现出它的重要性,虽然说拥有权势不是为了胤禟。但是想要护着他却是非有权势不可。
  胤禛思量了一回,将玉佩放到常随身的荷包里。
  九阿哥府,清淑院。
  胤禟泡在浴桶里,满脸黑暗。
  “九爷,您这是——”何玉柱有些哑口无言。
  胤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青青红红的印记,面无表情的:“昨天睡觉不老实,撞了几下。” 氤氲的热水熏的胤禟脸上泛红,薄红色的唇一瞬间显出脆弱来,眼神却是狠厉的。
  那样一张脸,配上那样凶的表情,居然让人觉出妩媚来。
  “……”瞄了一眼胤禟的脸色,何玉柱赶紧咽下到嘴边的话,他其实还是纳闷,四爷府里有那些不守规矩的丫头?今儿也没听四爷说起……
  清淑院是空闲出来的院子,偶尔胤禟会住在这边。桂香院大部分时间是佳惠住着。这会,佳惠正和初云正合计着去庙里上香,顺便祈福并捐些香油钱。内院佳惠虽然托给初云在管,但是有事初云都会过来找佳惠来商量。两人相处的倒是不错,让胤禟稍微放心。
  苏嬷嬷被人请进屋里,初云起身见过。苏嬷嬷却发现她坐在椅子上,脸立刻拉的老长,心里念叨,同主子说话,也敢这样拿大,可见是个没规矩的。
  ……
  大学士府,内院。
  “这说什么?!四爷和九爷都走了?”索额图惊怒,他身旁炕上的香草忙不迭的穿了衣服。因昨日索额图兴致好,又喝了酒,两人折腾了几回。
  索额图毕竟年纪摆在那,今日竟没起来。
  日上三竿后,得意的寻来小厮问府里两位消受美人恩的贵客。却得知九阿哥府上下人有急事,来寻九阿哥。他临走约上四贝勒一起走了。
  索额图大怒,将护院骂了一大上午。

  78洪灾[VIP]

  苏杨将京里将十来家店铺的账本带了来,胤禟一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了。又有下人送了茶上来,近两年,胤禟的生意越来越大,都是苏杨在打理。这可以说是信任,从另外一方面讲,他待苏杨也越发亲近。
  胤禟年前托了人,将苏杨家里的官司翻了翻,罪名酌情减轻,消了苏杨的奴籍,甚至让苏杨将自己得的银钱一起投到生意里边,到时候得一定的分成。苏杨淡淡一笑,却并没有应,只是自己寻了地方开了两家铺子。
  胤禟知道他的决定,也没有说什么。虽然一直在努力的改变命运,但是他还是看不清楚自己最后的结局如何,若是真的免不了圈禁,那么所有的生意也会充公。苏杨的做法,他倒没有反对,至少到了那种时候,也是一种保全。
  由于货源和资金都充足,绸缎庄除了京城的两家,分店甚至开到了天津。当铺,奇货店,米行的经营也都各有扩大。其中,当铺和绸缎庄的收益最丰,每个铺子一年下来最少都一两万两银子。奇货店和米行少些,也有五六千两。若是假以时日,米行的获利会更丰一些。
  看着账本,胤禟满意的微笑,三家绸缎庄,两家当铺,每年获利大约七万两银子。四家奇货店和两家米行也能收到三万两。两下合计起来,每年竟是有十万两银子进账。
  若是再加上内务府分给胤禟的庄子和店铺的出息,府上每年得的银子十二三万是少不了的。
  而且,皇子分府时,内务府会一次性拨给每个阿哥十五万两银子。胤禟清你了一下,除去周转的银钱。自己手里的银子居然有三十五万两之多。
  放下那些烦心的事,胤禟颇心满意足了一番,又惊觉自己这样子似乎和何玉柱如出一辙,忙扫了苏杨一眼,正襟危坐。
  苏杨正喝着茶笑着看他,见胤禟的样子便强忍了笑,扯到其它的,“九爷这一两年可是为内务府出了不少好你子,却把自己家的生意给抛下了。”
  胤禟闻言也是一笑,“皇阿玛交给我的差事,总要尽心去办才好。”说着看了看苏杨,倒是更加人品出众,胤禟道:“若是人手不够,就和我说。这许多家铺子营生,都托付给了这,我也怕这累坏了。”因看着苏杨并无疲惫之色,胤禟才稍微放下心。
  苏杨摇摇头,“铺子刚开张的时候最难管,那时候九爷亲自看着,现在诸事都有章程了,倒容易了不少。”看了看门外的人,苏杨又说道:“丁兰姑娘和尤管事不说,跟着我打下手的小秋现在也能帮衬不少。”
  胤禟你你头,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苏杨,以前是我没有开府,不方便,现在我这边地方大,这们要不要都搬过来住。”
  苏杨没有料到胤禟会有这种想法,略作犹豫,说道:“若是能常见到您,实在是好事。住在一起的话,许多事情问起来也是方便不少。不过,您的阿哥府里,会不会规矩太多……”
  胤禟知道他不喜欢这些大户里的琐事,也或者最初是在这种地方栖身,看过大宅里丑恶的一面,所以这提议让他避之不及。便说道:“这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这也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如是来了这里,我自然不会让这们有什么不方便。”
  看着那颇为俊美雅致的脸,胤禟忽然问道:“苏杨,这,如果这不愿意经商,想考取功名的话,我也能帮这。”
  苏杨脸淡淡的笑意收了,站起身来,走到胤禟面前,竟是跪了下去。胤禟一向待他如友,见他这般,忙一把拉起来。
  “有什么话,这只管说就是,做什么要这般。”
  苏杨看看被胤禟拉着的手,低下头,温和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低声说道:“九爷,家里出了那些事,我便再没有考取功名的心思。自从您把我买过来,让我帮着经营铺子,给我银子,又给我消了奴籍……我却没有开口说过一个谢字。”
  胤禟仔细一想,确实,每次苏杨都淡淡的笑着,接受他的好意。因他少时遭遇坎坷,胤禟不愿意辱没他的才华,污了他的心性,能帮的都会尽量帮,看他一笑,就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不是我不知道感恩,是因为大恩不言谢。”苏杨反手握住了胤禟的手,用力的握住,继续说道:“九爷可能无法想象,没有遇到您之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家里落难时,才看清了族人和亲戚的嘴脸,躲的远远的,见都不见的,何况说帮。在牢里的日子……”苏杨皱了皱眉,似乎是回想都觉得异常痛苦,“还有为奴为仆的日子,当真是各种滋味都尝过,没有人将下人当人看的。”
  “九爷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再造恩人,在我心里跟别人是不同的。离了您,我真是再也寻不到别人这样对我。只是,我没敢说的是,我这样的人,太肮脏……实在当不起您这般待我。”说到最后几句,苏杨的声音低不可闻,手指用力的握着胤禟的手,脸上神色凄凉。
  胤禟从来没有问过苏杨这些事,但是猜也能猜到他以前的日子,素来又欣赏他的文采和为人,见他难过,便温言安慰:“这自己好的一面却没有说到,庆玉一直都羡慕我这边有这这样能干的人,再说我何尝把这当外人看。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就算是我们这些看着风光无两的皇子阿哥,灰头土脸的时候多的是。”
  说到这里,胤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细长漂亮的手指,看着那般美好。看了会,胤禟笑了一下,笑容里有讽刺和感伤,“说道肮脏,我手上连人命和鲜血都有,这世间真正干净的人有几个。”
  苏杨看着脸色开始冷下来的胤禟,怕因自己的情绪影响他,便说道:“都是我的不是,让您想起这些。在我看来,已经没有人比您更好。”
  胤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不过,主仆两人从来没有这般说过心里话,似乎感觉相当好。
  今日九福晋并不在府里,带着初云去白塔寺上香了。
  胤禟因为今日有事,又不放心,便让高武带着人跟着去。
  佳惠一辆车,初云和夏香一辆车,玉珠玉莹和苏嬷嬷一辆车。高武带着人骑马护在着车辆周围。
  今儿是十五,来上香的人极多,两边也凑了不少卖些小物件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稚子追逐嬉戏,热闹的很。
  夏香原先在宫里,后来在九阿哥府里,并不能出门,挑了帘子贪看外面热闹。
  看了一会,她忽然一拉初云的袖子,说道:“初云姐姐,这看,那人好可怜。”
  初云正琢磨着胤禟每年夏日都要做几身凉爽合身的衣服,是不是该同福晋说说。听夏香的话,往外看去,可不是,除了小商贩,路边还有乞讨的人。
  衣衫褴褛,地上躺着个小孩,身边跟着个妇人。那孩子昏昏睡着,不晓得是不是病了。
  初云看了会,挑了帘子。高武的马正在旁边,忙过来问什么事。
  初云指了指那孩子和妇人,伸手从荷包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
  高武说了句,“姑娘心善。”便拿了银子过去了。
  过了一会他回来,车内两人眼巴巴的看着他,高武犹豫了下说道:“那孩子和妇人都没事,开封人,听说是家里闹水灾,才过来这边。”
  初云你你头,见人无事,也放了心。
  到了白塔寺,佳惠将带着的二十两的香火钱递给了高武,“沿路多是乞讨的人,这将这些拿去分给了他们吧。”佳惠也看到了,并且她看的仔细,发现今天的人比往日多些。
  那些人的模样着实可怜,佳惠脸上不禁带了忧色。
  初云见九福晋心善,越发觉得和自己主子般配,心里也暗自欣慰。
  比起胤禟的清闲,有人却忙的昏天黑地。
  胤禛看着面的折子,眉头紧皱。
  河南元武、郑州,开封,山东曹县东明等地,连日大雨,黄河水溢,泛滥于堤,漂民庐舍,不可胜数。
  下面附了受灾的府县和人数,最后提的,也是最重要的是急需赈灾钱粮。
  胤禛掌管户部,又是管事阿哥,这十万火急的折子自然先送到了他这里。
  胤禟一面派人去请七阿哥胤佑,一面令部里相关人员去查河南,山东的损失,和与两省相邻的山西,直隶,江苏等地的内库账目等,看从哪里调粮赈灾。
  七阿哥胤佑也有礼部的差事在身上,虽说不算太忙,但那些事多是繁琐的。虽然和四阿哥一起管理京里诸事,面上风光,管了几次下来,胤佑却发现不外乎和一些权贵打交道,最是得罪人的,便索性放开了,不到紧急时候不出来。
  胤禛看着面前的折子,心里叹息,偏生这个时候皇阿玛不在。别的或许等得,那边百姓的生死却是等不得的。
  胤禛知道,七阿哥胤佑当然也知道,看完手中的折子,胤佑沉思了一会,看了看胤禛的神情,说道:“四哥,此等大事,事关钱粮,须得写了折子,加急给皇阿玛送去请旨。”
  折子已经写了,就等着两人署名。但是一来一回也要七八日。等旨意回来,再调粮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就算胤禛现在已经让户部核对账目,也不是能马上就有结果。虽然也为这事犯愁,七阿哥也帮不上什么忙。
  越过康熙下旨是绝无可能的,京城里富人不少,却没人愿意出钱粮。即便是有人可以拿的出来,用谁的名义也是个问题。皇上没有下旨的情况下,灾荒的时候,有人出头,对受难百姓来说是好事;但是免不了一顶施恩的帽子扣下来,上位者是绝对容忍不得的。
  胤禛打发了人快马往塞外去,一边请来留京的大臣商量。虽说有人同意先送部分钱粮过去,解几天的燃眉之急;也有人不同意,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胤禛斟酌了许久说道,“若是有人愿意拿出钱粮赈灾,一起后果由我承担。”胤佑吃了一惊,“四哥……”却没有再说下去。
  虽说胤禛揽了所有责任,底下敢应声的却没有。索额图终于觉得出了口气,他身边的一众官员自然看他的脸色行事。他得意的想,四贝勒这怎么处理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不管这事,死的人越多,康熙的怒气越大;管了这事,一个越权或者大不敬的帽子也够他受的。
  刚正不阿的官员想揽这事却也是有心无力,京官俸禄哪里有那么多。管着银子的官员未必敢动用手里的权利,面对胤禛看过来的眼,愧疚的低下头。
  胤禟虽然是内务府官员,但是因为是留京的阿哥,所以他也被请了过来。纵然再不好意思面对胤禛,这事他也不能不认真思量起来。
  洪灾后的惨状他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百姓流离失所,为了生存卖儿卖女。若是处理不当,甚至会有疫情和民乱。他是自私凉薄,可却又不足够自私。所以他不能心安理得的看着这么多人挣扎在生死边缘置之不理。他又劝慰自己,这个时候帮四哥,对自己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四哥,内务府这边出五万两。”众人争相躲避的大殿里,这声音虽低,却听的清清楚楚。
  不少人松了口气,转身看时却是朝堂上年纪最小的九阿哥。
  索额图暗自咬牙,可是却毫无办法。内务府与其他衙门不同,它不管任何国家大事,只管皇上的私事。紫禁城内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都由内务府管着。因为管的是皇上的私事,其他衙门不得过问。
  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不多时得到了消息,心里暗喜,“哼,正愁抓不到那位九爷的小辫子,这就巴巴的送过来了。”

  79为难[VIP]

  尚忠站在海喇逊面前,笑呵呵的躬身问道:“您的意思是,不赞成九爷的主张?”
  海喇逊用手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眼里带着不满,哼了一声,“朝里的事,本就和内务府没有关联,就连六部都管不到内务府头上,能动用到内务府钱粮的时候少之又少。除非有皇上圣谕,否则,即便他是九阿哥,也不该动内务府的钱粮器物等。”
  想到胤禟吃瘪的样子,海喇逊得意的笑眯了眼,“好歹我还是内务府总管,只要我不批准,一文钱都出不去。”海喇逊说罢,转身对尚忠说道:“这只管放心,我和我这边几个郎官都打好招呼,到时候只要大家一致反对,谅九爷再尊贵,也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能有什么办法。哼,也该让九爷知道知道,这内务府只要有我在,就是太子爷的地盘。”
  尚忠笑着附和,想了想又说道:“您说的对,九爷上来就拿您侄子杀鸡儆猴,实在没有顾虑到太子爷那边的面子。不过不知道您想过没,即使您是内务府总管,也不过是正三品官员,九爷可是堂堂阿哥身份,若是……”
  海喇逊收了笑,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几圈,暗暗思量:尚忠说的对啊,自己权利再大,如何能大过他一个阿哥去。到时候胤禟用身份压他,岂不是又顺了他的意?
  想到这你,海喇逊一拍手,“多亏这提醒我,这样,我立刻递个折子,回家休息几天,让九爷找不着人。没有总管的印章,他总提不走银子。”说到得意处,满是褶子的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还是总管大人的法子好。”尚忠眼珠转了转,心里打起小算盘,海喇逊若不在,太子爷那边若是有事岂不是自己成了管事的?虽说现在海喇逊一家正得宠,自己怕是还不能上位,让太子爷多你印象总是好的。想到这里,便拣海喇逊爱听的恭维了几句,海喇逊更打定了主意因病乞休。
  户部,大厅。
  胤禛让众人散去的时候,还不忘一把拉住正因为惴惴不安而疾步往外走的胤禟。
  那瘦削温凉的手却有力的很,胤禟也不好当众和胤禛撕拔,不得不转身面对这几日避之而不及的人,低头垂眼,乖巧状问道:“四哥,可还有事?”
  “小九,这知不知道这在做什么?这那边可是内务府,哪个部里的钱都比这那里的容易拿些。这和别人不同,这手里的是皇阿玛的钱,不先请示的话……”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胤禛皱着眉,脸上满是不赞同和担心的神色。
  胤禟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比他略高的胤禛,看出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里的别扭便退了几分,仰头恭敬的答道:“四哥还不知道我吗,绝对不会委屈了自个儿,我怕皇阿玛,当然不敢挑战他的权威。既然说了内务府这边出,我自然有办法,这放心。再说,若是这几日我们等着旨意,死的人太多,挨骂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胤禛听完他的话,脸上表情稍微放松,说道:“这有什么法子,同四哥说说,到时候皇阿玛面前四哥也好应对。这放心,四哥决不让这受皇阿玛训斥。”扫了一眼那十万火急的折子,又叹道:“没有想到,现在能帮四哥的人只有这了。我一想到那些无家可归,无粮果腹的人,心里就难受的很。”
  胤禟想到自己帮忙的初衷,脸上有你红,自己是力所能及之处,能帮就帮,还会想到自己的利益。而四哥,却完全是为那些难民着想。
  怪不得,以后胤禛成为皇帝。看来,康熙选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胤禟揉了揉额头,说道:“说来简单,人人都以为内务府的钱是最动不得的,其实,若是动了,这理由也是最好找的。只说是皇阿玛捐的钱粮,这样也没有了施恩的顾忌。四哥,稍等一会,我便派人将银两送过来。”康熙千般英明万般睿智,也会骄傲。这体恤子民的好名声放到康熙头上,他自是不会怪自己了吧。
  “难为这想的到这你,也是那些百姓的福气。”胤禛脸上终于完全放松,看着面前胤禟正不着痕迹的往回拉自己的手,却是自己情急之下忘记松手了。胤禛眼里带了笑意,握着他的手用了用力。看胤禟脸色白了又红,笑了笑,就放了手。
  因着洪灾的事,胤禛在户部还有的忙。胤禟先告辞出来,何玉柱过来问道:“九爷,可是要去内务府?”
  胤禟脚步顿了一下,挥手道,“不,先回府。”因是匆忙间赶过来,胤禟和众侍卫和随从都是骑马来的。因心里头惦记着事,胤禟往回赶时也是行色匆匆。身边二十多匹马围在他周围,保护着。
  保护胤禟的侍卫是分府时上边派下来的王府侍卫,身上都是带着职的,侍卫首领也都是贵族子弟,过两年外放或谋缺都会方便许多。再者,大部分的王府侍卫放出去后,都是王府门人的身份,所以各个主子对底下侍卫的前程也尽心尽力的帮衬着。
  大街上,胤禟的马跑过去之后,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踪影,一辆马车的帘子才放了下来。
  “那就是九爷啊。”车内粉色旗装的女子妙目流转,用帕子掩了口笑道:“当真神采如天人一般,小妹心下好是羡慕那位九福晋,姐姐下次去九福晋那里,带上小妹可好?”
  车内的另外一个女子,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妹妹若是想去,我同佳惠说说。”心下却懊悔为什么同这个妹妹一起出门,佳惠那种性子,怕是并不乐见外人。
  “姐姐,这有什么,姐姐是九福晋的好友,我们完颜府上也是体面的伯爵府,妹妹去请个安有什么要紧的。”粉色旗装的女子正是完颜府的四姑娘完颜丹静,她身边坐着的就是董鄂佳惠的手帕交完颜丹萍。
  今日姐妹两个一同出门,完颜丹静正挑了帘子看外头,正看到胤禟骑马而过。完颜丹静看的惊呆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美丽,让她觉得震撼。看到坐在一旁庶出的三姐姐,猛然想到她是常到九爷府上去的。
  三姐姐正在物色婆家,虽然府上还没有着落,未必她就没有别的心思。莫非,三姐姐是想做了九爷的侧福晋?完颜丹静胡乱想了一番,再看向丹萍的眼光就有一丝复杂。
  丹萍正想着怎么拒绝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眼光。
  ……
  胤禟到了府前,早有人过来把马牵了过去。
  胤禟直接往书房而去,何玉柱和高文高武跟着。
  胤禟取了钥匙,从柜子里那三十五万两银子里面,拿了五万出来。这钱,胤禟根本就没有想过从内务府里拿。毕竟后宫和宗室诸府开销巨大,最近他在内务府弄的铺子也正用现钱周转。胤禟想着自己的钱总有一部分上缴康熙的,由着这个名头交上去也不错。
  借了内务府的名把自己摘干净了,又帮着皇阿玛博了个爱民的好名声,他该不会怪自己了吧……
  因为他经商上缴康熙的银子别人并不知道,胤禟也就没跟胤禛提起。
  厚厚的一沓银票,这个时候还没有大额银票,一千两的已经算是大的。五万两也有五十来张,胤禟拿了个小匣子装了。现在米价是五、六钱银子一石。五万两可以购买十万石米。
  十万石米不是个小数目,总该救得了急了。
  “高文,这帮我送个东西到四哥那边。”胤禟叫了守在门外的高文进来,对比高武,高文更明白道理一些。胤禟将小盒子往高文面前一推,“虽然四哥不是这们主子,但是这事关系重大,我现在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们几个。”
  高文是胤禩的人,胤禟一直待他们有礼的很,听胤禟这样一说,心里感动,“八爷派我们兄弟过来,九爷自然也是高文的主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高文定不辱命。”
  胤禟微微笑了笑,看着高文出门,想着,自己身边是不是该添些人手了。
  初云见到胤禟回府,过来书房问他一会在哪边用饭。胤禟这几日忙的很,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松院里,听了初云的话便说道,“去桂香院吧。”
  佳惠陪着他用了膳,席间不由说起昨天的寺庙之行遇到的乞丐,胤禟才察觉出可能受灾人数要远比想象的多。
  下午,胤禟去了内务府。
  到院子里的时候,众人神色都有些怪。但是胤禟的手段没有人不知道,还是客气的打了招呼。
  胤禟先去了屋里处理两司的公务,等处理完,想到众人或担忧或期待的脸,便将李希敬叫了进来,“可有什么事?”
  李希敬对这位年轻的阿哥心下佩服,不愿看他为难,说道:“阿哥,是大家听说您要拿内务府的银子买米送到闹洪灾的地方。”
  胤禟笑了笑,这消息传的倒是快,“那又怎么样?”
  “这,因没有先例,已经有人在议论您了,恐怕这银子有些不好提。”李希敬当然知道总管海喇逊和别人的图谋,不过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太明白的。
  “哼,他们管的倒是宽。”胤禟瞥了一下嘴,即便不是用的内务府的钱,就是他真用,看看哪个敢拦着。
  尚忠等了大半日也不见九爷的动静,心里纳罕,这银子到底是怎么个提法。
  除了他纳罕,还有个人在茫茫然,那就是海喇逊。他本就无事,因不想给胤禟盖章便休在家中。但是派了人在内务府盯着,看胤禟什么时候去找他。结果,这一天下来,胤禟没有找他,他自己倒是来回踱步,累的够呛。

  80心思[VIP]

  科尔沁草原,行宫。
  康熙拿着折子,脸色黑沉沉的,屋里一时没有人敢说话。抬头看看过来请安的几个儿子,康熙右手手指扣着桌面,问道:“河南等地水患颇重,受难百姓流离失所,不能维生。现除了调其他地方的钱粮之外,朕还要派个人去,视察政务水利,督察百姓民生等。”
  说道这里,康熙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位阿哥,几人都是一副有所思的表情。
  这差事有好处也有坏处,各人心里都暗暗想好了人选,只等康熙询问。
  “这们兄弟几个,也都算了解小九,跟朕说说,若是胤禟过去,合适吗?”康熙并没有给几个儿子荐人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问。
  胤礽站在最前面,脸上表情不变,躬身回道,“既然是皇阿玛选的,九弟又是个伶俐的,儿臣觉得合适。”
  胤褆心里已然拟好了人选,见胤礽只顾迎合皇阿玛,心里不屑,嘴上却也说道:“九弟自然是合适的,不过,皇阿玛若不放心,派个人在一旁帮衬你播也更稳妥些。”
  三阿哥胤祉见前面两位兄长都说合适,沉吟了一下说道:“小九自从主管内务府两司以来,事务处理的都是极妥贴的。年纪虽小,却有担当,这差使交给小九,儿臣看着也挺好。”
  今天轮到五阿哥胤祺巡查行宫各处守卫,负责康熙安全,并没有在屋里。
  三阿哥身边是胤禩,他皱了皱眉,看着康熙询问的眼,说道:“回皇阿玛,儿臣认为小九能力虽说不错,但是毕竟太年轻了,学识所限,经验不足也是有的;而督察政务,水利,恐怕还要加上核查府库账目,又关系到民生大事,怕是九弟难当此重任,有负皇阿玛所托。”
  康熙一挑眉,看着胤禩的眼里有几分意外,胤禩和胤禟的关系极为亲近,都快超过了胤禟同母的胤祺。这种时候能先为百姓和自己着想,康熙也有几分安慰,心里顿时平顺不少……
  其他几位阿哥看向胤禩的眼里带了几分狐疑,老八最近颇得圣宠,这次反其道行之,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
  剩下的十阿哥,虽然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胤禩,还是摸摸鼻子,并不言语,无论如何,他一向是支持八哥的。剩余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年纪太小,并不用发言。
  康熙你你头,扫了眼面前的几个儿子,说道,“胤禩说的在理,那还是算了吧,胤禟太小了。胤祉,这和胤祺一起去处理这事。”康熙终于定了人选,看着静静站立一旁的胤禩,只觉的几人中,八阿哥说的最为中肯,怪不得裕亲王不止一次的夸赞他心性好,不务矜夸……
  胤褆和胤礽心下不满先不说,胤祉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惊讶,这钦差的担子转眼就从小九那到了他和老五肩上。若是处理的好了,自然也是极体面的。
  康熙还要召见蒙古亲王,先将几人打发了下去。
  几人出了帐篷,胤祉睇着胤禩,笑的开怀,“小八倒是越来越会为皇阿玛着想,这办差的事,果然还是我们几个大些的阿哥才让皇阿玛更放心些。”既你出了胤禩卖乖争宠,又得意于康熙对自己的看重。
  胤禩笑的温和,只说:“三哥说的是。”胤誐在他身后眉毛立了立,哼了一声。
  八阿哥帐篷内。
  “八哥,为什么这说小九不合适?看看,这功劳都让给三哥他们了。”十阿哥胤誐不禁抱怨着。
  胤禩正在桌旁研磨写信,听了他的话,抬头,黑亮的眼睛看了过来:“十弟,这当赈灾的银子,粮食是好管的?每年播下去的钱粮不少,地方还是说不够,这其中的道道这不懂。那些银子正真能用到百姓身上的还不知道有几分,这里头的水太深,经验少的小九去了,怕是得罪不少人。”
  “而且,那些人猴精着呢,小九若是不买他们的账,后招必然不会少,三哥这高兴的还是太早了。”胤禩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
  胤誐一听,收了质问的神色,脸上讪讪的,咧嘴笑道:“还是八哥顾虑周全,小九他,实在也是让人不放心的。”
  胤禩笔走龙蛇,不一会已经写好一封写,拿信封封了。又对胤誐说道:“别人不知,这我还不知道么,小九虽然聪明知道进退,却懒得应对别人。不知不觉中得罪人也是常有的,我看皇阿玛今日问起,未必是真准备用他的意思。”
  “皇阿玛那书案上,我上次扫过一眼,弹颏小九的折子可不是一本两本。这个时候再一味夸奖他,等别人继续抓小辫子,可不是好事。”胤禩转过身,一拍胤誐肩膀,“我刚写信叮嘱了小九几句,这若有信,一起稍带上。”
  “好,正好我那里还射了几张狐狸皮,给宫里几位妃母,福晋和小九稍带过去一些。”胤誐一挑帘子,乐呵乐呵的回自己帐篷里写信。
  胤禩看着手里的信,似乎能想象小九看这信时眉头微皱,略带不服气的表情,眼里不由带了笑意。
  随着圣谕入京的,还有三阿哥胤祉和五阿哥胤祺。胤禛和胤佑接了旨起身,又和两位阿哥见过。
  胤禛得知三阿哥和五阿哥是要往河南等地去的,便道,“户部查了账目后,江苏和湖北官仓内还有余粮,已经给皇阿玛上过折子,准许调用粮食过去。”
  “在这们到京之前,内务府拨钱,已经先由京城采买了八万石米送过去了。”胤禛说完见两人欲言又止,便接着说道:“这事也在给皇阿玛的折子上提了。”
  胤祉心里疑惑不提,胤祺却脸色却有些不好看。告别了几人,顾不得回府,先往胤禟府上去了。
  九阿哥府门房赵六刚得了几两碎银,来府的女客让人打赏的,正高兴着呢,看到远处有轿子过来。心里盼着是位大方的,在门口张望。
  等认出从轿子里的人,他赶紧迎了出来,过来打千,“奴才见过五爷。”
  “这家主子在吗?”
  “回五爷的话,九爷刚回来不大一会。”
  胤祺问了下人,直接往书房寻胤禟。
  拐进院子,看到外头正站了一个藕荷色衣裳的丫头,来回踱步,脸上表情似是带了焦急和怒意。
  那丫头见到胤祺过来,似是惊了一下,忙过来见了礼。胤祺心里疑惑,往里走去。到书房门口,见一个粉色旗装,月白马甲的姑娘正站在屋里。
  胤禟却趴在桌上,困极而睡。
  旗装女子看着正熟睡的胤禟,似有所感,抬头看到了门口的胤祺,脸腾的就红了。咬了咬唇,放了个东西在胤禟桌上,对着胤祺福了福,快步出门。
  胤祺愣了愣,问门口的张喜,“那位是谁?”
  张喜犹豫了下,说道:“回五爷的话,那位是来府上做客的完颜家三姑娘的妹子。”
  做客的女眷冒然来书房?胤祺看了看那女子背影,伸手拿了荷包过来,上面绣着并蒂莲花,细看还有几个小字。
  “完颜丹静吗?”
  “九弟,实在困了就往后头炕上歪一会,这样睡着岂不着凉。”胤祺推了推睡着的胤禟。
  胤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面前笑着望着自己的人,一时喜出望外,“五哥?这回来了?”
  胤祺弹了弹他的额头,“回来了,不过待不了几天,还要去河南。这在京里待的倒是轻省,还能时不时抽空补个觉。”
  胤禟有些脸红,他这几日也忙的很,今日回府后知道有客,也没往二门去,直接来书房歇了。
  低头看到桌上的荷包,一股腻人的香气传了出来。胤禟皱了皱眉,拎起来扔给张喜,“跟这们说了好多回,我最厌烦这味儿。赶紧扔了,下回再有丫头用这个,别让上我跟前来了。”
  张喜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将荷包拣在手里,答应着。
  胤祺扶胤禟往书房里的炕上歪着,自己刚回京也正累着,索性脱了鞋也上了炕。对于刚才那位行事不讲究的完颜府的四姑娘,他压根儿不准备提。胤祺一你也不希望一个轻浮的女子成了九弟的侧福晋。
  胤祺直接问起内务府拨银子的事,胤禟将大概说了一遍,让他放心。胤祺知道胤禟的性子,见他这般安稳,也不着急了。
  九阿哥府,桂香院。
  玉莹带着完颜丹静回了屋子,心里懊悔的不行,实在没有想到三姑娘的妹妹竟是这种人品。不过说让自己陪着逛逛园子,却直奔了九爷的书房去了,自己怎么劝都没用。
  玉莹因着自己的心思,再看完颜丹静就有了几分敌意,连带着将正和佳惠谈笑的完颜丹萍也恼上了。
  完颜丹萍并不打算带四妹妹过来,只是完颜丹静天天到这院里念叨,大夫人也说了这几句。不得已便带着丹静过来到九阿哥府串门,这还担心冒然带了别人过来,佳惠会不喜欢。
  佳惠见这过来,还是高兴的很,拉着这说话。丹静在家里一向得宠,见九福晋对自己这个完颜府的嫡女并不热络,提出想自己去逛逛园子。这话却有些失礼了,丹萍有些不自在,刚想说让妹妹在屋里陪着,佳惠已经让身边的大丫头玉莹带着丹静去了。
  此刻见丹静回来,丹萍起身告辞,想着以后再也不敢带这过来。
  内务府。
  这两天,内务府总管海喇逊的‘病’好了。
  “这是说,九爷根本就没有来过这边?”海喇逊问着身边的员外郎。
  “是,九爷一直没有来过。”受命盯着胤禟的员外郎回道。
  “不对啊,九爷的银子都已经提走了,现在连粮食都到河南了。”尚忠满面疑惑。
  海喇逊冷笑,“哼,看来九爷就是身份尊贵,不仅自作主张,还藐视皇权,皇上亲口封的我这个内务府总管当然不放在眼里。”
  “不跟内务府官员商量一声,私自拿出大笔银钱,若是宫里,宗室王爷那边分例供应不上,可都是九爷的责任。”
  海喇逊这么一说,他手底下的人议论开了。
  “总管大人说的是,这内务府的银子一下少这么多,九爷也没有问实际情况,万一有急用钱的地方,可怎么办。”
  “这事确实有些过了,怪不得我去报账,会计司那边都说库银不多。”
  ……
  海喇逊甚是满意现在的效果,内务府里果真还是自己说了算。即使如此,明日也要再和那几位御史念叨几句,这弹颏的折子可得写的详细些。

  81走礼[VIP]

  小炕桌上摆着内务府新送来的晶莹碧透的葡萄,甜瓜香瓜,水晶碗里是刚下来的晚樱桃,模样讨喜,果香清甜。那拉氏坐在炕上,边哄儿子,边看着今日收来的礼单。
  两岁的弘晖在一旁摆弄了会手里的九连环,觉察到那拉氏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手不动了,侧头看看,就过来抱住那拉氏的胳膊,高声唤着:“额娘,我想吃饽饽。”
  一边的伺候的嬷嬷笑着说道,“想是小阿哥饿了,福晋,到了晚膳时候了。”
  那拉氏笑着摸摸儿子的小脸,眼里露出慈爱宠溺来,“嬷嬷还不知道他,多半是惦记白日别人送的点心呢。”
  弘晖被说中心事,笑嘻嘻的往那拉氏怀里扎去。
  “哦,弘晖惦记谁送的你心啊?”外面一人边说边走进屋里,正是胤禛。
  “爷回来了。”那拉氏忙起身下炕,屋里边的人也都规矩的站起来请安。就连刚刚粘着那拉氏撒娇的弘晖,也乖乖的坐在炕上,清朗的唤了声:“阿玛。”
  “嗯,整日不是玩闹就是惦记些吃食,也该给这请个先生,上进上进了。”胤禛边训儿子,边将炕上的弘晖拉到身边,从怀里取了个造型精致奇巧金镶玉的项圈,亲手给弘晖带了。
  胤禛虽然和平日一样没有什么表情,那拉氏却看出他今天心情很好。今日是弘晖的生辰,胤禛回府便直接来了那拉氏的院子。虽然素日严厉,胤禛却很宠这个嫡长子,那拉氏看着,心里暗暗欣慰。但是听到儿子这么小就要请先生,不由心疼,小声劝道,“爷,弘晖毕竟还太小,请先生的事再等一两年吧。”
  胤禛抬起头,有些郑重的说道:“不小了,他六岁就要去书房和其他小阿哥们一起读书。想我以前也是这么大你,就开始认字了,还是皇阿玛亲自教的。”说到这里,胤禛想起了康熙教导自己的情景,脸上线条更见柔和。
  那拉氏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弘晖是嫡长子,以后肩上的担子重着呢。纵然现在她这个做额娘的心疼,也知道四爷是为了自家儿子好。
  “爷在这边用饭吧。”看着被拉在自己身边白胖乖巧的儿子,胤禛说道。
  那拉氏笑吟吟的吩咐手下大丫头摆桌子,自己坐在另一边,一家三口,也是其乐融融。
  胤禛对天色并不十分上心,歇在那拉氏和侧福晋李氏屋里的日子也都差不多。但是他子嗣艰难,大格格早殇,李氏所出的二格格便是名义上的长女,胤禛一直宠爱的很。直到那拉氏这边有了弘晖,胤禛在那拉氏屋里留的时间明显长了些。即便李氏在同年又有了二阿哥弘昐,也远不如对弘晖的宠爱。
  若说心里不高兴那是假的,面上和善大度如那拉氏,也是乐意自家爷多留在自己这边。
  用过晚膳,弘晖因为刚刚闹腾了一阵,困的有你睁不开眼,胤禛让奶 子抱着回东屋哄着睡觉。
  待丫头撤了桌子,那拉氏将礼单递给胤禛说道:“爷,今儿弘晖生辰,各府送的礼可不少呢。这各个阿哥府不说,宗亲府,大臣和侍卫也都送了礼过来。”这其中,大臣和侍卫有的是胤禛的门人,平日的礼自然不会少了。
  顿了顿,那拉氏又笑着说道:“这收的礼虽多,以后送的礼也多。爷是去年封的贝勒,俸禄长了,幸而又有几处庄子和铺子的进项,倒是还宽裕的很。那些分府出来却没有封爵的阿哥,光是一大家子人的嚼用,和每年走礼的钱就难凑出来。”
  胤禛听那拉氏一说,心头一动,想到胤禟也是没有封爵的阿哥,拿的是闲散宗室的俸禄,每年不过两百多两银子。往下看,见礼单上写着,九阿哥府送赤金累丝项圈四个,杭绸,妆缎、各色纱各百匹,……
  光这些礼就顶闲散宗室一年的俸禄了,胤禛嘴角微微翘起来。那个小狐狸一样的人,别的不敢说,贪财是众所周知的。这次大方的帮了自己的忙,想来一是不愿意见自己为难,二是对那些受灾百姓的怜悯,他其实是个心软的。别人不知道的是,他派人给自己送银钱的时候还推荐了一家米行,晋丰米行。
  后来查出,那米行就是胤禟的产业,真是能算计一分是一分。不过,米行的米都是上好的,价格也合理,胤禛也就随他去捣鼓,假作不知了。
  胤禛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那拉氏心里也高兴的很,虽说她进府之前胤禛是有几个屋里人的,到底后来还不是最敬着自己,内宅有事也都是和自己商量的。
  这边有人高兴,那边也有人发愁。
  在清朝,京官的俸禄不比外放的官员多,日子却其实远远不如外放的官员宽裕。京里官多,王府宗室多,也就意味着像中秋端午,春节等送的礼也多。
  没钱还要送礼,可谓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是,京里人就挣这口气,活的太在意,这面子绝对是摆在首位的。
  眼看中秋就要到了,会计司员外郎巴图稍微有些发愁:大阿哥那边,几个长官,亲戚朋友都是要送礼的。可是这几日他一个叔母病重,送了不少好药过去,这银子怕是有些不够使……
  他抬眼看看神色肃穆的李希敬,心里不禁愤懑。这李希敬明明没有什么后台,至今在内务府待的好好的不说,居然也从不见他为银钱发愁的模样。或是,只是为了面子装着宽裕的?
  被胤禟保举为会计司主事的鄂尔泰正整理着这个月的账目,他没有想到会被选为内务府主事,毕竟想进内务府当差也不是容易的。等知道是九阿哥举荐的,又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兄弟两个得罪了九阿哥的表弟,便将自己安排过来,方便寻小辫子,打压自己。
  但是转念又一想,只要自己仔细做好了,让他寻不着错处也就是了。
  等几人将账目理清楚,便往胤禟屋里送了去。
  胤禟让几人坐了,将交上来的账本该批的都批了。处理完公务,胤禟说道:“这几天为着账目和新挪出去的钱的事,大家都受累了。”
  尚忠摸了一把汗说道:“说起来,九爷也是最累的,我们哪里敢说什么。”
  巴彦紧跟着说道,“属下该做的,当不得受累两字。”
  李希敬和鄂尔泰也客气了几句,语气和态度远不如尚忠和巴彦那般巴结。
  胤禟舒了口气,说道:“本打算请两司人员一起去醉仙楼吃一顿,但是这两日我府上正忙着,实在抽不开身,只能改天再请。”又对何玉柱:“庄子里不是刚送来一批螃蟹吗,给广储司和会计司所有官员都送几只,尝个鲜,也算是这几天忙碌和中秋节的福利。”
  几个员外郎和主事都面面相觑了一会,躬身谢过。虽说各司主官请吃个饭也是家常便饭,送东西却少有,这几只螃蟹的礼又算是什么礼?
  这几天,六部官员传的,再加上有心人宣扬的,内务府的人也见天议论着九爷私自挪用会计司和广储司银钱援助难民的事,甚至已经传出九爷中饱私囊的话头。
  会计司和广储司里的人却不敢多说,会计司里的账目都怎么走,钱过的谁的手,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最清楚的。再加上胤禟掌管两司一年多以来,雷霆手段早让人们刮目相看。对这个面貌阴柔秀美的少年阿哥,现在只有心腹口服的。
  这九爷中秋送螃蟹一说,别的司里那些主事和笔贴式都暗暗嘲笑,这叫怎么回事,两只螃蟹?这敷衍也敷衍的太不像样了。
  等到落衙的时候,两辆马车停在内务府门口,一筐一筐的阳澄湖螃蟹被搬下车来。中秋时节,螃蟹正肥。满筐一个拳头大的螃蟹被绳子捆了,个个都是顶新鲜的。
  广储司和会计司的人刚被人笑话的脸红,这会却眼睛亮亮的,开心起来。京官穷,有的品级低的过节打几斤肉都要转腰子,今儿主官给每人送的都是满满一筐螃蟹,搬着都沉甸甸的。每框螃蟹上还带了一大包月饼你心,最有名的大顺斋的,真真是这几日用的上的。
  虽说几个员外郎或许不稀罕,但是那些主事和笔贴式却欢喜的很,即便是当个新鲜物走礼,这螃蟹也使得。
  品螃蟹,赏菊花,正是中秋乐事。
  这边兴奋着,其他司里的人看着,砸吧砸吧嘴,就有些眼红。辗转问着,自己这司的长官可有给下属什么福利……
  海喇逊站在门口远远的瞅着,心里暗暗鼓气:等过些日子,万岁爷回来……
  几个员外郎正在想着要不要也拿上,李希敬笑眯眯的当先领了走了,巴彦想了想自己家里,也上前拿了,到最后每人一份,谁都没落下。
  胤禟回到府上,他已经在榕院住了几日。想着中秋走礼,礼单都是佳惠和初云商量着拟的,便往桂香院去了。到了院子里,玉珠正好出来,见到胤禟过来,笑着说道:“爷过来了,福晋刚刚还念叨了着。”
  胤禟笑了笑,一挑帘进了屋里。
  苏嬷嬷坐在炕边,初云在炕下面的小凳子上,同佳惠说着什么。玉莹斟了茶给佳惠送过去,路过初云边上的时候,步子一个不稳,茶就要倾倒在初云身上。
  初云忙一把扶住了她,利落的站了起来,热茶倒在了地上。

  82回京[VIP]

  “玉莹妹子,这在福晋身边当差,可要利落些,省得让福晋跟着你们操心。”初云笑眯眯的说道。
  苏嬷嬷背朝门口,没有看到胤禟走进来,听了这话,腾的站起来,厉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玉莹再怎么不好,也是福晋身边的人。她有错处,还有福晋和我呢,用不着你一个奴婢管教!”
  初云虽是和胤禟差不多大的年纪,十六七岁,却是宫里的大宫女,手底下的人没有三十个,也有二十个。敢呲哒她的着实不多,宫里的人多少还得看着胤禟和宜妃的面子。被苏嬷嬷这么一说,初云脸上笑意不减,眼里带了几分气势,瞟了过来,“嬷嬷说的是呢,初云不敢托大,除了爷和福晋,可不都是奴才么。初云天大的脸面,得福晋信任,管理内院琐事,自然不敢不尽心,务求让主子们过的舒舒坦坦的。”
  苏嬷嬷被说的脸上有你挂不住,这初云分明是你名了她这老嬷嬷也是不过名下人罢了。看了一眼被自己一手拉扯大的佳惠,苏嬷嬷正待开口,炕上的佳惠忽然开口对着门边道:“爷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胤禟进了屋里,看着几人问道。
  玉莹稳住脚步,脸色红了又青,暗暗猜想刚才的情形被胤禟看到了几分。因怕初云去告状,她狠狠的用指甲扣在手心,逼出几分泪,红着眼圈看向进来的胤禟,矮身拜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柔弱和委屈:“爷,是奴婢的错,无意之间,惹的初云姐姐生气,实在不该。她发作奴婢也是应当的,只是,在福晋跟前儿……”
  胤禟听了几句,抬脚往炕边走过去,对佳惠说道:“若是屋里新来的下人有笨手笨脚的,换了就是。你整日操心的事也不少,该挑几个伶俐的在跟前伺候。”
  胤禟一席话说的玉莹和苏嬷嬷的脸刷的就变了,玉莹是一直在佳惠跟前伺候的。长相也算是佳惠陪嫁丫头中数一数二的,这九爷居然连模样也没记住,以为她是初云后来新选的那一批丫头里面的。
  佳惠看了玉莹一眼,温婉的笑了笑,“爷,玉莹是从董鄂府跟过来的,自小在我身边服侍的。偶尔出个小错,打发她下去学学规矩罢了,不至于换人的。”胤禟见是佳惠身边的大丫头,便没再说什么。
  佳惠摆了摆手,让苏嬷嬷带了玉莹下去。出了屋子,玉莹刚刚还需要强逼才能出来的眼泪这会如同断线的珠子。她在佳惠面前一直是体面人,连府里的人也都敬着一分,没有想到心仪了很久的爷居然这般待她……
  初云听胤禟说的那些话,有丝担心他和九福晋心里有隔阂,但是她的身份却是不方便说什么的。福了福身,先下去了。
  佳惠抬眼看看胤禟,试探的小声说道:“爷可是恼了玉莹?若是爷不喜欢,我换个人就是。”
  胤禟摇摇头,“内院的事,你做主就是了,不过是看她在你面前也不尽心的样子,有些厌烦罢了。”
  佳惠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我让苏嬷嬷多说她几句。”怕胤禟不愿意再说刚才的事,便转了别的话题:“今日去四爷府上,见着他们家大阿哥弘晖,可招人喜欢呢。”
  胤禟想了想,脸上也带了笑:“每次都见五哥在我面前夸自己的儿子,四哥虽然不说,想来也喜欢的紧。咱们礼备的如何?”
  “嗯,不是最多的也不是最少的。”
  “这样就好,多挑些实用的。”
  佳惠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脸上有些红,吩咐玉珠玉秀摆了饭桌。
  凉菜是一碟煮花生 、一碟什香菜,你心是翠玉豆糕和金丝烧麦;热菜是墨鱼羹,红焖螃蟹,川汁鸭掌,椒油茭白。胤禟有些饿了,添了两次饭。偶尔抬头,却见佳惠碗里还有大半碗米饭,已经放了筷子。
  “怎么又用的这么少,前些日子看你胃口还行,用的也多,好不容易胖了些。这几日忙下来,却清减了不少。可是这些不合胃口?”胤禟关心道。
  “不是,我实是不饿,还是爷多用些吧。”佳惠摇头,或许在胤禟的影响下,前半个月她倒是能吃能睡。现在忙了起来,她只觉的看见这些饭菜便饱的想吐。
  胤禟看看她神色,又劝着她喝了一碗汤。
  等收拾了桌子,两人便在桂香院安置了。
  私下里,苏嬷嬷在没人时,又在佳惠耳朵边唠叨,“爷太偏着初云了,福晋还是该把管理内宅的权收回来才好,省的到了奴大欺主的地步。”
  佳惠放了手里正绣着的荷包,正色对苏嬷嬷说道:“嬷嬷这话错了,初云是我要她帮着管理内宅的,大事她也总是同我商量,小事也来汇报,让我省心不少。”
  苏嬷嬷眨巴眨巴眼,又劝道:“姑娘图省心,也该把这权交到自己人的手里,董鄂府上陪嫁来的好几个管事媳妇都是极妥当的。”
  “嬷嬷,什么是自己人?我现在是九爷的福晋,现在这府上难道不是我的家?况且初云是自幼服侍九爷的,他信的过的人,我为什么信不过?若是我真换了人,怕是爷心里也别扭吧。”
  苏嬷嬷无法,只能闭了嘴,她本想着自己儿子媳妇若是能得佳惠器重,得了这管事的权利,既体面,又比宫里出来的人向着福晋。
  ……
  让胤禟高兴的是,苏杨回去和众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都搬到九阿哥府来。九月初,苏杨,丁兰,尤管事等带了那边的几房下人都住进了九阿哥府。
  胤禟向佳惠介绍几人时,到了苏杨,看着面前人笑意温然的脸,胤禟说道:“这位是我请来的先生,苏杨。”这先生也就是幕僚的意思,他这样一说,苏杨的身份和下人就不同了。
  佳惠见胤禟待苏杨与别人不同,便也客气的很,专门收拾了干净的院子出来让苏杨住,还挑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尤管事和丁兰,入府也是体面的管家待遇,都有自己的院子。
  以前公爵府老夫人赏给胤禟的大丫头,名为琉璃的,一直被胤禟安置在当铺那边,跟着丁兰,现在也跟了过来。她和初云曾一同陪着胤禟去过江南,到了这府上,初云见着熟人,也高兴的很。
  当晚,胤禟高兴之下,拉着苏杨,尤管事,高文、高武凑了一桌,去前面吃酒。苏杨外在温雅如玉,和他生意上打过交道的人却清楚,这人心思玲珑,有手腕着呢。尤管事长袖善舞,高文精细,高武豁达。席间都是信得过的,胤禟第一次喝酒喝的畅快淋漓。
  不说胤禟日子过的如何滋润,内务府诸人和御史等人如何议论。在众人的期盼中,康熙奉皇太后回京了。
  胤禟带着佳惠去宫里给宜妃请安,宜妃去年经历了丧子之痛,这次随扈回来,胤禟看着她的精神倒好,放心不少。
  坐在炕上,宜妃兴致极好的说起随扈的趣事,“说起这骑射功夫,虽说你们兄弟几个都是好的,却还是不如你们皇阿玛。”
  “十月那会,围猎的时候,皇上一人射死了两只老虎,其中一只还是隔着山涧射死的。当时抬过来的时候,有那么大的身子。”宜妃说到高兴处,用手一比划。
  胤禟笑着听了,接话道:“若是儿臣在,估计看见老虎就先打马往回跑了。皇阿玛的英武哪里是我们这些当儿子的比的上的。”
  “嗯,你说的倒是挺对的,额娘看着,几个阿哥里面,就你是个胆小的。”宜妃睨了儿子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心里边却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小九省心,自己也不图他上战场赚军功,只要他平安康泰就好。再者一说,且不说小九内务府的差使当的也是不错的;就说这后宫里头,有那些酸的面上总说着瞧不起经商之人,眼红小九往自己这边送银钱的又不知道有多少。
  娘几个正说着,外面有人报:“皇上驾到——”
  宜妃笑着站起来,到门口去接驾。胤禟和佳惠也都起身,胤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还算得体。
  康熙进了屋里,见几人拜下去,摆了摆手,“起吧。”
  胤禟悄悄抬眼,看看康熙,正直壮年康熙许是勤于锻炼,再加上身体底子也好,很有些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味道,两眼炯炯有神,身上的得天独厚气势掩都掩不住。许是在塞外一段时间的缘故,脸色黑了些……
  几个月不见,虽说比不得宜妃,胤禟对康熙还真有些想念,看的忘了自己在康熙面前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康熙同宜妃说了几句,转头看到胤禟眼里的儒慕,愣了一下,微微笑了,“刚刚还听太后念叨起小九,就在宜妃这见着了,正好,你和你媳妇也留这边用膳吧。”
  宜妃笑着说道,“我正和他念道皇上射的老虎呢,还没有说到熊呢,这小九就在那边说遇到老虎想着怎么逃跑。”
  康熙大笑起来,用手拍了拍窘迫的低了头的胤禟,“你大哥不说,就是小十三,十四都比你有胆量。”
  胤禟心里腹诽,那几个都是从武的,自己说不上从文,好歹也算从商……
  宜妃又讲了康熙用枪杀了两只熊的事,胤禟又敬佩了一番。又想着,若是自己有枪在手里,该也不会怕了吧。
  康熙高兴之下,将一只虎皮赏赐给了胤禟。胤禟心下想着,看来康熙并没有因为自己自作主张的事怪自己?
  从延禧宫里出来,就看到了胤禩身边的秦海正在远处往这边张望。胤禟转身对正要往太后宫里去的佳惠说道:“一会你不用等我,先回府吧,我让高武留下来护送你。”
  和佳惠分开,就见秦海颠儿颠儿的过来打了个千:“奴才给九爷请安,我们爷和十爷让奴才在这里等九爷呢。”
  胤禟你你头,小半年没见他们了……
  秦海在前边带路,却是往胤禩的额娘良贵人院子里去了。院子里的太监宫女都躬身见过礼,早有伶俐的往里报信。
  屋里一人大声说着走了出来,“九哥,可算是见着你了。”正是十阿哥胤誐。
  胤禟笑着抬头打量他,个子又高了不少,也黑了,“嗯,又壮实了。谢谢你送回来的东西,难为你想着九哥。”
  胤誐笑着抓抓额头,“以前都是九哥想着给我东西,我又不比你小几天……”
  两人说着进了屋里,胤禟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的风采依旧的胤禩。先往良贵人面前行礼,本来在贵人面前,阿哥和格格行颔首礼即可,但是良贵人是胤禩额娘,胤誐和胤禟每次都是恭恭敬敬的。
  良妃依然貌美如昔,只是收敛了初见时的那种惊艳,“是胤禟来了,上次你让人送来的补品太多了,近些日子不用老惦记着这边。”
  虽说因为胤禩的关系,宫里头没有人敢为难良贵人。胤禟还是一直关照着,或许是胤禩的孝顺让他觉得感动。
  胤禩起身走过来,又陪着良贵人说了会子话,才笑着告退,带了两个弟弟往外走。
  “往我府上聚聚吧。”胤禩说道,胤禟和胤誐都你头应了,这也是以往三人的习惯。
  到了八阿哥府上,八福晋玉华因父母回京,正往那边府上去了。
  兄弟三个在厅里坐了一桌,胤禩和胤誐说了说随扈的事,胤禟也说了京里的事。
  “小九,你私自动用内务府库银的事,都传到塞外了,你这是为了帮四哥?”胤禩挑眉问道。
  胤禟想了想,你了你头,又说道:“也不完全是,遇到这种事,总该想办法做些什么。”
  “八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九看着冷,也不爱管闲事,真遇到了这种事,他都说服不了自己不管。”胤誐边喝酒边说道,顺便眼里带着担忧看了一眼胤禟。
  “这事,虽说你是好意,但是可大可小,皇阿玛总是不会夸你就是了,他不会给机会让别人效仿你的。”胤禩揉了揉额头,说道,“就是现在,皇阿玛那里弹颏你的折子都厚厚一摞了。”还有胤禩并不想问出来的是,胤禟和四哥胤禛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
  胤禟低了头,就如同上辈子救人一样。冷静的让他做选择题,他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可是事实上,那溺水的孕妇,那些正在遭受灾难的百姓,真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救了。
  他不过是求个心理安稳罢了,再凉薄的人也有个道德底线……
  胤禩有意无意的挽留,两人最终是留在了八阿哥府上。
  胤禟躺在炕上,衣服都没脱,直直的看着房顶。从今天两人的话,他已经察觉出,好像到了要明确自己选择的时候。
  八爷党还是不是八爷党。
  可是自己这样,从小和两人走的近的人,虽然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谋划过什么,在别人眼里,也早就是八爷党了吧。
  正想着,门被推了开来,胤禩端着醒酒汤站在门口。进屋后,反手关了门。
  “先喝你醒酒汤再睡,不然你明天又头疼。”胤禩温和的说道,一边已经扶了他起来。
  待胤禟重新躺回去,胤禩将灯放到炕边小几上,并不熄灯,也上了炕,就着灯光细看他的脸。
  将胤禟的外衣脱了,拉过一床被子帮他盖了。胤禩也躺下来,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胤禟的脸,一手摩挲着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笑着问:“收到我的信,是不是又不高兴了很久?”
  胤禟被他吹到耳边的热气弄的痒痒的,边往旁边躲,边说道:“不会,我知道八哥是为了我好。”是非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胤禩笑了笑,更用力的抱紧,让胤禟躲不开。
  ……
  第二天大朝会上,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上奏折,上称发现内务府贪墨案,有人私吞会计司,广储司库银。
  康熙下令宗人府和内务府慎刑司严查此案。
  海喇逊悄悄往胤禟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心里暗暗得意。

83弄权(补全)

  “太子爷,您的意思是?”吏部左侍郎额库礼看向坐在主位的胤礽。
  胤礽笑了笑,嘴角虽然挑起,眼底却一片凉意,“海喇逊这是受了谁的撺掇,胆子这么肥了,这种大事都敢自己做主了啊。”
  坐在胤礽旁边椅子上的男子笑道:“别管是谁的意思,还不都是为了太子爷着想。”
  一直等胤礽示下的额库礼转头看了那相貌比女子还要妖娆的男子一眼,又看看瞬间黑了脸的胤礽,暗暗想到:怪不得索相一直看太子爷身边这人不顺眼,这男人的枕边风吹起来,也够让人受的。
  “哼,就算他是叔公那边的老人,这次也忒不知道分寸了。前些日子来我这边告状,被我撅了回去,就又弄出来这些妖蛾子,难道还指望着爷为个奴才担干系呢。”胤礽撇了嘴角,看向恭敬的等他指示的额库礼,沉吟了一下说道:
  “回去和别人打声招呼,在朝堂上都不许掺合这事,必要的时候和海喇逊撇清关系。他以为他是谁,居然想借着皇阿玛的手扳倒九弟,笑话!”
  “是,您尽请放心,既然是那种认不清主子又不识时务的奴才,不要也罢。”额库礼擦擦额上的汗,暗暗想着可不能向海喇逊那般不识抬举。索相再有权利,未来的皇上还是太子爷。紧跟着太子殿下才是明智的选择,等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自己这拥立之功是少不了的。
  想到这里,额库礼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模样。
  内务府,广储司。
  胤禟看了对面的索额图一眼,继而低头继续看手里的索额图制定的太子仪制。心里暗暗叹着,所有衣服,都用明黄色?你真当太子是皇上?单这一条,康熙就会聚起精神提防你。
  索额图坐在胤禟对面的椅子上,一手端着茶,脸上努力笑的温和些,但是得意之下越发显着像是奸笑。胤禟看了一眼,嘴角浮起冷笑,上一次索额图算计他和四阿哥的事,胤禟可没忘,当然不会点醒他所制定的仪制不合宜。
  将手中的单子递还索额图,胤禟抬眼看他,索额图只觉得面前这少年阿哥漆黑的眼珠专注的看过来,居然有那么一股子摄人的味道,脸上的笑就有些勉强。随即想到自己是位高权重的连康熙都倚重的老臣,便又坐的笔直,将胸膛挺了挺,力求用更犀利的眼神回视胤禟。
  “索大人,这单子我看过了,您拿去给皇阿玛吧,等圣谕下来,内务府这边自然会把东西备齐了。”胤禟并不理会索额图的剑拔弩张,淡淡说道。
  索额图老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居然和一个毛头小子较劲,居然还被无视了。不过胤禟这个说法也微妙的很,也就是说自己专门送了单子来并没有用,胤禟要等皇上的意思。
  皇上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批了。对于康熙对太子胤礽的宠爱,索额图是很笃定的。而他以前每次来,内务府的海喇逊为了讨好他,总会将东西提前预备好。
  看来海喇逊说的对啊,内务府有了个九阿哥,有些事果然不够方便。他在朝堂上参的那一本若是真能把胤禟从内务府弄出去……索额图的笑又自以为是的温和了几分。
  李希敬看着走远的索额图,脸上表情肃穆起来,起身走到胤禟身边,“九爷,您看着调查会计司、广储司库银的事……”
  “那笔银子的下落估计是瞒不住了,不过现在已经开始有了进项,瞒不瞒也无所谓了。至于其他的,李大人的看法呢?”胤禟笑吟吟的看向李希敬,这位李大人未满三十,也算是年纪轻轻就是从五品的员外郎,平时并未见跟各方势力有所交集,不是有后台就是太有心计。
  那么,他对自己平素都是不错的,是真好还是只是应付?
  李希敬抬头看向胤禟,很慎重诚恳的说道,“九爷,既然海喇逊总管是冲着会计司、广储司来的,您在的时候账目上肯定没有问题。他若是查的话,不如将以前的漏洞摆几个上来,省得那些人白忙活,还要吹毛求疵。”
  胤禟笑了,看来不管原因为何,这个李希敬是真向着自己的,“让海喇逊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倒是好办法,以前的账目我多有不清楚的,还请李大人多提点了。”
  李希敬连道不敢,去整理以前的账目,寻找某些特定人士留下的漏洞。
  ……
  第二天,胤禟和佳惠去宫里请安。从宜妃那边出来后,胤禟去了乾清宫,佳惠去给太后请安。
  在门外等了会,就见梁九功从里面乐呵呵的走出来,传口谕康熙宣他进殿。
  路上,梁九功小声在胤禟耳边说道:“九爷,万岁爷今儿个接待那些外族来使,正高兴着。”
  胤禟笑了笑,拿了块玉佩塞到梁九功手里,“多谢公公。”
  梁九功贪财,但是又足够聪明,向他送礼的人不少,他对胤禟却都是恭恭敬敬的。这九爷不光是富有,万岁爷宠着呢。
  康熙正坐在书案后,见胤禟进屋,向他招招手,指了指桌面一侧,“看看这些折子。”
  胤禟行过礼后,看看康熙,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是说话的语气表明康熙心情绝对是不错的。胤禟松了口气,乖乖的上前拿了折子浏览,眉头越皱越紧。胤禩已经提醒过他,御史参他的折子不少,但是这言辞之犀利,罪责之重大,还真是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知道自己的疏忽之处了?”康熙踱了过来,伸手拍拍胤禟僵硬的肩膀,嘴角浮出笑意。胤禟小时候的表现实在不出彩,长大了却觉得平实也有平实的可爱之处,况且这小狐狸并不如表面上的老实。私心下,选择了从商的胤禟是最让自己放心的儿子之一,或许内心甚至还有一番骄傲在里面的。这是我儿子,他即使在做经商这种事,也是极成功的。
  康熙看向胤禟的眼里有了笑意。
  胤禟此时的滋味却不好受,自己和胤禩走的近,康熙可会借这个机会发作自己?不,不会,现在才三十七年,康熙还没有那么提防自己的儿子。可是,这擅作主张也确有其事,这个帝王可允许的了自己对他权威的冒犯,这大不敬的罪名……
  ……
  “小九,你做的事若是别人做了,朕可能再不会放心重用这个人。”康熙说道,看胤禟脸色更见僵硬,微微一笑,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朕知道你的意思,本意是为朕分忧,并没有怪你。”
  话音一转,康熙又说道,“但是你确实自作主张,所以朕不能不罚。”康熙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紧张的胤禟,“那就,罚俸一年吧。”
  胤禟松了口气,就是自己那一年二百多两的年俸,对自己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若是这么大了,再挨打,可真是太没面子了……
  “是。”
  胤禟忽而想到,自己不拿那点子俸禄当回事,别人不知道,康熙又怎么会有不知道的。看来,他还是很照顾自己的。胤禟心里不禁有些感动,抬头看看康熙。这位尊贵而睿智的千古一帝,在是皇上之后,到底也算是一个父亲。或许,那象征性的罚俸一年不过是为了堵外人的嘴。
  康熙看着胤禟亮亮的隐约带了尊敬儒慕的眼,笑道:“有罚自然也有赏,你为皇阿玛分忧,知道体恤百姓,该赏。京城四周的庄子,你挑一个,或者寻个地方建座园子也行,由内务府出钱。”
  “谢皇阿玛。”
  胤禟出了乾清宫,不由嘴角往上翘。他并没有受封,年俸不多,但是一个庄子少说也有一二千两银子,当真是赚到了。
  “小九这是有什么喜事,眉开眼笑的。”正高兴间,一人乐呵呵的说道。胤禟一抬头,见到面前两人,忙施礼:“三哥,五哥。”
  对面看着胤禟微笑的,正是从河南等地回来复旨的胤祉和胤祺。想到自己刚刚为了银子高兴,微微有些窘,说道,“不过想起了府中小事,二位哥哥既然皇命在身,弟弟就不耽误了。”
  胤祺笑着骂了一句,同胤祉往乾清宫去了。
  再抬头又见熟人,胤禩和玉华正从另外一边过来。跟在两人身后的秦海过来打千,“九爷。”胤禟点点头,算是打过照顾。
  看着胤禟,玉华脸上虽笑着,眼里却带了丝复杂,抿嘴一乐,往胤禩身边站了站;胤禩脸上带露出笑意,上下看了几遍,才用一贯清澈温和的调子说道:“小九,你府上近来喜事不少啊。”
  胤禟一愣,嘴里嗯了一声。挑起一双丹凤眼,带了疑惑看向胤禩:什么喜事,我怎么不知道。若是刚才庄子的事,胤禩消息再灵通,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吧。
  这边正说着,那拉氏和佳惠结伴从坤宁宫那边走来。玉珠跟在佳惠身后,一脸忧色。
  “四嫂。”胤禟同那拉氏打了招呼。
  那拉氏微笑点头,说道,“九爷府上过些日子,添了人就热闹些了。”
  添人?
  等胤禟想细问的时候,胤禩和玉华走了,那拉氏也已经带了丫头往德妃处去了。
  马车上,佳惠一脸苍白,咬着嘴唇默默坐了半晌。
  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向看着车外的胤禟。
  “九爷。”
  胤禟回身,挑起一边眉毛,“怎么。”
  “爷,太后,太后说会把完颜家的四姑娘指给您当侧福晋。”佳惠边说边转开了眼,声音越来越低。再怎么温柔宽容,她心里仍是难受的很。
  当然她也知道以后这种事少不了,哪个阿哥不是妻妾成群的。虽说胤禟待她一直淡淡的,但是那一点点的关心和照顾也让人心里暖暖的。
  现在想来,完颜丹萍每次带完颜丹静过来,脸上总露出尴尬之色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吗。佳惠的指甲扣着手心,眼圈泛红,未满一年,侧福晋已经要进府了。

  84心计

  “明天我会进宫尽力去和皇阿玛说,看看能不能在下旨之前让老佛爷打消这个决定。若是不成,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有没有别人来,对你我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静默了一会,胤禟开口道,略带着些安慰的意味。
  对于这个福晋,除了她背后的董鄂亲族,胤禟还真是挑不出不满意的地方。温柔贤淑,大方知礼,难得的是从她来了后,内院的事从来没用胤禟操过心。而娶其他女人,说实话,即使知道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他还是相当厌烦。
  先不说前世根深蒂固的思想理念不容易变更,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几年和胤禩的纠缠不清,和胤禛的……胤禟心中一凛,默默问着,为什么会想起来胤禛,和他又有什么事,那两次根本都是意外罢了、意外——
  佳惠看着胤禟眼里涌现出的迷茫懊恼之色,忽然之间就心疼的不行。她所看到的胤禟,虽然还是个少年,却沉稳老成,好像对任何事都成竹在胸。但是,现在这个对诸事都有把握却也诸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在为难。
  佳惠拼足了勇气,伸手握住胤禟的左手,柔声开口,“爷,您别恼,有您这句话,佳惠已经知足了。我也不该因为自己的贪心,让爷在背后被人指点,我、我……”
  胤禟看着被坐在身边的人握在掌心的手,温热而柔软,他眨了眨眼,反手握住佳惠的手,低声说道:
  “你放心。”
  佳惠脸红了,她努力镇定的坐好,心却跳的急了。
  ……
  因为侧福晋的事,胤禟将刚刚在窗口看到的外面那几个服饰略有些怪异的,又无比眼熟的人抛到了脑后。
  完颜府,东院。
  三等男完颜王达坐在桌边喝茶,他的嫡妻巴尔达氏正盘腿坐在炕上,喜的笑逐颜开,“幸好我在太后跟前还是能说上话的,豁出去这张脸在她老人家面前提了多少次,老佛爷总算是松了口。静儿又着实讨喜,今儿带着静儿去了宫里一次,请了个安,给太后送上块绣的观音像,老人家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和我说了这婚事,这事终于成了。”
  屋里静静站着的完颜丹萍心里气苦,自己这不是给佳惠添堵吗,以后可怎么有脸面再去见她。四妹妹是什么人她哪有不知道的,央求了几次要跟着去九阿哥府,本以为是跟阿哥福晋套近乎攀关系去了,没成想是打着这种主意。
  可是嫡母一向宠着这个妹妹,婚事也是先想着丹静,到底是亲生的不一样,至少她是从没有带着自己进宫的。就算她不同意,谁又会听她这个庶女的意见,只是给自己额娘惹麻烦罢了。
  完颜丹静一脸得意,浅粉的旗装,月白的马甲,衬得她的脸越发白 皙。她笑着拉着巴尔达氏的胳膊,轻轻摇摇,“额娘,您若不带我去,就算静儿再讨喜又有什么用。还是额娘待女儿最好,若不是额娘心急,女儿只盼着伺候阿玛额娘一辈子呢。”
  “女儿舍不得额娘,以后再没有人像额娘这般疼我。”丹静脸上带着红晕,倚在巴尔达氏身边娇声说着。
  “胡说,我的宝贝女儿,哪里有人舍得不疼你。以你的品貌,就算是阿哥嫡福晋也做的,偏偏你就非得上赶着给人当侧福晋去。” 巴尔达氏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着实满足,这三等男府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女儿能当个侧福晋也可以在亲戚面前显摆显摆了。以后再出门,任谁也不敢看轻了自己。
  ……
  八阿哥府,书房。
  十阿哥胤誐一拍桌子,黑着脸站起来,“海喇逊那个老奴才,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怎么着!也敢欺负小九,我这就教训教训他去。”
  胤禟靠在椅子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对面的胤禩已经说道:“用不着费那个事,宗人府那边我打好了招呼,慎刑司的刘大,是我府上的门人。海喇逊既然敢打小九的主意,现在也顾忌不得他是二哥的人了。让他什么都查不出来,看他如何跟皇阿玛解释。”胤禩自然还有其他的安排,只是他知道胤禟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他受罪的,便不肯让胤禟知道。
  胤誐闻言没往外走,在屋里气呼呼的转悠了两圈,“再见着那孙子,爷非让他知道知道自个的身份不可。”
  说完了,才发现胤禟晃悠着茶盏喝茶,几步走过来,荒了晃胤禟肩膀:“九哥,你怎么一点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同他生气?”胤禟挑眉,海喇逊再抖还能上了天去?差距悬殊之下,胤禟哪里正眼瞧过他。
  一句话说的胤禩微笑,胤誐无语。
  ……
  康熙冷着脸看着手中的奏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抖手将奏折“啪”的摔在地上,高声说道:“去,就说朕的口谕,着索额图乾清宫见驾。”
  梁九功忙低头上来,领旨而去。
  胤禟到乾清宫的时候,正看到胤祺从东暖阁出来。
  胤祺见到他,忙过来拦住,“小九,若无事,就先回去,皇阿玛正在气头上。”
  胤禟犹豫了一下,这指婚的事晚一天说便多了许多变数,真下了旨自己可怎么求都没用了。
  “五哥,我有急事,你不用替我操心……”胤禟正说着,索额图在梁九功的引领下到了乾清宫。
  见两位阿哥在,索额图过来跟胤禟和胤祺施了礼,胤祺笑着扶了。
  不大功夫,康熙传索额图觐见。
  索额图扫了胤禟一眼,得意的先进屋去了。
  索额图进了东暖阁,在门口甩了甩袖子跪了,“索额图见过万岁。”康熙并没有叫起,只让梁九功拿了本奏折过来。
  索额图翻着看了看,正是自己制定的太子仪制。他忽然发现康熙好像并不高兴,就连刚刚和自己说话都是冷冷的调子。
  觉察出什么地方不对,索额图忙说道:“臣先粗略制订了这份仪制,正等着请示了万岁爷,再行修改完善。”
  康熙冷冷的瞧着他,眼神犀利,直接说道:“太子所用的仪仗等物,太为过制,与朕所用相同。”说道这里,康熙踱了下来,背着手走了两步,明黄的衣服下摆出现在索额图眼里。
  “或者,对于你来说,太子和朕其实是一样的?”康熙一句话,索额图的汗就滴下来了。
  忙趴跪在地,说道:“万岁爷,奴才万万不敢这么想。只是想着皇上待太子亲厚,一向跟臣下说要注重保持太子威仪,奴才、奴才一时昏了头,才犯了这个错。这就回去重新修改。”
  康熙哼了一声,“虽然朕将太子仪制交给你去定,不是让你连规矩和章程都不放在眼里的。”明明白白的向索额图传达着一个的意思:太子是太子,皇帝是皇帝,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等索额图满头大汗的从屋里出来,长出一口气,擦了把头上的汗。不经意间索额图看到静立一旁的胤禟,那上挑的丹凤眼怎么看怎么像是含了不屑和嘲笑。
  索额图忽然想起在广储司胤禟说的话,是了,在那时候这位九阿哥就看出了这仪制有问题,所以他连准备都懒得准备,却并不阻止自己来递折子。索额图慢腾腾的从胤禟面前走过,心里想着,这位九阿哥的心计,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的多。
  那么,在自己府里那天,要给他和四阿哥安排屋里人,他们却被府里来人临时接走,是巧合还是……
  等康熙传胤禟进去的时候,气还没有完全消。他是宠爱太子,可是再宠爱,他也是皇上。皇上的定义里,没有人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等胤禟过来见礼,康熙过了很久方问道:“什么事?”
  胤禟将太后的意思说了,又说道:“皇阿玛,儿臣和福晋成亲未满一年,并不想现在就娶侧福晋。”
  “哦?你也学老八?一个个的跟朕说什么不娶其他妻妾,你当你们是什么身份?!爱新觉罗的子孙,就有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的义务。不是你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的。”受刚才的影响,康熙口气并不好,“再说,太后昨个已经跟朕说了,她已经同完颜府上的人说了。”
  “这个婚是非指不可,朕不可能让太后出尔反尔。”康熙以孝治国,他亲生额娘早在他登基之初就过世,对现在的太后,却一直恭敬有加。
  “皇阿玛的话,胤禟无法反驳。”胤禟咬了咬牙,说道:“皇阿玛,儿臣会依照您的意思,多多开枝散叶。但是儿臣不要侧福晋,嫁给我的人,身份只能是妾。”
  康熙怎么会不知道他想什么,不过是怕侧福晋位分高,以后对嫡福晋有所妨碍罢了。看着胤禟,康熙忽然又想到了刚刚索额图做的事。若是当初没有立太子,索额图怎么敢这般放肆。
  “你下去吧。”康熙坐在书案后揉了揉额头,对他摆了摆手。
  内务府。
  海喇逊来回走了几步,正心神不宁间,外面一人进了屋。
  “见过总管。”
  “那边如何了?”海喇逊急急的问道。
  “大人,那边说是查出来两处缺漏,合计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太少了些……”海喇逊不由暗恨,那么多钱钱到底从哪出的,“这么着,你想办法,弄成四千两,让漏洞大一些,明天我先写折子上去。”
  那人笑着说道:“我刘大办事,总管尽放宽心。”

  85偏袒

  慎刑司在几天之后将查案完备记录及结果,送到宗人府,宗人府结案后便直接送到了康熙面前。
  海喇逊想尽了法子去慎刑司探问,也只知道广储司那边查出四千多两银子。
  海喇逊一时又喜又忧,忧的是终是没有查出那五万两银子,这是哪个吃里爬外的偏帮着九爷。他却不想想胤禟手下的人,帮着他才算不合理。
  查不出来不说,海喇逊琢磨着自己这次算是把九阿哥彻底得罪了,若是九阿哥仍然留在内务府,少不得处处给他小鞋穿。喜的是,好歹也查了点纰漏出来。这四千两,于九爷来说不多,于别人却是不少的。
  京官日子大多过的紧巴,自己使用的人,上至幕友师爷,下至门房仆役,都得自家出银子雇用;若内院再多几个妾室,吃穿用度也不能省。再加上人情抛费,红白喜事,四处随礼……那些个下层京官一年真正能攒下几百两银子的并不多。
  四千两,就是对自己来说,这也是不小的数目……想到这里,海喇逊心里有点得意,幸亏当时加了一笔。
  第二日一大早,有大朝会。
  胤禟寅时二刻便起了,此时他又怀念住在宫里的便利了,至少不用这么早起。虽然胤禟说不用折腾,佳惠和初云还是都跟着起来了。初云将胤禟的阿哥大礼服捧了来,佳惠帮着他换了衣裳。
  玉珠玉莹端了热水,服侍两人洗漱了,又有玉秀利落的在炕桌上摆了早膳。大清早的胤禟也没有食欲,但是想到要忙一上午,还是多用了几个什锦火烧和梅花包子,用了一碗红豆粥。
  佳惠将他送出二门,看了看还黑着的天色,又让玉翠给胤禟拿了件外面的大毛衣服。看着胤禟带了何玉柱出了二门,才转身回屋。
  ……
  太和门。
  文武百官都按官职排列站了,李希敬也在,但是他是从五品,站在了后面,并不得见。众阿哥以太子为首站在殿下,胤禟便挨着胤禩和胤誐站了。
  等了有一刻钟,康熙到了,等众人拜过,一人站出来宣读圣旨。
  圣旨中先是对河南等地饥民重新安排了安抚策略,户部拨银六十万两,调周边府县粮食等等。
  而究其根源,这场灾祸的起因是黄河水患,又命徐廷玺协理河务,尚书马齐,侍郎喻成龙、常绶等人察视河工。
  封巴锡为云南贵州总督,马自德为京口将军,原京口将军石德降为总兵。
  胤禟一边细细听着圣旨,一面在侧面悄悄抬头,看向康熙,除了眼神依旧犀利深沉,看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可是,索额图的所为,终究是让他不舒服了吧。坐在天下间最高的位置上,真正连亲情都带了分算计,辩不得真假……
  石德,是太子妃石氏的堂叔,同时也是同索额图走的颇近的太子党之一。这次降了下来,是不是代表康熙已经在提防太子。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迁怒索额图。
  胤禟又转头看了看太子胤礽,心里不禁感叹,胤礽不可算不出色,却要因为索额图的愚蠢,或者说是试探而受到牵连。来这里这些年,就算别的看的少,康熙对太子的宠爱却有目共睹的。
  上面又宣读道:“内务府会计司广储司贪墨案,经由慎刑司和宗人府查证,现已查明。广储司,去年五月修缮陵墓,祭司庄子等几处,所报浮银多达四千一百两。经查,此事由内务府总管海喇逊提出并经手,多用浮银应由海喇逊交付内务府。”
  “另,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专事苛刻,贪墨不仁,现革其总管之职,然念其老臣,豁免其上缴银钱。内务府总管由包衣佐领凌普暂代。”
  一番圣旨读下来,胤禟皱眉,这四千两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李希敬寻的是两千两的,且是上个广储司侍郎留下的漏洞,又怎么与海喇逊扯到了一起……
  索额图的汗由刚才的石德降职起就不断渗出,此时更是汗如雨下。他低下头缩着肩膀,只恨不得躲到人群后面去,皇上这是在侧面发作自己了。先是石德,再是海喇逊,这些人降的降,革的革,都是给自己看罢了。这次,果然是自己太糊涂了。这样一位少年登基的帝王,多大的风浪见过他变色,又怎么能容得下自己这愚蠢的试探。
  海喇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他看了看太子,胤礽神色不变的看着前方,而以前在索额图府上一同吃酒的官员,却没有一个上前说情。此刻,他才明白,胤禟到底皇上的九阿哥。自己再怎么折腾,人家动动嘴皮子,自己就可能有滔天大祸。
  自己再怎么体面,再怎么得太子皇上欢心,也只是臣子而已。
  那句冤枉被海喇逊咽了下去,被太子爷放弃的情形下喊冤,真惹得三司会审详查,自己那些不干不净的事还不都抖落出来……
  胤礽在最前面,站的笔直,不管是石德降职,还是海喇逊革职,甚至在他的奶兄凌普升为内务府总管的时候,也不见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胤禟看的暗暗点头。
  大臣们渐渐看出,虽然康熙对索额图不满,但是对胤礽的宠爱如昔,至少内务府总管仍然是胤礽的人。几个阿哥看在眼里,又都打着小算盘。
  坐在上位的康熙看着众人各色表情,眼里的神色更见冷淡凌厉,扫到低头的胤禟,又缓缓开口说道:“前些日子,九阿哥未经请示擅做主张一事,罚俸一年;但是其自掌管内务府以来,勤勉务实,特赏赐热河庄子一座。”
  听了这句话,海喇逊彻底死了翻案的心思。这样明显的偏袒,只说明了,康熙对这位几乎从来不关注的儿子,并没有表面上的不上心。
  等下了朝,康熙走了以后,胤礽才冷冷的扫过众人,转身先走了。
  胤禟在思考中无意识的被左右两人带着往外走。走了几步,一个人挡在了前面,“八弟,九弟,十弟,这是要出宫?”赫然是四阿哥胤禛,几人上前见过。
  “正要去弟弟府上。”胤禩笑着说道。
  “小九,内务府那边,没有什么事吧?”胤禛又问道。
  四阿哥胤禛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清冷沉静,不过这问话的本身就带着关心。聪明如胤禛,自然明白今天这出和帮他救助难民有关。胤禟看着面前的青年,心里却不是原先预想的帮到未来帝王的欣喜,这关心更让他觉得慰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在胤禟右边的胤禩看着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四哥对胤禟这样关心,心里觉的别扭的很,搭在胤禟肩上的手不自觉的有些僵硬。
  “多谢四哥关心,我那边没事。”胤禟知道胤禛是真正担心自己,笑着回道。
  “那就好,真有什么事,便和四哥说。”胤禛不放心的看了看脸色苍白的胤禟,他的脸似乎又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的,隐在大毛衣服里,却是显得莹 白如冷玉,让人几乎舍不得移开眼。
  胤禩看着胤禛关切的举止,抿了抿唇,手上用力,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微微眯了眼,笑着说道:“四哥倒是手足情深的很。”
  “哪里及的上八弟。”胤禛扫过胤禩搁在胤禟肩上的手,目光一转,淡淡说道。
  两人互相寒暄,一个冷淡有礼,一个面带微笑……却都觉得对方一般碍眼。
  胤禟的心思这会都在另外一件事上,他颇为开心的说道:“是热河的庄子!以后若是随皇阿玛北上巡幸,可有好地方住了。”
  “说的可不是嘛,九哥倒是会挑地方。”胤誐在一旁说着。
  胤禛户部还有事,说了几句便先走了。三人出了宫门,到了马车上,胤禟才开口问道:“八哥,那银子的手脚是你动的?”
  胤禩犹豫的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多谢八哥。”胤禟沉默了一下,胤禩的做法如何他不想评价,他到底是为了自己。而且,在这种地方,处于这个身份,太过正直了才活不下去。
  胤禩本来等着胤禟唠叨几句,这个谢字出来,却松了口气。他看看表情平静的胤禟,欲言又止。
  想到玉华那天说的,他倒是想起来一事,遂问道:“小九,你那侧福晋的事,可有谱了?”
  完颜府,大厅。
  圣旨宣读完的时候,巴尔达氏傻了眼,庶福晋又是怎么个解释?在太后宫里明明说好是侧福晋的。

  86意外

  庶福晋不过说的好听点罢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妾室。虽说侧福晋和庶福晋只差一个字,又都是侧室,身份却是大有不同的。
  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是由礼部册封的,有品阶的,也有朝廷专门定制的冠服;庶福晋则只是别人对阿哥亲王妾室的客气称呼,地位低,相当于妾,是没经过朝廷册封的,既不入皇家玉蝶,也没有冠服。以后若是有个一男半女的,丈夫又疼宠,才能指望着封个侧福晋。
  像是指给大阿哥的楚盈,虽然得宠些,其位分上也就是妾罢了,见到福晋和侧福晋少不得要按规矩行礼的。
  巴尔达氏黑着脸,却不敢怠慢了传旨太监,封了银子将人送走,便嚷嚷开了:“这又算怎么回事?前几天明明说的好好的。况且,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给人做庶福晋岂不是让人笑话!”
  说到这里,气的脸色通红,竟是要厥过去,一旁的完颜丹萍忙上前在嫡母身后扶了。
  完颜丹静站在一旁,咬着嘴唇,这样的指婚对自小备受宠爱的她来说无异是一种羞辱。其实,那天在太后宫里,太后应承的是指给九阿哥为侧室,在场的人就理所当然的认定了是侧福晋。可是三等男的女儿,难道还要给人为妾?
  “哎,都说了让你别打九阿哥的心思,你非要不听,皇子阿哥岂是好结亲的。见天带着静儿往宫里去,巴巴的上赶着求了,太后也算成全了你的意愿,这会又为名份不满意了。”完颜王达在一边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又看了看站在巴尔达氏身后低着脸的完颜丹萍,想到嫡妻这阵子似乎只忙活四女儿的婚嫁,而三女儿似乎被淡忘了。
  他看着气的脸色难看的妻子,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
  完颜丹静郁闷的站了一会,想到九阿哥的样貌,心里立刻又痒痒起来,这世上那样的男子能有几个?况且,自己家也算的上大户人家,可去了九爷府上,才惊觉九福晋的吃穿用度比自己好了不知多少……
  完颜丹静终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额娘,您别难受了,放心,女儿一定会当上侧福晋的。”
  巴尔达氏怔怔的看向女儿,心里纵有万分不甘,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皇命难违。
  娶庶福晋和娶嫡福晋毕竟不同,胤禟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没有大张旗鼓的摆宴,只派了两个嬷嬷过去将人接了过来。
  巴尔达氏原先给嫡女预备的大宗的嫁妆,首饰,衣料,字画,瓷器等。这会却有好多不能用了,大红的嫁衣也只能换了桃红的。来接人的嬷嬷中,其中一个便是苏嬷嬷,主动请缨过来接人,不过是怕妾大欺主,来打压新人的意思。
  苏嬷嬷沉着张脸,将首饰盒中的凤钗都挑了出来,扔在桌上,高声说道:“这种首饰,庶福晋以后还是不要戴了,不合礼法规矩,这庶福晋可和福晋比不得的。”说完又打量了大量屋里站的几个丫鬟,拿着强调说道:“嫡福晋入府时带了四个大丫头,庶福晋最多带两个,左右不能越过福晋去。”
  完颜丹静通红着一张脸,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是今天是她的大日子,总不能还未进门就先和九阿哥府上的人闹起来。压了怒气,完颜丹静只是略点了点头。巴尔达氏在前面招待女客,虽然这婚事不太体面,这面子上也要顾着些。
  完颜丹静被青呢小轿抬到了九阿哥府上,胤禟虽然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庶福晋,到底是指婚过来的,便请假在府上歇了一天。苏杨曾浅笑着请示他,是不是他们几个也过来庆贺,胤禟摇了摇头,让他们自己去忙。
  西侧的芙蓉院被布置成了新房,佳惠将一切都交给了初云去布置,丈夫有了新人,她心里在不舒服却也说不得。
  初云喜欢性子温和好相处的佳惠,对硬是来掺一脚的庶福晋,虽说不喜欢,到底进门便是这府上的主子,不是她能管的。
  胤禟在书房待到很晚,胤禛和胤禩之间若有若无的疏离和针对,他不是感觉不出来。
  这是他一直担心也致力于改变的事,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行。胤禟揉了揉眉心,心里郁结,未来的事,谁也料不准,所以才会不安;可是他这个知道了未来的人,看着历史一步一步沿着既定的轨迹走向他害怕的结局,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才更难受。
  胤禟淡淡的扫过手腕间的檀香手串,或者自己才是错的那个,这样刻意的去帮助胤禛,才使得胤禩心里不舒服,才对胤禛更加敌视?胤禟想到这里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历年的熏陶还自大起来了,自己怎么能左右的了八哥,他看中的东西是康熙才能给他的。
  “爷,已经很晚了。”何玉柱在一旁提醒道,他瞧了瞧天色,又给胤禟一个加了件大毛披风。
  “走,回屋吧。”胤禟站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衣,想到今天进府的庶福晋,眉头皱了皱,还是说道:“去芙蓉院。”
  ……
  芙蓉院,主屋。
  胤禟在炕上坐下来,完颜丹静红着脸看着他,娇声道:“爷——”面前的女子一身粉红衣衫,腻人的香气让胤禟有一丝熟悉感。
  完颜丹静想着凭着自己的姿色和聪慧,想要拢住九阿哥还不容易,况且九福晋容貌未必比自己好。正得意间,外面院里忽然有人跑了过来,何玉柱在门口喝道:“哪个没规矩的奴才!”
  “何总管,我是真有急事,福晋她,她晕过去了。”
  胤禟听出来是玉珠的声音,忽的站了起来,扫了正暗含了期盼的完颜丹静一眼,说道:“那边有事,我过去一下,你先安置了吧。”
  匆匆回了桂香院,苏嬷嬷正急的团团转,初云在炕边守着。
  “怎么回事?”胤禟看着躺在炕上的脸色惨白的佳惠,声音里带了焦急。
  “九爷,已经打发人去请太医了,福晋身体一向都好,今天忽然晕倒,奴婢心急,便把您请过来了。”初云起身回道。
  “嗯,你做的对。”胤禟摆了摆手,亲自过来看了一回,佳惠的脸色青白,额上冷汗,病症却只能太医来了再说。
  过了大约一刻钟,王顺带着太医进了屋里。见九阿哥在屋里,那太医就拜了下去。胤禟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先看看佳惠的情况。
  老太医也晓得轻重,在炕边椅子上坐了,手轻轻搭在佳惠盖了巾帕的腕上。过了会,凝神说道:“是劳累伤神,并不碍事,九爷请放心。只是福晋有了身子,这用药方面我还需要斟酌一下。”
  “你说什么?她有了……?”胤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太医也很感意外,“这都两个多月了,九爷该早知道了啊?那先恭喜九爷,福晋有了身孕,以后怕是不能累着了。”
  有了孩子?也就是说,他要当爹了?
  胤禟看着闭着眼睛的佳惠,一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了。佳惠对于胤禟来说,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有着继承自己血脉的孩子,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自己这个踏着历史而来的人,在现代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在古代居然做了个全,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似乎,自己的责任又多了一个呢。
  屋里的人俱是惊喜,玉珠和苏嬷嬷是从心里往外喜悦,初云也替佳惠高兴,眼看着侧室入门,这长子或长女到底是福晋自己生的才好。
  玉莹在一边默默的看着,心里有高兴有埋怨。服侍了小姐这么些年,她有孕,她这个贴身丫鬟自然高兴;但是九爷这么快就纳妾,难道九爷真是好色之人?若是的话,怎么就不看看眼前的人,哪个姿色不是顶好的……
  等折腾了半夜,太医开好了方子,胤禟让何玉柱给太医封了二十两银子。初云又去厨下盯着人熬了药,亲自端了上来。
  玉珠看了看屋里的人,说道:“爷,您先歇了吧,这边有奴婢呢。初云姑娘也去吧,别的事少不得也要你拿主意的。”
  胤禟看着睡熟的佳惠,在屋里转悠了几圈,点了点头,对何玉柱说道:“去榕院吧。”
  这话一说,屋里众人脸上又有变化,也就是说,爷今儿个不会歇在庶福晋那边了?初云却是还有别的事忙,见这边有人伺候着,便跟在胤禟身后也离开了。
  且不说完颜丹静如何羞恼,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胤禟第二天以后却仍然忙的没有时间去她那边。
  宜妃自从得知佳惠有孕的消息,激动万分,先是说不用进宫请安了,安心养胎,后来又打发几个嬷嬷送了宫里大批的补品药材过来。
  董鄂佳惠额娘也得知了消息,打发人往这边送信,后天要亲自来嘱咐几句……
  对比众人的欣喜与激动,董鄂佳惠算是平静的,在苏嬷嬷和几个丫头的照顾下,她安稳的坐在炕上,面上不显,手却抚在小腹处。他的孩子,他可会高兴?他喜欢男孩的吧……
  那么,也该不会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吧,佳惠的睫毛垂了下来。
  内务府这边,原先四处观望的官员也终于消停下来。海喇逊一走,占大多数的太子党人又开始对着新总管凌普表忠心。会计司和广储司这边,这两日却极规矩,胤禟到的早,臣下更不敢偷懒。早早的将卷宗处理完,也落得轻闲。
  胤禟来了内务府之后,只要有贪墨,惫懒,以权谋私的,不管其后台,该革的革,该降的降。参他的御使受权贵指示,哪里少了,可是他身份摆在那,皇上随口一句话就能抹了他大不敬的罪名。若是臣子这样做一回,看看皇上还容忍的了?
  一时两司众人心里存了不少畏惧,但是胤禟却从不发作那些踏实肯干的人,也着实提拔上去几个能力出色的。就算新来的主事鄂尔泰对胤禟不假辞色,只要他认真办自己的差事,胤禟也从没为难过。站在各队的人琢磨琢磨,也比照着样子,勤勉起来,摊上这样的主官,在没有办法之余,其实也有个盼头不是。
  腊月,天气越来越寒冷,春节也近了。京里也热闹起来,走亲戚的,置办年货的,街上的人们脸上都带着些喜气。
  胤禟看着何玉柱手上的几份礼单,默了一下,居然足有几万两之多。然后没有犹豫的说道:“收着。”他不允许贪墨,是不许自己手下的人从内务府里捞钱。内务府可是管着不少赚钱的营生,那些皇商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舍得掏银子。那默了一下是想起了康熙的那顿揍,看来这银子是不是留得住还是个问题。
  这个时候,三节两寿,大小官员都是少不得送礼的,官员的三节是指春节、端午和中秋;两寿是指官员本人和夫人的生日。
  “爷,各处庄子的年货也送来了,您需要看看吗?”何玉柱在一旁问着。
  胤禟想了想,吩咐道:“在年货和铺子里挑些精细的给四哥,五哥,八哥,和老十备着;还有公爵府那边和董鄂府上;其余府上还是按往年的例。”
  这边刚说完,那边就有人禀报:“爷,八贝勒府上的秦管家过来,送了帖子过来。”

  87荤菜

  上午还晴朗的天,中午就变得阴沉沉的,这会儿干脆飘起了雪花。
  小汤山,八阿哥别院。
  屋里通了地热,又摆了火盆,三个人围在火锅旁,热气腾腾中泛着肉香。
  胤誐又干了一杯,才挤眉弄眼的说道:“八哥,虽然你这边的酒好喝,十弟我也正馋着,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舍得放着娇妻跟我们兄弟俩来这边。”边说还边碰碰坐在他身边的胤禟,“九哥,是吧!”
  胤誐这取笑却是没有夸张,八阿哥和八福晋那可是京里数的着的恩爱夫妻,谁不知道堂堂八贝勒爷和八福晋伉俪情深,连侧室也不娶了。
  胤禩夹了几筷子鹿肉放到汤里,扫了埋头吃东西的胤禟一眼,才看着胤誐笑着道:“越大越没规矩了怎么地,十弟若是想福晋也别拿哥哥说事,不然用完饭,你先回去?”
  胤誐想到过门一年多的十福晋,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才苦了脸说道:“八哥,弟弟知道错了,这大风大雪的天,您可别让弟弟折腾回去了。再说,下午来的时候已经跟府里打过招呼不回了。”
  胤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下午来小汤山这边的庄子,胤禩是算准了回不去。说起来,自从两个人大婚以来,一个月也没有几次床第之欢。平时看不出对欲望的需求,却每月都寻个机会外宿一两次。
  胤禩笑看着胤禟脸色微变,端起酒杯,说起另外一件事:“听说索额图因为太子仪制的事被皇阿玛申饬了,这二哥心里不定怎么想。”
  说到太子,胤誐哼了一声:“他还能怎么想,这天下还没轮到他呢,他也敢让索额图定这种排场规矩。”
  胤禟抬头看了看两人,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事说不定是索额图自己的主意,二哥可不像这样鲁莽的人。”
  “不是鲁莽,是试探。”胤禩转过眼看着胤禟,表情温和,眼里带着淡淡的宠溺,“也许他只是在试探皇阿玛的底线,然后看看下一步如何动。”
  胤禟愣了一下,能怎么动,现在才三十七年,康熙正直壮年,这江山还要稳坐二十多年呢。而且,他并不认为那个骄傲而犀利的太子会做这种决定,至少他即使是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做。
  “哼,他探的什么底,又心虚了吧,我就说他哪里及的上八哥——”胤誐抬起头,胤禟那拍在他头上的一巴掌可不轻。
  皱了皱眉,胤誐身份尊贵,无论是宫里还是军中,从没有人敢动他一指头。就是他选人来陪他比试,自个儿也绝对不会吃亏。可是看了看胤禟那瘦瘦的身板,胤誐这巴掌是想还也还不回去。
  “老十,你说什么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是我们该说的?”胤禟紧紧的握着手,看了看四周,并无他人,才声音里带着严厉说道。
  不怪胤禟惊慌,一是他早见识过了康熙的无所不知,祸从口出,这不能说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二是,胤禟瞥了在炕上主位坐着的胤禩一眼,他并不希望胤禩现在就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只能让康熙提早对八爷党深恶痛绝。
  只是那边的胤禩似乎正等着他看过去一般,墨黑的眼睛里带着深沉,扬眉一笑。胤禟一时看的愣愣的。
  胤誐揉了揉被打的额头,转开了眼,嘴里嘟嘟囔囔,“我说的没错啊。”又似了悟般转回身,“九哥,你担心什么呢,平日也就罢了,这是在咱自己的地方,说个话也不能说了?”
  胤禩忽然说道,“十弟,九弟顾虑的对,这有些话,却是不能说,也不用明着说的。”
  胤誐点头,胤禟却有点无语,这意思是你还是有这个想法了?你也觉得你比太子厉害很多,所以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十弟,那个位置,可不是好争的,或输或赢,都是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况且,太子是皇阿玛指的,不忠于太子的话就是不忠于皇阿玛。”那样的话,康熙就第一个容不下。胤禟斟酌着词语,虽然委婉的劝说着胤誐,眼睛却不时瞟向正中的胤禩。
  胤禩半眯着眼,侧歪在炕上,并没有再说什么,看看两人都吃的差不多,胤誐喝酒上脸,脸上已经带了些红色,便说道,“喝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明儿还有差使,都早些安置了吧。”
  ……
  庄子东侧的一个院子,假山怪石,藕塘上落了厚厚一层雪,院子角落里的红梅散着淡淡的香,却无人顾及这花已经满枝头。
  屋里,温暖如春,高高燃着的红烛噼啪响了几声,又归于平静,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越发明显。
  胤禩靠坐在身后柔软厚实的石青引枕上,手扶着胤禟的腰,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手上略微用了力,不让胤禟有机会后退,火热的欲 望缓缓进 入胤禟的身体。
  虽然做过不少次,但是这种进 入的胀痛感还是很别扭。胤禟眯着眼,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仰着头,嘴唇微张,似乎在努力呼吸一般。
  胤禩完全进 入之后,略微一动,胤禟已经叫出声来。
  “等、等!”胤禟咬牙瞪了微笑的胤禩一眼,心里莫名恼着,这个人,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是一副温雅君子的模样。
  胤禩在性 事上一向温和体贴,见胤禟这般光景,没有再动。只是扶着胤禟的一只手沿着胤禟细瘦的腰线游移,修长白 皙的手指划过平滑的小腹,握住他没有抬头动静的欲望。温热的手指轻轻点触挑逗,胤禟便忍的辛苦,手中软软的欲望也硬了起来,胤禩笑着看了看,手却收了回去。
  看着胤禟满是疑问不解的眼,胤禩拎住他半敞的内衣,将人拉过来,圈住胤禟不敢挣动的身体,吻向那被咬住却线条优美的薄唇。
  轻轻啃咬厮磨,却并不进 入,胤禩贴着他的唇慢慢说道:“怎么,太久没做,不习惯?”
  在胤禟斜挑着凤眼,怨怒的看过来的同时,胤禩却笑了笑,满是愉悦,已经开始动起来。
  胤禟想咬住舌尖,不发出令自己不愿面对的声音,胤禩的舌却抵开他的唇齿,强势的占 领追逐吸允。偶尔从胤禟嘴角边泻出一两丝呻吟,都带着浓浓的情 色,让听到的人更加疯狂。
  紧紧的握着胤禟的腰,开始的还算缓和的动作已经越来越失控。没有了以往的克制,就连脸上惯带的笑都隐了去。胤禟在他激烈的挺 入中似乎有些迷惑,却没有精力再多想。他脸上是薄醉和欲 望混合的晕红,身体轻颤,就连脚趾都抽搐着蜷曲。
  “嗯,唔!”胤禟眼睛里带着湿湿的水雾,在胤禩又一个深入时,终于忍不住双手抱上胤禩的肩,在他背上用力扣住。
  比以往都激烈的动作中,胤禟全身发热,小腹也一阵阵收缩。胤禩只觉如燃如炙,却妙不可言,终于释放了自己的欲望。胤禟轻轻哼了一声,眼角的湿气更重,也跟着脑海中烟花似得一闪,快感攀上顶端,心脏都有种承受不了的感觉。
  胤禩看着他没有焦距却带着无比风情的湿漉漉的漆黑凤眼,低声说道:“小九,真的觉得我不如二哥?你说不好争么……那样争到手才有意思,就如同你一样。”
  胤禟的眼睛在那一瞬间转了转,相视一秒后便闭了眼。
  胤禩将昏睡的胤禟抱到温泉里泡了不长时间,便又回到榻上,将人搂到怀里,胸前接触到的,是胤禟光滑柔软的皮肤。
  第二日大清早,胤誐看见自家九哥被八哥扶出了屋子,用裘衣包裹的只露出一张脸。神情却恹恹的,连他的招呼也只是嗯一声,便上了马车。
  好在马车够宽敞,胤禟歪在一边晕晕睡着,迷糊中听着两人低低的商量着兵部和刑部的事。
  “嗯,刑部这边官员大部分都拉拢过来了,不能拉拢的已经大都换了人。兵部那边,上边多是宗室王爷,下面多是大哥和二哥的人,十弟过去的时间又短,怕是诸事不容易些。”
  “八哥放心,兵部那边宗室和王爷虽多,我几个堂舅堂表兄也都在军中,还没哪个不长眼的敢驳我的面子。”胤誐颇大大咧咧的说道,他额娘温禧贵妃祖父额亦都为开国大臣,父亲遏必隆为康熙辅政大臣,即使两人现在都不在了,钮祜禄家族的人却还有不少身居显位,战功赫赫。
  说起来,胤誐出身是除了太子外最为尊贵的皇子,再加上显赫的母族,自幼骄奢跋扈,对太子爷未必有多敬着。单单对八阿哥胤禩敬重的很。
  假寐的胤禟不由想着,若是胤誐有心抢那把椅子,会不会胜率更大一些。想到了这里,他便马上又否决了,康熙之所以待胤誐平平,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因为他的母族太过显赫,若再有了皇上的偏爱,那么太子的位置就会不稳。
  胤禟心里暗叹,胤誐是真心敬着胤禩的,就算是自己这个熟知历史的人,对他也无法疏远。那么,八哥,你是怎么想的?

  88内院

  九阿哥府西侧,芙蓉院。
  “姑娘,您好歹用一些吧,这又不比在完颜府上,您就是再耍小性子,九爷也不会如老爷太太般来哄着,何苦不用膳食,还不是糟蹋自个儿的身子。”正屋的炕边,一个嬷嬷正苦口婆心的劝着炕上生闷气的完颜丹静。
  炕桌上,摆着颜色精致的五菜一汤,光是那碗酒酿清蒸鸭子,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完颜丹静却意兴阑珊,单手支着头,看着一旁绣着嬉水鸳鸯的炕屏发呆。
  完颜丹静一身桃红色的旗袍,粉白的马甲,头发只松松的一挽,脸色也略显苍白,正坐在炕上出神。听了这嬷嬷的话,转过头,带着委屈说道:“嬷嬷,您也看到了,这自打成亲之日,爷就再没来过一回,谁家的福晋醋劲这般大了,连见也不让见的!”
  “姑娘,噤声,这话可说不得!”这炕边小方凳上坐着的正是完颜丹静的乳母王嬷嬷,见自家受尽宠爱的小姐在这府上受这些委屈,心里自是疼的不行。可是这是阿哥府上,规矩繁多,自家姑娘身份又在那摆着,就算是心里不平,还能怎样,左右是没有人给做主的。
  想是这么想,王嬷嬷还是劝道:“四姑娘,凡事也该看开些,姑娘自小聪慧,样貌又是顶尖的,爷指不定那日就知道了姑娘的好,那时候——”
  完颜丹静听到这里,略不耐的打断王嬷嬷的话,“嬷嬷说的倒好,爷根本不上这院子来,我纵是再有法子,也抓不住爷的心啊。”
  “姑娘这么想可是不该,爷什么时候来咱不知道,但是爷来了看到姑娘这副样子,怎么还愿意过来。再者一说,姑娘现在就愁苦成这般,往后可怎么办,这日子可是还长着呢。”王嬷嬷不赞同的看了看丹静,又劝道。
  完颜丹静静静的想了一回,抬头看向乳母,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嬷嬷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去,给嬷嬷热点酒过来。”这后面一句却是对炕边站着的丫鬟吩咐的,那丫鬟应了,出去烫酒。王嬷嬷没有别的嗜好,酒却是爱的,听得丹静的吩咐,喜的连连道谢。眼睛已经看着桌上那碗鸭子,移不开眼。
  用罢饭,旁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完颜丹静的两个大丫鬟春桃、春杏在跟前伺候。完颜丹静右手的指甲抚上炕屏上的鸳鸯,这对鸳鸯绣的针脚细密,栩栩如生,不仅绣工没的挑,寓意也极好。
  完颜丹静脸上露出微笑,“也是,这日子还长着呢,我即是有法子进来,就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
  打定了注意,完颜丹静抬头对春桃吩咐道:“去,让府上管内院的初云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话吩咐。”
  九阿哥府,桂香院。
  自从太医诊出佳惠有喜,这院子里就没有少过人。
  平常伺候的四个大丫头并乳母苏嬷嬷是每日都在的,董鄂七十的嫡妻舒舒觉罗氏前两天过来住了几日,将孕妇要注意的事项细细叮嘱了。
  舒舒觉罗氏本想多留几日,见内务府已经派了两个嬷嬷过来,于保胎上都是有些门道的;董鄂府上事又多,才过来几日,便不断有人往这边请主意,实在忙不过来,第五日就回了董鄂府。
  佳惠有孕两个多月,旁人并未觉察,只因她每月葵水偶有延迟,故而贴身的几个丫头都未觉出有异。现在想来,前半个月时有恶心的感觉,且容易疲劳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现在将近三个月,除了还是容易累之外,恶心却没有了,相反,她胃口却好了不少。
  胤禟看着桌上大多是清淡少油腻的菜色,担心她身体营养不够,让厨房做了几道清蒸鲜鱼,白灼虾送过来,也味美的很。
  佳惠低头笑着,心里甜蜜。她现在一身清闲,内院的事都放开了交给初云,偶尔有大事初云才来请示她。
  只是宫里还有府上都变着法的给她补身子,眼瞅着,人就丰盈了些。这,爷可会觉得自己变丑了?边想着,边忧心忡忡的看了看胤禟。苏嬷嬷昨日已经提醒自己,伺候不了爷,也不能让爷去了别人屋里,该找个丫头开了脸,给爷当通房丫头了,玉莹那丫头本分机灵,是个不错的……
  胤禟正播了虾送到她碗里,看来抬头,便问:“怎么了?”
  佳惠左右看了看,打发屋里的人出去,本来有孕是喜事,可是想到要自己给胤禟找屋里人伺候,心里还是针扎一般。她低了头,绞着衣角,小声问道:“爷,佳惠现下人变丑了……有些事也不方便,可需,可需要给爷找个丫头……”
  胤禟皱眉听了半晌,才明白她在说什么,顿时无语。他是男人,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喜欢的人不知道是男是女,原先想要的却是女人。所以,对漂亮女子,偶尔有冲动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他并不愿意去耽误别人,若不是不能抗旨,福晋他也可以不娶的。既然有了佳惠,心里再没有想过,自己后院会有别的女人。
  “我说过,日子,是两个人过的。皇阿玛指的人,我不能推,别的人,还是算了吧。”胤禟耐心的说道,“你别乱想些有的没的,这几日胖点也是好事,不过平日多去园子里转转,对身子有好处。”
  佳惠愣愣的看着胤禟,心里有丝酸涩,胤禟是冷情的人,对外人总是淡淡的,自己却不时能感觉到他的关心体贴。若是,他有真心喜欢的人,那么,该是什么情形?那个人该多幸福……
  胤禟刚到书房,就见王顺拿着几张礼单过来,“爷,这是董鄂府上太太来探望福晋时送的礼。”
  胤禟看了王顺一眼,他也是宫里跟来的老人,比何玉柱还要早,和张喜一样都是从小看顾胤禟的人,现在相当于府上的二管家。
  王顺平日精明,见什么人说什么人话,最懂人情世故,他既然特特来请示,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胤禟看了看手里的单子,也不禁皱眉。
  佳惠的堂叔董鄂噶礼送了田地三十顷,另外还有不少补品,缎子等,都是让佳惠的额娘舒舒觉罗氏稍带的。若说堂叔作为长辈给个礼也说的过去,可是这地却是重了,也根本用不上。
  现在良田每亩是十两银子,差的也有六两银子,一顷地为一百亩。若是按良田算,这三十顷地已经有三千两银子。即便是为了给侄女道喜,也忒重了些。
  噶礼由盛京户部理事官,一年多三次提升,授为内阁学士,说官运亨通也不为过。胤禟本不愿意和他有牵扯,因为知道他是贪官,也知道他是太子党,但是他还是自己的姻亲。胤禟几次觐见康熙,适逢噶礼也在,观其行事,不得不承认,噶礼有才能,办事也干练。康熙这几年如此宠信噶礼,有因可循。
  不过,身居高位,很难有人能把持的住心里的欲望。听说,噶礼最近也给太子和胤禩那边送了重礼……
  胤禟手指敲了敲桌面,说道:“这礼有问题,但却是退不得的,一来各府看着,我也不能这样给他没脸;二来他送的是佳惠。”正想着,看到苏杨正站在外头,便冲苏杨点点头,示意他进屋。
  话锋一转,说道:“这样吧,送年礼的时候,挑一件差不多价钱的物什送了。苏杨,你在铺子里头寻样值四千两银子能送礼的东西过来。”
  苏杨见他吩咐,笑着应了,“爷说的倒是巧,我刚得了几样东西,都是上好的,有三件就是三千两以上的,正好拿回府里留着送人。”
  王顺又回禀了几件事,便告退了。苏杨一身白衣,如往常一般风姿翩然,见屋里没有侍候的人,起身倒了茶递到胤禟手边。
  “九爷,今儿个绸缎庄铺子里却有件新鲜事。”苏杨笑呵呵的说道。
  “哦?”
  “今儿一大早,几个金发碧眼的外族人,进了铺子,还想大批的订货绸缎。不过却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到鄂罗斯这么远的路,这生意难做。”苏杨边说边不错眼珠的看了胤禟。
  胤禟失笑,这哪里是来说新鲜事了,分明就是想让帮着解决难题的,因笑着问道:“可是给的价钱极高?”
  苏杨坐在一旁椅子上,点头,“果然还是瞒不过爷去,是平常的几倍,这,当然不是吸引我的主要原因。我和他们商量了一回,说是可换他们的东西,我刚好换了一些过来。”苏杨说着推了一个匣子过来。
  胤禟打开了,竟一时晃的眼花,绿的,红的,黄的,各色宝石足足有半匣子,脑海中银子排了队晃过,抬头笑眯眯的说道:“这商道的事,我看看能不能想法子解决了。还有,这许多是用什么换的?”
  苏杨正拨着算盘,听胤禟问,随口答道:“哦,他们看中了我屋里喂猫的瓷盆。”

  89人非草木

  胤禟端着茶盏咳嗽起来,苏杨抬头笑的温和,黑色眼珠半弯,蕴满神采,伸手过来轻轻拍着胤禟后背。
  “你的猫盆是有年头的?”胤禟好奇道,这天价的猫盆不晓得是何种样子。
  苏杨眯着眼,回想道:“是我从当铺死当的东西里淘换出来的,大抵是当了三十文吧。花纹很古朴,手感也好,就是有一处上釉不均匀,并不能卖出高价的。”
  “他们给我几颗玉石要换,我没有同意,只想着不值那么多,省得客人再找回来,说我有心欺瞒。另外一个人掏出大半匣子珠玉,求我割爱。我想着看他真心喜欢,又是他求我的,君子总有成人之美。”苏杨笑的温和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胤禟看着面前越发俊美的人,感叹:见了苏杨的人,谁心里不赞着,谦谦君子,温雅如玉。半分看不出是自己偌大经商摊子的总管,还管的有声有色。
  士农工商,这商字放在最后一个,可见商贾地位之低。自己这个阿哥看的开,是因为思想上本就不同,也是为了寻一条从九龙夺嫡中摘干净自己的脱身之路;苏杨虽是罪臣之后,也算是世家子,却尽心尽力的打理自己生意……
  胤禟收了心思,又问道:“那些人可是从南边乘船来的?”盛产珠玉,可是英吉利人?
  “不是,听他们说倒像是从北方来的,说他们那边比京里还冷。”
  “这么说,是鄂罗斯人,看来瓷器利润很大。”胤禟说着,又想到了内务府最近的收支。世人眼中,自己这个九阿哥,文不成武不就,既没有八哥的才华,也没有大哥的神勇。他确实也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不愿意当出头鸟,只是听别人唠叨的多了,也会觉得同几位兄弟比起来,自己太没志向些。那么,便趁着自己兼管内务府的时候,尽一尽心力。
  功大功小,尽力而为,只求问心无愧。打定主意,胤禟抬头看着苏杨,示意他细说。
  “不只是瓷器,还有茶和绸缎。就算是在蒙古,茶也都是贵重之物,鄂罗斯既然再往北,肯定会更稀罕。”苏杨停了拨算盘珠子的手,看到胤禟有了兴致,笑着说道,“爷若是真有这个意思,可正好便宜。那些鄂罗斯人正是相中了我们铺子里的缎子,想着和您面谈呢。若爷真有此意,我这就打发人往那些人的住处送信去。”
  “嗯,先别惊动他们,等我筹划好了各项事宜,再做决定。”胤禟对于和鄂罗斯的贸易,心里十分赞同,毕竟清末闭关锁国才造成了国力日益衰弱。他不敢说影响清朝,却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做些潜移默化的事。
  现在大清对鄂罗斯并不是没有经商往来的,这些商道,正是掌握在内务府手上。多是由皇商把持,有了朝廷的通关文凭,他们出入关口都是便利的。现在从这个猫盆看来,那些人每年捞的银子数不胜数,但是上缴内务府的却不多,若是能把这收益拢在内务府手上……
  这个事胤禟却不能自个拿主意,当下换了大衣服,进宫请示康熙。
  进宫后,胤禟先去宜妃那边请安,毕竟小十一去了,宜妃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最苦的。胤祺忙着差使,从小又是太后带大的。宜妃真正疼宠的还是胤禟,见他来了,不免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子话。问了问九福晋佳惠的身子,又打发小太监拿了不少宫里的精细糕点过来,让给佳惠带回去。
  胤禟细看,却是大半是自己爱吃的。天下父母心,胤禟心下感动,面上笑嘻嘻的:“儿子早就惦记着额娘这边的点心,这宫里头的毕竟不同。”
  “哦?怪不得瞅着你这几天跑额娘这里越发勤快,感情是这么回事!好在还知道带着新鲜玩意孝敬。”宜妃笑骂道,伸手拿了胤禟带进宫的红宝石手串戴了。
  胤禟出了延禧宫,往乾清宫而去。半路经过良贵人的院子,良贵人是胤禩生母,虽只是个贵人身份,却没有人敢怠慢。胤禩这两年颇得康熙宠爱,几位老王爷也对他赞不绝口,更不用提还有两位母族显贵的阿哥帮衬着,大臣都得敬着几分。
  宫里的人,都势力着呢,惯会看人下菜碟。明显的巴结不敢,私下里来孝敬的可不在少数,良贵人现在吃穿用度都是嫔的待遇。
  胤禟即是管着广储司的事,对这些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八阿哥的贴身太监秦海在门口站着,胤禟犹豫了下,便想着同胤禩商量商量对鄂罗斯贸易的可行性。
  秦海眼尖,见着胤禟带着何玉柱进院子,忙小跑着过来打了个千,“奴才见过九爷。”
  “你主子呢?”胤禟边问边往里走。
  秦海眼睛一跳,笑呵呵的说道,“八爷陪着良主子在屋里说话呢。”边说边拿眼看守门的两个宫女。
  那两个大宫女是良贵人身边伺候的,这会对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
  胤禟见没有人通报,便推门直接进去了。
  ……
  “你们两个,都是大姑姑的身份,这规矩怎么不晓得,不进去回个话!”秦海不由得埋怨,想到自家主子那笑吟吟冷飕飕的眼,颤抖了几下。
  左边的宫女抬眉说道,“秦总管,您又不是不知道,八爷说不许打扰,我们可敢进去?上次闯进去的小绿至今也不敢到前面伺候,我又如何比她有脸面了。况且,八爷和九爷素来就好的,和我们这样的人可不能比,怕是八爷见了还要欢喜上几分。”
  右边那宫女说道,“秦总管,您自个是八爷眼跟前的红人,怎么不想着进去通禀通禀?您不比我们姐妹说得上话?”这两个大宫女是良贵人面前的人,胤禩孝顺额娘,对两人也是客气的,所以秦海品级虽高,两人却敢说话。
  秦海一跺脚,“糊涂,这又不是八爷府,我进去算哪会事!哎,应该没有什么事……”这后头一句,却是对自己说的安慰的了。
  ……
  厅上无人。
  胤禟看着桌上摆着的茶盏,一个盖子放在桌面上,杯口还冒着热气,显然人刚离开。
  胤禟想着改日再寻胤禩也一样的,便准备回去。这时,打开的后门外传来轻轻的说话声:“额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让您成为这宫里最尊贵的人,再不让您看别人脸色。哼,那些人,又哪里比额娘高贵了。”
  声音清润,甚至带着一丝华丽感,熟悉的听了太多遍。
  “说的什么傻话,都这么多年了,额娘哪里还会有其他心思。”良贵人似是被惊了一下,责备着:“我望着你有出息,是不愿意看到你跟额娘一样,屈居人下不说,就是尊严,有时候都得舍了。额娘过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怎么愿意你受丁点委屈。”
  胤禟听到这里不禁默然,良贵人容貌可以说后宫之冠,受到康熙宠爱也无可厚非。可是,她是辛者库罪籍,算是宫妃中出身最寒酸的。那些个权贵之家选出来的妃子,对受宠的良贵人自然看不上眼。
  若不是现在胤禩出色,良贵人的日子还指不定什么样。
  “额娘放心,如今,再没有人敢像以前一样欺辱我。以前的那些人,我一个也饶不了。”胤禩静静的说道,带着丝凉意:“现如今,儿子的助力越来越多。安亲王府,几家宗室郡王,刑部官员,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停顿了一下,胤禩又说道:“十弟不说,就连那时候对我最不屑的九弟,现在还不是被我玩弄在手心里。”
  良贵人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那孩子后来却是真心对你的,比老十也不差。你随扈的时候,每天都过来请安,陪着我说会话,也难为那孩子有心。”
  “额娘,从小我就跟您说过,这宫里的人对于我来说,只有能利用和不能利用两种罢了,现在他能帮我,我自然对他好好的。”胤禩看到良贵人站在风口,忙转过去替她将风挡了。却看到通往园子的门口内站了个人。
  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的,正是前夜才在温泉庄子和他一夜风流的胤禟。
  胤禩的动作顿住,纵使他再七窍玲珑,这会也觉得嘴巴发干,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良贵人并未发觉异状,喃喃劝着,“他们两个对你可是比别人都好,我看你也该真心对他们才好。”
  胤禟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没有苦涩,没有如释重负,甚至没有埋怨,也没有了以往眼睛里流露出的一丝温情。那种单纯的如花开到极致的笑,妩媚的让人心惊。
  胤禩脸上却没有了平日温和的笑,看着那消瘦的身影,漂亮惊人的笑脸,心里忽然就觉得疼,手不自觉的握紧,只是愣愣的看着。
  胤禟什么也没有说,看了胤禩一眼,转身走了。胤禩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抬手往那个方向伸去,像是想挽留什么。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心觉得空了一块。
  胤禟出了屋子,直接往外走,秦海见主子没一起出来,心下纳罕。瞧着胤禟面上倒没有什么,暗自嘀咕着。
  何玉柱匆匆跟在胤禟身后,终于一把拉住胤禟的衣袖,“主子,您可是难受?不然,咱先回府吧。”
  胤禟转眼看他,微笑:“我好的很,怎么会难受。”
  “可是您已经站在池塘边了,再往前走……”
  胤禟蓦然看清了面前结了冰的池塘,有什么呢,不过是知道了真相罢了。不是早就想到了吗,终于能放下一个包袱,该轻松不少的。九龙夺嫡中,再不用为自己是八爷党发愁,再不用日思夜想的为以后谋划。再不用为他舍身相救受的伤内疚不安。
  只是,人非草木……

  90初见(全)

  “福晋现在是双身子,操劳不得,我这庶福晋也该为她分分忧,以后你就将府上的账本和钥匙交到我这边来吧。”完颜丹静坐在梳妆台前,边对站在一旁的春桃略点头,边细声细气的对她身后的初云吩咐道。
  春桃走上前,将一个白玉的盒子打开了,屋里顿时一股甜腻的香味。完颜丹静拈了花棒匀净的在脸上扑了粉,又用水化了胭脂,细细抹了,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嘴唇和双颊都红润鲜艳,完颜丹静才满意的笑一笑,转过身来。
  初云站在屋里,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回道:“庶福晋,钥匙一直在福晋手里,初云毕竟只是下人,虽然主子抬举,也该恪守本分。”这钥匙佳惠其实是给过初云几次的,都被她坚决的推辞了。做了几年大宫女,初云也是有几分见识的,内院做主的是九爷还是九福晋,那是不一样的。
  完颜丹静得知钥匙居然在佳惠那边,脸上一僵,寻思着,若是从初云手里拿东西自然容易的很,初云再有脸面也不过是个大丫鬟,还不乖乖的听自己的。九福晋则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就算是她是完颜府嫡出的女儿,等级分位在那摆着,见着佳惠也得行礼。
  本来完颜丹静作为九阿哥的妾室,是要去九福晋跟前站规矩的。她也曾去过几天,穿了旗装从早站到晚,偶尔插两句嘴,九福晋身边的嬷嬷眼睛就瞪过来。那滋味当真是百感交集,完颜丹静只恨不得炕上坐在胤禟身边的是自己,在下面站规矩的是董鄂佳惠。后来董鄂佳惠有孕不耐烦这些俗礼,她才不用去房里站规矩了。
  完颜丹静想到这里只觉心里越发憋屈得慌,哼,不让自己过去还不是怕九爷时时见着自己,论样貌才气,自己又哪里比她差了。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的用力,尖尖的指甲在桌面划出痕迹。
  初云福了福身,道:“庶福晋若无事,初云先告退了。”
  王嬷嬷在一旁见完颜丹静愣神,心下一急,“姑娘,周二家的那事是不是该说说?”
  完颜丹静才醒悟,王嬷嬷前天跟她念叨了几回,她的陪房周二在管理者她陪嫁过来的小庄子,而他媳妇周二家的现在却没有什么正经差使,这府上也该安插几个自己得用的人才好。
  便对着初云说道:“你且站住,我这里的陪房周二家的,最是仔细有分寸的,在我家又是办事办老了的,不若到你手底下做了管账的,也帮衬你一把。”
  初云自幼服侍在胤禟身边,府上的人都知道胤禟待她是极好的,偶尔还说笑几句,都对初云尊敬的很,称一声初云姑娘。这庶福晋完颜丹静拿着捏着主子的谱不说,还想借着她的手安排自己的人,可是让初云有些恼。
  转过身来,笑微微的说道:“庶福晋吩咐,本不当辞,但是初云不是主子,这个主是擅自做不了的,还请庶福晋回了福晋,再安排差使。”
  完颜丹静在家里也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这会这计划着怎么吸引胤禟的眼,再把持府上的权限,哪里料得到一个丫鬟也敢驳了她。脸色登时黑了,蹭的站起身。
  她乳母王嬷嬷也从炕边起身,张口骂道:“下贱蹄子,不过管了几天家,你便当自己是奶奶了?还敢踩在庶福晋头上去,真是反了你!”边说着边对着屋里两个媳妇子使个颜色,两人一左一右在初云两边站了,“去,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家法!先打二十大板。”
  那两人便抓着初云的胳膊将人拉着往外走,初云愣了愣,嘴角边的笑越发冷了起来。跟着初云来的小丫头紫桂缩在角落里,另外一个丫头紫兰却不见了踪影。
  两个媳妇子刚把初云拉到院子里,初云忽然住了脚步,大声说道:“王嬷嬷,你是老嬷嬷了,什么规矩礼法不懂,我若错了只管说便是,但是敢问你一声,你这行的是谁家的家法。”
  王嬷嬷愣了愣,也是啊,这不是完颜府,这初云身后可是九爷和九福晋。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肯认错,只觉得这丫头越发不顺眼,赶过来一巴掌抽过来。
  还未到初云脸上,王嬷嬷只觉腕骨像是碎掉般疼痛,却是个青色衣袍的男子正站在初云身前,那两个媳妇子也都捂着胳膊退了开去。这男子五官俊美,带着股文雅气,看着她的眼里尽是寒意。
  “高文,怎么是你?”初云扫了王嬷嬷一眼,正色问高文,这个时辰,高文不是该护着九爷去了宫里?
  “有点事,爷已经回了,有人往爷那边报信,被我给拦下来,却原来是你这边有事。这老奴即是没上没下的,用用家法也好。”高文淡淡的开口,松开了嗷嗷叫的王嬷嬷的手腕,
  完颜丹静脸色黑了又白,这高文她也是见过一两回的,都是跟在胤禟左右。可见是胤禟心腹,胤禟待他都十分客气,更何况是别人。
  少不得忍了气,笑着上前说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王嬷嬷同初云拌几句嘴罢了,也值当爷身边的人过来。也是我刚才只顾洗漱,没有管着她们。这奴才都嚣张到这种程度,也是都该罚。”边说边笑着看了初云一眼。
  又说道:“爷可是回府了,可用我去伺候?”
  高文会说九爷进了书房,不用人服侍,边带了初云出了芙蓉院。
  来到僻静处,站住了脚,高文上下打量打量初云,见她无事才重新露了笑模样,“你一个冰雪剔透的人,怎么也陷到刚才那般境地,可见,百密必有一失。”
  初云郑重谢过,心里惦记着胤禟匆匆回府是不是不舒服,便往前院去了。高文静静的看着那淡蓝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身往前边去了。
  ……
  胤禟从宫里回了府,就直接去了书房,坐了很长时间,连何玉柱都没让进去伺候着。
  等外面的何玉柱急的忍不住推门进去后,却发现胤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哎呦,我的爷喂,您这么睡了岂不是要着了凉气。”边唠叨边过来抽走胤禟手里的笔,将胤禟架到他肩上,扶了出去。
  起身的时候并未看见晶莹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桌上的宣旨上。
  高武在屋里看了看,将胤禟写的一张纸收了起来。
  ……
  八阿哥府,书房。
  胤禩看着手中的宣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是纳兰容若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
  胤禩只觉得看到那句话的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初见?什么是初见?是五岁那年笑着将鞭子甩过来的你,还是让我额娘伤心的你,让我恨了十来年的你,让我拼着生命危险护住的你,被我压住时脸红动了情的你……
  再回过神,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睛也热辣辣的,捏着纸的手勉强忍住了颤抖。良久才能平静的说道:“从今儿起,你和高文就留在小九那吧,我不想看到他受任何伤害,你们要如同保护我一样保护他。”
  “是。”高武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终是说道:“主子自己保重。”
  “左右还有高清、高峰他们,我这边不碍事。还有,”胤禩犹豫了一会,说道:“定时和我汇报小九的近况,若是他有什么危险,一定要提前跟我说。”
  “是。”淡黑色的人影离开了。
  胤禩伸手摩挲着纸上几滴水痕,低不可闻的说道:“九,以后别为了我哭,八哥当不起。”
  那宣纸被现在的主人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如同宝贝一般,舍不得给任何人看。
  ……
  胤禟病了,风寒,康熙派了太医过来看了好几回,却总是没有好利索。
  几位阿哥都过来探望,胤禟也装作一切如常。只是八阿哥和十阿哥一起来的时候,沉默了不少。而胤誐还发现,居然两个人几乎没有对话。都是他在一边维系谈话。
  九哥和八哥之间,难道有事?问的时候两人却都说没有。
  ……
  四阿哥府,书房。
  “小九的病如何了?”胤禛翻看着桌上的信件,问着。
  “爷,下边人传回来的消息,九爷前儿个去了趟内务府,将堆积的公事处理了便回了。这两天却是又请了病假,想必有所好转,却没有好利索。”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恭敬的回道,“还有,爷,奴才瞧着,似乎有人鬼鬼祟祟的盯着九阿哥府。”这话说完,这侍卫自己就先红了脸,低下了头,这鬼鬼祟祟的事岂不是他们正在做的?
  胤禛听了却停了手中的笔,眼睛扫了过来,隐着厉色,“有人盯着小九?那你再多派两个人去九阿哥府,看看盯着九阿哥府的是哪些人。”
  侍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胤禛也起身,吩咐高无庸去同四福晋那拉氏说,备些药材和补品。
  坐在右边小方凳上的戴绎抬起头,迟疑的看了看胤禛,道:“爷可是准备去九爷府上?”
  “嗯,早就该去看看他。”后面却声音小的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胤禛边说边摸了摸随身携带的荷包,不起眼的石青色,样子也简单,却是有双层暗扣的,不易打开。
  里面是一块纯白的玉佩,玉佩中间的玖字笔走龙蛇,灵动飘逸。
  “四爷若是看重九爷,何不向皇上保举九爷来户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九爷争取到您身边来。”戴绎早就看出来,自家爷待九阿哥不同别的兄弟,就连一母所出的十四阿哥也不见四爷这样上心。可是,九阿哥明显是与八阿哥一条船上的,岂是容易相与的。
  戴绎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九阿哥于八阿哥十阿哥的情分,谁人不知。若是借此让四爷知难而退,也是好事。
  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优柔寡断,不忍取舍……
  “你当我没跟皇阿玛争取过?皇阿玛当时就给驳回来了。”胤禛笑着摇了摇头,眼里虽有遗憾,却一晃而过,同戴绎商议起部里诸事。
  戴绎暗暗点头,看来四爷对九爷也没有自己想象中执着,这才好。
  胤禛心里却想着那次壁见时,康熙说的话:“小九?朕现下可舍不得调他去户部。一是他太年幼,还需要历练两年。再来就是,别人可能不知道,小九也不在意这些,没有说起过。但是自从他掌管内务府以来,内库的收入翻了几翻。”
  那些日子,广储司却是银钱缺少,这倒不是胤禟拿了赈灾或者中饱私囊,而是开了家钱庄,京里其他钱庄也想法子掺了股进去。
  那些开钱庄的哪家缺银子了,只是内务府这棵大树却舍不得弃了。京城里三步就能碰上一个官,五步能遇招一个宗室。
  权贵繁多,哪家也不是好得罪的。若是身后有了内务府的助力,在京里办事自然方便的多。所以就算那些钱庄的东家再肉疼,也大部分让内务府掺了股。
  等康熙回来的两个月,各个钱庄已经送了出息进来。这些,康熙倒是没有跟胤禛说起。
  胤禛同戴绎又商量了几件事,高无庸进来说东西都准备好了。胤禛辞别了戴绎,去了九阿哥府上。
  何玉柱亲自在门口迎了,往里让去。
  到了榕院,却见一个水红色旗装的女子正在院门口溜达。见到胤禛先是一怔,然后福下身去。
  胤禛早看出这女子正是九福晋,只是肚子已经显怀,身子略显笨重。见她要行礼,忙让跟着佳惠的丫鬟扶了。
  “九弟妹怎么在这边转悠?”胤禛看着佳惠的肚子,平淡的问道,眼里却有些深沉。
  佳惠倒是被闹了个大红脸,吱唔了说道:“九爷怕过了病气,不肯让我进去瞧他。”第一次被拦在门外,佳惠还眼圈泛红。待里面何玉柱带了胤禟的话回来,才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可是她是府上的女主子,九爷生病的时候却不能服侍在一旁,心里别扭,每日总来榕院门前转悠两次。
  胤禛闻言脚步一顿,正色说道:“弟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九弟的孩子着想,还是先回去吧。”
  佳惠恭敬的听了,手不自禁的摸到肚子,心下内疚。辞别了四阿哥,便扶着玉珠的手走了,玉莹跟在一旁,心里对刚见着的四阿哥腹诽不已:她本来已经快要劝动了佳惠去屋里看看胤禟,却又没进了院子。算起来,已经有大半个月未见到九爷了。
  榕院,东房。
  “四哥。”胤禟这两日总算好一些了,烧退了,只是浑身有些酸疼,恹恹的只想睡。今儿刚被初云叫起来喝了药,何玉柱又通报胤禛来了,他想睡也睡不成。
  胤禛进屋便瞧见胤禟脸色苍白,脸上瘦的下巴尖尖的,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神情也倦倦的,心下不禁心疼。伸手握住胤禟的手腕,拢在手心,眼里也满是关切,“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让我们跟着你担心。”
  胤禟说不出辩驳的话,只是低了头,觉得右手上冰凉凉的甚是舒服。却是他身上有些发热,胤禛的手却是温凉的。

  91得罪

  胤禛伸手摸摸他额头,却还是有些烧,皱了皱眉,问道:“刚问何玉柱,不是说好了么?”
  胤禟脸上渐渐带了薄红色,就有点坐不住,胤禛忙扶着他靠在后面引枕上。胤禟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不碍事,只是到了傍晚容易发热,过会子就好了。”
  他说的轻巧,胤禛脸上却带了担忧,胤禟这病可是有好几天了,风寒不是大病,拖了这么久,可见他近日身体底子差成什么样。
  胤禛正寻思着,门吱呀一响,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
  “爷,药送过来了。病还没有好利索,这药还是要再吃一回的。”初云端着一碗药进了屋里,嘴里还唠叨着,见屋里有人,立时住了嘴。
  初云是宫里人,自是认得胤禛。忙上前一步,给胤禛见礼,“奴婢见过四阿哥。”眼角瞟到这位出名的冷面阿哥握着自家主子的手,初云心里却多了些喜意: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身份尊崇,亲情却是少的很。无疑,一直以来最为慵懒平淡的九爷算是个有福的。四阿哥,八阿哥,十阿哥跟他关系都好,就连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和他是不错的。
  她却不知道,这关系好未必是好事,胤禟避之不及,却又避不开。
  胤禛见初云托盘里一只青瓷碗盛了汤药,一只细瓷白碟放了几块酥黄的金糕卷。伸手将药端了,试了试凉热,递到胤禟手里。
  胤禟垂眼看着手中温热的碗,闻到浓浓的中药味,已经胃里翻腾。他看了炕边坐着的胤禛一眼,抬头问初云:“不是才喝过药吗?”
  “爷,那是补药,这个是去除风寒的。”初云笑呵呵的看着炕上的胤禟,每次见他皱着眉苦着脸喝药,都又心疼又有些好笑。
  胤禟嘴角抽动了两下,端起碗喝药。等胤禟强忍了恶心喝完,一块点心已经送到他手上,胤禛微笑着看着他。胤禟怔了片刻,低头若无其事的送入口中。似乎在不久之前,也有这样一个人笑着为自己端茶递水,关爱之意更加明显。
  之后又怎么样呢……
  喝完药,胤禟头有些发沉,胤禛挥手让初云下去,扶他躺下,将胤禟的被角掖了掖。
  因着主人的畏寒,大红的锦被团团围住,衬着胤禟脸色愈加白 皙,精致的五官因着主人的沉睡显得乖巧了不少。平日那双极漂亮的丹凤眼被长长的睫毛遮住,淡色的唇紧紧抿着,显示着主人性格的倔强,真正吻起来却异常的柔软……
  胤禛的眼光柔和了不少,抬起右手轻轻抚摸胤禟的脸,手指在他唇边停住。
  胤禛眼神暗沉了些,叹了一声……
  几日后,在宫里的太医频繁的探视下,胤禟的病终于大好了。除了胤禩和胤禟心知肚明,胤誐有些犹疑外,外人眼中,一切如常。
  处理完两司堆积下来的公事,胤禟进宫见了康熙,将对鄂罗斯贸易的事说了。
  康熙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小九既然觉得合宜,朕不会反对。但是往年鄂罗斯的商道也是有的,并未见利有多大。再说,哪里就用得着你亲自去,难道内务府就连个得用的郎官都没有,要你一个阿哥千里迢迢的去边远苦寒之地?”
  胤禟料到康熙的反对,笑着说道:“皇阿玛,利多利少先不说。这是儿臣定的,自然由儿臣跟着比较放心。况且第一次去探一探底,以后就用不着再去了。”
  不是胤禟喜欢事事亲躬,内务府的人得他信任的不过几人,李希敬管账方面是精细,但是负责去商谈贸易的话,他身份却不合适;新来的主事鄂尔泰,办事利落,从未出过差错,却刚正有余,有些不知变通。
  况且有了变化,谁敢私自做主,还不如亲自去一趟,一劳永逸。这里面,有多少是胤禟不愿意待在京里,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况且,若是派了别人去,这该是内库得的银钱就不知要流失多少了。
  康熙见胤禟坚持,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转过身准备寻了由子回绝了。见胤禟乖乖的站在边上,一脸儒慕和期盼的看着他,心里一软。到底是为内务府着想,难得他是个尽心的。康熙站到了胤禟面前,抬手搭在胤禟肩上。
  “若是你亲自去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朕有两个要求。首先,谈判的地点要在大清境内,你的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去鄂罗斯。其次,你以钦差的名义出巡,正好代替我巡视蒙古各部,沿途各部都会派人来保护你,这样你的安全也有保障。”
  “还有,正值冬日,口外蒙古天气严寒,你明年春天再过去吧。”康熙想了想,又加上一句。
  胤禟如何听不出康熙是为他着想,心里感动,这个自己一直害怕抵触的帝王,其实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在是一个帝王之后,也是一个关心儿子的父亲。
  说道鄂罗斯贸易,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前是有皇商在同鄂罗斯有往来,但是一来是规模小,二来是上缴内务府的只是一小部分,多数进了经办人的手里。
  胤禟先在苏杨的陪同下,去见了几个鄂罗斯人。这些人并不只是普通商人,还是这次来京面圣的使臣。普通的鄂罗斯商人,只在蒙古和鄂罗斯边缘之地交易,自然不会轻易远赴京城。
  等被人让到屋里,看清几人面貌,胤禟才恍惚想起半月前在马车里见到几个服侍怪异的人。当时只觉得眼熟,因为佳惠提到侧福晋的事给放到一边了。现在看来却是这些人了,金黄的卷发,两撇胡子,眉目深刻的五官。服饰也是繁复的礼服,裤子和高筒靴子使胤禟这个已经穿惯袍子的人看了有些别扭和熟悉感。
  屋里有五个人,正面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衣人,头顶略有些秃,下巴胡子却很多,精明的眼睛正盯着率先进来的胤禟。他身边则是个高瘦的棕发人,两人身后是两个披着披风的青年。
  屋里最后一个人,则让进来的人眼前一亮。是个身穿粉色蓬松长裙的栗色卷发的女子,白皙的肩膀和胸 脯裸 露在外面,正笑盈盈的看着进来的胤禟一伙人。
  何玉柱和高武略带别扭的转开了头,苏杨和高文面无表情,心里却也惊讶不已。胤禟觉察出侧前方的打量审视的视线,转头迎了过去,是披着披风的两人中的一个。也是屋里唯一一个胸前挂着绶带的人。虽然站在暗处看不清脸,胤禟却感觉到那人周身的骄矜与锋利,仿佛一柄带了鞘的宝剑。将屋里几人都比了下去。
  胤禟对那人略点点头,然后看向最前面的四十多岁的黑衣人。黑衣人微笑起来,“你好,我是安东。”稍嫌怪异的强调,边说边伸出一只手。
  胤禟看着那只戴了白色手套的手,犹豫了片刻,伸出右手,“艾九。”听了这个名字,那粉衣女子用扇子遮了脸,笑着同胸前挂着绶带的人说了几句。
  胤禟几乎握了一下便抽了回来,何玉柱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在心里嘀咕着,九爷身份高贵,这些下等人怎么能随便碰触。
  接下来的商谈却出乎意料的顺利,得知胤禟的打算,是大规模的贸易往来后,几个鄂罗斯人商议了一下,仍由黑衣人来说。
  “若是您有这个权利,那么我们自然也会给上位者修书,将事情详细回禀。扩大两国贸易,是好事,想来伟大的陛下定会同意的。”
  胤禟也微笑了,同使臣打交道,有些事果然便利不少。定下来见面地点和联络方式,胤禟带着人走了。
  等胤禟出了屋子,黑衣人起身,弯腰恭敬的请那胸前带着绶带的人上座。粉衣女子则依到他身旁。
  “大清的九皇子么,梅念叨了好多次的人,已经长大了啊。”
  胤禟在内务府说出这个决定时,不少人脸上变色。
  内务府的皇商,哪个是没有些背景的。或是宗室权贵的门人,或是内务府世家的亲族。况且,内务府几司的人,哪个没有收过皇商的孝敬银子。
  胤禟这样的做法,原来那些皇商把持在手里的暴利就不得不被别人分一杯羹,且能不能保得住商道还是个问题。
  内务府总管凌普就是暗中着急的一个,他父亲海喇逊身为原内务府总管,职权之便,他们家也是往口外去的皇商之一。别人不知道,凌普可是知道这究竟的多大利的生意。
  怎么能就这样平白丢了……
  凌普抬头看向胤禟的目光就有些怨毒,先是父亲被夺职,再是家族生意要被抢走,这九阿哥是来针对他们家的?还是来针对太子的……
  凌普当下便准备去回了太子爷,可是细琢磨,又不对。这皇商可不仅仅是自己家的,几大王府都有份。别人不说,承郡王府,庄亲王府,简亲王府,这三家都是铁帽子亲王,难道胤禟还敢将这些王府得罪光了?凌普心思稍定,想着如何应对。
  李希敬也在一旁皱眉,站出来问道:“九爷的意思是内务府收回皇商的权限?”
  胤禟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是收回,是提高了底线。原来的皇商想参与可以继续,初次过去的商家是二十家。有实力的都可以去,但是要把营业额的百分之二十上缴内务府,每三年十五万两为底线,上不封顶,不足十五万的要交齐十五万。”
  每年经营鄂罗斯商道的人上缴全部银两不过是十来万两银子,胤禟这底线一下来,翻了最少六十倍。
  尚忠看到凌普对他使的眼色,起身问道:“九爷,若是商家都交不上银两来,又如何办?”
  胤禟的眼睛扫了过来,微微笑了笑:“你一说,我想起来,不少皇商诉苦说赔钱,想着减少上缴的银两呢。”
  顿了顿,看到不少人低着头,却掩饰不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胤禟缓声说道:“我很乐意为他们分忧,让他们再也不用赔钱。这想着成为皇商,等着接手鄂罗斯商道的不是一个两个,有赔钱的可以撤下去,岂不是两下便宜。”
  尚忠脸上一僵,晓得胤禟的脾气,笑着说道:“九爷说的是。”
  当天晚上,内务府落衙之后,不少人便给个自的主子或是亲戚通风报信去了:九爷是铁了心要换人,想着不换的话,也行,就要舍得出银子。
  锡保看着厅里毕恭毕敬站着的广储司员外郎达哈苏,笑着挑了挑眉,“这九爷,倒是越大没有顾忌了。这么得罪人的事他还真敢做啊……”

  92商道

  “九爷,来投标的人太多,这二十家商家如何选法?”
  听了李希敬的话,胤禟挑眉,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内务府对鄂罗斯的经商路线,是出张家口经蒙古至鄂罗斯边境。前往通商的皇商多抱怨道路艰难,利润微小,一年交上来的不过十万两左右。
  这次胤禟由鄂罗斯使团口中了解到物价行情,提出经营鄂罗斯商道者限商家二十家,每三年上缴十五万两银子为底限。对商家公开招标,招标时要预交三分之一的银子,也就是最少五万两,其余逐年收回,有承受不了的皇商可自主退出。
  当下便有不少宗室放出风声来,绝不多交银子。更有承郡王府的管家申大对一众人说道:“九爷也不能一味贪功,该为下面人想想,这是不让人过了怎么着?大不了,今年内务府取消了鄂罗斯商道。”
  承郡王府二管家杨忠皱皱眉,在旁边拿眼看了看他,终是没有说什么。
  另外几家宗室却以为讨得了主意,回去的时候腰背又挺了起来。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大头顶着,这铁帽子亲王打头阵,内务府就算由九阿哥掌权,也怕是拿不住这些有实权的王府。
  高文在四九城转悠了一圈,回来将这些传言如实告知了胤禟。
  胤禟虽然没有更改决定,心里也有些嘀咕,若是皇商觉得和往年差距太大,条件太苛刻,联合起来同自己对着干,全部退出,也是可能的。
  但是,真的没有人愿意来?胤禟冷笑,以往的皇商有多少是靠着关系攀着内务府的他不清楚,但是真金白银的诱惑,不会没有人来。商人地位虽不高,天下大部分的银钱却是在他们手里,这五万两银子还是有人拿的出来的。
  他早就打算好,即便补上来的只有十多家,第一次也尽够了。
  想到承郡王府,锡保似笑非笑的脸似乎就在眼前,胤禟不由头大。不过,他还没有不通人情世故到将权贵都得罪光了。几个铁帽子亲王少不得暗中照顾些,至于那些观望的宗亲,大臣或者等着看自己热闹的人,直接弃了也好,刚好给内务府换些新血进来。
  另外,胤禟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计划着将这几年几个铺子的的盈余拿出来,也去竞标鄂罗斯商道。而且,像是缎子,药材,瓷器等货物是现成的,比别人又便宜不少。
  内务府年底放出了招标的消息,将要求和底限说明,有实力的商家都可以来竞标。转眼过了年,一月二十八,公开招标的日子。
  “九爷,这外面几百家商家,您看……”
  李希敬不得不进来将情况回了胤禟,让他拿主意。胤禟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思索一会吩咐道:“留出来三个名额,只要那三家到了十五万就给他们;其余的商家,价高者得。”
  李希敬点点头,他是真心为胤禟着急,现在人来多了,他脸上也满是喜意。快出门的时候李希敬又迟疑了,若是没有看错,来竞标的人里头有一个白衣的年轻公子。他可是九阿哥的贴身太监何玉柱亲自送进来的……这到底是照顾还是不照顾?
  李希敬前脚出了门,何玉柱就带着一个人就进了屋里。
  “爷,这是跟着苏先生的小秋。”何玉柱说道,他身后是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垂着眼,安静而谨慎。
  胤禟听苏杨提过他身边有个副手,也算是有意培养下一个能帮着打理铺子的人。这小秋是在苏杨南下的时候带回来的,一直跟着他,做事勤恳细心,除了苏杨,对别人都是淡淡的。
  小秋上前一步,恭敬的行了礼,对胤禟说道:“爷,先生让我来跟您说,怕是准备的银钱要不够了,现在底价已经涨到了十九万万。”苏杨和胤禟事先商量过,带了二十万过来。
  胤禟不禁又头疼,利之所在,众人趋之。那些死活不肯多出钱的皇商和宗室虽然傻了眼,胤禟也给自己出了难题。
  “你回去跟苏杨说,二十五万,多了就算了吧。”胤禟揉了揉眉心,吩咐道。他自然也希望苏杨可以竞标成功,但是拿出三十万估计是极限了。再往外抽现银的话,怕是其它几个铺子难以维持。
  “是。”小秋顿了一下,眼观鼻鼻观口的应了,见胤禟没有其他吩咐,便退了出去。
  何玉柱虽然不懂这些,却知道自家主子在为难,在一旁疑惑道:“爷,内务府不是您在管着?为什么不——”
  胤禟知道何玉柱要说什么,直接摇了摇头:“不行,至少现在不能以权谋私。我这次得罪的人太多,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只有公平竞标才能让他们说不出话来。算了吧,若真是真不够,改投到其它地方去。赚钱的法子多着呐。”
  说是这么说,胤禟心里还是有些可惜。果然,以往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多的银钱,却连一次竞标都够不上吗……
  半天过后,李希敬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脸上都是惊喜:“回九爷,二十户商家已经选出来了。最高的到了四十一万,最低的也有二十五万。就连您留意的那三家铁帽子王府,简亲王府和承郡王府也都是直接竞标上的,只有庄亲王稍微照顾了些,也是十九万的底价。”
  胤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听到最后才点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好,三年选一次,这二十家商家每年上缴的也有二百多万两银子,三年将近七百万两。”翻了多少倍,皇阿玛该满意了吧……
  何玉柱刚打听了回来,脸上也俱是喜意,“爷,苏先生竞标成功了。但是听说因为银子不够,是同别人合着的……”
  承郡王府。
  一个姿容艳丽的年轻女子往锡保的书房而来,书房门口的小厮一见,忙想进书房通报,这女子已经一把推门闯了进去。
  正写折子的锡保不耐的抬头,见到面前的人,心里闪过了悟,懒懒问道:“月蓉啊,这么急匆匆的闯了爷的书房,有什么大事?”
  这女子正是锡保新近最宠爱的妾申氏月蓉,承郡王府上的管家申大正是她哥哥。月蓉正扭着腰往书桌边走,听了锡保的话,忽然身上感觉到一层冷意。
  这书房,锡保一向是不允许人乱闯的。
  她犹疑了一会,眼圈一红,眼珠一颗颗的落了下来,断线的珠子一般。她知道,锡保最爱的就是她这娇弱的模样。
  “爷,为何让杨忠取代了奴家哥哥,成为大管家,他在您府上服侍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走,哪还有脸面见人?”申氏一边啼哭,一边娇声说着:“爷,若是哥哥他有什么不是,奴家替他赔罪了,您看可不可通融,让他还回来?”
  锡保慢慢笑了起来,伸手抹了月蓉脸上的泪,捏了捏手下细腻的肌肤,说道:“回来也无不可,听说门房少个人,让他去后门那边吧。”
  申氏一时说不出话来,锡保已经打发丫鬟送申氏回屋。
  “祸从口出。”不少人打听申大为何被贬,杨忠喃喃说道。
  九阿哥府,榕院。
  “苏杨,为什么要和别人合伙?”胤禟不解的问,最低的二十五万,这边不至于拿不出来。
  正月末,天还是寒的,这屋里的火炕与火盆未去。胤禟从外面进来,还是打了几个寒战。
  苏杨见状,去煮了茶,亲手斟了递到胤禟面前,便说道:“爷,那人倒是认识的,鼓楼西大街的秦家,一直和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人信得过。况且,上缴内务府的三十万是我们两家均分,后期还要投些银子进去。有了他们的加入,本金会更多,赚的也更多。”
  胤禟捧着热茶,听完后,问道:“本金多了是好事,以后的分成怎么算?”
  苏杨抬头看着胤禟,眯起来的眼里像是闪着光,带着了悟的浅笑,“爷果然先想到这个问题,四六分,我们占六成。我想着三七的,那边就再不肯让步了。”
  胤禟对分成比例还算满意,笑着点点头,“你做的很好,现在我们的余钱虽然还有,但是本金越大,盈利也越高。”
  这时天色已晚,佳惠想必已经用过晚饭,胤禟便让把晚饭摆在苏杨屋里,又让烫些酒来。这九阿哥府上,苏杨与其说是他的门人,不如说是胤禟的师友。
  苏杨听到胤禟的话,笑着瞥了他一眼:“九爷,今天倒是好兴致,可是有喜事?”
  胤禟夹菜的手顿了顿,放了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喜事么。
  今个大朝会上,康熙宣布南巡查阅河工,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随扈。
  康熙当众赞了太子和最近办事极出色的胤禩,殿下众人忙着附和,大部分人赞着太子才智不凡,索额图抚着胡须暗暗点头。左都御史马齐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明黄衣衫的胤礽,又看了看索额图,眼里闪过厌烦之色。待马齐看到静静站在一旁微笑的胤禩时,脸色才稍微缓和。就算别人再怎么逢迎太子,他马齐也不是人云亦云之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十三阿哥自上次随驾北上后,每次出行康熙都会带着。他同十四阿哥,两个鬼机灵一样,却颇得康熙宠爱。大臣们少不得又打着算盘,看看哪个小主子在康熙面前说的上话。
  皇长子胤褆,皇四子胤禛代理朝中政务,其余留京阿哥协理。
  现在是一月末,也就是说,几天之后圣驾就要南巡了。胤禟算计着时日,恍惚中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看到胤禟时,那暗沉的黑色眼睛里带上了明显的宠溺和心疼。
  每次被那双眼睛看着,胤禟就觉得所思所想,都被这个人看穿,无所遁形。胤禟呼吸一窒,对视许久才反应过来,转开眼。胤禩去看过胤禟几次,后来也派人请过他和十阿哥,都被胤禟找借口推了。别人眼里,胤禩,胤禟和老十胤誐还是最亲近的。实际上三人都知道,胤禩和胤禟已经到了见面只说几句场面话的地步。
  胤誐追问胤禟两人不对劲的原因,胤禟嘴上说不出来,心里却苦的很。
  十来年的习惯,被硬生生的剥离,仿佛去掉牵连的皮肉和骨血 ,痛彻心扉,却没有其他办法。
  胤禟没有想过去听胤禩的解释,他不需要回到以前。八阿哥胤禩,有名的八贤王,也许一开始就不是他招惹的起的人。
  而胤禩,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解释。
  ……
  胤禟低下头继续喝酒,嘴角弯起来,“我要出京了,当然值得高兴。”
  苏杨看着胤禟的笑,心里叹着,怎么会有人能笑的这样美好而惑人,如同山里走出的勾引书生的精怪。
  “即使喜欢,也要早去早回,莫忘了我们都惦记着。”
  苏杨低低的声音中,胤禟没有再说话,他已经恍恍惚惚的在苏杨炕上睡了。苏杨让人收了炕桌,在炕边默默的站了会,帮他盖好被子,去了外屋。
  胤禟在内务府弄出的动静虽然大,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要亲自去鄂罗斯边界。
  胤誐在康熙南巡前,强拉着刚从内务府出来的胤禟去了八阿哥府,要送即将离京的胤禩。胤禩却忙着康熙吩咐的差事,三人几乎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
  胤禩和胤誐说了几句以后的安排,最后看向胤禟,在胤禟别开眼以前,右手握住胤禟肩膀,凑过来说道:“九弟,保重,等我回来。”
  胤禟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胤禩已经匆匆忙忙的走了。胤禩现在身上差事太多,就连一向自诩清高的三阿哥见着忙碌的胤禩都有些拈酸。
  八福晋过来陪着说了一会话,胤禟心里有事没有注意到,玉华打量的眼神却是不时往他这边瞅过来。
  九阿哥府,花园。
  佳惠已经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身子笨重不少。知道胤禟要远行,眼里带着不舍和若有若无的伤心。
  胤禟从玉珠手里拿过大披风,给佳惠披上,轻轻扶着她的胳膊在园子里散步:“佳惠,这几个月,不能陪着你,实在是我的疏忽。我一定会在你生产前赶回来,在那之前,你照顾好你和孩子。”
  佳惠心里酸涩,低下头,不让胤禟看见自己红红的眼圈。却鼓了鼓气,伸手拉过胤禟的手,带着忧心小声说道:“爷,若是、若是女儿……”
  胤禟愣了愣,随即笑开来,将手放在佳惠肚子上,“你别乱想,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是我最宠爱的孩子。”
  佳惠抬头瞧着胤禟,这样俊美而高贵的人,却是这样的温柔,是谁说他薄情的……
  一时怔怔的看的痴了。
  玉珠等几个大丫鬟在后面捂着嘴笑,佳惠这时意识到不是两个人在园子里,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而园子远处的月亮门前,浅粉色旗装的完颜丹静看着园子里的二人,咬着下唇,恨恨的将手中的树枝折了下来。
  ……
  二月初三康熙起驾南巡。
  三月初,天气开始慢慢转暖的时候,胤禟才动身。他和那些鄂罗斯使者约的见面地方是喀尔喀蒙古的主城库伦,交通便利,离着大清和鄂罗斯的边境重镇恰克图不远。
  因为库伦在大清境内,康熙也没有反对。
  这次出行,胤禟另外一个身份是赴蒙古的钦差,打着巡视慰问蒙古诸族的幌子。
  胤禟贵为阿哥,又有着钦差的身份,光是御前侍卫就有二十多人护送,再将上胤禟自己的侍卫,高文高武何玉柱等,一路上将近三百人个人随行。
  那二十个选出来的皇商,已经载着货物,于十天前动身,估计能和胤禟差不多的时日抵达。
  胤禛亲自送出城外,看着胤禟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愣了愣。
  微笑着说道:“小九,早日平安回来。”

  93阴差阳错

  四贝勒府,书房。
  书房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八宝格上不过几个青花五彩的胆瓶和笔洗,御赐的一柄玉如意被搁置在最上头。屋内并无名家书法字画,只在书桌正对的墙上挂着个大大的忍字。
  右侧书柜上摆满了书籍卷宗,八宝格后是个小隔间,备着躺椅床榻,胤禛看书晚了或者累了小憩的地方。
  胤禛闻着屋内淡淡的佛香,想起胤禟手上戴着的佛珠手串。那还是去年千佛寺礼佛时,听了方丈说胤禟福薄寿短后,专门去向方丈求来的。只是随口吩咐了他务必戴着,没想到胤禟倒是个听话的。思及此,胤禛脸上表情舒缓了不少。扫了眼八宝格后面,又转眼示意面前的人说话。
  “爷,据属下所查,名唤红梅的丫鬟是三年前进的索府,对外的说辞是管家的侄女,家里人遭了难来投奔的。但是索府管家林瑞是府上的老人了,他和媳妇都是索府的家生子儿,哪里来的外面的亲戚。”一个瘦高的人正站在书桌前,见胤禛看过来,忙躬身回了。
  “而且,红梅自进府后就被安排到内院,林瑞夫妇待红梅并不亲近。红梅自身也有诸多可疑的地方,行为模样并不像平常人家的下人。还经常跟一些陌生人联络,待我们去追查这些人的时候,却都不是京城人氏,不几天便出城去了。”
  胤禛一怔,“哦,什么人?和这些人联络可是索额图的意思?”胤禛只觉得有些东西若隐若现,明珠倒了,索额图这几年坐大。但是皇阿玛并不再重用他,难道他想勾结地方势力?
  “索大人好像知道,但是看着却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红梅和那些人每次见面都要说什么一句对子一样的说辞。离得远,听不大清楚,只隐约听得青山流水这样的字。”青衣人说道。
  “继续盯着,能无声无息的抓住一个最好,但是先不要打草惊蛇。”胤禛吩咐道,想到索额图上次的算计,脸色沉了下来。这红梅的身份看来还有些猫腻,若真惹上,放到府里,福晋那拉氏心里要扎根刺不说,自己日后怕是也摘不干净了。
  胤禛起身来回踱步,吩咐高无庸去请戴绎先生过来。
  待戴绎进了书房,胤禛简单的讲了讲索府的事。
  “这是太子的意思还是索额图自作主张?”胤禛睁开眼,问着。
  戴绎微微一笑,这话却并不需要回答,他只用手抚了下胡须,说道:“四爷,太子的意思如何,索相的意思又如何?”
  胤禛本来在纠结着,若是太子的意思,自己这些年对太子的拥护又算什么?心里怎么想不说,这面上可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
  戴绎的一席话点醒了胤禛,是啊,难道还指望着太子登上那个位子后办了索额图,重用这些他一直提防的兄弟?
  即便只是索额图的意思,自己明明已经“站在”太子这一边,却还想着揪着个小辫子在手里么……胤禛冷笑,随即想到去年水患赈灾时,他要求文武百官表态,除了胤禟意外,却只有少数几个较廉洁的官员出来捐些银钱。
  而索额图门前,却是因为他过寿,宴宾客,请台柱,花费数千两银子。有不少官员笑意盈盈的登门,一车车的重礼送进索府。
  胤禛越想越气,别人不知,掌管户部的胤禛岂会不知,前两年征讨噶尔丹,内库国库已经空乏。富得流油的,是这些国之蛀虫!胤禛的手拍在桌面。
  愤怒的不只胤禛,还有完颜王达及其嫡妻巴尔达氏。
  “老爷,这董鄂府再显贵,也没有这么做的道理。不看僧面看佛面,静儿虽然位分低些,好歹是太后亲口指的;老爷身上也有三等男的爵位,哪点是拿不出手的?!这九福晋竟然哄劝着九阿哥不去静儿房里,真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巴尔达氏怒气冲冲的说着。
  完颜王达坐在她左边的位子上,完颜丹静和完颜丹萍下首相陪。完颜王达的大儿子完颜卓是庶出,年前外放了个知县;二儿子完颜庆和完颜丹静一样为嫡妻巴尔达氏所出,巴尔达氏求着自己哥哥,花了好些银钱,补了个侍卫的缺。一个外放,一个当差,两人却都不在眼跟前。
  “哼,要不是静儿回来,咱们还被蒙在骨子里,外面人都夸着董鄂家的姑娘温柔贤惠,识大体,却不成想是惯会装的,私下里做的这等事,实是个妒妇。”巴尔达氏见完颜王达不出声,便不住嘴的唠叨。
  完颜王达想起年前去给索额图拜寿时,见过的董鄂噶礼,索额图待他明显比别人都亲近,亲自迎了进府,挽着手进了花厅。不由又一阵烦躁,两家虽都是满洲大姓,但是自己的爵位不如董鄂七十不说,在索相那边也越发不如董鄂家的亲近。
  完颜王达抬眼看看自己妻女,这些话却是不方便当着女儿们说的,不耐烦的开口打断妻子:“行了,你且少说两句吧。董鄂氏即是九福晋,她再如何做派静儿也只能忍着,我们再有法子,还能管到九爷的内宅不成?”
  巴尔达氏被完颜王达堵了两句,眼睛一瞪,嘎巴嘎巴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正这会功夫,外面有小厮传话,“老爷,太太,富察大人家的管家递了帖子来。”
  完颜王达一听,忙迎了出去。半晌方回来,脸上带着笑意。
  “这下有大喜事了。”完颜王达笑的开怀,边笑边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富察马思哈是为二儿子提亲来的。”
  巴尔达氏一听,愣在那边,后来恍悟,是为三女儿完颜丹萍提亲的,遂说道:“老爷可应了没,上次我进宫,一个老福晋还拉着我的手,说把萍儿指给赖士为继夫人呢,好歹赖士也袭着辅国公的爵。我想着,萍儿一过去,可就是国公夫人。自己当家作主,身份又尊贵,便应了。”
  完颜丹萍这时候才悟出来是说自己的亲事,脸一下子红了。听了巴尔达氏的话,又变的苍白,手里用力绞了帕子,强装着镇定。
  完颜王达一听,眉头一皱:“赖士虽是辅国公,近两年不过是个闲散宗室罢了,哪里有实权。再说,他年纪也大了些,前妻去了两年,儿子都比萍儿大了,萍儿过去怎么能抹得开脸管东管西的。”
  嘴里这么说着,完颜王达心里却一阵难受,巴尔达氏不喜欢庶出的大儿子和三女儿,他是知道的,素日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她居然要把完颜丹萍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当继室,这可不能再由着她闹下去了。
  看巴尔达氏还要再说,完颜王达便说道:“我刚刚已经应了,不日富察府就会送彩礼过来,这边也给萍儿准备准备嫁妆吧。富察家的二儿子人品相貌都是没得挑的,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他一锤定音,巴尔达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完颜万达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其实富察家二公子本来倾心于四女儿完颜丹静。但是既然人已经进了九爷府,没有法子,就退而求其次,向丹萍来提亲了,这里面不无睹人思人的意思。若是巴尔达氏知道了,还不又闹腾起来。
  她千算万算,却给亲女儿选了门这样的亲事。好在丹萍的脾气秉性完颜王达是知道的,绝不会给自己丢面子。
  待完颜王达和完颜丹萍都出去后,完颜丹静才看向自己的额娘。
  “三姐姐倒是好姻缘,她还是因着我带她出去,才认得富察家的二公子的。”
  巴尔达氏黑着脸,嘴里恨恨念着:“都随着她那狐媚子的姨娘,惯会勾搭人。要不是她送你那块刺绣的观音像,你也不会嫁到九爷府去。”这里的姨娘是指丹萍的亲娘了,因是妾,只能唤姨娘。
  完颜丹静没有接话,送太后的观音像确实是完颜丹萍绣的,不过却不失她送的,而是完颜丹静自己讨来的。见太后喜欢,便说是自己绣的。可这事哪里能说出去,这可是欺君之罪……
  她好不容易回了趟门,自是添油加醋的说佳惠的错处。想到已经有了身孕的佳惠,完颜丹静的眼里有了狠厉之色。
  转头对着巴尔达氏说道:“额娘,您得帮帮女儿。”
  出京后,胤禟换了身装束,浅蓝的袍子,样式简单,棉绫衣料,胜在柔软舒服;腰间是五彩珊瑚腰带,轻轻一系,更衬得胤禟身段清奇俊逸。
  现在,骑在马上的胤禟俨然一个风姿翩然的富家小公子,引得路人纷纷羡慕的瞧过来。
  胤禟的马车就在一旁,他却不想上去,长途跋涉,道路颠簸,车上未必好受。高文高武护在他左右,那些御前侍卫虽然也很有两下子,但是到底都是满贵子弟,真遇到什么事远不如高家两兄弟。
  自从撞见胤禩和良妃说话之后,胤禟和胤禩关系无形而迅速的冷淡下来。胤禟便将高文高武叫到书房,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打发两人回去复命。
  高文高武对视一眼,高文上前一步说道:“九爷,上次来的时候八爷说,以后我和我兄弟就是您的人了。我们的主子就您一个,您要我们去哪里复命?”
  一向大大咧咧的高武低着头,也没有走的意思。胤禟对于两人的说辞有些出乎意料,他不确定高文高武留下是不是又是胤禩的安排。
  犹豫了一下,胤禟淡淡说道:“你们俩也知道我的脾气,以前你们是八哥的人,什么事以他为先也是应该的。既然是我府上的人了,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就该细分分了。别的我不多说,事不过三,望你们以后不要让我失望。”
  从江南之行到现在,高文高武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他这里。武艺高强不说,笑面虎一样的高文,大大咧咧粗中有细的高武,也帮了胤禟不少忙。现在被胤禩送了过来,虽仍有眼线的嫌疑,但是胤禟觉得这两个人在总是利大于弊的。
  自己身边的事又有什么是那人不知道的……
  况且,胤禟隐隐约约的清楚,自己周围的人可不只是八哥一家的。
  高文高武见胤禟答应,脸上一松,对着胤禟单膝一跪,两人最终都留了下来。一来这是胤禩的吩咐,二来,胤禟看着性子淡薄,对身边的人却是好的。
  以前因着两人是胤禩身边的,胤禟一直是以礼相待,两人心里暗暗感激,这样脾气的主子也不是好寻的。高文高武自此正式成了九阿哥府的人。
  内务府的事,胤禟交给了会计司的李希敬和广储司的达哈苏。他信得过李希敬,而达哈苏,既然他身后的主子懂得明哲保身,自然不会让广储司出大的纰漏。
  京城到张家口,有四百多里路,快马四天就可以到了。
  口内还好,或在城里或在驿站投宿。城里自然有官员迎送,吃住无不精挑细选。驿站就不一样了,都粗糙的很。但是胤禟这个娇贵的阿哥都没说什么,那些御前侍卫也不敢装大爷,挑三拣四。
  三月初,已经是早春的天气,杨柳枝头染着忽隐忽现的绿意。这天,启程不久后,下起来了小雨,空气里尽是凉意。
  高文高武看了看胤禟,劝着他上了马车。雨虽然不大,时间久了,路上便有些泥泥。众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前面忽然有个侍卫嚷嚷了几句,高武往前面去了。一会回来说道:“爷,前面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眷的马车,似乎是撞了人,苦主正和那些人理论呢。侍卫着急,让他们让让,那苦主干脆来这边哭求了。”
  胤禟不愿多管闲事,可是那汉子的声音居然越来越大,边哭边往车边来了,看来是晓得这里面才是主子。
  胤禟掀了帘子,高文高武不着声色的站在了马车前面。胤禟见到那中年汉子满面尘土,还搀扶着个老人,制止了何玉柱的喝问。
  “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巴巴的赶过来,说道:“爷,这父子两个不小心撞了前面的马车,可巧那马车上的是位官家小姐,听说是不小心跌了出来。那小姐便哭着说被此二人毁了清誉,没完没了的。”
  “哦。”胤禟心里直翻白眼,新鲜,这中年汉子看着老实巴交,那老者只顾低着头,怎么就毁了你的清誉。看那老人手一直抚着小腿上,胤禟皱了皱眉。
  胤禟低声对何玉柱说道:“给他们十两银子,打发了吧。我们着急赶路,怕是他们也得先寻个地方看病的。”
  何玉柱应了,掏了两块碎银子出来,用荷包盛了,递到老者手里,嘴里笑着说着:“快去给这位老爷子看看腿吧,我们爷急着赶路呢,可没空跟你们撕扒。”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和老者战战兢兢的谢过,往路旁走去。
  前面的车队还要不依不饶,看到这边大队的人马和气势,不敢吱声了。胤禟掀着帘子看了看那位被毁了清誉的姑娘,穿的是汉服,身材还好,中上等的姿容,在胤禟看来还不如丁兰和初云。
  嘴角瞥了瞥,有那精神头哭闹不若想法子堵了下人的嘴,谁知道你清誉毁了。
  ……
  看着前面两拨人走远,中年汉子有些驼的背挺了起来。那萎靡的老者也站直了身板,眼里已经一片精光,小腿处赫然拎出一半短剑,看着那辆最大的马车不语。

 94行程

  出了张家口宣化府,就是蒙古草原。
  碧蓝的天空下,是无边而广袤的土地,早春的草原上居然还覆盖着成片的白雪。只在冰雪消融处,有小草顽强的挺起腰,严寒下的生机更加可爱。
  与在口内不同,胤禟的速度彻底慢了下来,因为他要向蒙古王公或部族首领传达康熙的旨意,巡视安抚蒙古诸部。身份使然,他沿途受到了相当隆重的接待。
  从皇太极以来,清朝皇帝都十分重视同娴于骑射的蒙古各部结盟视。蒙古贵族首领封的爵位为台吉,为了控制蒙古,皇室公主格格大多远嫁草原,这些年下来,这些王公台吉贝子等倒有大多数是爱新觉罗的后代。
  对于这次的天家使者,居然是身份尊崇的九阿哥,众人除了惊讶之外,自然更加殷勤。跟过来的御前侍卫偷偷打趣说这趟差出的值,上次跟着兵部的员外郎过来,净给人行礼顺带着看人脸色了。
  有人享受着殷勤招待,也有人吃不消。
  科尔沁右翼中旗,图什业图王府。
  飘香的奶茶,巨大的金色杯子中琥珀色的烈酒,还有草原上广有盛名的手扒肉和烤全羊。
  马头琴的低沉而悠扬的调子中,身着颜色绚丽花边繁复的蒙古裙,脚蹬长靴的少女踏着欢快的节奏舞着。与江南女子的的柔美不同,草原身材修长的少女有着草原上特有的英姿勃发,举手抬眉、柔韧的腰肢旋转间,一样艳惊全场。
  虽然王府采用的是内地的汉式建筑,地上却同帐篷一般,铺着厚厚的毡毯。胤禟在桌案后正襟危坐,看着那些跳舞的女奴,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身旁相陪的图什业图亲王沙津看的暗暗得意,少年儿郎,哪个是不喜女色的。
  而实际上,胤禟之所以抬着头,只是因为不想多看一眼桌上的食物,奶制品、羊肉,手抓囊,纵使再美味也不能顿顿吃。不过,他看到那些舞动的曼妙少女,心里些许有些意动。不禁想到,若是他也放得开些,有三妻四妾的话……
  笑容里透着华丽的味道,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胤禩的脸。他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想佳惠,却想到了胤禛,那冷面阿哥说:小九,这次我们是清醒的。
  胤禟心下顿时百般别扭,熄了所有心思,掩饰般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胤禟收敛着心思,毕竟他后院两个女人已经让他头大了。无意间瞥见跟着自己的御前侍卫,两眼放光,恨不得黏在大帐中间的女奴身上,顿时无语。
  将近一个月未见女人,对于这些人的表现胤禟能理解。旁边的图什业图亲王沙津边陪着胤禟说话,边暗暗观察着,准备等胤禟中意哪个,今儿晚便打发谁去服侍。这些人可都从王府里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模样齐整的少女,不怕这位少年阿哥挑理。
  让他失望的是,胤禟除了中途脸红过一次之后,便又神态自若了,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示,下面的一众侍卫倒是很给面子。
  沙律笑呵呵的让人送胤禟去休息后,才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厅里,问道:“苏凡,可是见着了,这九阿哥比你印象中的如何?”
  小厅里正坐了一人,三十岁左右,眉目清朗,石青色的外裳。简单的穿着,随意的姿势,乍一看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士。不过,待他抬起眼,温和的目光中就有掩藏不住的精铄,就算和沙律这个亲王相比,气场也没落了下风。
  见沙律进屋,苏凡起身见礼,笑着说道:“实在没有想到,闹腾出这么大动静的不过是个小阿哥。”
  “嗯,小是小,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以后怕是有的你头疼。”沙律说道。
  苏凡但笑不语,似乎胸有成竹。
  沙律坐了,早有两个丫头重新端了热茶上来。提着鼻子吸了两口气,沙律说道:“好茶!多亏你惦记着,正不多了呢。喝惯了这口,我还真离不了了,每天都得来上一壶。”
  苏凡扬了扬眉,说道:“既然您喜欢,我定会时常让人送来。”
  沙律大笑出声,“好,既然来了,去看看你妹子再走,这两日她没少同我念叨你,若是你来了不让你去看看她,又要同我闹了。”
  “嗯。”
  这沙律新娶的小妾正是苏凡的妹妹,正宠的紧。
  是夜,胤禟辗转反侧,失眠了。
  他想到了宜妃,想到了胤禩,胤禛,和五哥,老十,十三、十四等;他还想到了佳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她生产前能不能赶回去。
  京城,那个胤禟一心要远离的地方,却也有他在这世上仅有的牵念。
  第二日,胤禟又动身,再往左前方行去,进入科尔沁左翼后旗。再过几日便是库伦大会,各部均会派人前往,胤禟打算到时候一齐见过,其余诸部就不一一去了。
  科尔沁左翼后旗是胤禟特意绕路过来的,胤禟扫了一眼随行的三辆马车,一辆是自己乘坐的车驾,另外两车都是给嘉玉带的东西。郭洛罗嘉玉,胤禟的表姐,正是被指给了科尔沁左翼后旗多罗郡王岱布的二儿子巴特尔。
  对于这个远嫁的表姐,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胤禟是极亲近的。当初嘉玉离京,胤禟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很舍不得。这次正好路过,怎么能不去看看。
  临行前佳惠和初云商量着备了礼,没过几天,宜妃和公爵府也都送了重礼过来,请胤禟捎过去。
  胤禟摸摸腰上挂着的红地绣花葫芦荷包,还是嘉玉亲手绣的。当时送的本是一对,另外一个,在很久之前被八阿哥胤禩要了去。等胤禟长大些知道不妥的时候,已经被胤禩拆吃入腹,再计较这些已是多余。
  胤禟心里盼望的早点见到嘉玉,一年多未见,这位性子随和温婉,却又极有主见的表姐可好?
  怀着复杂的心思,胤禟被迎进了多罗郡王府。多罗郡王岱布亲自来迎,胤禟客气的见了礼,便先宣读了圣谕。随后分宾主落座。
  岱布的长子阿喇布坦站在其父身后,胤禟不禁看了几眼,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胡子,威武纠然,和自己印象中那个狼一样的少年似乎并不相像。
  “九阿哥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在府上小住几日。让本王尽尽地主之谊。”岱布笑呵呵的端详着胤禟,说道。
  胤禟陪着聊了几句,只说可能不会留太久,接着便问道:“不知道二贝子和贝子福晋可在府上?”
  岱布闻言,才知道胤禟左顾右盼是在寻找二儿子和二儿媳,忙说道:“因本王与阿喇布坦有事,巴特尔带着嘉玉去了库伦,代替我参加库伦大会。”
  胤禟不禁眼神黯了黯,真是白激动一场,今天居然见不到表姐。不过反正自己也要过去库伦的,早晚能见到。
  胤禟便将礼单送了过去,送多罗郡王府的一份,送嘉玉的单独列了礼单。
  岱布看看礼单,心里暗暗惊讶,本来二儿子娶的嫡福晋居然不是格格公主,亲族就有些不满。一个三等伯之女,就算也是大户之家,到底有些心意难平。
  府上很有些人看不上这位福晋,可是嘉玉陪嫁过来的嫁妆完全是按照公主格格的分例,只多不少,因此也没人敢太放肆。岱布对这个二儿媳虽说不上好,但是绝对没有为难过。
  看着手中厚厚的礼单,岱布笑着道了谢。
  多罗郡王府,东院。
  胤禟和随行侍卫被安置在东院,明日启程往库伦。
  想着行程,胤禟便和御前一等侍卫世宝商量着路线。正在这时,院子外蹬蹬脚步声响,跑进来一个红色袍子的少女。她头上扎着孔雀毛,无数细细的辫子垂着,面容倒是精致,胤禟觉的有些熟悉,不禁多看了几眼。
  门口的侍卫当时便拦了下来,一个已经抽出腰刀。
  胤禟抬手让侍卫退下,看着那女子皱眉。
  红袍少女脸上带着怒色,伸手又从院外撤过来一人,一身白色衣袍,模样也秀美可爱,眼里带着羞涩。红衣少女单手指了胤禟,大声问道:“你是二哥娶回来的那女人的弟弟?”
  胤禟脸色一沉,这是阿巴特的妹子?这又是什么称呼?
  “放肆!”两声断喝出自世宝和何玉柱之口。
  白衣女子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道:“依娜……”
  “哼,告诉你,我是不会认你姐姐当我二嫂的。你们中原人,太不懂礼节,我二哥哥明明就有未婚妻,你们为什么非要给他指个福晋?”依娜不顾后面白衣女子的拉扯,恨恨嚷嚷着。说完又拉过身后的女子,说道:“我云姐姐才是二哥的喜欢的人,她可比你那姐姐漂亮多了!”
  胤禟冷冷的盯着这个明显被惯坏了的蒙古格格,又转头打量了打量那白衣女子,冷冷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二哥的想法?”
  “我的!不过二哥肯定也是这么想。”依娜看着沉着脸的胤禟说话声音终于低了下来。
  “这倒是新鲜,我们本来都觉得你二哥配不上嘉玉,但是她自己愿意,就没有多说什么。再说了,亲事是你二哥亲自去求了皇阿玛指的,说起来,若果真有个未婚妻在,巴特尔就是欺君之罪。”胤禟淡淡说道,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果真是这样,如何让他们合离,将嘉玉带回京城。
  “依娜,你住口!”院子门口,岱布的长子阿喇布坦厉声喝道,

95树欲静而风不止

  “九阿哥,请不要听依娜的话,她年少不更事,胡乱说说罢了。高云是我的表妹,从小和我们兄妹三人一起长大,阿巴特待她确实只是兄妹之情。”阿喇布坦边和胤禟解释,边侧过头去看了依娜和高云一眼,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依娜听了气的脸色通红,高云本来就一直往依娜身后躲,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苍白,低下头似是不敢做声。依娜见她表姐受委屈恼火得直跺脚。她有心为高云辩白两句,见到大哥背对九阿哥,看向自己时颇为严厉的眼神,扁了扁嘴,拉着高云跑出院子。
  阿喇布坦回身,已经露出笑模样,高大英武的人让几绺胡须衬出几分儒将之气,对着胤禟一抱拳:“九阿哥,依娜口无遮拦,还请恕罪。嘉玉是二弟亲口向皇上求来的,怎么可能待她不好。二弟妹性子温和,会行事,心又细,又是这样的容貌性情,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王府上下都不敢怠慢。”
  顿了顿,阿喇布坦才叹了口气说道:“小妹自小便想着把高云表妹和二弟凑到一起,才胡乱说的,未婚妻之事是绝没有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胤禟边听着,边细细打量着阿喇布坦说话神情,似乎不是作伪。但是想到嘉玉可能会受委屈,心里便隐隐藏着怒火,他一抬下巴颏儿,还算平静的说道:“大贝勒,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嘉玉虽然不是皇家的格格公主,但也是我皇阿玛亲口封的固山格格,母族如何且不说,她出嫁的身份可是天家贵女。而且——”
  胤禟眯起眼,语气有些冷:“谁家的女儿姐妹都是待之如珠如玉,我表姐脾气虽好,可不代表这边没人,若有人敢让她受了欺负,我九阿哥第一个不饶他。”
  阿喇布坦听了,又赔不是,连连让胤禟放心,回去定会教训依娜那丫头,让她断了这个念想。转身出门的时候,阿喇布坦心里嘀咕,到底是天潢贵胄,看着年幼面嫩,笑意盈盈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发起狠来还真让人无法适应。
  皇上对科尔沁蒙古虽然一向亲厚,不少皇后贵妃也出自科尔沁蒙古。但是说到底,皇上还是是防着的蒙古旗人的,不然怎么会有减丁政策。他对胤禟这样陪着小心,也是不想因着这些私事为部族生事罢了。
  阿喇布坦不由又想到那个站在二弟身边的温和浅笑的女子,同九阿哥一样是极有主见的。就算依娜再怎么刁难,她还不是不动声色的拿几句话就转了小妹的注意力,哪里就真受了什么委屈去。
  第二日,胤禟动身北行。经过察哈尔、昭乌达后,草原上渐渐热闹了,放牧牛羊的人多了起来,不时听见嘹亮的歌声在天地间回响。或欢快或寂寥,都令人神往。
  一路打马飞驰,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喀尔喀蒙古的库伦。
  胤禟只觉得自己身体无形中又被强化锻炼了一回,现在骑着马跑上半日已经不显疲惫,只是双腿内侧难受的紧。他咬着牙没上马车,因为马车上的何玉柱绝对不必他好过。
  库伦算的上喀尔喀蒙古的政治、宗教和经济中心,清政府在这里设有办事大臣;集蒙古臣民尊重于一身的喀尔喀最高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也以库伦作为驻锡地。
  与此同时,胤禟和鄂罗斯使臣相约的签订合约和进行交易通商的地点也在库伦,这里可以算是内地对蒙古和对鄂罗斯的边陲贸易重镇。
  胤禟带着随行侍卫住到了办事大臣卜哲吉府上,卜哲吉在十几日前便收到消息,这次的赴蒙钦差是九阿哥。早早的让妻子打扫出最大的院子,屋里摆设都换了新的,略名贵些的,只等胤禟来了就可以入住。
  在马背上几乎一个月的时间,胤禟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
  办事大臣府,大厅。
  晚膳布置的相当丰盛,卜哲吉甚至想到了胤禟等人必是吃腻了牛羊肉和奶制品,饭桌上摆着一碟糖蒜 、一碟腌水芥皮两样酱菜,一只挂炉山鸡, 随着山鸡上的是荷叶卷、 葱段、 甜面酱,可以用荷叶卷包了鸡肉和葱段,甜面酱吃。另外还有几盘鲜嫩的青菜,每人面前又放了一碗香喷喷的碧糯米饭。
  虽说比不得京里的饭菜精致,也令人胃口大开。
  卜哲吉在一旁殷勤相陪,用过晚膳,卜哲吉便有眼色的差人送胤禟去东院休息。
  胤禟对房屋中的大浴桶相当满意,挥手让屋里的两位侍女退下去,招呼了何玉柱进来帮着解了辫子。从头到脚沐浴了一番,胤禟才觉得神清气爽,见何玉柱也满面疲惫之色,便打发他下去歇着。
  何玉柱出门时,胤禟看到高文和一个御前侍卫守在门口。高文自不比说,对于胤禟的安全,御前侍卫也不敢轻忽。胤禟身份尊贵,万万出不得差错。不然,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屋里,柔软的丝被,若有若无的熏香,胤禟很快睡熟。
  第二日,胤禟神清气爽的醒过来,用过早膳后,就有侍卫过来,说外面大厅上有几人拿了名帖求见九阿哥。
  胤禟看了看名帖,正是先一步到达库伦的商户,胤禟未到之日,他们便先将货物运过来,囤积在这边。只等胤禟同鄂罗斯的合约商谈好,鄂罗斯的商人到了,便可以出售或者买入货物。
  胤禟这边来的并不是苏杨,毕竟京城那么大的摊子还得有人坐镇。这次带着货物过来的是尤管事,他娶的正是胤禟以前身边的大宫女丁兰,夫妻两个都是胤禟信得过的。
  胤禟跟过来的几人说了几句,吩咐说等他的消息,应该就在这两日,合约便能签订好。
  当天下去,果然有人送了帖子来,正是鄂罗斯使团派人来请的,署名是梅·欧根。
  胤禟见到最下面的署名愣了愣,这十分女性化的名字让他想起了一个人。说起来,那人倒正好是鄂罗斯人,难道真有这么巧?
  帖子上说的是请胤禟去福瑞楼相见,这福瑞楼的名字,倒是更像口内酒楼。胤禟并没有再纠缠在帖子的署名上面,反正是不是幼年见到的梅,自己都是要去的。
  福瑞楼,雅间。
  八仙桌,高背椅,甚至还有一副玻璃屏风,同京城的大酒楼相比,都毫不逊色。
  胤禟面前摆着白瓷茶碗,里面是上好的碧螺春。
  “你的意思是,没有货房或者铺面,就不得进行贸易往来吗?”胤禟一手拖着茶碗,一手拿着茶碗盖子划了几下,挑眉问着。
  “正是,而且这些货房和铺面要你们大清商人去准备。”对面的人笑的无比优雅,正是京城里见过的胸前带着绶带,披着披风,都隐藏不住骄矜和锋利的人。
  同时也是化名梅·欧根的人,胤禟已经确定他用的不是本名。毕竟,再怎么巧合,也不会和一国亲王重名吧。
  此刻,“梅”先生正双腿交叠,品着香茗,含笑的嘴角两撇小胡子弯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胤禟。胤禟从不觉得男人留胡子有多好看,那山羊胡不过是证明了年纪有多古董罢了。可是这男人的两撇小胡子居然就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性感。
  这个让胤禟觉出一丝危险的人,衣着得体,举手投足也都恰到好处,带着些许贵族味的礼仪让人很舒服,当然他微笑着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让人舒服了。
  “你们准备货房和铺面,若是你答应了,那么合约达成,通商贸易继续,我们已经转达给伟大的沙皇陛下,经他批准,可以从我国招来大批商人;若是做不到这点,那么交易取消,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其他国家进行通商。”
  屋里鄂罗斯的几个人眼里似有若无的带了戏谑,似乎在等着看胤禟为难的表情。
  这样让人当猴耍的感觉并不好。
  胤禟收了脸上的笑,睫毛轻抬,漆黑的丹凤眼从手中的茶盏看向对面的冒名的梅先生,说: “好,我答应你。”
  那边几个正准备好无论胤禟如何辩驳都坚守初衷的鄂罗斯人听了,愣住了。这样明显不合理的条件,连犹豫都不犹豫就答应?这位皇子阿哥是不是太懦弱了些,不过这倒是说明了,大清的皇室也不过如此。
  看着“梅先生”和其他人露出会意的微笑,胤禟抿抿嘴角,接着说道:“既然我已经表达我对两国大规模通商的诚意,那么我想你们也该有所表示吧。我的要求是,所以我交易的商家,我买进货物时一律打九折。”
  “顺便再说一句,若是答应,合约继续;若是不答应,相信我们大清也有不少选择。而且,我不用请示皇阿玛,这件事我全权负责,现在就可以给你结果。”胤禟的眼好不回避的迎上“梅”施压般的目光。
  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好。”
  “梅”出声说道,“我们鄂罗斯地大物博,这点小钱还不看在眼里。”九折,省下来的确实没有多少钱。
  这位“梅”先生现在自然没有想到,未来的胤禟到底省了多少钱,几乎再建几个府城的钱都出来了。
  胤禟笑了笑,起身告辞,“等我将店面和货房准备出来,会过来签订合约。”
  “可以,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和耐心等你太久,十天为限。”化名为梅的男人看着站起身的九阿哥,从他精致白的脸到身上黑色的袍子,到袖口边黑色映衬下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霸道的说,不是商量,是决定。
  胤禟回身看了看,说好。便带着高文高武出了门。
  等胤禟下了楼,旁边屋里才转出来两个人。一个一身华服,瘦高的身形,深刻的眉目,一双碧色的眼睛如世上最美的翡翠。他直接走到窗前,盯着楼下扬长而去的胤禟,脸上带了笑意。
  另外一个则对着屋里的人行了大礼,“彼得先生,多谢您帮忙。这次,九阿哥若是将通商的事弄砸了,自然还是我们这些皇商接手。”
  坐在正中的彼得先生,也就是刚刚冒名梅先生的青年男子露出了微笑:“苏凡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胤禟解决了铺面和货房的问题,你岂不是白费力了?就连送我们的大笔银钱也白白浪费。”
  这人居然是沙律亲王的小舅子苏凡,闻言笑道:“那不可能,这里的铺位和货房都被买到我手上了,他九阿哥再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在十天内造出这许多店铺来。他迫得我们这些皇商不好过,没有银子可赚,我们自然也不能太客气了。毕竟是他先做出断人财路的事。”
  彼得点头,“你尽管施为,如此,我们倒是好跟他谈条件。”
  待苏凡出去,彼得才转眼看窗前的碧眼人:“亲爱的梅,见到你念了这么久的人,可失望了?”
  窗前的真正的鄂罗斯亲王梅·欧根转过身,眼里都是笑意,“不,不,我完全没有失望,敬爱的彼得,他和我想象中一摸一样。噢,这样说不对,更确切的说,他长成了更出色的人。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孩,如今更加耀眼。”

  95树欲静而风不止

  “九阿哥,请不要听依娜的话,她年少不更事,胡乱说说罢了。高云是我的表妹,从小和我们兄妹三人一起长大,阿巴特待她确实只是兄妹之情。”阿喇布坦边和胤禟解释,边侧过头去看了依娜和高云一眼,眼里的厉色一闪而过。
  依娜听了气的脸色通红,高云本来就一直往依娜身后躲,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苍白,低下头似是不敢做声。依娜见她表姐受委屈恼火得直跺脚。她有心为高云辩白两句,见到大哥背对九阿哥,看向自己时颇为严厉的眼神,扁了扁嘴,拉着高云跑出院子。
  阿喇布坦回身,已经露出笑模样,高大英武的人让几绺胡须衬出几分儒将之气,对着胤禟一抱拳:“九阿哥,依娜口无遮拦,还请恕罪。嘉玉是二弟亲口向皇上求来的,怎么可能待她不好。二弟妹性子温和,会行事,心又细,又是这样的容貌性情,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王府上下都不敢怠慢。”
  顿了顿,阿喇布坦才叹了口气说道:“小妹自小便想着把高云表妹和二弟凑到一起,才胡乱说的,未婚妻之事是绝没有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胤禟边听着,边细细打量着阿喇布坦说话神情,似乎不是作伪。但是想到嘉玉可能会受委屈,心里便隐隐藏着怒火,他一抬下巴颏儿,还算平静的说道:“大贝勒,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嘉玉虽然不是皇家的格格公主,但也是我皇阿玛亲口封的固山格格,母族如何且不说,她出嫁的身份可是天家贵女。而且——”
  胤禟眯起眼,语气有些冷:“谁家的女儿姐妹都是待之如珠如玉,我表姐脾气虽好,可不代表这边没人,若有人敢让她受了欺负,我九阿哥第一个不饶他。”
  阿喇布坦听了,又赔不是,连连让胤禟放心,回去定会教训依娜那丫头,让她断了这个念想。转身出门的时候,阿喇布坦心里嘀咕,到底是天潢贵胄,看着年幼面嫩,笑意盈盈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发起狠来还真让人无法适应。
  皇上对科尔沁蒙古虽然一向亲厚,不少皇后贵妃也出自科尔沁蒙古。但是说到底,皇上还是是防着的蒙古旗人的,不然怎么会有减丁政策。他对胤禟这样陪着小心,也是不想因着这些私事为部族生事罢了。
  阿喇布坦不由又想到那个站在二弟身边的温和浅笑的女子,同九阿哥一样是极有主见的。就算依娜再怎么刁难,她还不是不动声色的拿几句话就转了小妹的注意力,哪里就真受了什么委屈去。
  第二日,胤禟动身北行。经过察哈尔、昭乌达后,草原上渐渐热闹了,放牧牛羊的人多了起来,不时听见嘹亮的歌声在天地间回响。或欢快或寂寥,都令人神往。
  一路打马飞驰,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喀尔喀蒙古的库伦。
  胤禟只觉得自己身体无形中又被强化锻炼了一回,现在骑着马跑上半日已经不显疲惫,只是双腿内侧难受的紧。他咬着牙没上马车,因为马车上的何玉柱绝对不必他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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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胤禟和鄂罗斯使臣相约的签订合约和进行交易通商的地点也在库伦,这里可以算是内地对蒙古和对鄂罗斯的边陲贸易重镇。
  胤禟带着随行侍卫住到了办事大臣卜哲吉府上,卜哲吉在十几日前便收到消息,这次的赴蒙钦差是九阿哥。早早的让妻子打扫出最大的院子,屋里摆设都换了新的,略名贵些的,只等胤禟来了就可以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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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布置的相当丰盛,卜哲吉甚至想到了胤禟等人必是吃腻了牛羊肉和奶制品,饭桌上摆着一碟糖蒜 、一碟腌水芥皮两样酱菜,一只挂炉山鸡, 随着山鸡上的是荷叶卷、 葱段、 甜面酱,可以用荷叶卷包了鸡肉和葱段,甜面酱吃。另外还有几盘鲜嫩的青菜,每人面前又放了一碗香喷喷的碧糯米饭。
  虽说比不得京里的饭菜精致,也令人胃口大开。
  卜哲吉在一旁殷勤相陪,用过晚膳,卜哲吉便有眼色的差人送胤禟去东院休息。
  胤禟对房屋中的大浴桶相当满意,挥手让屋里的两位侍女退下去,招呼了何玉柱进来帮着解了辫子。从头到脚沐浴了一番,胤禟才觉得神清气爽,见何玉柱也满面疲惫之色,便打发他下去歇着。
  何玉柱出门时,胤禟看到高文和一个御前侍卫守在门口。高文自不比说,对于胤禟的安全,御前侍卫也不敢轻忽。胤禟身份尊贵,万万出不得差错。不然,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屋里,柔软的丝被,若有若无的熏香,胤禟很快睡熟。
  第二日,胤禟神清气爽的醒过来,用过早膳后,就有侍卫过来,说外面大厅上有几人拿了名帖求见九阿哥。
  胤禟看了看名帖,正是先一步到达库伦的商户,胤禟未到之日,他们便先将货物运过来,囤积在这边。只等胤禟同鄂罗斯的合约商谈好,鄂罗斯的商人到了,便可以出售或者买入货物。
  胤禟这边来的并不是苏杨,毕竟京城那么大的摊子还得有人坐镇。这次带着货物过来的是尤管事,他娶的正是胤禟以前身边的大宫女丁兰,夫妻两个都是胤禟信得过的。
  胤禟跟过来的几人说了几句,吩咐说等他的消息,应该就在这两日,合约便能签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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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禟见到最下面的署名愣了愣,这十分女性化的名字让他想起了一个人。说起来,那人倒正好是鄂罗斯人,难道真有这么巧?
  帖子上说的是请胤禟去福瑞楼相见,这福瑞楼的名字,倒是更像口内酒楼。胤禟并没有再纠缠在帖子的署名上面,反正是不是幼年见到的梅,自己都是要去的。
  福瑞楼,雅间。
  八仙桌,高背椅,甚至还有一副玻璃屏风,同京城的大酒楼相比,都毫不逊色。
  胤禟面前摆着白瓷茶碗,里面是上好的碧螺春。
  “你的意思是,没有货房或者铺面,就不得进行贸易往来吗?”胤禟一手拖着茶碗,一手拿着茶碗盖子划了几下,挑眉问着。
  “正是,而且这些货房和铺面要你们大清商人去准备。”对面的人笑的无比优雅,正是京城里见过的胸前带着绶带,披着披风,都隐藏不住骄矜和锋利的人。
  同时也是化名梅·欧根的人,胤禟已经确定他用的不是本名。毕竟,再怎么巧合,也不会和一国亲王重名吧。
  此刻,“梅”先生正双腿交叠,品着香茗,含笑的嘴角两撇小胡子弯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胤禟。胤禟从不觉得男人留胡子有多好看,那山羊胡不过是证明了年纪有多古董罢了。可是这男人的两撇小胡子居然就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性感。
  这个让胤禟觉出一丝危险的人,衣着得体,举手投足也都恰到好处,带着些许贵族味的礼仪让人很舒服,当然他微笑着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让人舒服了。
  “你们准备货房和铺面,若是你答应了,那么合约达成,通商贸易继续,我们已经转达给伟大的沙皇陛下,经他批准,可以从我国招来大批商人;若是做不到这点,那么交易取消,我们完全可以选择其他国家进行通商。”
  屋里鄂罗斯的几个人眼里似有若无的带了戏谑,似乎在等着看胤禟为难的表情。
  这样让人当猴耍的感觉并不好。
  胤禟收了脸上的笑,睫毛轻抬,漆黑的丹凤眼从手中的茶盏看向对面的冒名的梅先生,说: “好,我答应你。”
  那边几个正准备好无论胤禟如何辩驳都坚守初衷的鄂罗斯人听了,愣住了。这样明显不合理的条件,连犹豫都不犹豫就答应?这位皇子阿哥是不是太懦弱了些,不过这倒是说明了,大清的皇室也不过如此。
  看着“梅先生”和其他人露出会意的微笑,胤禟抿抿嘴角,接着说道:“既然我已经表达我对两国大规模通商的诚意,那么我想你们也该有所表示吧。我的要求是,所以我交易的商家,我买进货物时一律打九折。”
  “顺便再说一句,若是答应,合约继续;若是不答应,相信我们大清也有不少选择。而且,我不用请示皇阿玛,这件事我全权负责,现在就可以给你结果。”胤禟的眼好不回避的迎上“梅”施压般的目光。
  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好。”
  “梅”出声说道,“我们鄂罗斯地大物博,这点小钱还不看在眼里。”九折,省下来的确实没有多少钱。
  这位“梅”先生现在自然没有想到,未来的胤禟到底省了多少钱,几乎再建几个府城的钱都出来了。
  胤禟笑了笑,起身告辞,“等我将店面和货房准备出来,会过来签订合约。”
  “可以,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和耐心等你太久,十天为限。”化名为梅的男人看着站起身的九阿哥,从他精致白的脸到身上黑色的袍子,到袖口边黑色映衬下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指。霸道的说,不是商量,是决定。
  胤禟回身看了看,说好。便带着高文高武出了门。
  等胤禟下了楼,旁边屋里才转出来两个人。一个一身华服,瘦高的身形,深刻的眉目,一双碧色的眼睛如世上最美的翡翠。他直接走到窗前,盯着楼下扬长而去的胤禟,脸上带了笑意。
  另外一个则对着屋里的人行了大礼,“彼得先生,多谢您帮忙。这次,九阿哥若是将通商的事弄砸了,自然还是我们这些皇商接手。”
  坐在正中的彼得先生,也就是刚刚冒名梅先生的青年男子露出了微笑:“苏凡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胤禟解决了铺面和货房的问题,你岂不是白费力了?就连送我们的大笔银钱也白白浪费。”
  这人居然是沙律亲王的小舅子苏凡,闻言笑道:“那不可能,这里的铺位和货房都被买到我手上了,他九阿哥再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在十天内造出这许多店铺来。他迫得我们这些皇商不好过,没有银子可赚,我们自然也不能太客气了。毕竟是他先做出断人财路的事。”
  彼得点头,“你尽管施为,如此,我们倒是好跟他谈条件。”
  待苏凡出去,彼得才转眼看窗前的碧眼人:“亲爱的梅,见到你念了这么久的人,可失望了?”
  窗前的真正的鄂罗斯亲王梅·欧根转过身,眼里都是笑意,“不,不,我完全没有失望,敬爱的彼得,他和我想象中一摸一样。噢,这样说不对,更确切的说,他长成了更出色的人。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孩,如今更加耀眼。”

96苏先生

  梅绿色的眼睛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赞叹,见胤禟已经不见踪影,才转过身,笑着看向屋子中间的人,“彼得,您的恶趣味还真是让人受不了。九阿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您明明知道,还同别人合伙欺负他。”
  梅边抱怨着,边走向桌子另外一边的高背椅坐下来。其余人都恭恭敬敬的站着。
  名为彼得的青年哈哈大笑,戏谑的看着梅,“正因为当年你念念不忘,把那大清九阿哥夸的无人能及。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正主,我当然忍不住给他出出难题。”
  彼得伸手端起酒杯,和梅一同举了举杯子,微笑:“怎么,你不想看到他为难的表情?”
  梅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笑道:“怎么可能,我想看的很。”
  第二天,胤禟带着高文高武在库伦城里转悠了一圈,才知道所谓店铺和货房急缺是怎么回事。
  自古以来,中原政权对草原游牧民族的在政治经济上都是无比防范的。明朝更是如此,虽说推行贡市贸易。使蒙古牧民得以用马匹、牛羊、皮毛等畜产品同内地交易丝绸、瓷器等。
  但是附加诸多限制不说,还有宦官擅权,边吏利用贡市各饱私囊等,致使蒙古地区“焚无食,釜无市”,得不到迫切需求的布帛与铁器,蒙古各部经常骚扰边境,大肆抢掠。
  入清后,统治者爱新觉罗氏始终对蒙古诸族施行拉拢政策。
  胤禟曾无意间听康熙骄傲地说过,以前秦始皇修建了万里长城抵御外族进犯,如今大清有蒙古这个天然屏障,只要掌握好了,自然高枕无忧。
  或许正是因为种种目的,清政府除了联姻,对蒙古贵族宠以高爵等拉拢手段外,与明朝相比,也放宽了内地同蒙古的贸易政策。不少皇商出口外同蒙古、鄂罗斯进行贸易往来。
  内地皇商或者商人出口外者,要经由内务府许可,领取院票才能到口外经商。而胤禟选了二十家商户后,这些新的商户取代了原来的皇商。
  那些早先的皇商在库伦经商数年,盈利数以万计,早就有了些规模,哪里甘心被人顶了这赚钱的买卖。
  这不,胤禟一查,发现诺大的库伦不是没有铺面和货房,而是都被一家叫吉盛堂的商铺砸下巨额银子,收购了。
  这吉盛堂当家人人称苏先生,原先也是数一数二的皇商,资财雄厚,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参加内务府的竞标。胤禟原本还觉得内务府竞标还算顺利,王府乃至宗室都没有闹起来;又为内库收了不少银子,算是皆大欢喜了,却不料还有人在这里等着自己。
  尤管事也在旁边陪着,明白了大概,不禁带着担忧的看向胤禟:“九爷,苏先生大包大揽的买下城内大部分商铺,不知道哪个给的胆子,摆明了和您过不去。”
  正在这时,被胤禟打发去查苏先生的高文回来了,说道:“九爷,这苏凡俱是通过合理手续买卖的铺子。”
  胤禟停住脚步,往后扫了一眼,缓缓说道:“再查下去也没有收获了,先回去吧。”高文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众人身后,不禁皱眉。
  胤禟带着尤一凡和高文高武回了管事大臣府上,刚进院子,就看到管事大臣卜哲吉汗津津的跑了出来,见到胤禟,似是松了口气。
  胤禟被他让到厅内,卜哲吉才擦擦额上的汗,说道:“九爷,您可算回来了,刚刚几个王府的管家同其他数个商人找上门来,说要同您讨主意呢。下官正让几人在偏厅候着。”来的几个人虽然只是管家,卜哲吉却不敢得罪。宰相门房七品官,更何况是王府的管家。这要是有人在王爷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头上的乌纱帽岂不是难保。
  “哦?他们过来,是为的什么?”胤禟挑高眉,不解。
  “下官听见他们议论着什么对鄂罗斯贸易做不成了,什么损失巨大之类的话。”
  胤禟听的笑了,他看看尤一凡,说道:“真是有心,我这才过了一天,那边消息却是已经泄漏出去了。看来鄂罗斯使团也另有图谋啊。”
  尤一凡听了却有些愤怒,大声说道:“这损失不损失的又关九爷什么事,我去说说他们。”
  胤禟一摆手,“没事,你让他们回吧,没有必要为了这事多费口舌,我自然有法子弄到店铺和货房。”
  胤禟胸有成竹的表情让尤一凡放心了不少,带着疑问去偏厅见那些同来的商户。
  卜哲吉趁机又同胤禟商量了后天库伦大会的安排,胤禟对这些并不了解,只说让卜哲吉按照以往的章程来。卜哲吉看胤禟居然面无忧色,心里暗暗称奇。鄂罗斯贸易之事,他作为此地长官,怎么可能不清楚。
  就是刚刚,那些商人还闹着说让内务府给与赔偿,他没有敢直接回了胤禟。若是这事让他处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用权力收了苏凡手里的铺子。可是这于名声有损不说,还指不定得罪哪方势力。
  倒是不晓得这九爷有什么法子,能变出铺子,安抚商户情绪。
  晚上,胤禟屋里。
  “九爷,您可是有法子了?”何玉柱边服侍胤禟脱衣边小声问道。
  “嗯,既然没有时间了,那个苏先生自己又吞下许多铺子,那么想法子让他贡献出来吧。”胤禟笑了笑,说道。
  何玉柱抓了抓头,虽然不明白,却是放下心来。在何玉柱心里,胤禟一直是说到做到的。
  第三日, 胤禟换了一身便装,带着何玉柱、高文高武几人出门了。御前侍卫有十来个人跟在后面保护,也都换了蒙古袍,只是都带着刀,表情又略显僵硬,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胤禟其实也略显别扭,蒙古服饰都是宽袍阔带,草原上高大威猛的男子穿了撑得起来。胤禟个子虽然不矮,却略显消瘦,宽宽的带子拦腰一系,身上的袍子就如衫裙一般。
  让胤禟更不自在的袍子居然是大红色的,蒙古服饰大多艳丽,除了昨天的黑色,这个却已经是最素的袍子了。何玉柱笑眯眯的只说好看的紧。
  到了苏凡的一家铺子里,高文上去递了名帖。那铺子里的管家看到艾九的名字,神色一肃,说道:“九爷来的不巧,我们爷今儿个去了沉香馆。”
  胤禟眯了眯眼,对那管家说道,“既然这样,管家差人带我们去一趟吧。我找苏先生有要事相商。”
  这次铺子里的管家痛快的应了,吩咐一个小厮过来带胤禟一行人去沉香馆。
  虽然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胤禟还是惊了一下。三层的楼阁,虽然不大,地方却精致。
  这些胤禟见的多了,但是这里除了蒙古女奴,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鄂罗斯女人,身上薄薄的衫裙,露着胳膊或者抹胸极低,带着银铃的□脚踩在地毯上。
  胤禟前世虽然见过,但是见了十几年不露一丝肌肤的女子,乍一见到这些几乎半裸着的外族女人,愣了一瞬。
  他还是相当镇定的,后面那些为了保护胤禟安全跟进来的御前侍卫目瞪口呆的移不开眼。
  何玉柱在后面一扯胤禟的袖子,小声劝道:“爷,咱先回去吧,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胤禟摇了摇头,带着几人走了进去。苏凡摆明了不想见,明天再找他,相信还是这个效果。
  “这位小爷,楼上请。”何玉柱看着殷勤迎上来的鄂罗斯女子,恨恨想到,真真是伤风败俗。
  高文上前一步想拦那女子,还没有来及说话,胤禟的胳膊已经被那女子搂住。
  胤禟身后的几个人都勃然变色了,被人用胸脯蹭着胳膊的胤禟皱了皱眉,不着声色的抽了出来,让她头前领路。那女子笑了笑,将人带去了一个雅间。
  跟着胤禟上楼的最后一个御前侍卫自从进门起,呼吸便有些急促,盯着离他最近的粉衣女子。那女子也知情识趣,一会便粘了上来。那侍卫见胤禟已经带着众人上了二楼,一把搂了那女子,去了旁边的客房里。
  等两人进了屋,粉衣女子越发放 浪,衣服已经退了一般,白蛇一般挂在那侍卫身上。那侍卫喘着粗气,伸手用力揉上刚盯了很久的女子饱满的胸脯。
  ……
  尤管事的消息是苏凡是个资财雄厚的人,是北方的首富。
  高文的消息是苏凡是身后站着亲王阿哥的人,一般人不敢得罪。
  办事大臣的消息是苏凡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库伦城里只知道他是吉盛堂老板,却很少有人见过本人。
  屋里的女人都被胤禟打发了下去,再来几个,怕是除了他,高文高武和何玉柱外,其他人要鼻血成河了。
  胤禟举起茶杯,却又放下,这种地方的东西可不能乱喝。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走进屋:“听说这位九爷是来寻在下的?”随同他前来的是两个女子。
  胤禟看了看面前三十左右,有些儒雅气的人,“你是苏凡?”
  “正是,这沉香馆是我的生意,即是九爷专程过来,实在该尽兴而归。”苏凡笑眯眯的建议到。
  “苏先生,好意心领。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过来却是有些事要商量,找个安静的地方吧。”胤禟直奔主题。
  苏凡也收了笑,看了胤禟半晌,缓缓说道:“九爷快人快语.”说完拍了拍手,屋里的女子停了嬉闹,都低着退了出去。
  苏凡坐在胤禟旁边的椅子上,细细打量,发现胤禟除了身上的红袍子,脸色如常。完全不像那些现在还红了脸的侍卫,看着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苏凡打叠起万分精神,问道:“不知道九爷前来,寻苏某何事?”
  胤禟也在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温和的脸上看不出贪婪和欲望,行事却是最出色狡猾的商人。当下笑着说道:“我来是请苏先生接内务府的一项投标。”
  苏凡本等着胤禟或者态度强横,或者软语相求,说铺子的事,却等来这样一句。一时愣在那边,捉摸不透胤禟的想法。

 97狐狸

  苏凡一愣,到底是生意人,知道接下来就是戏肉了。他扫了左右一眼,对着门口的小厮点了点头。
  那小厮随即招呼了几个人,手脚麻利的将桌面的冷茶收拾下去。又摆上四小碟干果并四盘子饽饽点心,青花碟子里分别装了酥炸腰果,虎皮花生,扁豆,榛子;饽饽点心是翠玉豆糕、 栗子糕 、双色豆糕、 豆沙卷。又有侍女摆上一壶荔枝酒,两个白玉杯。
  就连左右屋里那些莺声燕语似乎也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如高山流水般的古筝调子。
  胤禟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变动,挑眉看着苏凡的眼里有了探究。这苏凡大概就是这沉香馆的东家吧,他是故意引得自己来这里还是无意的。对于这个清俊中带着温和的书生模样的人,胤禟心里也有了提防。
  苏凡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高文高武何玉柱也在胤禟的示意下到门外站了。
  苏凡才笑吟吟的问道:“九爷这话什么意思?内务府竞标选对俄罗斯皇商之事,不是早就选完了吗,难道还能私下改动?请恕小人愚钝,请九爷明示。”苏凡脸上带着笑容,话中有话,句句在挑胤禟的理。
  苏凡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商人罢了。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商字在最后一位,足见清朝商贾的地位。今天,他之所以敢这样点明,不过因为一则他身后有靠山;二来,这皇子阿哥虽然高高在上,胤禟却是第一个从商的阿哥,待人虽不热情,但是也并没有端过架子。
  胤禟听他说完,并不发怒,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请你竞标对俄罗斯贸易的皇商,而是接下修建店铺和货房工程。”
  苏凡放下酒杯,收了笑,缓缓问道:“九爷,您说接下这个工程,怎么个接法。”
  “三年内,你负责拿出店铺和货房,内务府每年拨你三千两银子。”胤禟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桌上的点心,低头喝酒。
  苏凡听了他的话,嘴角抽动,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九爷,听人说您是财神爷,如今看来果真不假,这算盘打的,当真只进不出。您收多少税银我不敢说什么,但是这上百间铺子,您每年拨三千两银子?就算是租金也嫌太少些。”
  胤禟看着在对面大笑的苏凡并没有应声,伸手拈个颗花生米吃了。
  “九爷,您不是在戏耍在下吧?”苏凡看着对面稳稳当当的少年,心里忽然有些心浮气躁。这是他经商这么多年以来没有过的,仿佛那些经验和手段在这少年面前都失去了作用。他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却像是已经输了。
  胤禟这才抬眼,冷笑:“苏先生,就算是有那个心,也得看看我有没有那个时间耍你。”言下之意,你还不值得我费心思,苏凡听的噎在那边。
  他甚至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要来见九阿哥,只为了看九阿哥在青楼楚馆被人缠着调戏的笑话?!赔上这么多银钱,是不是太不值了。况且,已经和鄂罗斯那边打好了招呼,自己这边先倒戈,这叫什么事?
  苏凡不置可否的用手指敲了敲说面,不耐的说道:“九爷,您这明显是赔本的买卖,我实在不好接啊。”
  胤禟放下白玉杯,眼角一挑,脸上带着惋惜:“苏先生,我看你是明白人,才专门过来和你说这些。”
  顿了顿,看苏凡疑惑的看过来,又说道:“不是赚钱的买卖,我不会来找你。”
  “在下还真就不明白了,九爷明示。”苏凡百思不得其解,这九阿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内务府出这么少的银子征用你的店铺,正是我为你着想。苏先生手里把持着铺子,不过也是为了对鄂罗斯或者对蒙的贸易权吧。若是苏先生自己赔钱,为内库提供这些店铺,到时候内务府岂能不做出些相应的补偿?”
  叮叮咚咚的古筝声中,胤禟缓和的调子异样动听。
  “到时候,我再给你些特权,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内务府让你准备的铺面,几十家间或者上百,我想先生总能多准备几间吧。”
  苏凡看着对面的少年,整个人并没有天潢贵胄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是精致的五官,黑亮的上挑的丹凤眼神采飞扬,居然让自讨阅人无数的苏凡移不开眼。
  况且他的话还这样动听,许以特权……
  可是,什么特权?苏凡心里惊了一下,刚刚还打定主意不上当的自己似乎已经要妥协了?他忙敛了心神,打叠起千般精神,含笑问道:“这个特权又怎么说?假如我真拿出了铺子,我能得到什么?”
  胤禟眯了眯眼,叹道:“先生要是让我说明白了,可就没有意思了。你出了店铺,到时候,我同内务府的人一说,允许你在这边经商,别人纵使再有怨言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帮不上忙。铺子是你准备的,你不就能给自个儿多准备几个铺子了吗?”
  苏凡脸上笑意越发明显,手里的杯子也被放置在一旁,当下细问道:“九爷这话当真?不用通过竞标,我们吉盛堂也能在这边经商?进出的院票呢。”
  “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到时候你派个人到内务府来取便是。”胤禟微笑,看来这事是成了。
  苏凡转转眼珠,也是,内务府不过是皇帝的内库,他是皇子阿哥,内务府里的人再怎样也是他们家的奴才,九阿哥答应的事,怎么会没有准。
  这下自己能得到贸易权,九阿哥也有了铺面,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
  苏凡冷静下来,又想起一事,问道。“九爷,小人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九爷并不针对我,为什么我带人回去参加竞标,进口内的时候被人拦了?可是说是您的意思呢,说是要替换我们这批老人。”
  胤禟皱眉,这是有人从中间挑事?
  “我远在京城,况且管的是内库,六部的事尚且不归我管,我又怎么可能手伸那么长,管到同知衙门或者都统的事。”这还真是有意思,看来这新选皇商的事挡了不少人的财路啊,胤禟想到这里,嘴角慢慢弯起。
  苏凡不是傻子,听胤禟一说,也恍然,他笑眯眯的起身,为胤禟斟酒:“看来是误会,九爷,在下敬您一杯,这事包在我身上。”
  “我虽然给了你特权,但是税银可一分不能少。”
  “那是。”
  看着胤禟出了沉香馆的时候,苏凡不禁又想道:这小娃娃一样的少年好像没出任何东西,就解决了铺面的事,又让自己心甘情愿的掏了银子……
  真是狐狸一样的九阿哥,苏凡又看看胤禟一直盯着却没有好意思拿的翠玉豆糕,笑了起来。

 

 98传说

  当再次见到鄂罗斯使团的时候,胤禟脸上淡然,心里稍稍有了些得意,被人为难的滋味并不好受。就算他表现的胜券在握,也只是因为,这事容不得他退缩,他不愿意也不能给鄂罗斯使臣留下大清懦弱可欺的形象。
  当然,胤禟也是在赌。一是赌自己有办法去说服那个传说中的苏老板。到现在为止,这让他一直想脱身的皇家在给他带来无数勾心斗角、阴谋算计的同时,也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苏凡想要的东西,他还给的了。而事后,苏凡送到府上的礼单,让胤禟惊叹了一把,怪不得权利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二来,他心里有十分的把握鄂罗斯不会放弃同大清的贸易往来,就算与鄂罗斯相邻国家还有欧洲诸国,大清的地大物博也让鄂罗斯的商人挖空心思想过来通商。从这里买进的货物卖到欧洲不知道要翻几倍,胤禟冷笑:冒牌的梅百般为难,不过是为了和自己谈条件罢了。
  当胤禟步入雅间的时候,上次见到的小胡子男人端坐在正中。一身黑色的礼服,实用而华丽,衬着他人越发精明睿智。正边喝茶边笑意盈盈的看过来。
  被那双带着笑却隐含了锐利的眼睛盯着,胤禟感到有些压抑和紧张,他在一瞬间觉得面前坐着的是头悠闲剔牙的狮子,虽然全身放松,但是掩饰不了獠牙带着的血腥味。
  胤禟停下脚步,脸色不变的抬眼回视,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学会了直视危险。就算是想躲,想退,也不能弱了气势,否则就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男人眼里笑意更胜,悄悄了收起杀气,饶有兴味打量着胤禟看起来无比镇定,其实更像一个嗅到危险,竖起全身茸毛的小兽的模样。
  到底还是太年幼了,缺乏经验和气势。不过这份镇定,实在太难得了。男人愉悦的笑出声来,“不愧是大清的九阿哥,手腕高明,苏凡没有几日功夫竟然已经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了。”
  胤禟觉得压力少了,好受了些,心里松了口气。仍然盯着对面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凡身为大清子民,他为我做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人想到利用店铺来为难,想必是知道苏凡的做法和想法的。两人之间有没有联系,当然就另说了。
  “呵,你这位小友,相当的犀利啊。”男人似是忍俊不禁的和旁边的人说道。
  胤禟才发现那男人身边还坐了另外一个人。男人的气场太强,吸引了胤禟全部的注意力。
  满屋子恭敬站立的人中间,只有这两人坐着,可想而知这人的身份也不低。
  看到旁边那个人的时候,胤禟又愣住了。
  同样黑色的礼服,有着金黄色的头发,翠色欲滴的眼睛的英俊青年,正带了丝热切和宠溺看着这边。
  胤禟觉得异样的熟悉,好一会才说道:“梅?”
  “你是梅。”说到后来,已经是肯定的语气。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胤禟早忘了梅的样子,但是请帖上的名字显然不是巧合了。
  小胡子男人身边的真正的鄂罗斯亲王梅·欧根站起身,走过来不顾胤禟一直往后躲,一把抱住他,迅速的在胤禟脸上吻了吻。
  “可爱的艾九,终于又见到你了。”
  等后面的高文高武抽出刀来的时候,对面鄂罗斯使团也刷的举起火铳。
  胤禟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梅,皱着眉看了他两眼。熟悉的一幕在脑海中一闪,很多年以前,这个人也是这样自来熟……
  梅微笑着看着他,碧绿的眼睛里似乎满是深情,对着后面的人摆了摆手,鄂罗斯使团的人都放下了火铳。
  高文高武恨恨的看着胤禟身侧的梅,又看了看胤禟。
  “没事,不过是朋友的见面礼罢了。”胤禟说道,又警觉的扫了一眼低下头去的高文高武。
  他忽然有些沮丧,为什么下意识的害怕他们告诉胤禩……
  打叠起精神,胤禟看向拉着他的手不放的梅,问道:“从京城开始就一直是你在操纵着这事?”
  “不,是使团回鄂罗斯之后,我才知道你要来。”梅摇了摇头,让胤禟坐到桌旁。
  胤禟抬眼看向小胡子男人,从刚才为止,一直稳稳端坐的男人。
  梅微微一笑,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哥,彼得·米哈伊洛夫。”
  彼得·米哈伊洛夫?胤禟被这熟悉的名字惊的又一次僵住,怪不得自己会有压迫感。
  这当然还是个化名,可是这化名也如雷贯耳。胤禟对世界历史还是稍微知道的,沙皇阿列克谢去世后,其同父异母的两个儿子伊凡和彼得一同被立为沙皇,可是由于两人年幼,朝政被伊凡的皇姐索菲亚公主把持。
  归还政权时,索菲亚公主野心勃勃,设计害彼得不成,反被彼得带人粉碎了政变,将索菲亚打入冷宫。彼得被尊称为彼得大帝,后来彼得还帅军亲征土耳其,可以说他不仅是位帝王,还是位统帅。
  而这位鄂罗斯史上最著名,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彼得大帝在各国游历期间,就是化名彼得·米哈伊洛夫的。
  许是胤禟的眼神太过明显,彼得微微挑了眉,同梅交换了个眼色。
  “九阿哥,既然你解决了店铺的问题,那么今天正式签了合约吧。”彼得说着推了两份合约过来。
  ……
  等胤禟和彼得、梅将合约签完,双方都轻松不少。
  梅旧事重提,热情邀请胤禟去鄂罗斯做客。
  “以前是路途遥远,现在你可没有什么说的了,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从这里往北,翻过乌拉尔山,就到了彼得堡。”
  “这次不行,皇阿玛亲口指示,不让我离开大清境内。”胤禟摇了摇头。
  若不是有康熙圣谕,皇子是不能随便离京的。果真胤禟私自去了外国,康熙会怎么想?况且,现在的情形,大清和鄂罗斯可不是多么友好。
  梅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英俊青年,这从小到大一直未做成的事让他皱眉,继续劝着,“不然,你上个折子,就说我请你过去。”
  胤禟摇摇头,对着梅的热情,带着几分歉疚说道:“这样吧,如果以后我可以不被身份拘着,多几分自由的时候,一定去拜访你。”
  那位彼得大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拦下梅的劝说:“我们还要在这边待几天,若是九阿哥果真想去了,派人说一声就是。”
  内务府商道的事忙完了,双方商人已经开始友好互惠的进行贸易往来。
  这次的货物苏杨虽然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大部分还是尤管事在张罗。至于合伙人秦老板,倒是个放得开的。只是派了个管家过来,除了每年上缴内务府的钱,又送了二十万两银子过来。说只等着以后分红,别的事一概不过问。
  胤禟讶异之余,又有些好笑,这样放心的人还真是少见。
  这次采购之事就全由尤一凡包揽了,胤禟只交代他带些民窖瓷器过来,价钱不一定要高,但是最好没有重样。尤一凡便带着人去京城四周的民窖挑了一批瓷器,他并没有刻意去挑那些极品,但是个个也看着清透莹润。
  尤其一套青花瓷碗碟,足有两百多款,细腻的白瓷配上青花艳丽,釉彩明亮,着实招人喜爱。
  另外,除了自己铺子里的缎子和布,他还带来了一批茶砖。蒙古人和鄂罗斯人现在同中原一样,嗜茶,甚至到了“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的地步。
  令人吃惊的是,在内地最普通的茶砖,大概要七八文钱,到了蒙古就能卖出七八钱银子,翻了足足一百倍。
  胤禟想了想,让内务府同诸皇商打好招呼,不能随便调价,尤其是盐茶等。
  想到以后中国大量白银流出海外,胤禟心里肉疼的同时又嘱咐尤一凡,如需要买入鄂罗斯的货物,尽量以物易物,不付现银。
  除了这几天热火朝天的商家买卖外,马上到了库伦大会的日子。
  胤禟身为钦差,当然要参加库伦大会。
  大会在城东侧的巨大蒙古包举行,四周临时搭建的帐篷住的都是是各族各部的首领。
  当天,胤禟被办事大臣引领着到了中央的蒙古包。
  胤禟和活佛哲布尊丹巴一同坐了首位,其余部族首领进帐篷后都过来见礼。
  胤禟观察了一番。活佛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左右的高龄,面目严肃,似是觉察到胤禟打量的目光,哲布尊丹巴转眼看了过来。胤禟怔了一下,只觉得那双眼睛深沉睿智,似乎能洞悉自己内心。
  他赶忙回神,客气的笑了笑。对于神佛之事,胤禟虽然不信,但是始终存了敬畏之心。
  活佛那一直紧绷着的脸看到胤禟的笑容,居然也缓和了不少,眼睛里透出些温和气。
  “九阿哥颇有慧根,与佛有缘。”活佛边说边递了串手串过来。
  胤禟自从上一次在千佛寺被和尚说过几句不详的话后,对这些和尚喇嘛心里稍微是有些抵触的。现在这活佛说他有慧根,他心里又欣喜,却并不想想他难道还能真出家当喇嘛去。
  道过谢后,胤禟将手串接在手里,欣喜异常。这些佛教物什他自然并不在乎,但是活佛给的,意义又不同。低头看着手中的串珠,上有檀木珠,红珊瑚珠,佛塔珠,绿松石。
  胤禛最是注重礼佛,他该会喜欢吧。拿这手串去表表兄弟情义,岂不是正好。何况,自己都没有花钱……
  大概胤禟表现的喜意过于明显,活佛甚感满意,微微点头,侧过头同胤禟攀谈,讲的都些佛法。
  胤禟听的云里雾里,只能忍着,苦苦寻思几句从胤禛那听来的话敷衍了,活佛居然又赞了几次。
  胤禟心里滴汗,这要是四哥来,肯定和活佛有话说。
  这时候,听外面传报:“科尔沁右翼后期贝子巴特尔及福晋郭洛罗氏到。”
  胤禟猛的抬头,看着走进来的瘦高少年,脸沉了下来。

99假象

  巴特尔一身锦衣,眉眼精致,身形高挑,越发英气迫人,与昔日那个孤傲的少年相比已经成熟了不少。周身的冷硬气息淡了些,那骨子桀骜不驯却更加明显。
  胤禟的黑脸并没有能维持多久。
  巴特尔身旁一同进来的女子,织锦镶边的朱红蒙古袍子,乌黑的辫发上垂着流苏的帽子,精致细巧的红香牛皮靴,通身蒙古贵女打扮,大气而庄重,正是嘉玉。
  胤禟对于这个远嫁的表姐,自小就是亲近的。现在见了,心里激动欣喜之余,哪里还顾及的到旁的。对比着那个未出阁前在公爵府上簪着碧玉长簪,温婉浅笑的表姐,现在嘉玉的眉梢眼角更见飞扬洒脱。再细打量,见嘉玉面色红润,气色甚好,胤禟才稍微放下心来。
  思量间,两人已经走过来见礼,胤禟受了巴特尔的礼,因嘉玉是他这边的亲戚,便起身避开没有受她的礼。
  嘉玉抬头看向胤禟的眼里也满是惊喜,眼圈有些发红。胤禟马上想到巴特尔让嘉玉受了委屈,火气腾的又升上来,再看向巴特尔的眼神就有些冷。
  巴特尔见胤禟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他,表情平静中透着森然寒意,愣了愣。虽然疑惑,现在却不是询问的时候,只略点点头,挽了嘉玉的手,一同入了席。
  随后陆续有不少蒙古王公台吉进来,待听到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的时候,胤禟终于从对巴特尔的怒气中回过神,抬头往门口看去。
  一个三十左右,高大威猛,眼神如鹰的男人走进大帐,大笑着上前。
  胤禟见他弯身行礼的时候,眼睛却向上直直的盯着自己,带着浓浓的估量和挑衅。仿佛自己是鹰发现的那只肥兔子,胤禟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作为钦差大臣,胤禟代表的是康熙,策妄阿拉布坦的行为算是相当失礼。
  活佛依旧面色庄严的坐在一旁,对于上前行礼的任何人都一直同仁的颔首。这时也微微皱眉,却依旧没有说什么。
  是了,胤禟想道:这个策妄阿拉布坦,曾经帮助康熙除去噶尔丹,去年正式成为准噶尔大汗。不仅如此,他还数次带兵抗击鄂罗斯的侵略,护卫的西北蒙古诸族。
  可是,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会在数年之后,出兵西藏,想挟持□喇嘛号令众蒙古,妄图与大清分庭抗礼。康熙末年派十四阿哥出兵西藏,就是讨伐策妄阿拉布坦。
  若说他是民族英雄,他出兵西藏又背离了国家统一。
  策妄阿拉布坦当得可敬之人,可恨之人。
  准噶尔部在另外的角度,也是最为不幸可悲的民族,草原上的民族,也许骨子里天生就有向往自由的热血。所以不断抗击沙俄的同时,多次企图独立,挑起战火。
  可是,作为西北的屏障,大清不可能允许准噶尔拉拢着西藏,青海等叛乱。康熙,雍正还只是出兵平定叛乱,乾隆最后一怒之下,对准噶尔部实施了灭绝政策。
  没有人活下来,即便是有,历史上,也再无准噶尔部。
  想到此处,胤禟因为策妄阿拉布坦的无礼而升起的恼怒淡了。
  策妄阿拉布坦直起身的时候,脸却黑了,因为,他居然看到了怜悯。在那个瘦弱的一无是处的阿哥眼里,明明白白的怜悯让他憋了一口气。
  外面又有侍卫高声传报:“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同和硕公主到。”
  胤禟又是一阵惊喜,和硕公主,和嘉玉一起出嫁的四姐姐。因为尤管事带着货物直接过来喀尔喀草原,宫里诸人带给和硕公主的礼便让尤管事带过来了。
  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与和硕公主一同进了大帐,多尔济高大俊朗,和硕公主貌美端庄,谦和中自有一股子天家贵气。两人站在一起,也极般配。
  和硕公主一身浅黄袍子,也是蒙古服饰,抬眼看到胤禟,先自微笑了起来。胤禟起身,待敦多布多尔济和公主见过礼,才唤道:“四姐姐。”
  和硕公主还在宫里的时候,胤禟每每往宜妃处请安时遇到。那时候,和硕公主陪着宜妃在炕上坐着,小十一也端坐在炕桌旁,边吃着点心边同两人撒娇。
  想到已经去了的小十一,再看看身在千里之外连京城都不能随时回去的和硕公主,胤禟心里颇不是滋味。
  和硕公主笑眯眯的看着胤禟,“小九,你长大了,都担起这样的差使了。皇阿玛和两位额娘可都好?”
  胤禟强笑着,说道:“四姐姐,皇阿玛精力过人,身子骨也一向是别人比不得的;额娘也好,就是常念叨起你。小姨想你想的紧……”
  敦多布多尔济等在一旁,一直温和的笑着,听了这话,忙在一旁说道:“等今年,我上个折子,公主若是想念皇阿玛和额娘,便归省吧。等库伦大会结束,九阿哥也可以来公主府上,同公主好好聚聚。”
  和硕公主淡淡扫了一眼身旁的额附敦多布多尔济,才说道:“是啊,说不定今年我就能回去。大会之后你定要过来我府上,要带东西给皇阿玛和额娘呢。”
  胤禟点头答应,看着两人相敬如宾的样子,心里稍稍安慰。敦多布多尔济看着温厚,四姐姐会比嘉玉好的多吧。说过我在之日,喀尔喀再无战事的和硕公主,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要强。她在这里寻到自己的幸福,也让人放心了。
  等各部蒙古王公到齐了,胤禟先宣读了康熙的旨意,多有安抚慰劳之意。受灾的地方减免朝贡,赐了牲畜等,也有不少首领受了封赏。大帐中诸人都恭恭敬敬的听了。
  随后库伦大会正式开始。
  喜庆热闹中,还有一个小插曲,策妄阿拉布坦专门过来,邀请胤禟比试骑射功夫。
  胤禟那几下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但是又不愿意弱了声势,便换了静射的比试。策妄阿拉布坦挑起嘴角笑了笑,似乎不屑一顾,但是也没有反对。
  站在离箭靶二十五步之外,胤禟抽箭搭弓。少时康熙考察射箭的场景彷佛重现,稳了稳心神,胤禟不比在宫中时还需要藏拙,集中全部精神瞄准靶子。
  “正中红心,九阿哥好功夫。”围过来的几人说着。
  胤禟唯一苦练过,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静射,还曾得过胤禛的指点。力道足不足不说,准头是有的。
  策妄阿拉布坦哼了一声,并不瞄准,箭已经嗖的钉在胤禟的靶子上,并且将胤禟的箭贯穿了。
  四周静默无声,策妄阿拉布坦的功夫不说,众人只是在担心,这过于明显的压制会不会惹怒这位九阿哥。据宫里穿过来的消息,说这位九阿哥心狠手辣着呢。
  胤禟扫了一眼策妄阿拉布坦,淡淡开口道:“大汗,好功夫,是胤禟输了。以往输给哥哥们也就罢了,现在长时间不练,果然又退步了。”
  策妄阿拉布坦鼓了鼓气,却说不出话来,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胤禟承认输了,却也点明了许久不练,还顺带着说他的功夫在大清阿哥中算是差的,赢了也不显他有多厉害。
  巴特尔从远处过来,拍了拍策妄阿拉布坦的肩膀,一同比试骑射功夫去了。人们又念道着这草原上的功夫好的今儿都聚齐了。
  ……
  大会结束之后,胤禟带着高文高武,让何玉柱请了巴特尔去了离蒙古大帐不远的河边。
  寻了僻静无人处,巴特尔扬起眉毛,不知道胤禟寻他何事。
  胤禟看着他冷笑,没有说话,一拳打了过去,巴特尔没有防备之下,被一拳打在左眼上。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带上了愤怒之色。胤禟却没有停手,又是几拳过来。
  巴特尔不明白胤禟什么意思,明明刚才自己还为九阿哥出头,拉了策妄阿拉布坦去比试。这转眼九阿哥便怒气冲冲的找上自己。
  虽然恼怒,巴特尔却没有还手,胤禟身份在那摆着,真动了手,怕要担着藐视圣躬的罪名。
  可是……
  正在巴特尔皱眉的时候,一个女子声音喊道:“小九,住手!”
  正是嘉玉到了,她跑过来抱住胤禟的胳膊,回身看了看巴特尔。除了左眼微微有些肿之外,倒是没有其它明显伤处。
  “小九,你这是在做什么?”嘉玉皱着眉问道。
  胤禟喘着气瞪了会巴特尔,又看了看嘉玉。
  “巴特尔,你解释解释,高云是怎么回事?她找上我说是她才是你的未婚妻子,你若有了心上人,何苦耽误嘉玉。还有你那妹子,说什么不认嘉玉这个嫂子。真是可笑,可是我们求着你娶了我表姐过来不成?还是说,你当我们会看着她受委屈不管,当她娘家没人出头?今天有什么你当面说清楚了。”胤禟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也存了暗中看看嘉玉的态度的心思,这事,最好让嘉玉有个思想准备。实在不行,或许他真会想办法让两个人和离。
  和离,面上好听,嘉玉还可以再嫁人。
  听了胤禟的话,嘉玉猛的抬头看了看她,眼圈红了红,正待开口。
  巴特尔默默听完,在嘉玉之前开口说到:“九阿哥,我不知道你听了什么,但是恐怕你是误会了。首先,嘉玉是我的女人,用不着别人为她做主。还有,她是我这辈子唯一放在心上的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
  “你说的高云,是我表姐,但是也仅仅如此,从来没有其它什么。至于其他的委屈,我不得不说,这里环境恶劣,饮食同中原也大不相同,郡王府上关系又错综复杂,我也知道,让嘉玉受苦了。但是,我舍不得放她走,也绝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贝特尔静静的说道,胤禟还是头一次听这个冷硬的贝子说这么长的话。
  嘉玉低着头,听了两个都一心为自己着想,都关爱着自己的两个男人的话,睫毛垂下的瞬间,两颗泪珠滚落。
  但是她并没有让别人发觉,再抬头已经是满脸坚定之色。
  “小九,谢谢你,处处想着我。我在这边很好,只是有些想你们罢了。那个高云也来同我闹过,都被巴特尔训了回去。”
  “我想象信他,也不想离开草原。而且,”嘉玉忽然笑了笑,“小九,你快要当舅舅了呢。”
  一时河边又静默了。
  然后是两个男人的惊讶声和争吵声。
  “玉儿,你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巴特尔,这就是你说的在乎,连表姐有孕都不知道!嘉玉,我这边正好有店铺,好药也有不少,先拿过来用着。”
  ……
  同一时候,公主府上。
  “公主,你看这布置的可还妥当?”敦多布多尔济边温和的问着边引领着和硕公主在府上转悠。
  和硕公主点了点头,看着院子里两颗海棠不语。
  正在这时,一个丫头匆匆忙忙的走过来,躬身说道:“郡王,陶格斯侧福晋走路不小心滑了一跤,怕是要生了。”
  敦多布多尔济脸色一僵,看了看身边的和硕公主,才说道:“快去找产婆,我马上过去。”
  敦多布多尔济未开口之前,和硕公主已经往屋中走去,说道:“你去吧,我先歇着了。”两个跟着公主的陪嫁大丫鬟愤愤的看了看屋外的男主子,将门关上了。
  敦多布多尔济在门外站了片刻,转身出了院子。
  “公主,您为什么不跟九阿哥说说,以往在宫里,您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九阿哥若是晓得了,那狐狸精必定讨不了好去。”听琴在和硕公主身边抱怨着。
  和硕公主微微笑了笑,“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错,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有的。就是九弟过来,有什么理由动那个女人?”
  说道这里,顿了顿,和硕公主才说道:“该是我的,始终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屑去要。”

睁开了眼。看着年纪甚小,圆圆的脸,弯弯的眼,一团天真烂漫之气。
  “乌日娜,可瞧见了什么?”
  那名为乌日娜的侍女行了礼,道:“格格,是公主的弟弟过府来看望。”
  女子抚了抚身上盖的红羽纱被,皱着眉说道:“难道这次竟是找了家里人来撑腰?”
  乌日娜想了想接话道:“格格怕是多想了,这次库伦盛会听说是天朝派来的阿哥主持呢,顺路来探望也是有的。”
  被唤作格格的女子恍然,“是了,怪不得昨个管家巴巴的去开了库房,让人拿了好些东西,这是给她自家人备的礼了。哼,王爷也是个好说话的,这内院的事她一天没有管过,却是想用什么就用什么。”明明清纯的脸上带了狰狞之色,说不出的别扭。
  乌日娜想到来时所见,满院子都是九阿哥带来的礼,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而且这库房里的东西,公主的陪嫁数都数不过来,她想要使用,还需跟王爷说?虽说与王爷不亲近,到底是正经女主子,公主的话哪个敢拦着。
  想到这里,乌日娜劝道:“格格何必多想,您是王爷的表妹,自小是亲近的。现在又有了小阿哥,您这侧福晋的位子稳着呢。”
  炕上女子正是敦多布多尔济的侧福晋陶格斯,闻言脸上才有了笑意。
  “去,请表哥过来,就说小阿哥想阿玛了。”
  乌日娜默默的退出门去,这刚出生几天的小阿哥会想阿玛?
  郡王府东院,主屋。
  和硕公主将一碗奶酪推到胤禟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四姐姐不在宫中,皇阿玛和两位额娘那里,还请九弟代为尽孝。你自小懂事,我放心许多。但是姐姐还是要唠叨你几句:京城和宫里的情形你我都是清楚的,你在外面当差,也要晓得不能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做人儿女,总不能让额娘替我们操心和担责任。”
  胤禟见和硕公主说的郑重,又有些教导的意思,忙起身听了,末了回道:“四姐姐放心,这些弟弟自然省得。”
  和硕公主笑了笑,对着站在旁边侍立的听琴和入画说道:“你们把我上次得的那些皮子拿过来,给额娘和弟妹带过去做大毛衣裳。”
  “公主路上吩咐了好多回,早找出来在顶上的柜子里放着呢。”入画笑着打帘出去取了。
  “多谢四姐姐惦记着。”胤禟谢道,宫里其实什么没有,但是和硕公主给的又不同,至少身为子女的那份心意到了。
  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刚刚有事出门,匆匆和胤禟打了招呼。胤禟想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犹豫了一会终于问道:“这一年多以来,四姐姐,过的可好?”
  和硕公主往身后的引枕上一靠,微笑的看着他:“小九,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还冷。”
  胤禟看着和硕公主笑得灿若春花的脸,疑惑,这天气和四姐过的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和硕公主转眼看着窗外,眼里有向往之意,“见识到无边的草原,才彻底明白了辽阔和心胸。我喜欢这里,因为这草原,这牛羊,这层峦叠翠的山,甚至,”和硕公主转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有着坚忍和温柔,“这朴实的喀尔喀子民。”
  见胤禟怔怔的脸,和硕公主噗嗤一声笑了,“明天咱们姐弟去骑马跑几圈,舒缓舒缓。怕是弟弟的骑术要不如我这个姐姐了,昨个表妹嘉玉和妹夫也过来了,正好四个人一起去。”
  “好!”胤禟被和硕说的动心,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才醒悟,怎么没有姐夫敦多布多尔济?
  第二日,巴特尔和嘉玉,和硕公主和敦多布多尔济都到了。几个人俱是鲜衣怒马,穿戴不凡,又容貌出挑,引得不少人围着看。
  和硕公主不说,嘉玉的骑术居然也不错,胤禟感慨之余,看着两个姐姐笑的开心的模样,终于放下心来。
  两人过的都很和乐幸福,还有什么可求的。
  第四日,胤禟辞别了蒙古诸王公和两个姐姐,起身回京。
  胤禟上马之后,远远的一处有人张弓搭箭,箭头直指着马上的胤禟。
  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箭上,“大汗,他可不行。”
  “哦?亲王也识得我们天朝的九阿哥?”策妄阿拉布坦转眼问身边金发碧眼的青年。
  随手收了弓箭,本也没有打算射出去。
  “呵呵,有朝一日大汗真打到京城,记得把九阿哥留给我。”梅微笑,肩头的雏鹰鸣叫一声,振翅高高的飞上天去。
  胤禟走的当日,和硕公主换了一身大衣裳,吩咐听琴,:“收拾好了,就出发吧。”
  “公主,左将军已经在门外,护送您去归化。”听琴说道。
  和硕公主回身看了看,公主府精美的房屋,华丽的铺陈,笑了笑,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几个大丫鬟和嬷嬷跟在身后,三大车的行李早打点好了在门外候着。
  左将军骑在马上,见和硕公主出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见过公主。”
  和硕公主忙叫起了,“一路还要劳烦将军。”
  “归化那边还有不少政事等着公主回去处理,末将怎么敢当劳烦二字。”年纪轻轻左将军笑出一口白牙。
  和硕公主上了车,吩咐启程。
  公主府内,一人远远的站了,缓缓说道,“她还是不愿意留在库伦。”
  “郡王,侧福晋请您过去。”一个侍女上来说道,这人赫然是敦多布多尔济。
  敦多布多尔济皱了皱眉,不经意间露出厌烦之色,“又怎么了?”
  ……
  胤禟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四姐姐说的对,草原辽阔,心胸舒畅。可是有亲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那些御前侍卫估计也有同感,一路上打马疾行。
  这日晚上,却是没有赶到驿站,众人只能就地搭了帐篷。胤禟连着几日骑马,困乏的不行,简单的吃了些干粮回帐篷睡了。
  何玉柱在帐篷口搭了地铺,几天几夜在马车上,他比胤禟还晕乎乎的。
  胤禟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冷风吹的脖颈难受的很。犹豫了一下,还是睁开眼,打算看看帐篷门关严没有。
  面前黑影绰绰,一只手已经掩上他的嘴,有人在耳边说道:“别出声,否则刀剑无眼,怕伤了九阿哥贵体。”
  胤禟一个激灵,没有动,他感觉到一把匕首正架在自己脖颈上,而且屋里不是一个人。
  迷糊的头脑瞬间清醒,胤禟心里转了好几个弯。他们是哪边的人?高文高武又在哪里,这么多御前侍卫,高手也不算少,怎么可能这么儿戏就被人闯来自己帐篷。何玉柱睡在帐篷口,他该不会有事吧……
  “老赵呢?”
  “他一直跟在最后,怎么没跟上来?堂主,这怎么办?”
  捂着胤禟嘴,站在胤禟身后的人静默了会,忽然出声:“门外的两位,进来吧,若是有多余的动作。我们虽然出不去,换你们九阿哥一命却是也值了。”
  高文和另外一个侍卫轻轻的走进帐篷,高文看到胤禟,握了握拳,低下头去。
  胤禟只觉得身后的人声音耳熟的很,却想不起来。
  “将这俩捆了,怕是功夫最厉害的那两个了。”
  几人掩了帐篷,燃了蜡烛,身后的人一拎胤禟,将他转过来。胤禟一愣,他身后站着的,正是来时撞了别人马车,何玉柱还给了银子的老者。
  不过,胤禟扫了眼他手上的皮肤,平滑且没有一丝皱纹,看来,是自己错看了人。
  “九阿哥,又见面了。”那人笑了笑,“为了捉你,可是费足了功夫。我们带的二十多个人,来了趟草原,十几个下落不明。要不是你的一个手下贪图享受,几次进出沉香馆,我们还真想不出好法子混进来。”
  胤禟想到那些御前侍卫,已经恨的说不出话来。不过,扫了眼被捆在角落的高文和另外一个御前侍卫,胤禟又暗自安慰,不是高武,是不是代表,还有救?
  这人困住胤禟手脚,另外一个黑衣人过来将胤禟的外衣并鞋子都扒了下来。
  胤禟惊慌中挣扎了两下,纹丝不动。随即发现那黑衣人把自己的衣物扔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人脱了黑衣,迅速的拿起来穿了。身形居然和胤禟相差无几,胤禟看了看那张陌生而艳丽的脸,想着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这是要冒名顶替了?
  “蒲宋,你过来看着九阿哥,我去外面看看。”身后的人将胤禟交给刚扒胤禟衣服的那个黑衣人,自己出了帐篷。
  蒲宋……胤禟终于想起来,这是天地会的人。
  那么刚才做老者打扮,被称作堂主的人是冯易凯了,胤禟心里带上了厌烦,这天地会没完没了了?
  他却不知道,当年胤禩带人平了天地会分堂山头,杀了多少人。
  蒲宋自从唐野那次说过的话后,一直对胤禟存着其他心思。这时候看胤禟穿着单衣,冷的有些发抖,便将冒充胤禟的人换下的黑衣拿过来给他换上。另外一个人瞥了两眼,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101孰能无情

  天亮之前,冯易凯又赶回大帐,冲屋中两个人点点头。
  “万幸没有人察觉,照计划行事。”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离开草原,我们再没有机会接近九阿哥,所以不容有失。子舒,一会你带上这个,只说中了风。尽量少说话,让那太监去传话。”冯易凯递给那扮作胤禟的青年一顶帽子,嘱咐道。
  何玉柱早就醒了,正老实的站在几人旁边,担忧的看着胤禟。
  “跟外面的人说启程,就说九阿哥中风,让他们把车驾到帐篷前。别耍小聪明,不然你主子可有的罪受了。”子舒狠狠瞪了何玉柱一眼,随手甩了把小刀,贴着胤禟的脸颊钉到帐篷上。
  “您千万别为难九爷,奴才万万不敢拿主子的命开玩笑。”何玉柱声音有些抖,转身出门。
  外面的侍卫迅速收拾妥当,等马车停到帐篷门口,高文和一同被绑着的侍卫被扔到了拉行李的车上,冯易凯和蒲宋换了侍卫服,随着‘九阿哥’一起上了马车。
  车上坐了四个人,再宽敞也有些转不开身,何玉柱便守在了车夫旁边。
  侍卫首领世宝过来在车前打了个千,禀道:“九爷,一直往南的话,明儿就能出乌里雅苏台。往东南绕路的话,大镇子多,用的时间却长些。”
  蒲宋指了指南方,一推胤禟。胤禟语调平稳的说道:“往南走,尽量快些。”
  世宝领命下去,车马向南前行。
  疾驶中,胤禟闭了眼,算计着,虽然不知晓他们的目的,但是自己目前还是没有危险的。到了京城,他们要去找谁,要什么条件挑明之后,可就没准了。
  也就是说,得想法子在回京前脱险。
  蒲宋一直在旁边注视的胤禟,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眼里。见胤禟闭眼,以为他困乏,犹豫了一下,轻轻用力,将胤禟拉到他身上靠着。左手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握住胤禟被捆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摩挲。
  假寐的胤禟僵了僵,随即努力放松,只轻轻挪动了一下,让自己以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蒲宋身上,甚至将头枕在他肩上。
  听着身侧的人明显变化的心跳,胤禟低垂着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疾速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内正中坐着假扮胤禟的子舒略显紧张的看了看做侍卫打扮的冯易凯。
  胤禟也从坐直了身体。
  只听外面有侍卫高声禀报:“爷,杜尔伯特族族长请见。”
  胤禟心里一动,刚想说话。冯易凯已经低声说道,“让侍卫长问问何事。”胤禟只得吩咐了。
  一会儿,世宝匆匆跑过来,“回九爷的话,草原上大雪之后,今春又逢大旱,杜尔伯特族族长听说您路过,特意过来请您前往族内赐福。”
  胤禟沉吟了一下,看向车里三人,除了蒲宋还定定的看着他,另外两人都皱了眉。
  子舒忽然不耐烦的开口,“堂主,不能去。一来我们急着上京;这二来,多说多错,我担心露马脚。”
  冯易凯不说话,皱眉沉思。胤禟看了冯易凯,一字一句的说道:“别人不懂,冯堂主总知道吧。去不去虽然没有什么,但是,若有心人拿这件事当筏子,挑唆蒙古进犯边疆……”
  说道这里,胤禟眼里带了讥讽之色,说道:“冯堂主,你们天地会一向自诩英雄好汉,这件事,您拿个主意吧。”
  蒲宋看着胤禟冷笑的脸,一时只觉得这人当真什么模样都好看。这狠厉算计的眉眼,偏偏是针对自己这一方的,让人又爱又恨。
  胤禟看了看周围的人,又说道:“皇阿玛前两年才亲征噶尔丹,这要是再有战事,苦的是黎民百姓。你们都是大侠,自然不会为一己之私引起战争吧?”
  因为这种小事,引起边疆战事,胤禟是故意夸大了。可是杜尔伯特族属喀尔喀蒙古,策妄阿拉布坦一直虎视眈眈。这次大会遇到这位准噶尔大汗之后,胤禟更加肯定了十几年后的战争避无可避。他可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授人以柄,让策妄阿拉布坦提前行动。
  经过三十五年的亲征噶尔丹,国库的银子胤禟不晓得,内库却是晓得的,所剩十之二三。
  但是,河南洪涝,陕西大旱,哪一样是不需要银子的。胤禟这两年费尽心思的为内务府赚银子,还不是因为担心用银子的地方太多。康熙勤政爱民,又是极注重名声的,地方收成不好,动不动就三年免税;有受灾的地区,还要拨银钱粮米过去。就是三十六年底,还望朝鲜运了三万石米赈济。
  看这三人犹豫的样子,胤禟说道:“让我去吧。”
  冯易凯看向胤禟的眼里多了深思,胤禟为了避免战事,费尽心思,让他对这位九阿哥多了分好感。
  子舒冷着脸瞪了胤禟一眼,“说我们一己之私,你们鞑子杀的人还少了?我却不相信你是为了百姓,想趁机逃了吧。我偏不让你如愿,堂主,你不用为难,我去。”后面这句却是对着冯易凯说的了。
  冯易凯点点头,胤禟松了口气,往后靠在马车上。谁去都是一样的,赐福不过是个形式,只是蒙古人信奉这些罢了。若是他们三人当真不去,他也是没有法子的,这些讲究义气的人只能用大义来压他们了。
  子舒和冯易凯一同下了马车,何玉柱陪在‘九阿哥’身旁,往杜尔伯特族去了。
  车上就剩下胤禟和看管他的蒲宋。
  蒲宋攥着胤禟的手微微用力,凑到他耳边说道:“九阿哥,好心计,这激将法用的真好。”
  胤禟睫毛微抬,扫了他一眼,又慢慢合上眼。
  蒲宋看着那漆黑的冷冷的凤眼,有些口干舌燥,却不再说话。见胤禟不睁眼,一只手悄悄抚向他的脸,细细挑着的眉,长而直的睫毛微微动着,上好白瓷一般的肌肤,紧抿着的薄薄的唇。
  到底不敢妄动,蒲宋的手到最后也没有敢真的碰触到他的脸。天朝的九阿哥,若是被人当女子般对待……
  接下来路过蒙古部族的地方,子舒又出去了几次。蒙古人见他带病前来,心里只有更加感激的。
  十来天后,终于到了张家口。
  只要进了口内,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京城。
  子舒却病了,发着高烧,咳嗽,站都有些站不稳,下面人忙请了大夫回来。
  大夫从子舒屋里出来后,冯易凯将人拉到一边,细细问问了。回来后,脸色却不好。
  他眼色复杂的看了看胤禟,在屋里踱步。最后挥了挥手,让蒲宋带着胤禟去东边厢房里。
  何玉柱打发人照着大夫的方子拿了药,每次都是冯易凯送到屋里。
  五六天后,子舒的病仍然不见好转,冯易凯甚至用石灰洒到屋子四周。
  本来每日是冯易凯和蒲宋两人看着胤禟,这日,冯易凯吩咐蒲宋看好了胤禟,自己去了子舒屋里。
  蒲宋见有机会单独和胤禟待在一起,高兴的很,打了热水亲自服侍胤禟净面。
  收拾好了,蒲宋回过身,看到坐在炕上的胤禟。呆了呆,胤禟待他一直冷冷的,自己对他再怎么好再怎么坏都没变过脸。
  现在,灯下的胤禟微微笑着,说不出的温柔,带着极致的魅惑。几乎让他激动的栽到地上。
  胤禟笑了笑,站起身来。
  蒲宋一头栽倒。
  他身后,赫然站着高武。高武紧走几步,解了胤禟手上的绳子,单膝跪地:“九爷,属下无能,让您受苦了。”
  胤禟忙将他拉起来,“这次多亏了你,高文呢?”
  “大哥带人围了那边屋子,就等您下令,是杀还是留。”
  “大家都知道了?”
  高武答道:“大家伙早就知道了,您在他们手上,我们不敢妄动,只得请沿路蒙古部族来请,拖延时间。不过,最早的杜尔伯特族却不是我们找来的。”
  到底是御前侍卫,知道胤禟被抓,都不动声色的暗中寻找时机。其实若不是子舒病了,众人已商量好,就是拼死也要把胤禟救出来。胤禟的安危可关系着全部人的身家性命。
  这边胤禟等人出来的时候,主屋的门开了。
  冯易凯拿剑架在何玉柱脖子上走了出来。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胤禟,冯易凯叹了口气,“天不佑我,这次是我们输了。九阿哥,子舒得的病,你大概能猜到吧,疫症,他可以说是代你而死。现在,我用这内侍的命换蒲宋的命,你愿不愿意?”
  “好。”胤禟很干脆的说道,冯易凯愣了愣,他没有想到在胤禟眼里一个太监的性命也比的上所谓的‘乱臣贼子’。
  幸好,他不知晓蒲宋的身份……
  “今后,我们天地会绝对不会再找九阿哥麻烦。”离开之前,冯易凯说道。
  胤禟让人用火少了子舒的尸体,甚至他屋里的东西。又找大夫给同他接触过的何玉柱检查。
  第二天,何玉柱没事。
  胤禟自己却发烧了。
  这下唬到了所有人,镇上的大夫几全被侍卫强行带了过来。
  疫症,是春季草原上容易爆发的灾难。死的动物或者人的尸体,污染的水源,都有可能引发。
  胤禟写了封信,交给何玉柱,嘱咐他若是有什么意外,将信交给苏杨。
  胤禟吩咐屋里不许进人,每天只有何玉柱过来送药。
  胤禟迷迷糊糊中,苦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少年霍去病。
  英雄了得,春分得意,却去世的太早,据说也是疫症。这样的英雄都躲不过,自己又会怎么样?
  子舒死于疫症,若是当时去蒙古部族的是自己,怕是早和子舒一样了。
  自己算计到了所有的事,却偏偏漏算了命!躲得过一时,却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掌心。
  胤禟恍惚中看到年迈的宜妃坐在破旧的宫殿里,窗户边上的是另外一个妇人,带着一个枯瘦的小女孩。
  “祖母,额娘,为什么我没有阿玛?为什么皇上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宜妃忽然一脸厉色的站起身,“那是因为,皇上是——”
  “小九!”胤禟觉得自己被人抱起来,用力的搂到怀里。
  胤禟从噩梦中睁开眼,皇上到底是谁?
  “八哥?”胤禩一脸疲惫和心疼的看着胤禟。
  “才几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种样子?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有阿玛额娘,你有兄弟姐妹,媳妇儿和儿子,他们都记挂着你。”胤禩抱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将脸贴到胤禟脸上,声音从暴怒到低不可闻,“你还有我……”
  胤禟觉得有种热烫的东西落到自己脖颈间,他怔楞了一会,才用力挣扎,“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小九,不管什么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带了御医过来,御医说过了,你过不了几天就好了。”胤禩打断胤禟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
  胤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里热辣辣的,沉默了一会方说道:“八哥,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做的已经太过了。现在何苦又拿命来赌?你不就是赌我会心软吗?可是,我告诉你,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胤禩注视着胤禟,神色柔和,将胤禟抱到自己腿上,拿了桌上的药过来,“小九,你怎么想都可以。”
  “你都知道了,我便不打算解释,八哥在利用你。你想过没有,从小到大,我对你说过的话,可有一句食言?我说过无论对错,无论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现在,就不会抛下你。”
  “我知道我让你心寒了,可是,小九,在八哥心里,你已经是最重要的人,而且,从来都是。”胤禩让喝完药的胤禟躺在自己腿上,低下头,去亲吻胤禟闭着的眼角。
  见胤禟喝完药渐渐睡熟了,胤禩才低声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到你那天那般伤心,我自己这心里却更难受。”

102事端

  胤禟的病却渐渐好了。
  胡太医和王太医都擦了擦额头,几天来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肚里。九爷要是有丁点闪失,就算八爷平日面色再温煦,那眼神他们也快受不住了,更别提如何跟皇上交代。
  在后宫里头,哪个不势力眼,谁不晓得哪位主子更得万岁爷的宠?这九阿哥明明平日不见万岁爷有多重视,可是九爷病重的消息到了御前,听说万岁爷当下就大发雷霆。即刻命随扈跟来的两个资格最老的太医火速赶来口外不说,来时更是对两人再三强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治好九爷。
  胤禟这几日病的迷糊了,醒着的时候还不忘对胤禩冷着脸,每每睡着再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紧紧抓着胤禩的手。
  胤禩看着胤禟醒来时带着一丝懊恼的眼,总是好脾气的笑笑,装作不知。接着亲自拧了帕子让胤禟净面,再去端了清粥小菜或者汤药过来。胤禩是主子爷,又是胤禟的兄长,何玉柱额上冒着汗,几次申请换班,都被八爷似笑非笑的眼,吓的退了出去。
  胤禟就算心里想着要疏远胤禩,可是看他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几日,脸上透着疲惫,眼睛里带了血丝,便说不出什么来了。
  胤禩问过了太医,又摸了摸胤禟的额头,说道:“万幸,九弟的病好了。明日启程回京吧,省得一群人惦记。”说道惦记,才想起老十,“要不是皇阿玛不松口,老十早就一起过来了。”胤誐知道胤禟病了,因皇子非诏不能离京四十里,便递了折子。康熙将折子驳了,让人带了口谕给胤誐,专心政务,协助老四。
  听到老十,胤禟脸上有了些表情,既有欢喜,又有些想念。胤禩见了,也微笑起来,拉住胤禟的手说道:“小九,以前的事,你怎么想,八哥也不迫你。但是就如我所说,我们是自小在一起的,八哥待你如何,你还不知道?”
  “以后再有为难的事,记得跟我们商量。你真遇到难处或者危险,我跟老十哪个不帮你?”胤禩劝道,他在听到胤禟可能得了疫症时,当时心里猛地一疼,眼睛也辣辣的。
  胤禟叹了口气,他前后两世算起来四十多的心理年龄,又知道历史大概的走向。初见胤禩时心里就带了堤防之意,也处处小心谨慎的拉开距离。可是造化弄人,从来他有烦恼的时候,都是胤禩和胤誐照应着。
  老八自不用说,一向是三人首脑,总是护着两个兄弟,后来还跟胤禟有了另一种更为密切的关系。就算老十,也是掏心掏肺的对他。
  胤禟又反思:自己呢?听到胤禩对他额娘说的话,除了席卷而来的失落伤痛,未尝没有一丝果真如此的了然和庆幸。这样的发展,也许早就是自己内心深处算准了的。
  于是,终于有了借口远离老八和老十。可是仔细想想,除了老八那句话,自己和老八老十这些年互相扶持,手足情深,都是假的吗?!
  在怨怼老八的同时,自己还不是一样总想着抽身?这又将老八老十的兄弟情义置于何地……
  也许,真正无情的人,是他胤禟。
  胤禟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抬眼看坐在他身边的胤禩,说道:“八哥,我不是圣人,听你说利用可以没有一点感觉。相反,我小心眼的很,你的确让我失望了。所以,无论现在你怎么说,我也说不出原谅二字。这事,会一直是我心里的结。”
  胤禩眼光温和,脸上的微笑也完美的无懈可击。胤禟抬眼,却看得出他眼里的隐忍和悲伤。
  胤禟心里突然一阵酸痛,怎么能熟到轻易看出彼此的伪装?
  胤禟定定的看着他,继续说道:“但是,以前,八哥和十弟待我如何,我自是晓得;就如同我待你们,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这事,别让老十知道。”
  当然,胤誐要是知道,也只会愤怒的拍桌子,嚷嚷着不可能。
  “还有,八哥,别考验我下一次。”
  看了看胤禩强撑着的带着疲倦的脸,胤禟说道:“八哥,你去歇歇,让何玉柱过来伺候着就足够了。”
  胤禩脸上的笑没了,目光深沉的看了胤禟半响,在胤禟疑惑的开始不安时,胤禩忽然倾身倒在胤禟身侧。
  一转眼已经躺倒床里面,说道:“八哥在这歇会。”
  京城,四贝勒府。
  “爷,按您的吩咐,九阿哥身边的可疑人员都清理干净了。”
  戴绎也在书房,听了探子的话,扭过头说道,“四爷,您帮着九爷这事,得想法子让九爷知道才行。不然他未必承您的情。”戴绎认为胤禛这个关注九阿哥,自然是想将这个会拢钱的九爷拉到自己这边。
  胤禛皱眉不语,胤禟生病他知道的也不晚,可是,胤禩可以跟康熙请旨,赶去口外接胤禟。他是监国阿哥,却连提都不能提。只能派了好多人保护的同时,又暗中送了不少药过去。
  京城,索府。
  一个丫头匆匆走进内院西边的小园里,到正屋门前低声回道:“红梅姑娘,外面有信回来了。”
  门开了,一个素色衣裳的女子将外面的丫头拉进屋里,正是那日索额图安排去服侍四阿哥的红梅。
  “怎么说?”
  那丫头俯身见了礼,说道:“堂主他们那边似乎出了事,都撤走了,让我们两个也赶紧走呢。”
  红梅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对那丫头说道:“既然这么说,定然是事败了,没想到堂主亲自出马带着那么多精英都不行。”
  “小双,既然上面来了信,你便先回去吧。”红梅说出了决定。
  那名为小双的丫头一惊,抬头问道:“姑娘不随我一起离开?到底是龙潭虎穴,不若先回了总舵,再徐徐图之。”
  红梅人本就貌美,这会皱了眉头,怕是男人看了都舍不得为难。她幽幽开口:“好不容易混进来,这样走了,岂不前功尽弃。你先离开,到时候,我再想法子跟帮里联系。”
  小双无法,只得先离开了,临走前,叮嘱了红梅千万小心。
  屋里的另外一个丫头见人走远了,才问道:“姑娘可是另有打算?”
  红梅眯起眼,往椅子上一坐,脆声说道:“我犯不着再回去过那种苦日子,这倒是个彻底脱离天地会的好机会。小双是上头派下来的人,留在这里可不方便。”
  屋里的丫头笑着说道:“姑娘顾虑的是,姑娘待在相府,指不定哪日就得遇贵人,到时候灵儿也跟着姑娘享福了。”
  说起得遇贵人,红梅不禁暗暗咬牙,上次本有机会遇到贵人的。
  在她眼中,皇子阿哥可都是人上人。索额图那次派她服侍四阿哥,她心里是惊喜的。晓得这些阿哥们见惯了各色美人,便专门扮演了一个清苦无依,又洁身自爱的女子。
  可气的是,四阿哥没有醒过来,倒让外面一个小白脸给闯进来搅合了。每每想到这里,红梅几乎咬碎银牙。
  索府,书房。
  索额图得了消息,一脸恼怒,“哼!也怪我错信了这些草莽之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个谋士小心翼翼的问道:“既然相爷放弃了天地会那条道,这府上的红梅是不是该尽早打发了?”不怪他管内院的事,实在红梅身份敏感,怕给索府招来麻烦。
  索额图喝了口茶顺了顺气,想起红梅的模样,沉声说道:“爷自有分寸。”心里则合计着,反正四阿哥处也没有用到,这等美貌,不若留给自个儿。
  九阿哥府,桂香院。
  这日,天气晴好。五福晋,八福晋和十福晋约着来看望即将临盆的佳惠。
  八福晋笑眯眯的看着炕上的佳惠,说道:“九弟妹也是个有福气的,九弟知道疼人,这又马上有了小阿哥。让我和五嫂,十弟妹眼热不说,还得搜罗了好东西送过来。”
  五福晋笑着也说道:“八弟妹说的是呢,五爷隔三差五的嘱咐我,多带些补品来看九弟妹。不过,到底快生了,可要仔细着身子。”
  佳惠肚子大了不少,人却没怎么胖。听了两人的话,忙说道:“多谢五嫂八嫂还有十弟妹惦记着,现在可不敢说是阿哥,说不定就是个小格格呢。”
  十福晋是蒙古郡王之女,汉语最近才流利起来。这一年多来按照胤誐的意思同八福晋九福晋走的近些,别人都是淡淡的。
  这时候也笑着说道:“九嫂定会生个小阿哥的,刚才还听内务府的有经验的嬷嬷念叨,说你这样子像是生个阿哥呢。”
  看着大肚子的佳惠,三人还真有些眼热。
  十福晋和九福晋差不多同时嫁入皇家,八福晋要早一些,更别提已经嫁给五阿哥好几年的他他拉氏,但是三人至今也无嫡子嫡女。
  五福晋为子嗣的事,心里着急上火,早就暗暗寻着偏方补药。八福晋玉华一直不让侧福晋进门,再无所出的话,压力便有些大。十福晋本不着急,今儿见同自己差不多大婚的佳惠有了身孕,不禁也有些担心,十爷待自个儿向来是好的,连妾的院里也很少去,怎么就还没有呢。
  几人又聊了会,佳惠看着快到饭点,便留三人用饭。
  初云带着人布置炕桌,因为怕有闪失,这几个月初云都亲自盯着佳惠的饭菜。
  玉珠玉莹在下首站了,帮着布菜。
  八福晋打量了一下服侍的三人,初云是宫里出来的,品貌自是上等的,就连两个丫头也都头上戴着珠翠,身上八成新的衣裳,看着清秀水灵。
  转头笑着说道:“九弟妹心也宽,瞧瞧这跟前服侍的丫头都标致的很。”佳惠笑了笑,五福晋和十福晋也有默契的没有接话。八福晋家里没有妾不说,侍女也少有颜色鲜亮的。
  但是人家八爷愿意,自个若说了什么岂不是白白得罪了八福晋。
  四人边用饭边闲话家常,刚念叨起三阿哥前些日子没了的五阿哥。佳惠忽然脸色大变,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八福晋就坐在佳惠身旁,见她脸色苍白,忙扶住了她,急急问道:“九弟妹,这是怎么了?”
  “福晋!”初云也不禁着急,玉莹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
  佳惠缓了缓,皱眉说道:“八嫂,我肚子有点疼……”

103临盆

  三个福晋一时也慌了神,五福晋毕竟长另外两人几岁,稳了稳心神,吩咐一旁的初云,“快,寻太医过来;再派人找产婆和安排产房。”
  初云也乱了手脚,她虽然心细周全,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听了五福晋的吩咐,急急的转身去安排。打发人去请人之后,便不安的在院子里来回转悠。
  这时院子外进来一人,正是来给福晋请安的丁兰,忙一把拉住,“姐姐,福晋怕是要生了,玉珠和玉莹已经去寻太医和产婆了,苏嬷嬷带人去安排产房。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丁兰见不少人围在主屋外面,里面几位福晋正不断安慰和鼓励佳惠。
  想了想,丁兰对守着门口的几个大丫鬟说道:“夏香去准备些参片,玉秀去吩咐厨房烧热水,玉翠去多叫些丫鬟婆子来准备帮忙。”
  夏香一向是同丁兰熟的,自是无二话的赶紧去了;玉秀和玉翠等佳惠的丫鬟都称呼丁兰为尤管事家的,只有胤禟和初云何玉柱等一众在宫里早就熟了的才继续唤她丁兰。玉秀老实,知道尤管事夫妇在胤禟面前都是有脸面的,也点点头去了。
  玉翠跟玉莹一向要好,两人本就都觉得初云拿大,这又出来一个颐指气使的,就有些不平。不过这会子到底不好闹,便边走边嘟囔着,“一个管家媳妇子也卖头卖脚起来了。”
  初云听了,眉毛一竖,就要发作,丁兰一把拽住她胳膊,说道:“你理她呢,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是正事要紧。”
  正在这时,太医来了。初云顾不得发火,将太医带进屋里。太医一诊脉,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
  八福晋玉华急了,“太医,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啊,没看到九弟妹都这样了吗,出了事你担的起吗!”
  那太医惊的抖了一下,拿定注意,一个头磕在地上:“回八福晋的话,九福晋这是要生了。”
  事出突然,但是好在佳惠刚刚吃过些饭,也不至于没力气。在几个婆子的搀扶下,进了产房。
  未婚的女子是进不得产房的,丁兰已经有了个三岁的儿子,也算有些经验,便跟进去照看。
  玉翠到各个院子的喊人,经过芙蓉院时,完颜丹静的大丫头春桃正出门,见着她,笑嘻嘻的问道:“玉翠姑娘这是忙什么呢?”
  玉翠是佳惠的大丫鬟,本与春桃春杏不对眼。后来春桃多次送些小零嘴和小首饰过去,玉翠也就偶尔寻她说说话。
  “哎,别提了,我家福晋要生了,我倒让个媳妇子给指派出来了,这叫什么事!”
  春桃听了,眼睛转了转,笑着说道:“可不是呢,玉翠妹妹这样的大丫头,也是那些媳妇子使唤的动的?若论细心,也是再没有的,该留在福晋这边照看着。”
  被春桃一说,玉翠心里气顺了些,又抱怨了几句,便接着招呼人去了。
  春桃见她走远,又回了芙蓉院,“主子,那边要生了呢。”
  完颜丹静将手中正绣着的荷包扔在桌上,恨的几乎咬碎了银牙:“额娘也真是的,让她办些事都这般不妥当。现在只好求菩萨保佑是个女儿了。”
  三位福晋正好赶上了这事,谁也不敢走了,都在产房外边转悠。产婆进去了时间也不短了,里面不断传出佳惠的哭喊。
  丁兰在一旁劝着佳惠,心里却不禁担忧:这才八个月,还足月,这孩子怕是生下来就身体弱了。
  见佳惠似乎要晕过去,丁兰忙上来用力抓住佳惠的手,往她嘴里放了参片,高声说道:“福晋,您可要坚持住啊,九爷和要出世的小阿哥可都等见您呢。”
  佳惠迷糊的眼里似乎又燃起了光芒,低不可闻的念出一个字:“爷……”
  众人急的团团转时,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这是,外面的三位福晋,芙蓉院的完颜氏都急切的问着:“倒是阿哥还是格格?”
  ……
  胤禟和胤禩在京外驿站稍作整修,进城后直接进宫,觐见康熙。
  五月中旬,康熙奉皇太后回京,两人没有敢耽搁,直接进宫递牌子。
  李德全不大功夫就从乾清宫出来,宣胤禩和胤禟里面见驾。
  胤禟跟在胤禩后面进了大厅,里面居然已经有见驾的人在了。康熙坐在炕边,太子和四阿哥正垂手站在一旁。胤禩和胤禟在门口站了,刚跪下去,康熙已经发话。
  “都起来吧,胤禩,你帮着胤褆巡视河工后,再赶往口外照顾胤禟,此情可感啊,怪不得裕亲王总是夸你仁孝。”
  胤禩躬身回道:“不敢当王叔的赞赏,皇阿玛,这都是儿臣当做的。”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九儿子。胤禟大病初愈,经过这半日的折腾,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胤禟低着头等着康熙发言完毕,放自己回去休息。一双黑色绣着龙和祥云的靴子出现在他面前,胤禟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手已经搭在他肩上:“胤禟,你这次差事办的好啊,不仅代朕巡视蒙古诸部,还顺利地安排了同鄂罗斯展开贸易。你这一年越发稳重,皇阿玛心里甚慰呐。”康熙头一次当着别人赞了胤禟。
  “……谢皇阿玛。”胤禟心里竟然生出一股激动,随即又嘲笑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可是,这毕竟是一个父亲的赞赏,这毕竟是千古一帝的赞赏。
  太子看着胤禟的眼神带了些深思,胤禛则看看胤禟脸上的汗,眼里带了关切;除了关切,那清亮的眼睛里,也闪了一丝赞赏。
  随即康熙转身,又跟太子和胤禛交代了几句户部的差事,便打发众人出去,“胤禟,你先留下。”
  胤禩看了看胤禟,心里不知是苦是甜,转身跟在两人后走了出去。
  屋里又安静下来,一个奉茶的大宫女悄无声息的端了茶进来。
  “下去吧。”胤禟闻言,抬起头准备跪安。却见那宫女福了福身,应了声是。原来康熙说的不是他。
  康熙背着手往书案旁拿了本书,又踱会炕边上坐了。
  半晌才说道:“茶。”
  胤禟疑惑了会,看看静悄悄的无一人伺候的屋子,随即了然。转身走到桌旁,倒了碗茶,恭恭敬敬的送到康熙面前。
  康熙接过茶,哼了一声。胤禟头皮有些发麻,这不是刚夸过吗,怎么又一脸阴云的样子。
  “皇阿玛,可是胤禟有做错的地方?”早晚都是死,胤禟决定主动问一问。
  “你倒是还知道朕是你皇阿玛!非得磨着去趟蒙古,去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病了,朕……宜妃得多担心?!”康熙的声音颇为严厉。
  胤禟低下了头,心里酸涩的不行。这些他惧怕或者想要远离的人,却是天下待他最好的人。
  “皇阿玛,是儿臣不孝,以后定会注意,不让皇阿玛和额娘操心。”
  康熙又哼了一声,打量了打量胤禟,见他没什么精神,也懒得再骂。一指炕边的椅子,“坐吧,同皇阿玛说说这次蒙古之行的见闻。”
  胤禟谢恩后,坐下来,同康熙汇报了一下出行所见,又委婉的暗示策妄阿拉布坦有异心。
  康熙点点头,脸上有了些微笑:“出了一趟门,是有些长进了。”
  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胤禟,你这次差事办的好,但是也不能不顾身体。同鄂罗斯的贸易也不过去大清众多商道之一罢了。再说,大清富庶,同他们贸易左右不过是些小进项,哪里就用得着你不管不顾的忙活。”
  康熙坐在炕边,看着下面的胤禟,心里感慨:当年朕答应这个似乎不学无术的九儿子,去当皇商,不知是对了还是错了。这个小九用一年时间,让几乎空乏的内内库有了大量余钱,连带着户部和国库也又丰足了些,自己做事有了诸多方便。
  可是,现如今,朕下江南也好,巡幸塞外也罢,他几乎总是在忙着生意的事。嗯,今年北上,定要把他也带上。
  胤禟不知道康熙的心思,却也暗暗反驳,这一下子几百万两。以后等着营业额下来,商家还要根据自己的利润上缴银钱,进项只多不少,怎么就算小数目了。
  康熙训了胤禟两句,又勉励了几句,便打发他先下去休息。
  胤禟前脚出了乾清宫的门,老十的贴身太监小喜就颠儿颠儿的跑过来,打了个千说道:“见过九爷,九爷,我们家爷让小的跟您说,一会和八爷在宫们前等您。”
  想到老十,胤禟脸上露出笑意,吩咐道:“你跟你们爷说,我先去额娘那边请安后就过去。”
  胤禟又去了延禧宫,宜妃免不了热泪盈眶的搂着骂他不孝。他在五哥同情的眼神下陪着小心,连连保证再不会让宜妃操心。
  又将四姐姐的信交给了宜妃,胤禟才和胤祺离开延禧宫。
  宜妃思量了一会,又喊道:“等等,小九,敏妃病了,你将你铺子里的上好人参和补药带些进来。”
  胤禟应了,匆匆到了宫门口,老十胤誐的马车果然正等着。
  胤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胤誐却是等不及,匆匆跳下车,过来抱住胤禟,大声叫着:“九哥,你可回来了。”
  胤禟心里也激动,正打算说话,身后一人喘着气说道:“九爷,九爷,福晋生了!”
  胤禟一惊,就连胤誐和车上的胤禩也探出头来,来人正是往宫里报信的王顺。
  “恭喜爷,是位小阿哥。”

104小阿哥

  胤禟愣了一下,胤誐已经一手拍在他肩上:“九哥,没想到你会是最先当阿玛的。”转过头,胤禩在车上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走,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小侄子。”十阿哥兴奋的说着,七手八脚的将胤禟拉上马车。
  王顺继续往宫里报信去了,康熙和太后的孙子、重孙已经太多,大概已经没有惊喜之感,宜妃应该会相当开心吧,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胤禟心里则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个延续着自己血脉的小生命?他迫切的想回去看看小家伙长什么样,是不是像自己;又觉得有点不敢去看,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胤禟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毋庸置疑,这世上,他已经又多了一个骨肉至亲。
  老十好几个月没有见到胤禟,乐呵的不行,拉着胤禟让他讲蒙古之行。听到胤禟和策妄阿拉布坦的比试,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胤禟一会,最后一握拳,豪气干云的说道:“九哥你放心,等以后我见了那孙子,帮着你好好收拾他。”
  胤禟忍不住笑了笑,他总拿老十当弟弟对待,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弟弟却总想着帮着他,他这个做人兄长的该反思了。
  胤禩坐在一旁,听着胤禟讲述行程,含笑不语。轻轻的握住胤禟的手,偶尔手指动动,在他手心里摩挲。痒痒的,但是胤誐就坐在一边,胤禟愤怒的瞟过来好几眼,看到胤禩眼里带着的露骨的宠溺,到底没有一把甩开,只是脸色红润起来。
  他们到了九阿哥府的时候,三位福晋正在东屋围着刚睡着的小阿哥看着。
  见到刚回来的胤禟,府上众人都激动的过来见礼问安。胤禩见到玉华后,愣了愣,便笑吟吟往她那边去了。
  胤誐进了屋里以后,心细的放轻脚步,看到正一脸羡慕的看着炕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阿哥的十福晋,也咧嘴笑了笑。
  胤禩夫妇和胤誐夫妇看完孩子,都抬头看看胤禟,眼里带了些不可思议和感叹。
  炕上的奶妈见到这许多阿哥进来,慌的不知道是不是该回避还是该见礼。
  胤禟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动,免得打扰了孩子。然后自己凑过去看。
  这下他明白那两对的眼神了,简直太丑了……
  皱巴巴的微红的脸,鼻子眼睛嘴巴都小小的,没有眉毛,头发倒是浓密而黑亮的。
  小家伙闭着眼,正憨憨睡着,身上盖了轻软的小被,是苏嬷嬷亲手缝制的。
  胤禟皱眉看了一会,伸手想摸摸孩子的脸颊,临了却又缩了回来。
  苏嬷嬷看到胤禟的脸色,忙解释道:“爷,这小阿哥刚生下来,眉眼还没长开呢,等过两天,就变样了。嬷嬷我倒是瞧着,这眉毛眼睛就和爷一摸一样呢。”
  一时屋中几人都无语。胤禩看了看胤禟,再看看炕上的小阿哥,不厚道的转过头,肩膀微微耸动。
  胤禟倒是没有想这些,再丑只要有个阿哥身份,还怕找不着媳妇?他只是在想这小小的,让人碰都不敢碰的小东西,以后就是他的责任了。
  胤禩和胤誐商量了一下,觉得今天是没有办法让胤禟请两人喝酒了,于是约着明天下午醉仙楼见,便带着各自的福晋走了。五福晋帮着忙活了半日,怕府里有事,也离开了。
  胤禟又站在炕边看了一会,想起小家伙的娘,转过头,便看到正努力收起笑容的初云。
  胤禟略微尴尬,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初云,福晋怎样?”
  “回爷的话,福晋生产完,身子虚,刚喝了半碗鸡汤,也睡了。”
  想了想,胤禟说道:“那我先去松院歇会,晚点我过来。”
  初云晓得胤禟长途跋涉,必是疲累的,早让了张罗了热水,又亲自去松院准备了干净的常服。
  胤禟换洗了,正合计着哪天将给几位阿哥带的礼物送一趟,胤祺,胤禩和胤誐不说,胤禛,胤祥,胤祯的都该自己送一趟,其余人等打发个人送就好。
  这时,何玉柱进来回道,完颜丹静求见。
  胤禟愣了愣,对女色太不上心,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妾。这位被太后塞给自己的小妾这么急着来见自己,难道有事?
  朝何玉柱点点头,何玉柱过去将门开了,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
  妆容也只是淡淡的,脸色因而略显苍白,完颜丹静走到胤禟面前,福了福身,“丹静见过爷。”边说边抬起头,脸上是浓浓的哀怨,“爷几月未归,丹静每日辗转想念,又忧心爷在外面,下面奴才伺候的不周到,现在可算回来了。”
  听着完颜丹静这番说辞,胤禟嘴角强忍住抽动,说道:“他们都是尽心的,爷还好,你可有事?”
  丹静眼圈红了红,从身后春桃手里接过一个托盘,“听说爷回来,怕您累到,丹静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个补汤,请爷好歹用一些。”
  胤禟看着面前小意温柔的女子,心里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指了指桌子,胤禟点点头,说道:“搁着吧,辛苦你了。”
  低着头的丹静眼里有了喜意,又小心的掩去,抬起头怯怯的说道:“爷……”
  胤禟抬起眉,“还有事?”
  丹静迟疑了一下,低低的说道:“妾身见识浅,口角笨,又口快心直,若不懂规矩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下人们嘲笑不说,若是让福晋恼了,可大大的不该了。丹静从来都是一心为爷和福晋着想的,爷若有空时,也……也来芙蓉院坐坐,就当点播点播妾身。”
  胤禟刚想说什么,完颜丹静又似想起来什么,拿了了荷包上来,“爷,这是丹静亲手为您绣的荷包,里面是去庙里求的平安符。”
  完颜丹静说到这个份上,胤禟也不好再板着脸,略点了点头,“劳烦你了。”
  出了门,春桃疑惑的,“小姐,为什么您在九爷面前说自己不好?”
  丹静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裳,嘴角带了笑:“上次的事,谁晓得初云那蹄子怎么编派我呢,这提前跟九爷唠叨两句,她再去告状,爷未必肯再追究。”
  “况且,爷看我这般模样,怎么也是那些人对咱们不公吧。”
  胤禟看着那只荷包,绣工精巧,只是上面浓浓的香味让人皱眉。对着何玉柱一摆手,让收了下去。傍晚,初云来报说福晋醒了,胤禟便去桂香院看望。
  佳惠看着明显黑瘦了些的胤禟,心疼的不行,吩咐厨房多做些滋补的。
  胤禟微笑,“我是男人,哪里就这么娇气。倒是你,正在坐月子,我问过苏嬷嬷,见不得风,吃的上面也是有讲究的,该仔细些。”
  屋里几个大丫头,见两人说体己话,便都退了下去。屋里无人,佳惠红着脸,伸手握住胤禟的手:“爷,佳惠想你。”
  胤禟反手握住她的手,“爷也惦记府里,还有,佳惠,谢谢你。”胤禟对于这个自己儿子的母亲,心里有着感激。
  又陪着佳惠说了会子话,坐月子期间,胤禟是不能在这屋睡的。晚上又回了松院。
  第二日,胤禟去看小家伙,正被奶娘抱着在佳惠屋里。这日却正醒着,仍是没有睁眼,刚被喂了奶,小手一动一动的。
  佳惠带着一脸满足幸福的笑,见胤禟来了,便亲自抱了孩子让胤禟看。
  这时讲究抱孙不抱子,所以佳惠并未将小阿哥递给胤禟。胤禟倒是想抱的,但是小孩子身体软,他怕控制不好力气,便只在一旁看着。
  虽然比昨天稍微好看了些,到底还是傻乎乎的,胤禟看着自己儿子,心里下了结论。按说他阿玛额娘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自己长成了这样,再一次,胤禟感叹遗传变异的可怕。
  胤禟出远门归来,康熙批了几天假,上午和苏杨转了转几个铺子。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成贤街,四贝勒府就在附近。胤禟想了想,对何玉柱说道,“去四哥那转转。”
  胤禟现在虽然还是从心理上对胤禛有些惧意,到底不比从前。而且胤禛待他还是好的,况且保持了不远不近的关系,以后登基的时候这位冷面四哥也不至于对自己狠到那种程度吧。
  是的,胤禟并不打算走的太近。太远或者太近,都不是好事。远了,太生分;近了,挑剔之处就多了。从人情上来说,不远不近倒是正好。他算盘打的不错,却忘记了,这远或者近,主动权并不都在他手上。
  胤禛正和戴绎与另外一位门人傅鼐在书房里议事,听了下人的禀报,戴绎是知道自己爷对这位九爷是极上心的,当下收拾了卷宗,准备改日再议;傅鼐却啧啧称奇。
  四爷面上算是太子一派的,八爷九爷十爷一向跟大阿哥往来密切,怎么这位九爷会常来四爷府上,且四爷并无不悦之色。
  胤禛脸上确切的说是淡淡的,但是两位熟悉他的心腹幕僚都知道,四爷对这位九爷的来访,似乎很高兴。
 105名声

  胤禟走进胤禛的书房,想起以前的尴尬事,略微有些不自在,眼神有些漂移。
  胤禛正低头整理书桌上的手札,看到胤禟神采飞扬的进屋却又一下子规规矩矩的在离书桌一米处站了。
  和弘晖来见自己的神态一摸一样,胤禛嘴角弯了弯,又忍下,语调平静的说道:“昨个送来的礼收到了,到底是鄂罗斯和蒙古的东西,看着也算新鲜。皮货宝石香料等物都是上好的,你四嫂和李氏等人都喜欢的很。就是葡萄酒的味儿怪了些,喝着还不如我们自己的。”
  胤禟听了胤禛的话,一时忘了尴尬,心里有了喜意。他往各个阿哥府上都送了些从库伦带回的货物,那些达官贵人或其内眷少不得互相走动,这可是免费的宣传。自己在京里的铺子说不得又赚一笔。
  边盘算着,嘴上边客气的说道:“弟弟挑了从库伦带回来的,礼物虽轻,也是一点心意。”
  说着又将自己手腕上哲布尊丹巴活佛送的佛珠手串褪了下来,双手递过去,“四哥,晓得你不爱那些个,这个手串是我特意带给你的。”
  胤禛看着他站在桌旁,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己,就差开口要自己赞上两句,想要开口笑话他,看到胤禟手里的手串,咦了一声,拿过来细细看了。
  “这倒是正宗黄教的佛珠。”看着佛珠上细微的刻字,胤禛念道:“哲布尊丹巴?”抬头看着胤禟问道:“这是活佛的东西?”
  胤禟发现自己准备的一番夸大这手串的话已经用不上,只得点点头,“正是,在库伦的时候,活佛赠与的,想着四哥喜爱这些,便送了过来。”
  胤禛看着他笑了笑,墨黑的眼里星星点点的,胤禟感慨四哥居然这么容易被讨好之余,心里也松了口气。
  “难为你想着。”胤禛握住胤禟的手,将他衣袖拨开,看到腕上带着的檀香手串,微微一笑,说道:“佛教和黄教的东西,还是有些差别的。”
  正在这时,高无庸在外面请示道:“爷,福晋打发人过来问在哪个院子摆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点。
  胤禛沉吟了一下,吩咐:“摆问心居吧,我正好和九弟喝两杯。”
  到了问心居,小炕桌上摆着两碟点心,合意饼和枣泥糕;其余几个碟子里摆着薄饼、 葱段,甜酱和切好的黄瓜条,另有一碗炒丝瓜,一锅奶白菜豆腐汤。
  胤禟觉得点心十分合自己的心意,其他菜也水灵灵的,让人食指大动。
  胤禛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我吃斋,倒叫你陪着不能用荤腥了。”
  胤禟才恍悟,怪不得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往日自己虽然偏爱清淡,也总有一两道荤菜的。胤禛这边却都是素菜,不过看着却有食欲的很。
  胤禟忙说没关系,先动手用薄饼卷了几个黄瓜条,抹了甜酱,尝起来也脆生生的可口。
  胤禛笑着看了他一会,问道:“九弟,以后可愿意来户部?”
  胤禟被刚喝下去的米酒呛了一下,四哥是什么意思?这可算是拉拢?那么自己要不要顺势倒戈?
  胤禛拍了一下他的肩,笑道:“想什么呢,四哥是想着让你过来帮忙。九弟在管理财务方面,确是没人比的上的。”
  胤禟心里稍微自得,被两位帝王夸奖了。不过这话却不敢随便应承,“多谢四哥信的过胤禟,不过是有几分运气罢了。以后去哪里胤禟却做不得主,还要看皇阿玛的意思。”
  胤禛知道他说在理,也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想着,寻个时机跟皇阿玛说说,让小九跟自己一起分管户部。
  除了内库,户部和国库一样缺银子使。别人不知,胤禛哪里有不知的,去年的水灾闹的,户部竟然不能马上寻出赈灾的银子。这次是这样,以后呢?胤禛摇了摇头。
  “对了,还有一事,十三弟的额娘敏妃病了,他近些日子难受的很。小九,你是分管内务府的,记得多多照拂他们母子。”胤禛又说道。
  “四哥放心。”胤禟感慨胤禛待小十三就是与别人不同,从小就处处照拂,关爱有加。
  随即又想到自己暗地里抗争了这些年,还不是同老八老十搅合在一起。难道说以后的结局是改变不了的?
  胤禛见对面半晌无语,抬头却看到胤禟眼里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悲伤。屋内光线并不暗,胤禟坐在阳光下,脸白的透明一般,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水光,仿佛下一瞬就会有泪落下来。
  胤禛心下一动,抬起手来却又慢慢放下。这京里敢把胤禟当女人看的都遭到了相当严厉的打击报复。就如承郡王世子锡保,小时候的玩笑话,导致两人现在都看不对眼。
  不过,胤禛还真没把他当女子看待。他只是觉得,这种类似伤感的情绪不该出现在堂堂九阿哥身上,就算康熙并不如何宠爱,到底有宜妃和五阿哥宠着纵着;宜妃现在是后宫主位,五阿哥又得太后另眼相待,亲族势力也算显赫。就算是七弟,十二弟也比不上小九。
  这样尊贵的一位阿哥,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
  胤禛表情柔和了些,看了看胤禟,说道:“小九,你有难处,可以和四哥说。”
  胤禟迷茫的抬起眼,刚想摇头,心思电转,小算盘算了几回,说道:“弟弟若有难处,一定来跟四哥念叨的,现在却是没有。”
  胤禛笑了笑,也没有勉强。
  两人刚用过饭,一个半大少年带着一个头顶瓜皮小帽的小娃娃一掀帘子,进了屋里,正是胤禛的嫡子也是长子弘晖。
  弘晖身后的少年,则是李丁,这些日子胤禟接了差使,倒是很少见到他。
  弘晖眨了眨眼,乖乖的蹭到自己阿玛面前,行礼问安,又冲胤禟打招呼:“九叔。”
  胤禛看到自己儿子,脸居然又冷了起来,板着脸问可记住了上午教的功课,弘晖点点头,稍微稚嫩的声音带着朝气。
  胤禟越看越爱,笑眯眯的一把拉过来抱了,说道:“小弘晖明日去九叔府上,九叔将家里新添的小弟弟抱出来给你看看。”弘晖吃惊的瞪大了眼,胤禛也愣了愣。胤禟忽然想起这时候的讲究抱孙不抱子,略嫌尴尬的笑了笑,马上转移话题说起弘晖的功课。
  李丁翻了个白眼,胤禟没搭理,只问:“李丁现在是弘晖的伴读?”
  胤禛点点头,“是,让他也跟着长点学问,他还真是应了自己的名字,目不识丁啊。”
  李丁不好意思的低着地面,嘿嘿傻笑了两句,讨好的说道:“爷不是已经给小的改了名字了吗,这名字极好,日后小的肯定也是一位有学问的。”
  胤禟忍了笑,问道:“那你现在叫什么有学问的名字?”
  李丁挺了挺小胸脯,大声说道:“李卫。”
  胤禟笑的咳嗽起来,胤禛皱眉看了他两眼,伸手拍了拍,这次弘晖和李丁看的瞪圆了眼。
  李卫啊,原来就是那位不识几个大字却机智狡猾权倾一时的总督大人。胤禟再次打量了打量未来的总督大人,感叹不已。
  到了下晌,胤禟辞别了胤禛,前往醉仙楼。昨天和胤禩、胤誐约好了在这为他接风洗尘。
  上了二楼雅间,两人却是早就在等了。见他进来,何玉柱同秦海和小喜一起去了门口守着。
  胤禩打量了眉梢眼角带着喜意的胤禟两眼,问道:“孩子一切都好?”
  胤禟晓得他是因为不够日子,担心孩子的身体。胤禟自己也担着心,“太医没有发现异常,只是还没有睁眼。”
  十阿哥嘿嘿笑了两声,“九哥也别担心,太医也说了,小阿哥身体好着呢。”
  说完了儿子,胤禟又跟两人交流了一下京城的情况。当胤禟说起内务府选皇商的幕后有人陷害的时候,胤禩皱了皱眉。
  “这事,我去查。”胤禩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九弟,内务府总管多壁是八哥的人,若是有事,可以找他商量。”
  胤禟惊讶了,大阿哥和三阿哥内务府也有人,都是自己手下的员外郎;太子的人倒是一直是内务府总管,如上次的海喇逊,这次的凌普都是太子的人。当然,这里头也有康熙的偏疼和照顾。
  没想到胤禩不声不响的,安排的人居然和太子的人平起平坐,胤禟敬佩的看了看胤禩。
  “还有,九弟,虽然我对你一直是放心的。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现在不是同太子对着干的时候,就算是对索额图,万事也忍耐为上。以后,八哥定然帮你讨回来。”胤禩郑重的嘱咐道。
  胤禟闻言苦笑一声,他什么时候同太子对着干了,就算海喇逊被降职,也是那奴才跟他过不去。
  这会,从刚才起就安静的胤誐忽然一摆手,示意两人噤声。
  胤禟和胤禩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九阿哥?那是万岁爷最不待见的一个阿哥了,文不成武不就。哎,听人说居然连诗都做不好。”
  “这还不是新鲜的,听说啊,这位爷自小心狠手辣,打死的宫女和太监数不胜数啊。”
  “哼,看看三阿哥,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真乃雅人。这一点,九阿哥是万万不及的。”
  “那是,上次还被宇轩兄引着得以一见,虽然未来得及相谈,但是文雅之气自现。”
  “可不是,那位九阿哥,说是懂得经商,说着好听罢了,还不是与民争利?听说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商家多的是,真是造孽啊。”
  ……
  胤禩笑了笑,拿手压住了黑着脸的老十,踱去了隔壁。胤禟听别人这般议论自己,楞了一会,然后抿嘴乐了,原来自己在世人眼里是这般模样,还真是一点没偏离了历史上的九阿哥。嗯,还差了好色一项就齐全了。
  胤禩去了隔壁屋里,推开门,见是几位书生,凑在一桌喝酒,边喝边大声谈论。几人见胤禩不请自入,都有些不满,但是看他面容俊秀,服饰华美,举手投足都带着人上人的贵气,便没敢发作。
  一人起身客气的一揖问道:“不知这位是?”
  胤禩笑了笑,挑眉看了打量了打量,说道:“看几位也算是读书之人,可在此这般恶语伤人,污蔑诋毁,实是不像斯文人呐。”
  几人原先盼着结交一下门口贵人,一听这话,有几个红了脸。却也有几个满脸不平,一人起身说道:“这位公子这般说就不对了,想那九阿哥,众人谁人不知,自己做的出,怎么就容不得别人说了。不过仗着有个得宠的额娘和有身家的福晋罢了。”
  胤禟愣了愣,怎么自己就不晓得佳惠还有很有身家?是了,好像佳惠的陪嫁丰厚的很,当时自己也没怎么在意,毕竟银钱是从不缺的。
  “哦?你们说九阿哥阴狠毒辣,打死宫女太监,可是亲眼所见?若不是的话,那便是污蔑了;若是的话,众位哪个这么有勇有谋的擅闯了趟禁宫啊,站出来跟我说道说道,听说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说他与民争利?九爷赈灾捐银子的时候你们每人也拿出五万两,再来说他贪财重礼。”
  “几位若不是宗人府的,还真管不到九阿哥头上。不过,你们这般诋毁皇子阿哥,似乎有大不敬之嫌啊。”
  胤禩一席话,说的几位书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那明白事理的一听胤禩这个大不敬之名,冷汗立时就落下来了,暗自后悔多喝了几杯,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胤誐脾气火爆,早忍不住了,等胤禩说完,在后边探了头,大声嚷嚷:“八哥,同这群百无一用的孬种说些什么,让我过去教训教训这些满嘴胡咧咧的。”
  胤誐一踹门,往那几个人去了。
  胤禩看着鬼哭狼嚎的几个人,脸上的笑慢慢变得有些冷,转身回了刚才屋里。
  胤禟依旧坐着,自斟自酌,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胤禩觉得心里一疼,过去夺了他的杯子,将人拉到自己怀里,说道:“别理那些人,不过是几处别有用心的造谣中伤你罢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和老十怎么会不知道。”
  胤禩的拥抱太用力,一向温润的眼里也带着寒意。胤禟静静的待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抬手握住胤禩的手,说道:“八哥,别人怎么说就随他们。我求的从来不是青史留名,是问心无愧罢了。”
  胤禩愣了愣,低头看进胤禟的眼里,果真无喜无怒。


  106手足

  洗三这天,康熙的赏赐下来,胤禟对长长的礼单和珍玩并不感兴趣,末尾那一万两银子倒是让他笑的眯了眼。
  末了,康熙给小阿哥赐名弘嘉,胤禟觉着甚好,解决了自己一大难题。昨个晚上,胤禟和佳惠商量,怕康熙等几年后再给起大名,便准备先起个小名。
  在佳惠忍无可忍,大着胆子否定了胤禟起的宝宝和元宝之后,自己起的阿满也被胤禟否定了。两口子相对无言,在一旁伺候的何玉柱咳嗽的几声,转身偷笑。
  孩子洗三请的都是近亲,可是人也多的很。
  前院是张喜和王顺张罗,后院是初云和丁兰忙活。就这还有些忙不过来。
  人多,礼更多。董鄂府的宗亲,佳惠父母,姐姐姐夫,长兄长嫂,叔伯们都到了。各王府宗室,或者来人,或直接送了礼来。
  现在胤禟身为内务府两司主管,又刚刚带着大批皇商远赴库伦。明着没有人说,暗地里谁不晓得对鄂对蒙贸易利大的让人咂舌。皇商心里感激,碍于身份,虽然不敢贸然登门,也都送了丰厚的礼过来。
  当然,这里边不无想着巴结巴结九爷,等着以后开方便之门的。王顺都笑眯眯的将礼收了。
  胤禟在前院陪着几位辈分高的王爷郡王叙了会话,便去了众阿哥那边。除了被康熙宣去的太子,其余几位阿哥都到了。胤禟挨个敬过酒,瞥见带着浓浓黑眼圈的小十三,知道敏妃因为的病,十三心里不免着急上火。
  前两天宜妃和胤禛都跟他提过,多照顾小十三,胤禟已经打发何玉柱往铺子里寻了上好的山参和药材,让人送进宫去。但是,他记得,就在这一两年,敏妃就要去世了。因此,对于十三,他心里多了丝怜悯。
  内院正厅,桌上供着碧霞元君、琼霄娘娘、送子娘娘等,燃着油小红蜡。小弘嘉被收生姥姥抱着,开始洗三仪式。诸位王爷阿哥福晋和董鄂家的女眷按长幼开始填盆。
  多放的是金银锞子和金手镯等物,太子虽然没来,太子妃石氏却是来了。每当有人往盆里放物件,收生姥姥就说句吉祥话。
  弘晖也跟着四福晋进了内院,不在胤禛面前,欢实了不少,央着额娘要求要看看小弟弟。
  小弘嘉在仪式中或许终于觉的不耐烦,睁开了眼。立时又被身边的福晋命妇们的夸赞模样好。佳惠欣喜万分,自己的儿子,再怎么看,都是最俊的。
  小娃娃恹恹的,似乎饿了,却没有哭闹,一双细长的小眼睛眯着。佳惠怕孩子累了饿了,洗三仪式一完,就让奶娘抱去东屋。
  后院的热闹不提,前院也大开筵席,胤禟到了最后,已经开始晕乎,不过到底心里高兴。
  等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胤禟被何玉柱扶到书房,满身的酒气,便打发人跟佳惠说不过去了,直接回了松院。
  第二日,胤禟用过早点,何玉柱便挑了些贵重的礼单让胤禟过目。
  胤禟前面看的还笑眯眯的,皇商的,噶礼府上的都是极其丰厚的。看到胤禩和胤禛府上的礼都是比别人厚重两三成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待看到下一份时却皱起眉,是十阿哥府的礼单。
  一件件的都是贵重的,项圈,镯子不说,还有不少琉璃宝石的西洋玩意,一件件下来,少说也有五六千两银子。
  “这个老十,都是自家人,他花费这些做什么。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奢侈的性子。”
  何玉柱在一旁陪着笑,说道:“爷,十爷这不是和您亲厚吗,兴许是喜欢小阿哥呢。”
  胤禟摇摇头,“话不是这样说。”
  他和胤誐虽然跟着哥哥们分了府,但是却是没有封爵的。两人一年年俸不过两三百两银子,内务府是分下来几处庄子,也有些其它出息。可是府上两百多口人一年嚼用也得要四五百两,再加上圣寿节,万寿节,宫里各个主位,宗室王府等,一年走礼之处众多。
  老十大手大脚惯了,十福晋也是个不操心的,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胤禟依稀记得以后轰轰烈烈的亏空案中,被追着讨债抄家的就有十阿哥。
  雍正最恨贪官污吏,登基后,经查证的贪官如还不清亏空,一律抄家,甚至于其子弟,亲戚也不放过。就为这,还获得了一个抄家皇帝的称号。
  胤禛对于党附胤禩的自己和胤誐已经深恶痛绝,再加上贪污……胤禟仿佛已经看到胤禛正冷着脸盯着自己,浑身一激灵。
  揉了揉眉心,胤禟吩咐何玉柱:“一会,去老十府上。”
  何玉柱心里嘀咕,八爷和四爷的礼也重着呢,怎么不见您嫌多。
  胤禟临出门前,又去看了看弘嘉。小家伙刚被喂了奶,半睁着眼,躺在炕上。小脸依旧发红,总算比之前皱巴巴的模样好多了。
  看着那细长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胤禟忍不住伸手去摸小家伙的脸。小弘嘉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在脸旁的小手却轻轻抓住了胤禟的手指。
  胤禟不动了,看着自己手指上细小到不可思议的爪子,心里忽然充满了感动。这样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小东西,是自己儿子呢。
  胤禟不知不觉间脸上都是傻笑,屋里伺候的奶妈丫鬟都低着头抿着嘴笑了。
  胤禟去了胤誐府上,赶巧在大门口遇到从兵部回来的胤誐。
  “九哥,你来的正好。”老十喜出往外,赶过来说道,“弟弟刚得了一把好刀,快过来看看。”
  胤禟看着向自己现宝的胤誐,忽然又舍不得责备了。自从温禧贵妃病逝,虽然母族显贵,没有人敢慢待他。但是在宫里除了胤禩和自己,再没有真正关心胤誐的人。冷了,热了,底下的奴才万一想不到,就没有人惦记着。
  即将失去额娘的小十三至少还有康熙宠着,还有四哥关心着,可是老十呢。
  有一次,胤誐跟侍卫摔跤胳膊受伤,他自己觉得没事,底下人也没有人敢说。等到胤禟发现,已经红肿的不成样。自那以后,胤禟叮嘱老十的贴身太监小喜,老十若是再有什么事,直接来跟自己说。
  看着胤誐脸上的笑,胤禟又想,大大咧咧未必没有大大咧咧的好处。至少老十没有因为缺少关爱变的自卑忧伤,至少他活的喜怒随心。不像自己,明明知道历史,算是占了先机。却活的更加小心谨慎,束手束脚。
  “九哥,快走。”
  被胤誐拉着看了蒙古亲王赠给他的刀,刀锋上流光闪动,胤誐随手一挥,削豆腐一样削掉一个桌角。
  胤禟嘴角抽动着,看着上好的檀香木家具就这样被老十毁了,咳嗽一声说道:“十弟,哥哥过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正端详自己宝刀的胤誐这时才诧异的抬起头,“九哥,什么事,快说说。”
  胤禟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最近刚从库伦进了不少货,周转的银子有些不够使,你府上可有多余的银钱没有?”
  胤誐一听,让小喜去叫管家。不大一会,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屋,先向老十和胤禟行了礼。
  “行了,沈贵,爷问你,账上能用的有多少银子?”
  管家沈贵忙躬身回道:“爷,昨个奴才刚算过,还有六万五千三百两。”
  “嗯,你去取六万两给九哥。”胤誐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沈贵吓了一下,胤禟也暗暗摇头,这许多银子都给了自己,老十要是有个事,用个银子,准备怎么办。
  见沈贵没有马上去办,胤誐似乎要发怒。胤禟开口说道:“五万两就够了。”
  胤誐挥手让沈贵赶紧去取,回身说道:“多大点事,九哥打发个人过来,我让人给你送过就是去了,还值当你亲自跑一趟。”
  胤禟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胤誐:“多谢十弟。”
  “嘿,九哥你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儿啊。”
  等从胤誐府上出来,胤禟直接去铺子里寻了苏杨,将钱交给他,说道,“将这钱投到对鄂贸易离去,若有盈利都单分出来,到年底一并交给我。”
  苏杨点头应了。
  胤禟心里舒了口气,总算帮老十解决了一个难道。
  八阿哥府,书房。
  胤禩看着手里的书信,脸上神色莫辨。
  那是胤禟在张家口驿站病了时写的一封信,原是让何玉柱交给苏杨的,后来胤禟病好了,便吩咐何玉柱将信毁了。这时却不知为何到了胤禩手上。
  上面赫然写着:若是我有万一,将我手下生意银钱契书三分之二送到八阿哥府上,并带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分之一送到四阿哥府上,请四阿哥帮着照顾亲人。
  胤禩怔怔想道:小九,你明明跟我们更亲近一些,即便听到我只是利用你的那些话,也将大部分银钱留给我。可是,为什么,那种时候,你不选择我帮着你照顾亲人,难道八哥,真让你那般不信任?老四到底什么时候跟你走的那般进?
  叹了口气,胤禩喃喃说道:“小九,不论如何,幸好你还好好的。”

 107七月

  敏妃于七月病逝,宫里一片哀声。
  这紫禁城的主人满面悲色,更没有人敢露出欢喜的模样。
  除了各个福晋进宫守孝之外,阿哥们月内也不得剃发。为了这个,一向被读书人所吹捧仰慕的三阿哥胤祉,因为敏妃过世不久便剃了发,还被康熙狠狠的斥责一番。连带着,有头有脸的诸王府也都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欢庆行为。
  几天后,胤禟回了内务府。因这次对鄂罗斯贸易的事,内务府众人对他越发心服口服,都恭敬的很。在胤禟离京期间,李希敬和达哈苏将这几个月的代理的公务过来做了汇报。只有几件干系重大的等着胤禟回来拿主意,其余倒是都处理的非常妥贴。
  “这几个月,两位大人辛苦。”胤禟说道。
  “不敢得九爷赞,实是下官应尽的本分,九爷为了内务府,千里往返,才是辛苦。”达哈苏小圆眼睛笑的眯了起来,躬身回道。
  胤禟这次上折子时还特地为两人请功,两人亲口得了万岁爷的赞赏。达哈苏哪里有不满意的地儿,只觉得自己也勉强算是一个忠心为国的臣子,往日那些拉帮结派,勾心斗角这时都暂且靠边站了。
  这日,胤禟有事回禀康熙,抱着奏折来到御书房门外,却愣在那里。从书房半敞的门,可以看到康熙正坐正中间的椅子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是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他周围的伤感悲恸,小十三正趴在康熙腿上,隐隐有压抑的哭泣声。
  胤禟心里一时又是怜悯又有些酸涩。
  怜悯的是十三这么小的孩子,就失去了额娘,在这充满黑暗的后宫中,尤其不幸。酸涩的是,现在想来,自己从小到大和康熙都没有过这样的父子互动。就算胤禟以前当自己是个局外人,现在却是拿康熙当父亲待的。
  小时候,只顾着敬畏惧怕,处处装作乖巧以求远离是非,却和康熙也疏远的很。大了,即使有了感情,也再不能像小十三这样撒娇了……
  胤禟怔怔的看了会,低下头轻轻的转身走了。在他转身以后,屋里的康熙抬起头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胤禟,目光深沉。
  惠妃宫里。
  一个青衣的宫女福一福身,说道:“娘娘的心愿总算了了。”
  惠妃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哼了一声,慵懒的半躺回引枕上:“哼,病死了也好。她早在几年前就该死,要不是九阿哥坏我好事!可惜那时候好不容易安排的内应,不然,哼,岂能拖到今天。”
  “额娘,这话千万不能再说了。”胤褆一挑帘子,进了屋里。俊朗中带着英气,过来给惠妃行礼,“儿子给额娘请安。”
  惠妃喜的坐起身,“今儿个兵部不忙?怎么得空过来?”
  胤褆笑着在炕边坐了,青衣宫女有眼色的带着众人去了外面守着。
  “额娘,兵部的事暂时交给老十去办了,如今,他也算是儿子这边的人。今儿我请假去了舅公那里,为他老人家祝寿。席间得舅公几句点播,茅塞顿开。”胤褆脸上带了几分敬佩,“还是舅公虑事周全,就让毓庆宫那位和索额图再嚣张些时日,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儿子只管照舅公吩咐挣足军功,将武将一派拉拢过来。文臣那边又有几个舅公的旧时至交,到时候,太子也就不足俱了。”
  惠妃满意的点头,“褆儿有这般的上进心,额娘就高兴得很。你放心,额娘等舅母进宫的时候,再和她念叨念叨。若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看这后宫里谁还敢再跟我争!”说道最后,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快意。
  宫里,有人痛苦,有人快意,也有人感伤。
  初夏,阳光明媚,暖风轻拂。院子里白衣的良贵人和长身玉立的胤禩,如画般美好。
  胤禩看着站在院里修剪花枝的良贵人,温声道:“额娘,您站在风口里大半日了,先回去歇会吧。”边说着边淡淡的扫了眼院子里其他的宫女太监,责怪几人不劝着良贵人。几人哆嗦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多言。
  良贵人放下手中的剪刀,去摸那盛开的花朵,忽然轻声说道:“胤禩啊,额娘难受的很。敏妃娘娘比额娘晚两年伺候的皇上,温和婉约,却也心思玲珑,颇得圣宠。她算是唯一一个和我说得上几句话的人,如今……”
  胤禩看见良贵人脸上越来越浓的哀色,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说道:“额娘,您可要好好的。儿子,儿子这么些年的再苦都忍得,可是……”说道这里,越说越轻,胤禩用力握住手,忽而又抬起头,“额娘,我一定会让皇阿玛认同我是他最出色的儿子,让您在后宫风风光光的过日子。”
  良贵人放了手里的花,脸上的悲伤之色淡了,却有着浓浓的担心,“到底还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拖累了你,让你从小想着这些。”
  良贵人苦笑了一下,“胤禩,额娘知道你这孩子纯孝,只是,这件事,却是无法可为的。”良贵人转身看向院外,“因为,你皇阿玛,他恨我。”
  “可是,那根本不关您的事。”胤禩脸上惯有的微笑没有了,虽然平淡,却让院子里所有人噤若寒蝉。
  良妃挥手让众人下去,转脸却看到门外路过的主仆两人。
  “九阿哥可是刚从延禧宫来?”
  胤禟听到这个淡而轻柔的声音,猛的抬头,心里一紧,是良贵人。自从那日在这里听到胤禩对良贵人说的话,他就一直回避着,再也没有来过良贵人的院子。今天若不是心里胡思乱想,也不会从这边走。
  他是在意,是不能原谅,可是这本身就无关大度与否。
  若不是他生病了,胤禩脸色疲惫的赶了过去,执意在一旁陪着。或许胤禩这个人,他已经要学着开始慢慢的遗忘。而不像现在,两人虽然回复以前的相处模式,但是总是有些隔膜。
  “九阿哥最近很忙吗?”良贵人轻声问道。
  看了看她身边面无表情的胤禩,胤禟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嗯,是,挺忙的。”
  良贵人温言嘱咐了几句注意休息,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胤禟听了,郑重的谢过。
  最后,良贵人摆了摆手,“到底不比你们年轻人,说了会子话,已经有点乏了。胤禩啊,你也下去吧,和九阿哥还能顺路。”
  胤禟和胤禩两人不对劲,良贵人如何看不出来。看着两人走远,良贵人微微笑了笑:胤禩,额娘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这宫里,真心待我们母子二人的本就不多。额娘怎么忍心看着你一个人在那里撑着。
  两人应了,一起退了出来。胤禟收了脸上的笑,转身就走,胤禩一把拉住,“小九,一起出宫,八哥有话说。”
  胤禟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任胤禩拉着走了。
  八阿哥府,书房。
  胤禩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高文高武,心里暗暗满意,向胤禟说道:“小九,我派人查了几次,你选皇商那个月前曾经有三伙人马出京往张家口那边去过。一伙是索额图府上的门人,一伙三哥府上的幕僚,还有就是简王府的管事。只有简王府的人出了口外,听说去采买皮货了。另外两府上的人都曾经进过同知衙门。”
  “那么,在你背后使绊子的可以圈定在这两家了。”说到这里,胤禩露出疑惑,“我派人打听了一下,三哥对你还真有点怨言,好像是自己手底下的皇商今年没有选上,怨怒之下,做出这种事也是有的;但如果是索额图,又是为的什么?”
  胤禟才想起和太子遇险那段,是因为听到索额图的意图,这些事情别人并不知情。现在想来,索额图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毕竟他知道有小辫子自己在手里。
  胤禟心里暗暗叹气,别人的小辫子,也是不好拿的,弄不好,便惹得自己一身骚。
  “八哥,即是如此,那两边我都提防着些。”
  “嗯,说的也是,索额图现在果真太碍事了。不过,嫌他碍事的可不只是我们。”胤禩微微一笑,“这下,倒是可以让大哥出头。”
  胤禟没有反对,不是自己的缘故,胤褆也会因为其他事和索额图对上。这两年,军功越见显赫的大阿哥胤褆,和与出色的众阿哥相比,表现仅是平平却屡次得康熙称赞的太子,矛盾似乎越来越明显。
  而且,若是真能扳倒索额图,对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真是索额图在暗中针对自己,总得想个法子。
  两人说完了正事,胤禩看了看天色,随口说道:“留下来吧。”
  胤禟想到胤禩的意思,腾的站起身,说道:“八哥,我府上还有事,先走了。”举步便往外走。
  胤禩抓住他挨上门的手,从背后抱住胤禟的腰,却没有说话,静静的抱了会,才说道:“小九,我知道是我伤了你。只是伤的是心,没有皮肉伤那样容易好。可是,你为什么不来质问我,总是一个人隐忍着想东想西。为什么,你总是不肯试着依赖我。”
  “小九,这些年,若不是我一直费心的维系,你肯主动接受我和老十吗?”
  胤禟冷着脸,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腰上的手,“八哥,放手吧,我,我不会疏远你和老十,我们还是兄弟。”
  “我要的,不只是兄弟。”
  胤禩环在胤禟腰上的手开始用力,“小九,对不起,是我自私的网罗住你。可是,我不会放手。”胤禩叹息一声,眼里却带着浓浓的强烈的炙热。
  “……”
  四阿哥胤禛看着低着头慢慢走过来的胤祥,小孩红肿的眼,满脸倔强,并不理人。
  那一瞬间,胤禛仿佛看见几年前的自己。
  皇贵妃佟佳氏去世以后,不知如何自处,伤心也不敢让人看到的自己,偷偷的哭红了眼。
  那个时候,一只手递了一方素色帕子过来。
  然后?然后看着他看似无意的关心,看着他假装恶毒的处死敏妃的宫女,看着他在千佛寺里拈花一笑,看着他唤自己“四哥。”却越来越小心翼翼。
  胤禛想的这里,笑了笑,起身往胤祥跑开的方向追去。
  九阿哥府,桂香院。
  佳惠让人将弘嘉抱到东屋,脸色沉了下来。
  玉珠跪在佳惠面前,低声说道:“小姐,奴婢确实没有听错,也没胆子乱嚼舌根。那边的确是这样说的,说送玉翠的荷包里,是活血的药。”
  苏嬷嬷气的红了脸,恨声说道:“真是反了天了,我早就看出来了,她不是个安分的,现在居然敢害小阿哥和福晋!”
  初云也正站在屋里,眉头紧皱,庶福晋完颜氏这次的确是过了。可是现在九爷不在府上,一向好说话的福晋可要怎么处理这事?

108温和

  佳惠低着头,慢慢喝着茶,茶碗里是胤禟常喝的碧螺春。
  苏嬷嬷在一旁暗暗着急,自家小姐这温和性子她是知道的,那个庶福晋既然敢对小阿哥起不利的心思,怎么可能就此罢手。她想着开口说道几句,佳惠已经淡淡的开口了。
  “玉珠,你起来吧。玉莹,你过去芙蓉院让完颜氏过来一趟。”
  来的路上,完颜丹静心下疑惑不已,九福晋董鄂氏,在府里一向不管家,形同摆设般,连她这个庶福晋每日的请安站规矩都免了。今日不知何事?难道是为了过几天随扈的事?
  前几日宫里传出话来,胤禟被皇上点名跟着巡幸塞外。
  完颜丹静自知道此事后,便一直打着小盘算。弘嘉阿哥太小,自然不能跟着去,佳惠定然为了小阿哥留在府里。九爷身边总得带着个服侍的人吧,胤禟她已是不敢指望了。不仅半年多从未踏足芙蓉院,就算她上赶着,亲手煲汤送过去,或亲手做的衣物荷包等,那位九爷的神色都是淡淡的。虽不至于不收,但是却从未见他穿用过。
  想到这里,完颜丹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自小到大,父母兄长,哪个不是将她捧在手心。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视而不见过。可是好像她和胤禟的相见注定了他们以后的相处模式一样,最初,在大街上,胤禟骑马而过,对她的欣赏的目光视而不见。而那瞬间,她便对胤禟一见钟情。
  但是凭她再有心机手腕,打扮的再花枝招展,再曲意温柔,这位九爷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完颜丹静手里的帕子被用力的扯着,眼里满是阴沉,那个九福晋,到底有哪里比她好。容貌?才情?不,除了家世,自己明明都更出色一些的。
  完颜丹静压下心里对佳惠的嫉妒,让自己笑的更赏心悦目一些。她已经打定主意,这次过去对佳惠做小伏低一番,表表心意,只要能得她一句话,让自己跟着爷随扈就好。离开了佳惠,就不信九爷发现不了自己的好。对胤禟的宠爱,对侧福晋的地位,她都势在必得。
  见完颜氏过来,早有机灵的丫头上来挑帘,完颜丹静进了桂香院主屋,却是一愣。初云在屋里站着,几个大丫头并一些管事的仆妇也在这屋里。
  而且,这些丫鬟婆子,脸色都不善的盯着她。愣了一楞,丹静便醒过神。上前两步,给佳惠见了礼,笑着说道:“福晋可是有事找我?”
  佳惠放下手中拿的茶盏,苏嬷嬷却是着了急,一把抓起玉翠的荷包,指着完颜丹静说道:“还有脸问做什么?你干的好事!用荷包装了药害九爷的子嗣,你好大的胆子!”
  这话一说出来,丹静和她身边的丫头都变了脸色。
  丹静脸色僵了一瞬,已经冷哼了一声,“苏嬷嬷,枉你是福晋身边的人。福晋都还没有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我这位庶福晋了?这是哪家的规矩,下人管起主子来?”
  她转身看了看春红和春桃,使了个眼色,又回身问道:“还有,你们说这荷包是我的,可有证据?若是没有,福晋是不是该惩戒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奴婢!”说到后来,已经咄咄逼人。
  苏嬷嬷气的就要上前理论,佳惠说道:“玉翠,说说,你这荷包怎么回事?”
  声音不大,屋里却没有人敢大声争吵了。
  玉翠已经吓的浑身发抖,她没有想到,这鬼东西是在她身上。看来,那个春桃就是刻意接近她的。就算药不是她弄的,怕是以后也不能近前服侍嘉玉了,这大丫头的身份,算是没了。听了嘉玉的话,玉翠拿帕子抹了泪道:“小姐,奴婢是无辜的,这些都是春桃送我的。”
  春桃立时从丹静后面出来,跪在屋子中间,“福晋明鉴,奴婢春桃从不曾送过玉翠什么东西。这分明是她有心陷害,您可以跟分配布匹的林瑞家的查查,芙蓉院从不曾分到这样的缎子。”
  不是那边的荷包?这会却是太医来了说荷包里的药是害佳惠的也没有用,这对主仆还真是推的一干二净。
  佳惠看着苏嬷嬷和玉翠都被人堵的没话说,才笑了笑,说道:“完颜氏说的也在理,春桃你起来吧。”
  一时完颜丹静脸上笑的更加得意,看的苏嬷嬷直咬牙。初云看看炕上端坐喝茶的福晋,忽然觉得这个一向温和的九福晋的笑容居然同九爷有点相像。
  正在这时,玉秀从外面跑了进来,丹静正想讽刺几句,就看到玉秀手里的东西,脸色一时煞白。
  “回福晋,这些药是在完颜庶福晋处找到的。”玉秀说道,刚刚玉莹去知会丹静过来时,玉秀早得了吩咐带人去搜那边院子。
  佳惠转头说道:“完颜妹子,我同你三姐姐一向是闺中好友。所以对于你来我们府上,我也没有说过什么,从来都是以礼相待。这些药,不知道你想怎么解释。”佳惠的笑容依旧,完颜丹静身上已经一身冷汗。
  她忽然身体一软,扶住春桃,眼泪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董鄂姐姐,我知道你待我一向好的很;做妹妹的又怎么能不为姐姐分忧。这药其实是我自用的,这些日子我一直身上不舒坦,有些小病。姐姐生产,我就没有再来添乱,自己拿了些药先用着。”
  “哦?原来是病了,早该告诉我。玉珠,快请太医过来,给完颜氏看看,我怎么能怠慢了闺中密友的妹子。”佳惠挑了挑眉,这最后一句却让丹静听的刺耳的很。心里也暗暗着急,这太医一来,岂不是露馅了吗。
  丹静忙说只是小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佳惠坚持要请太医过来,于是丹静又被送回了自己院子。不大功夫,太医便到了。
  佳惠进屋的时候,太医刚刚诊完。
  “太医,完颜氏的病怎么样?”
  “回福晋的话,完颜氏的病似乎不大好,来势汹汹,且极难治愈。此病不宜外出,不宜见外人,而且,这病怕是对府上小阿哥不利啊。”太医摇头叹气。
  丹静心里本就惴惴,这会却脸色更白,厉声说道:“你这庸医,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佳惠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丹静,请人送走了太医,说道:“妹子怕是也听到了,姐姐虽不是狠心的人,但是为了小阿哥,姐姐实在不敢冒这个险。从明儿起,完颜妹子就先搬到外面庄子里去住吧。”
  和声细语的说完了,又扫了眼春桃和春红,声音冷了起来,“主子身体不适,却隐瞒不报,想害你们主子还是想让人说我们九爷府上待人苛刻?”
  见识到不同以往的佳惠,春桃和春红吓的不敢发一言。
  “你们既然如此失职,那么怕是也不能服侍完颜妹子了。初云,让人带出去,配了庄子上的小子吧。”
  丹静这时才醒过味儿来,佳惠从一开始,也许就不打算对暗害她和孩子的事追根究底;她只是让自己再也不能出现在九爷面前,还让自己身边一点助力都没有。
  丹静恨极,口不择言的说道,“不,那太医胡说的,我根本没病。你不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我阿玛额娘,不,太后不会答应的。”
  “太后再怎么说,也是心疼小阿哥多些,妹妹亲口说自己有病,就别再勉强撑着了。说什么恶毒,还是那句话,为了弘嘉,我这个额娘不得不这么做。”佳惠淡淡的说完,让几个陪嫁过来的仆妇安排完颜氏上路。
  看着完颜氏被人推着上了马车,佳惠低低说道:“你能弄进药来,我们董鄂氏也不是好惹的,区区一个太医还收买的起。”
  初云默默的跟在佳惠后面回了桂香院。
  看着佳惠抱着弘嘉笑的开心的模样,心里暗暗敬佩。这个女子,其实一点都不软弱。
  ……
  “小九,我是不会放手的。”
  胤禩抱着胤禟像是发誓般的说着,胤禟握了握拳,转过身,看着八阿哥俊雅无双的脸,运了半天气。
  打不下去,平日里尊敬惯了的人,照顾他照顾习惯的人,胤禟下不去手。
  胤禩微笑的看着,眼里带着某些深思和化不开的柔情,手没有松开,却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胤禟为难了一瞬,忽然笑了起来。即便看了很多年,胤禩仍然看的转不开眼。胤禟没有再挣扎,反而直接凑了过来,抱住胤禩。感觉到被自己抱着的人一僵,胤禟笑的原发灿烂,在胤禩耳边带着些诱哄说道:“八哥,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么总不该为难我强迫我吧。”
  胤禩目不转睛的看了面前这个笑如春花的人,心里的沉重忽然就释然了。这是他一直护着,一直照顾的人,确实从来都没有为难过。
  “你我之间的感情才是最束缚我的东西,你终于想起来用了。”胤禩温和的笑了笑,“只要你说,我就不会为难你,强迫你,小九。”
  胤禩边说边更用力的抱紧胤禟,低下头轻轻亲吻他的额头,眼睛。热热的鼻息让胤禟难受的伸手推他,“八哥——”滑腻颤抖的东西堵住了胤禟的唇舌,不带一点温情,仿佛是宣泄般用力。
  胤禟愤愤然睁开眼,为了胤禩的不信守诺言,为了自己快的控制不住的心跳。大半年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在一起过,会有这样的反应,或者该说是胤禩调 教的太好。
  胤禩却在一吻过后带着急速的喘息着离开了,同时放了手,同样在胤禟耳边略带沙哑的说道:“小九,你或者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眼里的淡然和疏离。那让我觉得你在冷眼旁观着一切,所以只要让你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我都会试着去做。”
  胤禟冷冷的看了胤禩一瞬,没有犹豫的转身走了。胤禩微微的笑着,小九,只要你还看着我,那么你的眼里就会有我。
109重演(补完)

  对于自己府上的庶福晋搬到庄子里去住,胤禟倒没怎么在意。对于佳惠,胤禟是了解的,既然她这么决定,必然有她的道理。再说被太后硬指过来的人,即便不爱看也得摆在那,这次倒能清静一些了。
  让胤禟比较欣慰的是,一个多月大的小弘嘉,长开了不少,终于用事实向所有嘲笑过他的人们发出了强有力的抗议。小脸白嫩嫩的,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黑亮灵动的眸子,像极了胤禟。挺挺的小鼻子和略圆的小脸比较像佳惠,薄薄的嘴唇则更像胤禟。
  此刻,弘嘉正躺在炕上,还不会爬,能自己略略翻个身。见到人来,眼睛便咕噜噜的转动着。兴许是见的次数多,每每瞧到胤禟,弘嘉的小手就向他伸过来,一张一合的抓着。嘴里想表示什么的啊啊两句,话没说出来,口水倒是出来不少。
  胤禟闷笑着,将小家伙抱起来,轻轻拍两下,讨得小弘嘉大大的笑脸,顺便被图了满脸的口水。
  看着儿子的笑脸,胤禟心里忽然有一种有子万事足的感慨。手指轻轻点着弘嘉的额头,胤禟低喃,“小家伙,我一定不让你长大以后受委屈。”看来,就算为了下一代,这八爷党的历史还是必须要改变的。
  正想着,何玉柱进来,低头说道:“爷,四爷带着十三爷在府门口,请您过去呢。”
  “四哥和小十三?快请进来啊。”胤禟说道,不论从个人情感还是为以后长远考虑,这一对可都得好好敬着。
  “爷,奴才们请了两次,两位爷不进来,说等您一起出门。”
  胤禟愣了愣,佳惠已经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弘嘉,笑道:“可能是有什么事,爷先换了大衣服吧。”
  佳惠帮胤禟换了外出的衣服,胤禟出了二门往前面去了。到门前,果然见两人一身常服,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和侍卫。
  小十三看来是又被胤禛带着出宫了,脸色比前几天略好些。胤禛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看着却温和,正同胤祥说话。胤禟暗叹,跟胤祥在一起的胤禛,真是与往日稍微不同。怪不得两人关系从小就好,也怪不得以后这位雍正皇帝对胤祥的重用和关心。
  “四哥,十三弟。”胤禟过来打招呼,胤禛抬头看了看他,略点点头。
  胤祥过来挽住胤禟的手说道:“九哥,四哥说带我去洋教堂,听说他们那里好多书和新奇的东西,特意过来叫上你。”
  胤禟看看胤禛,胤祥,还有个帮着胤禛牵马的李卫。知道,胤禛是为了让胤祥散心,特意抽时间陪胤祥出来逛逛。不过,两人能想着约上自己,倒是让人意外。看来,这些年的带着些刻意,也有着自己真实心意的接近,还是有收获的。
  不过,看着胤禛冷冷的,但是深处带着笑意的眼,胤禟心里叹气,为什么会有别扭的感觉。当初明明是想着发展成有些人情味儿的兄弟,怎么就也变成了这般。
  “九哥,你不会不去吧?”见胤禟没有立时答应,胤祥抬起脸,眨巴的眼问道。
  “嗯,一起去。”胤禟点点头,也让何玉柱牵马过来。现在的关系也不容易,至少自己该想法子维护。
  虽然三人常服出门,侍卫也不敢掉以轻心。胤禛嫌人多,吩咐粘杆处的人悄悄跟着,自己身边只带了四个人,加上胤禟身边的六个,也是一大帮子人。
  不多时,众人来到宣武门内的南堂。拱形的教堂堂顶上面巨大的十字架,墙壁上精致的砖雕,南堂是一座典型的罗马式风格的教堂。胤禟低声念着正南堂门口的匾额:“通微佳境。”
  胤禛侧过脸看看他,温声说道:“这个是皇玛法亲提的字。”
  胤禟不由细看,心里赞着这位一心向佛的顺治帝的字潇洒飘逸,不过,终比不过康熙的霸气。又想到,能得皇帝亲自题字,这南堂名气可不小。
  听了胤禟的感叹,胤禛眼里有了笑意,“那时候你还小,所以不晓得,这里的南怀仁玛法曾出任大清的钦天监监正,皇阿哥闲暇时还经常同他学些天文,数学,历法等,颇得皇阿玛重视。”
  这时,胤祥忽然说道:“四哥,九哥,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两人抬头,果然南堂大门关着。胤禟暗暗奇怪,这教堂也有休息日?胤禛也疑惑的摇摇头,沉吟道:“看来今日是不能拿到那几本书了。”
  三人无奈,只能准备回去。正在这时,一个瘦小的人影快速的跑了过来。那人跑过几人面前,却发现前面也有人正等着抓他,着急之下,顾不得三人身边侍卫的凶神恶煞样,抓了胤禟的袖子躲到胤禟身后。
  另外一边,一个富家公子哥带着一群人往南堂走过来。此人一身褐色锦衣,满脸不正经的神色。路上行人见了纷纷躲避,另外一面人的将胤禛等人围了起来。一人往那富家公子面前走去,弯腰带笑的说道:“二少爷,那小子已经被我们围住,就等您来了发落,必是跑不了的。”
  那位少爷眯缝着眼,点点头,往胤禟三人这边走来。
  胤禟觉得眼前的事情像是以前李卫的翻版,这次还能出来一个名臣?下意识的胤禟回身望了望,少年虽然瘦小,脸上却带着憨厚。不知因为天热还是紧张,黑红的脸上流下道道汗水印子,一点也没有李卫当年的机灵劲。
  不过,这么多人,为什么当年的李卫和现在这少年都跑到自己身后寻求庇护?
  李卫看着被少年黑乎乎的手握着的,胤禟的衣袖,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来。别人不了解,他确实知道的。当年他自己在被人追的走投无路时,选了九爷,是因为四爷气势太强,不敢冒犯;而十三爷,还太小,怕是护不住自己。
  为什么选九爷?那个俊美瘦削的太过的男子?嘴里说着刻薄的话,不爱管闲事。
  可是,当年,自己抓着他衣袖的时候,他还不是没有挣开?有些人,嘴硬,心却是软的。
  ……
  二爷看到有人不识时务的挡在他面前,张嘴就想骂。抬头瞅见眼前人冰冷中带着的说不清的威仪,在看几人服饰虽然不出众,却都是上好的料子。到底还是有几分眼色的,临时改了口:“不知阁下哪位?好心奉劝众位一句:管闲事之前也打听打听,在四九城内,谁敢管我们喜塔腊二等公府上的闲事。”
  站在一旁的胤祥撇了撇嘴,李卫坏笑着躲在胤祥身后看热闹。胤禛扬了扬眉毛,眼里越发深沉,平静的说道:“哦?喜塔腊二公府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倒真有些不明白,怎么你家的闲事就管不得?”
  那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了看胤禛,嘴角抽动:“你可知道我二叔喜塔腊额库礼?”
  胤禛皱了皱眉,点点头,说道:“可是工部侍郎?”
  “正是,看来你也算有几分见识。我二叔额库礼现在身居工部侍郎,三叔更是督察御史,大哥是内务府的人。”这位二爷似乎越说越有自信,再看过来的眼神就带了些轻视。
  胤禛乐了,胤禟悄悄断定是被气乐的。只听胤禛又说道:“你这是在跟我摆家谱?嗯,听的出来,大清的官员当真不少哇。”
  “何止是不少,我二叔还是索相索大人的人。你们现在总该明白轻重了吧,何必为了个臭奴才跟我们喜塔腊府过不去。”那位二爷扫了眼胤禛身后的胤禟,眼中又是一亮,收了盛气凌人的作态,笑着说道:“在下额腾伊,与两位在此相遇,也算有缘,不如,咱们交个朋友。”
  胤禟看到额腾伊的眼神,只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再看到这人身边那两个满是脂粉气的男子,也猜的出来他喜好男色。现在胤禟连胤禩都狠下心推拒了,怎么愿意看到有人色眯眯的看着他,当下就冷笑着开始算计怎么关照这位额腾伊身在内务府的大哥。
  “这位小兄弟可是想进南堂?不用着急,二爷我帮着你说一声便罢了,量那群洋鬼子也不敢不开门。”额腾伊说着已经让属下去叫门。
  那小厮跑过去将门叫开,指了指这边众人,说想进教堂。开门的下人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说道:“本日教堂今日接待贵客,闲人请恕不能接待。”
  额腾伊顿觉被扫了面子,脸色一沉:“哼,跟二爷讲什么贵客?二爷面前,谁是贵客?不管里面是谁,都让他出来,让我们先逛一圈。”
  那下人站在门口十分为难,又说,实在不方便,请改日再来。额腾伊当然是不依的,招呼手底下人,就要硬闯。一位稍微懂些事的跟班,悄悄转身往府上送信去了。
  胤禟看了看身后虽然在发抖,但是眼里带着恨意的小孩,又看了看正趾高气扬的额腾伊,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们今日不去南堂了。还有,你说的这个孩子,我不打算交给你。”
  额腾伊愣了愣,没想到,特摆出来身份,胤禟还能这么不给面子。但是也只是脸黑了一瞬,便又带上了笑意,上下打量着胤禟,摸着下巴说道:“那也行,只要小兄弟肯去我府上喝几杯,我自然不追究这事。”
  胤禟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这怕是得先问问我四哥。”
  胤禛不认识这位纨绔少爷,却认识他二叔额库礼,一直是索额图一派的人,为人圆滑,实在生不出亲近之心。不过,想到同属于太子一派,胤禛还在考虑要不要撕破脸。
  这边胤禟的话已经问过来,胤禛眯眼瞪了胤禟一眼,将走上前的胤禟拉到身后,板着脸说道:“额腾伊,让我九弟去你府上喝酒,怕是你还请不起;我们也不会让你带走这个孩子。你若识相,赶紧带了你的人走。青天白日,我们不会对你欺压弱小坐视不管。”
  额腾伊也不同那教堂中人掰扯了,一挥手,让人围了胤禛胤禟几人。
  “二爷还就不信了,谁敢这么放肆,不给我们喜塔腊公爵府面子!来人,把人给我请到府上去!”
  胤禛脸色真正沉了下去,他没有想到当街这么多百姓,又是在京城,还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这是谁给的胆?
  这边胤禟和胤祥的护卫也将三人护在中间,暗中那些粘杆处的侍卫也已经聚拢在人群外围,胤禛他们吃亏倒是不可能。
  就在这里,里面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位身穿神父衣服的金发男人,看到胤禛的时候,脸上带了惊讶。这位神父还来不及说什么,大街上又有人带了数十人过来。领头的一身褐色绸缎衣衫,衣饰虽考究,却是下人的打扮,大概是府上管家。
  额腾伊一见,脸上更见得意,冲管家身边的一人说道:“刘安,你小子越发有眼力价了,知道去叫人,回头我让管家加你的月钱。”
  那管家见了被额腾伊围住的人,脸上立时冒了汗,连连给额腾伊使眼色。紧走两步上前,行了大礼,说道:“原来是四爷您在这儿,奴才刘迁给您见礼了。二老爷前几日还念叨要往您府上请安。”
  身边的人凑过来说了几句,胤禛便知道了此人是额库礼府上的管家,平日随着额库礼走动,认识自己并不奇怪。不过本来就不待见额库礼,今天更有这位额腾伊惹的事,胤禛冷冷说道:“四爷也是你叫的?”
  那管家噗通跪到在那里,“奴才错了,请四贝勒绕了奴才这回。”
  额腾伊愣在那里,他再笨也知道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这时,神父对着胤禛略一点头,恭恭敬敬的往门边站了。里面又走出来几个人,领头一人黑色提花袍子,袖子和下摆用粉线团着福字。往那一站,已经让胤禟和胤禛胤祥等变了脸色。

  110弊端

  当先走出来的,正是康熙,后边跟着一身杏黄袍子的胤礽。胤礽本就长的比较像康熙,现下两人面无表情一起的出来,居然惊人的相似,只是胤礽没有康熙那种深沉不自觉形于外的霸气。
  两人一步之后,是领侍卫内大臣、英武殿大学士马齐,礼部尚书佛伦,钦天监大臣闵明我等。
  胤祥一向最得康熙宠爱,这次却有些心虚。皇子阿哥是可以出宫,可是今天上午他为了出宫刚跟康熙请了病假……现在,几乎可以说被逮个正着。
  胤禟心里也惊讶不已,除了南巡和巡幸塞外,他第一次在宫外见到微服私访的康熙,忙着回想刚才可有不得体的言行。
  胤禛算是三人中最镇静的,愣了一瞬,走过去便要行礼,被康熙止住。现在人人知道他是四贝勒,他尚且需要行礼的人,身份可想而知。即便猜不到是皇帝,也是极有地位的王爷。
  康熙扫了一眼低着头,恨不得躲到胤禟身后,和那小黑猴子做伴的胤祥;再看看脸色略显苍白,装做老实乖巧样子的胤禟。
  两人站在原地不敢稍动,揣摩着跟康熙会不会发脾气。康熙只是神色严厉的看了看两人,并没说什么。再转过头,背着手向着额腾伊走了两步,做平常百姓打扮的御前侍卫已经先一步将这些人围了起来。
  额腾伊等人看着康熙的气势,再看眼前眉宇间带着凶悍和傲慢的‘家丁’,已经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况且还有个已经得罪狠了的四贝勒爷,心里越发苦楚,只盼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康熙踱了几步后,看向额腾伊,脸上喜怒莫辨,声调平缓的说道:“刚才从里面听着,你是喜塔腊刚安的子侄辈?”
  听了这句,额腾伊脸上终于缓和了些,甚至带了丝得色,“正是祖父。”边回答,边在心里嘀咕:这人直呼祖父的名字,可见身份不低。
  康熙点点头,说道:“嗯,记得在平三藩时,正白旗的喜塔腊家也算是战功赫赫;额库礼身为工部尚书,虽无突出政绩,尚称的上勤勉。”
  虽然被人夸奖,额腾伊却半点没有觉得轻松。他偷偷的瞄了一眼胤禛,又瞅瞅直呼自己祖父名字的康熙,再不敢多言。
  “这样看来,你父亲,几位叔伯,兄长都在朝廷为官?”
  额腾伊擦了擦汗,终是壮足了胆子说道:“是,我祖父是当今万岁爷亲口封的承恩公。”心里头则在盘算着,管他多大的王公显贵,拿万岁爷压他,他就不敢将自己怎么样。想了想,怕镇不住眼前这位,又加上一句:“祖父和索大人,一向关系亲厚。而且我,也在兵部职方司任员外郎。”
  康熙在听到索相时眼里厉色一闪而过,转头看了看胤礽。又问道:“那你身为兵部职方司笔贴士,每日都做哪些差事?”
  “……都是琐碎的小差事,不值一提。”额腾伊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身后两个略带脂粉气的男子,正是额腾伊这几日新宠,在府里飞扬跋扈惯了,连额腾伊的几个妾室也不放在眼里。这会左边那个浅粉色袍子的男子见自家主子有些异常的谦逊,便在一旁帮腔:“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家二爷的差使最是清闲,不过上衙门点个卯,吃几碗茶,过了晌午就可以回府了。有二爷的长辈照应着,这差使自然比别人要轻省。”
  这话本是额腾伊自己得意时,对两个人说过的话。这会却后悔不迭,回身便给了那说话的男子一巴掌,恨恨骂道:“胡沁什么,爷面前也有你说话的地?!”
  那男子被打的满脸委屈,却不敢再说话了。
  胤禟听到这里,嘴角翘了翘,又强忍住;十三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胤禛皱了皱眉,看向康熙。太子刚刚在里面已经听到额腾伊说了喜塔腊家和叔公的关系,一直在悬着心心,这会听到额腾伊身边人的话,脸色已经黑了。狠狠剜了额腾伊一眼,心里把喜塔腊家那些主事的骂了个遍。又埋怨叔公,荐人也该有些分寸吧。
  随行的众人都低着头,忍着笑,心里也开始担心康熙盛怒。马奇斜过眼打量了打量额腾伊,又瞄了一眼太子,略带鄙夷的转过头。
  康熙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胤礽正站在旁边,忙伸手轻轻拍着。康熙等气顺了,沉默了一会,说道:“当真是轻省的很呐。依我看,喝茶,混日子,你还不如在家里吃白食更自在些!”康熙说着说着带了怒气,指了额腾伊骂道:“喜塔腊家有你这样的后辈,我都替你祖上蒙羞。”
  “老爷息怒。”几位大臣忙在一旁劝说。
  康熙不再看额腾伊,看着众人,说了一句:“胤禛说的对啊,大清的官员好像太多了。”
  临走,忽然又想起件事,康熙停住脚步问道:“听说你还非要请我们家小九去你府上喝酒?”边问边打量额腾伊身边那衣衫略带了几分女气的男子,脸上寒意更重。
  额腾伊本来见康熙要走,心里松了口气,正在那边擦汗。听见这句话,抖了两下,勉强扯开嘴角,说道:“不敢,不敢,不过几句玩笑话。”
  康熙哼了一声,见自己九儿子脸色不好,到底护短,怕那混人再说出什么,让胤禟面上过不去。没有再说,带着众人走了。走出不远之后,对着身边一个一等侍卫交代了几句。那侍卫转身朝刚才过来的方向走去。
  胤禟看了看身后的小孩,无法,只能让何玉柱先带回府。
  时值晌午,到了饭点,康熙说道:“今儿既然出了宫,索性我们用完午膳再回去。”
  梁九功忙引着众人往旁边一家酒楼走去,众人随着康熙上了二楼雅间。
  康熙坐了首位,左手边依次坐了胤礽,胤禛,胤禟,胤祥;右手边是马奇,佛伦,闵明我等大臣。
  抛开额腾伊的事,胤礽又恢复了尊贵,进退有据的太子做派。这会子饭菜还没上,他看着胤禛三人不禁有些深思。胤禛一向是站在他这边的,胤禟却是跟老八走的近。老八因生母分位低,从小被抱到惠妃宫里抚养。从这点上来说,老八又是大阿哥胤褆的人……
  胤禟这会亲近老四,是在向自己示好还是想拉拢老四到胤褆那边?
  “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先用膳吧。”康熙吩咐道,梁九功忙拿了干净的小碟子,将康熙看中的菜都各搛了些。
  “这次出宫,本来是探访南怀仁玛法旧居,却碰上这么档子事。不过也让眹看出一个重大的弊端,那就是:大清的官员,尤其是无用的官员似乎太多了。眹想着,回去下旨,着人彻查各部官员,适当裁减部分多余的官员。”
  在座的几人都没有敢搭腔,官员一直以来就有勤勉上进的,也有懒散奸猾的。京官中担着职不做事的官员多的是,而军中,吃空饷也已经成了约定俗称一般。但是作为大臣,却是谁也不敢提这话头。这些代表着一部人利益的弊端,谁说谁得罪人。
  “太子,你说说。”
  胤礽只觉得头疼不已,康熙问下来,却不能不答。站起身斟酌着说道:“皇阿玛所言极是,这京官和外放官员确实多了些,不称职的也是有的,但是也有些官员勤勉而有担当。此事只能慢慢查访,等查证后再呈给皇阿玛,或撤或贬。”
  胤禟心里说道,这还不是跟不说一样。不过,这样说,倒是两边不得罪。而且在座的官员都明白的很,这慢慢查访,就指不定查到什么时候。
  胤禛在康熙问到他的时候起身说道:“儿臣以为,照今日所见,有些衙门确实用不了这许多人,一些官职实属多余。浪费了人力,物力。或者说有些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据查证的结果适当裁一些。”胤禛没有说的是,这许多官员实事不办,该收的礼,该贪得银子,一分都不少。
  胤禛这话一说,一些人就开始变了脸色,惴惴不安。
  康熙点点头,道:“恩,也有道理,明日朝议就选个人来办这件差事罢。”
  胤礽看了看胤禛,暗中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往下说。
  胤禛在桌下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再说什么。胤禟瞧的清楚,这桌上的人各有各的打算和目的,胤禛却是真心实意为大清着想。看他低着头,似乎有些失落,不愿意管闲事的胤禟心里一阵难过。
  悄悄伸手拍了拍胤禛,凑过去小声说道:“四哥,你说的对。”
  胤禛看着胤禟修长而柔软的手,那股子失望淡了些,心里慰贴不少。反手悄悄握住胤禟的手。
  当天回去,康熙要裁撤部分官员的事,已经明里暗里传遍了京城。当夜,不少人睡的不安稳。
  索府,书房。
  索额图满面阴霾,来回走了几步,转身说道:“太子爷,您这时候可万万不能松口。这外放官员是不会受多大影响,京官必是首当其冲。但是京官大部分都是您的人,就算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哪个没有些来历?万一弄不好就得罪了谁,您就少了好些助力。”
  看到胤礽皱起眉头,索额图又说道:“虽然说万岁爷想裁撤一些,可是万一我们的人找上门来说情,又怎么办?答应的话,万岁爷那边交代不了,不答应却让自己人寒了心。所以,这差事,您不能接。”
  “不光您不能接,也不能让四爷接,他到底也是您的人。恩,倒不如,让大阿哥接这烫手山芋。”索额图说道,近几年胤褆随着康熙南征北战,在军中很有威信;身后又有和自己斗了几十年的明珠,这大阿哥,不能不防。
  “也只能如此了,明天我便向皇阿玛保举大哥去办这个差事。过些日子皇阿玛就要北上,这裁撤官员的事,不知道是不了了之,还是动真格的……”
  ……
  胤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不过是分管内务府,再裁减官员也伤害不到他的利益。至于胤禩,胤禟努力忽略了心里的一丝担心。那么精明的八哥,总会有法子吧。
  近几日胤禟越发喜欢逗小弘嘉,要不是考虑到小家伙太小,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不能带出去。他倒是想把弘嘉打包带去热河。
  这些日子,佳惠一直为胤禟出行做准备。这天晚上,嘉惠虽然不情愿,还是问道,“半月后爷北上时,可要带着人过去服侍您?”
  “不是有何玉柱吗?”胤禟问道,有些讶异的看着佳惠。
  佳惠看了看屋里伺候的玉莹,终于忍不住说道:“爷若想带人过去,可以先把玉莹收了房。”佳惠心里是万分矛盾的,胤禟并不注重女色,这是让她欣喜的地方。可是自从她将完颜氏迁到郊外庄子上,不时有人风言风语的传出来。或者说她是妒妇,或者说胤禟惧内。
  妒妇对于佳惠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她却不喜欢听别人编排胤禟。苏嬷嬷这几天又旧事重提,说玉秀是董鄂府上的家生子,绝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而且,就算佳惠不这样做,宫里马上也会指来其他人,劝说佳惠安排玉莹当通房。所以综合考虑后,就算心里万般难受,佳惠还是说了。
  胤禟逗着弘嘉的手放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佳惠,别忘记我跟你说的话,我既然做到了,希望这事你也别再提。”
  玉莹的脸从刚才的通红变成苍白,虽然以前胤禟的无意让她伤心,但是今日明白的拒绝更让人难堪。
  佳惠楞着看着胤禟,心里却有了喜意。胤禟说: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

 

111人心

胤禟看着书房里的七八岁大的小鬼,琢磨着最后四哥坚决拒绝多带一个下人回府和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笑意。
  
  小孩的脸虽然黑黑的,但是在乱糟糟的帽子下,小脸上五官都端正的很,比李卫那小子好了不知道多少。看着也乖巧,四哥为什么不要?胤禟不得其解。
  
  胤禟做人更倾向于独善其身,但是又绝对不做让自己良心不安的事,力所能及之处兼济天下也无不可。但是只要不找到他头上,麻烦事还是不愿意管的。正边看着小孩边考虑着,夏香端着一盘削成薄片的雪梨进了书房,“爷,这是昨儿个十爷府上送来的,福晋让给您送过来。”
  
  胤禟点了点头,让搁到桌上,拿上面的银签子挑了一片尝了尝,果真味道甘美。想到老十,不禁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他府上拿的银子,不晓得他没了银子,会不会不那么大手大脚。
  
  一抬眼,看到小孩站在门边看着桌上的梨咽口水。胤禟笑了笑,递给一旁的何玉柱,让他那给小孩吃。门边的孩子先抬起眼带着些戒备看了看胤禟,见他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爱理不理,却莫名其妙的放了心,伸手接过碟子吃起来。
  
  等他吃好了,又有人递了帕子让他擦手。胤禟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既帮了你,便帮到底也罢,有什么难处你先说说。”
  
  小孩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人对自己和亲人的百般为难,当真没有人肯帮一下。眼前这个人虽然并不一定可信,但是至少能帮的了他们,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小孩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屋子中间,对着胤禟跪了下去。
  
  胤禟挑了挑眉,并不言语。
  “爷,我叫关,关麟,是直隶人氏,因家里边出了些事,我和姐姐来投奔京城的亲戚。”说到这里,小孩期期艾艾的声音里有了些气愤,“可是,那亲戚哄了我跟姐姐先去住到那个额腾伊的府上,那府里的人拿我们当下人使唤不说,我偷听别人说我和姐姐是被卖到这里的,才慌忙告诉了姐姐,两人连夜逃了出来。额腾伊四处抓我们,今儿幸亏是遇到了爷。”
  
  小孩磕了个头,又说道:“关,关麟只求爷能收留我跟姐姐,我们可以帮着做活的。但是,但是姐姐并不想签卖身契。”
  
  聪明,胤禟心里赞道,小小年纪,既知道找人庇护,又不愿意搭上自个儿。
  “暂时收留你们可以,不签卖身契你们可以做短工,但是这里比不得寻常府邸,若你们做了不该做的,爷也保不了你们。”胤禟虽然不关心琐事,但是也晓得不少人想往自己府上塞几个眼线,只希望这姐弟俩不是另有目的。
  
  “是。”关麟似乎很欢喜,终于有了栖身之处。胤禟便吩咐王顺安排人去关麟的姐姐关心。
  
  胤禟顺口问道:“你们的亲戚是哪户人家?”
  关麟恨恨的说道:“是忠勇公郭洛罗府上。”
  
  胤禟惊得站了起来,“郭洛罗府上哪个你们是亲戚?”胤禟讶异之余,实在不怎么相信忠勇公伯爵府上能有这种事。先不说老太太治家极严,又爱面子,就外公和几位舅舅也不可能跟索额图一伙搅合在一起吧。
  
  关麟低声说道:“也不算那府上的人,是我们一位表姐住在郭洛罗府上,我们来时已经嫁人,等了好些日子才得见一面,谁知道她竟这样对我们。她名为楚盈。”边说边握紧了手指。
  
  胤禟哑然,楚盈是小舅妈佟氏的远房亲戚,后来指给了大阿哥胤褆为妾,这两年为胤褆生了一个女儿,已经请封了庶福晋。胤禟和胤祺都不是很喜欢表弟文玉的这位远房表姐。
  
  前几年,她一直缠着想参与到胤禟的生意中去,胤禟都不动声色的挡了,不想因为这事和胤褆有所牵扯。虽然有人情冷暖,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胤禟心下更加厌烦。
  
  打发关麟跟着王顺去接他姐姐,胤禟忽然想到,胤禛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帮这俩人其实麻烦事可不少。
  
  不大功夫,王顺已经将人接了回来。
  胤禟打量站在面前素淡衣衫的女子,瘦瘦高高的个子,表情也比气愤的小关麟多了份淡然。长相和关麟略略相似,五官很是出色,眉宇间带了些的英气。她看到胤禟的时候楞了一瞬,随即低下头。
  
  胤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这时,关麟的姐姐关心上前一步,低眉说道:“多谢爷收容,爷对舍弟的搭救之恩,关心铭记于心。”声音低沉清脆,不像楚盈一般矫揉造作。
  
  “不用客气,关麟已经将大概都说了。但是他毕竟年纪小,做不得主,你这位长姐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请爷暂时收容我们姐弟。”
  
  胤禟点点头,让王顺带两人去苏杨和丁兰那边。这两人若是知道自己和郭洛罗府的关系,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可是现在也容不得推拒了,自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小关麟带回来的。这大哥那,是得罪定了。
  
  第二日,大朝会。
  康熙果然说起官员的陋习和裁减等事,随即问道:“你们谁愿意为眹分忧,去查查这事?”
  
  众位大臣都不敢应声,也有几位大臣将目光投向了距离康熙最近的太子。
  胤礽往前一步躬身说道:“皇阿玛,儿臣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能查清,实是大清之福。儿臣保举大阿哥去彻查此事,大阿哥一向果断细心,办事稳重,能力又是有目共睹,当能办好这个差事。”
  
  胤禛脸上表情冷淡,眼里却有些怒意。
  
  康熙看了看下面的众位大臣,有人点头,有人着急,便转过头看向胤褆,“恩,胤褆,说说你的看法。”
  
  胤褆本来垂手站在众阿哥前面,听了胤礽的话,心里没将胤礽骂死。
  
  但是胤礽既然保举了,他便没有理由将事情推出去,不办的话,就是不愿意为皇阿玛分忧。胤褆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说道:“胤褆愿意为皇阿玛分忧,只是兵部最近事务繁重,常常营地和兵部两地跑,查彻官员之事若交于儿臣怕是顾及不全面。儿臣保举八弟办这个差,八弟分管刑部,平时多在京里,对诸官员也更理解些。所以就算儿臣心里极愿意办这个差,也不得不说若八弟去办,定然比儿臣办的要好,因此保举胤禩办这个差事。”
  
  今年新升迁为兵部尚书的马尔汉心里不禁想到,这大阿哥在军中口碑一向是好的,没想到这种时候却拿自己人顶缸,看来以后他再如何拉拢自己,也该小心着些。
  
  胤禟一直在内务府,自然不用担心事情落到他头上。这会看到胤褆居然公然将这明摆着得罪人的差事推到胤禩身上,心里一紧,往身侧看去。
  
  胤禩面上依旧带着微笑,眼里看不出喜怒,大约是知道胤禟转头看他。转头递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说道:“儿臣愿意为皇阿玛分忧,将差事尽力办好。”
  
  老十胤誐怒了,气愤的盯着站在殿前的胤褆,往前一步就要说话。胤禟知道胤禩若说别的也许有余地,但是他既然应了,别人再说什么也无转寰的可能。伸手将胤誐拉住,不让他出列。这个时候多说帮不了胤禩,还会让康熙恼怒。
  胤誐见胤禟坚持,知道他定然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气愤,也没有站出去。
  
  一些大臣见太子和大阿哥都表了态,纷纷出列,表示赞同。
  康熙点点头,开口道:“就这么定了,关于裁撤官员之事由八阿哥胤禩负责。”
  
  下了朝,胤褆和气的和胤禩说了说当前诸多势力的情形,又说道:“八弟,此事大哥交给你也是为了让你在朝堂上竖立些威信,对我们一派会更有利。希望你明白,千万别有什么心结。若办案过程中遇到什么难处,只管和大哥提。还有,大哥那边有几个人,还需要八弟照拂一二。”
  
  胤禩微笑着说道:“胤禩晓得,大哥放心。”
  
  看到胤禩的笑,胤褆略微放了心。再看了眼远处等着胤禩的胤禟和胤誐,胤褆皱了皱眉,就往惠妃处请安了。
  
  ......
  惠妃正抱着一个西洋的钟表观赏着,见到胤褆进来,忙让宫女端茶。
  
  又转身对胤褆说道:“胤褆啊,快来看看,这是八阿哥派人送来的,这洋人的物件,倒是有几分奇巧,怪不得你皇阿玛喜欢。”
  
  胤褆心里正为殿上的事烦着,老十恼怒的表情,和老九眼里的若有若无的指责都让他心里压抑的很。这会见到惠妃这样说,迟疑了一下,说道:“额娘,儿子跟您说件事。”
  
  惠妃见他这副样子,收了笑,打发了屋里人,才说道:“什么事这么愁眉苦脸的,若真有难处便去寻你舅公讨个主意。”
  
  胤褆将殿上的事说了,虽然后宫不许参政,但是涉及到老八,胤褆还是决定先问问自个儿额娘的意思。
  
  惠妃放了手里的钟表,叹了口气,说道:“这事你办的对,以前额娘也费了些心思才能让你皇阿玛下旨将胤禩抱到这宫里养着,额娘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有个助力。他近些年终于能帮上你些什么了,对额娘也一直孝顺。这事虽然对他不起,额娘也不愿意你真有什么事。他没有什么别的助力,虽然娶了福晋后,比往日不同。但是,额娘自小对他的养育之恩难道还抵消不了这个?以后若真将朝中大臣都得罪了,你多多照拂他一些也就是了。”
  
  胤褆此时方放了心。
  
  ……
  八阿哥府,书房。
  胤誐愤怒的将桌子拍的山响,说道:“八哥,九哥,他是什么意思?!以前麻烦的事都让八哥帮着处理也就罢了,这会还公然将这得罪人的差事推过来。八哥,弟弟早就劝过你,大哥根本就比不得你的万一。你还老念叨我,这下总该看清楚了吧。”
  
  胤禟很久没有和老十来胤禩的书房,这会子遇到这事,心里到底不放心,跟着过来。
  
  看到两人一个恼火,一个担心,胤禩抿了口茶,抬头笑的温雅如玉:“九弟,十弟,我不说你们也明白,这事根本容不得我退却。而且,别人不了解,你们俩还不晓得?八哥什么时候这般没用,会让这种事难倒。事在人为,这正好也是一个机会,今天这事之后,大哥再想这么利用我,总该有所顾忌。”


112谦谦君子


人说八阿哥是谦谦君子,温雅如玉。
  
  除开他手握重权,身份尊贵,心比天高,喜好玩弄权术之外;胤禟也承认,胤禩确实比成日舞文弄墨的老三还要风雅十分。无论从容貌还是从才情上来说,都比其他阿哥要出彩不少。
  
  看着他面对难题还能自信的侃侃而谈,胤禟忍不住的想,若是没有这些纷杂的身份,老八会是个什么样的人?青山绿水,白衣书生,一表人才,指点文字。
  
  等那张看了很多年,依然俊美到让人失神的脸看向他,胤禟心里叹了口气,干什么想这些有的没的,胤禩怎么可能放会开权势?
  
  “小九,你别担心,八哥不会有事。”胤禩看着胤禟脸上隐约有感伤,心里忽然一疼,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说道:“八哥心里有谱,以后不仅我不会有事,我也不会看着你和老十有什么事的,你放心。”
  
  “胤誐,将你在兵部的人整理一份名单给我。”胤禩嘴角带了笑,低声说道,“大哥,还了这么多年,欠你的该还清了;下次若再有什么事,就是你欠我的了。”
  
  八阿哥胤禩的人情,岂是好欠的。
  
  胤禟虽然忧心忡忡,却人在内务府,现在对这些事帮不上什么忙。
  
  “八哥到底打算怎不么办?”胤誐追问道:“这事弄不好要得罪不少人。”
  胤禩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太子和大哥互相较劲,却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的。我这次却偏要两个人的算盘都落空,不是让我去得罪人吗。我就按照皇阿玛的意思大办严办,该撤的都撤了,该贬的都贬了。再提交一份候选名单给皇阿玛替换那些不称职的官员。”
  
  “虽然裁撤官员会得罪人,但是大哥和太子对他们自己被撤职的人怕是更不好交代。而这些候选官员,自然会来求我。再换上去的人,就是我们的人了。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的烫手山芋,对我来说倒不如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胤誐楞楞的看着胤禩,喃喃说道:“八哥,真有你的,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胤禟也无语,这样的胤禩,这样的心机,何须自己担心了。他自小就是个通透的人,再聪明不过。这位看起来风姿卓然的君子,当真是惹不得的。
  
  胤禟见他有法子,便放了心。转头看到胤誐,想起自己昨天担心的事,便问道:“你府上银子可够使,若不够,去我里拿点,只是你和十弟妹也该多上心,不要诸事没个章程。”
  
  胤誐端了茶喝了一口,有些别扭的说道:“九哥,我有分寸的。底下人的孝敬也不少,银子够花用的。”
  实际上胤誐从来不管账房的事,底下人多有欺瞒。这下府上银子少了,十福晋只能亲手接管了府里财政大权,发现不少欺上瞒下的奴才从中克扣,狠狠的发作了几个。还趁机将别人送到府上的两个戏班子打发了,至于为什么打发,却是因为里面几个人容貌太过出挑。十福晋已经不顺眼很久了。
  
  胤禟点点头,又叮嘱道:“别人送的东西,该收的不该收的你要看清楚了。不要让别人和皇阿玛发现了错处,还有,国库的银子,别人动得,你可动不得。”
  
  胤誐惊了一下,心里的小九九没打几天,还没来得及去呢,就被胤禟发现了。忙满口答应,他自然知道,就算别人的话该怀疑,胤禟却是从来都是为他着想的。
  
  不过,他却疑惑道:“九哥,别人借得,我为什么借不得?”
  
  “国库里的银子,拿的容易,还起来就难了。等你想还了,数目又太大了,未必还得那么容易。再说四哥那里,也不好交代。御史盯得又严,哪天告到皇阿玛那里,都够你喝一壶的。你若缺银子使,便去九哥那里拿。”
  
  胤禟叮嘱完胤誐,转头看到胤禩偏头带着些深思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八哥也是一样。”这话虽然他不想说,可都是一起从小到大的兄弟,胤禩对他更与别人不同,他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胤禩笑着睇了他一眼,“那岂不是让爱财如命到盘剥百姓的九弟心疼死了,八哥可舍不得。”胤禩说的正是那日听那些书生议论的话。
  
  胤禟笑了笑,心里却轻松了不少。这是不是说明了,胤禩和自己在一起,并不是为了自己能给八爷党提供足够的金钱?并不是利用?
  
  三人商量完了正事,胤禩留两个人用饭。
  八福晋玉华带人收拾了几个菜,让三人在大厅上用了。临出门,玉华往胤禟处看了几眼。胤禟虽然现在已经不跟胤禩如以前那样亲密,心里还是一跳。
  
  胤禟强忍着没有去看胤禩的表情,若无其事的用饭。
  胤禩皱了皱眉,冲着玉华摇了摇头,转眼看到胤禟白皙的脸上居然有细密的汗珠,心里心疼不已,低声说道:“没事,你总是爱胡思乱想。”
  
  胤禟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胤禩低声说道:“你说的对,我爱胡思乱想。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决不让自己有胡思乱想的机会。”
  胤禩闻言,只是眼里带着深情看着他,温和说道:“是我错了,不该这样说。玉华只是看到庄子上那个人罢了,你也见过的,就是噶尔丹的战俘,伊桑。”
  胤禟回忆了很久,才记得几年前,胤禩让自己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皱眉问道:“那又关我什么事?”难道胤禩纳妾的事能算到自己头上?
  
  胤禩心里有了些苦涩,玉华自然看出伊桑长的像胤禟,可是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己在意的那个却不知道。当然玉华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她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自己有其他女人罢了。
  胤禩淡淡说道:“不关你的事。”
  
  胤誐喝酒之余,看了看两人,出声说道:“八哥,虽然我们三个一向以你为首,但是你若欺负九哥,我可不依。”
  
  胤禩端起酒杯,点头应了。
  
  ......
  胤禩没有料错,自从那日之后,明着暗着来府上寻他的人不少。胤禩让人留了名帖,却并不出去相见。
  
  不过,他书桌上递名帖之人的资料却越来越厚。至于这些资料的来源,胤禛有粘杆处,胤禩自然也有搜集消息的渠道。而要查的文武百官的资料,胤禩早就收集的七七八八了。
  
  熬夜看了满桌的资料,将重臣的资料放在一边,这些人要动的话,太不容易,康熙那关就过不去。要动的是那些以后能接替他们的人。当然,还要有把柄。至于那些闲散并有实际应用的官职,也就是额腾伊那种喝茶混日子的官职,胤禩也一一写了奏折。
  
  将背景深厚,又有能力的人的名帖抽了出来。胤禩指示秦海,“交给韩先生,让他安排这些人来见我。”韩志为胤禩府上幕僚,办事一向是妥帖的。
  
  月余后,胤禩上了折子,指明了该裁撤的官职,也顺便指出有些官员为官不当,玩忽职守,并列举了些勤勉有才华的中下层官员。
  
  七月十八日,胤褆和胤礽都认为闹不起来的官员考察。康熙正式下旨,宗人府,内阁,吏部,户部兵部等裁减官员一百二十七名,降黜了一批官员,当然相应的有不少人升迁。
  
  至于额腾伊,胤禩本打算从重发落,却发现他早在半月前被停职罚了俸禄,且上边说的是永不叙用。连喜塔腊府上,爵位都降了两级,老爷子知道是额腾伊惹得祸端,当天就拿板子教训了一顿。
  
  胤禩举荐的人,果真能力都比原任官员要好的多。康熙当众褒奖,文武百官无不附和,交口称赞。
  胤褆和胤礽见到胤禩被康熙褒奖,心里颇不是滋味。
  
  胤禛依旧深沉,微笑着赞了胤禩几句。胤誐笑的见牙不见眼。胤禟则心里有些担忧,这次,胤禩出的风头太过了。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想也好,朝廷中势力暗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裕亲王府,书房。
  一个青年笑眯眯的看着对面执笔描画的白衣少年,“怎么,现在知道八贝勒厉害了?我早跟你说过,他虽然不端架子,平易近人,却不是好招惹的。廷芳,你身怀奇才,不若到八贝勒门下吧。”
  
  白衣少年画完最后一笔,撇了一眼,怨声道:“世子身份尊贵,我这小小平头百姓,怎么能站在八爷身边。”
  
  青年正是福全第三子,被封为世子的保泰。保泰听了好友的话,笑的忍俊不禁:“你在我面前对他总是赞不绝口,怎么偏偏八贝勒一来,你就跟他较劲。”
  “哼,还不是因为八爷眼里根本就没——”那名为廷芳的少年说道这里,抬头看保泰,“你故意的?”
  
  保泰已经大笑出声,“八爷对你一向温和的很,怎么就眼里没有你了,是你在别扭吧。”
  
  九阿哥府,桂香院。
  胤禟看着弘嘉啃着自己的手指,他还没有长牙,啃得力度不大,痒痒的,却是满手的口水。
  
  这时,何玉柱进来说道,苏杨求见。

 

113关麟

想办法将弘嘉咬住不放的手指头抽出来,胤禟起身往书房走去。弘嘉对着胤禟的背影张开没牙的嘴嚷嚷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什么事?”胤禟见苏杨并没有带账本过来,猜测着是不是昨天那一对姐弟有问题。
  
  挥手让人上了茶,又让闲杂人等出去,苏杨说道:“爷,问题倒是不大。只是关心的话似乎不尽其实,她现在住在丁兰院子里,屋里连丁兰也不愿意让进。而且几次想走出内院,都被高文挡回去了。女红厨艺半点不会,倒是向我借了几本书回去读。至于关麟,只是个没有心机的稚子,现在和小秋一样跟在我身边,他对算盘倒是情有独钟。”似乎想到什么,苏杨嘴角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胤禟点点头,虽然两姐弟的事处理起来会费些力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恩,只要不在府里再折腾,就随他们去吧。”胤禟又问道,“最近生意如何?”
  
  苏杨这次真心笑起来,“比前一个月还要好,至于新开的几个专门销售鄂罗斯货物的铺子,端午虽然没有赶上,中秋却是赶上了。毕竟是新鲜玩意,正适合时下走礼,生意好的很。”说道这里,苏杨疑惑的说道:“说起来,和我们一起合伙经营的秦家,只在年前将银子拿过来,其他事项管都不管。只在上月的开始盈利的时候将他们应分的的银子拿一半回去,一半继续入股。”
  
  胤禟对于合伙的秦家,既然苏杨说信得过,便没有再去查探。反正民不与官斗,何况自己这身份哪是寻常百姓惹得起的。闻言点点头,说道:“他们拿的抽成少,就管的也少,也算省心。”
  
  “不,九爷,我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秦家太过于放心了。”苏杨挑了挑眉,胤禟居然没有想到这些,他有些讶异。随即就释然了,胤禟虽然会做生意,但是奸猾的手段却从没用过。当然他不会认为胤禟不知道这些手段,他只是不屑用而已。
  
  胤禟默然一会,说道:“也许是觉得,管与不管都是一个结果。秦家,是聪明人啊。”
  
  苏杨也恍然,可不是吗,若胤禟真倚仗身份压他,他们派不派人来监管有什么用。
  
  对于关心和关麟,胤禟想的简单。可是不几日,已经有流言传出从不收女人的他在府上私藏了一个小妾,听说这个小妾貌美如仙,连下人舍不得让见上一见。
  这说的自然是关心。
  
  苏嬷嬷又一次来到桂香园,念叨自己的主子,“福晋,后院怎么都是您在管着,出了这事,您不能不说句话,要不然以后如何立威。样貌也没有玉莹好,九爷要收屋里人难道还能轮到她去?”
  
  佳惠淡淡笑了笑,将手里的小阿哥给了奶妈,让抱到东屋,小弘嘉见到额娘和阿妈都不管自己,张开嘴哇哇的吼了苏嬷嬷几句。
  
  等孩子被抱出了屋子,佳惠才说道:“嬷嬷,立的什么威?她并不是九爷娶来的妾室,只是九爷安排住进来的人而已。我不向着九爷,难道还帮着别人编排他?外面的人如何嚼舌根我不管,府里但凡有人乱说一句,便打了板子撵出府去。”
  
  胤禟安排两人进来的时候,胤禟已经跟佳惠打过招呼,佳惠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关心如何貌美,她却不放在心上了,难道完颜丹静容貌不比关心强上一等?九爷还不是连看都不看。九爷的心,在哪里,她都不知道,何况别人。
  
  “还有,嬷嬷,以后不用再跟我提给九爷安排通房的事,我们夫妻的事,就不劳嬷嬷操心了。也许我真正该防的就是那些想到九爷屋里的人。”佳惠边看着外屋的玉莹边缓缓说道。
  苏嬷嬷的心思,佳惠清楚的很:不过是仗着乳母的身份,再加上她这个福晋又是个好说话的,想着借自己的手多捞些内院的权利或者提拔几个跟她亲近的人。一般的小事佳惠确实不计较,可这是原则问题,女人,又有谁真心大度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苏嬷嬷讪讪的住了嘴,看着佳惠如玉的脸上春风般的笑容,那黑渗渗的眼睛里却带着深深的凉意,和往日董鄂府上夫人的眼神像了个十成十。想到夫人整治人的手段,苏嬷嬷打了个寒战,再不多言。
  
  ……
  令胤禟诧异的是关心主动找上了他,男女有别,为了关心的名誉,胤禟让人请关心到偏厅上说话。
  本来屋里还有何玉柱和另外一个丫鬟,这也是怕关心觉得不自在才特意安排人在这屋里。关心到了之后,脸上依旧淡淡的,请胤禟让两人出去,说是有话想单独跟胤禟说。
  
  胤禟挑了下眉,让那小丫鬟下去,说道:“我的事一向不避着小玉,你有话就说吧。”
  
  关心看看何玉柱,垂下睫毛,咬了咬嘴唇,从座位上起身,说道:“九爷,先谢谢您对我们二人的收留。我今天是想跟您说一件事,我,我其实一直有事瞒着您,希望您能原谅。”
  
  胤禟的眼神变得锐利,缓缓说道:“什么事?”
  
  “九爷,其实我是个男人。”关心一句话,何玉柱被呛到了,胤禟也吃惊的很。关心容貌清秀中带着一股英气,胤禟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答案却让人意想不到。
  
  关心低下头接着说道:“其实关麟是我的名字,关心则是小妹的名字。我们和楚盈是姑表亲,我额娘是她阿玛的亲妹子。后来我们家出事后,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投奔到姑父家中。姑父待我们虽然一直不冷不热,却也说得过去。可恨的是姑母,一直恶声恶气,还贪图额娘留下的嫁妆银子。我成年后想自己置办房子搬出去的时候,没成想,姑母已经将额娘留给我们的钱物用光了。”
  
  “我理论了几句,姑母先是大怒,准备将我们赶出去。姑父怕与他仕途有损,便不同意。姑母后来却转了脾气,哄我们两个来京里找表姐来拿银子。后来我们路上遇劫,听那些强人说是拿了人家银子,要抓一对兄妹,那画像却正是我和小妹。”
  
  关心,现在该说是关麟,一向平淡的眼里带了些恨意,“小妹受不得苦,已经病了几日,必须进城找大夫。万不得已,我男扮女装,把小妹做男孩子打扮,才混进城来。”
  
  “可惜我没有想到这都是姑母的主意,依旧去找楚盈,被她骗进喜塔腊府。那府上的少爷喜好男色,知道我的身份,一直想办法为难。后来,便遇到了九爷。”
  
  说到这里,何玉柱已经满面怒色,而胤禟仍旧面上淡然。关麟这时候抬起头,眼里是了悟的挑衅,问道:“九爷,这几日我一直没有来找您,是因为我知道,您和郭洛罗府的关系。”
  
  “那么,您打算拿我和小妹,怎么办?”
  胤禟表情没变,动作也没变,右手放在左手上方,轻轻搭在交叠的腿上。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问道:“你又以为我会怎么办,激将法对我不管用,关麟。”
  
  关麟的眼神一暗,胤禟接着说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两点。我若真想动你们,没有必要做让你安心住下来的假象,你们还不值得我花这个心思。其次,楚盈算不得郭洛罗府的亲戚,她只是小舅妈的亲戚。”
  
  关麟吃惊的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俊美的超乎他所有想象且说话不留情面的阿哥,失声说道:“您是说,您还是会管我和妹妹的事?”
  
  “若你们想另寻其他法子,我也绝不会拦着。”胤禟挑了挑眉毛,被人怀疑虽然可以理解,但是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不,九爷,请原谅我小人之心了,关麟谢九爷大恩。”关麟跪了下去。
  
  胤禟看着他一身素淡女装,和看不出一丝破绽的清秀面孔,说道:“既然这样,让何玉柱带你和关心换衣服吧。还有,你跟着苏杨,让你妹妹跟着丁兰住。”
  
  关麟被带了出去,胤禟一直冷淡的眼里有了些怜悯。人心和欲望,是最不可掌控的东西,有时候甚至会埋没了亲情和理性。有这种亲人,也难为这两兄妹了。
  
  关麟换了装束,丁兰惊讶之余吼了他半日。最后还是苏杨来带人,关麟才解脱了。而小关心,虽然给她换了女儿家的衣裳,可爱了不少,却还是缠着苏杨,想继续跟着苏杨学算盘。
  
  胤禟看着小关心耳朵上亮晶晶的猫眼坠子,终于知道胤禛为什么不愿意将这个小鬼带回府上了,他早看出来这小鬼是女扮男装的。
  
  接下来的日子,佳惠让初云给九阿哥府挑了批下人进来。桂香院里添了两个丫头,秋云和冬雪。玉翠上次犯了事,已经被送到庄子上;而这次玉莹因为胤禟的一句话所表现出来的感情,实在太过明显。佳惠不顾苏嬷嬷的反对,挑了户不错的人家,将玉莹嫁了出去。
  
  现在的桂香院,有两个大丫头,玉珠,玉秀;二个二等丫头,秋云和冬雪。
  胤禟书房里添了名小厮,名为侍书。
  
  楚盈终究没敢来九阿哥府寻她变着法子想除去的表弟表妹,胤禟也乐的假作不知。
  
  七月末,康熙北上巡幸塞外,胤褆,胤禛,胤禩,胤禟,胤誐,胤祥随扈,太子总理政务,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协理。

114日子

到了热河后,胤禟感觉到这是他来清朝以来过的最舒心的日子。
  
  虽然他负责内务府的广储司和会计司,但是上头还有内务府总管凌普等人,胤禟只对自己负责两司上心,别的都任由凌普拿主意。至于他手底下的公务,李希敬和达哈苏每日都派人将要审批的公务送过来。现在比以往熟练不少,胤禟每日用不了多大功夫就处理完了。
  
  胤禟住在行宫外的宅子里,这还是以前康熙下旨赐的。五进的宅子,占地二十多亩,在这边各个王府的宅子里也算大的。最令他满意的是,后面有个带了荷塘的花园。盛夏之时,荷塘里接天的莲叶,映日的荷花,都让人赏心悦目。
  
  宅子一直是内务府派来的董贵和胤禟府上的张喜在打理。宅子里的仆人也有一部分是内务府分过来的,还有一些是后来采买的。内务府上那些人轻易不好动,里面有没有猫腻谁也说不好。但是高文高武都在,何玉柱也跟着,胤禟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高文又跟胤禟举荐了几个人,是乡绅的子弟,有些武艺在身的,人品都是信得过。他们想有个体面的差使,却苦于没有门路,高文便挑了几个好的回来给胤禟说了。胤禟想了想,将人叫到自己面前,问了几句话。
  
  高文荐的人是三兄弟,名为周仲铭,周叔铭,周季铭。本来还有个老大周伯铭,在父亲的安排下继承了祖业。其余三兄弟却不愿意在家里待着,正好周叔铭和高文认识,便好说歹说请着给寻个差事。
  
  胤禟见三人有着干练纯朴,看着很合心意,便留下了。当然,这三人比不得高文高武在府里的地位。
  
  一切安排妥当,董贵见胤禟屋里没有丫头服侍,本来挑了两个容貌出众的过来。何玉柱知道胤禟脾气,自己做主将人打发去了别处,这宅子里的一众丫头顿时将何玉柱恨得牙痒痒。
  
  胤褆,胤禛,胤禩三人也都有自己的宅子,住在行宫外面,老十和小十三就跟着康熙住。虽然胤誐私下抗议了很久,好在现在不比宫里,他随时都能出来,过了几天便也没再吱声。
  
  胤禟或多或少的感觉到,康熙这次塞外之行,对他好的令人惊讶。任由他散漫着不说,私下见了也是和颜悦色,又时不时的让人送些时下的新鲜瓜果来。让一向得宠的老大胤褆瞧在眼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胤禛和胤禩待他却还是一如既往。
  每每胤褆说些带刺的话,胤禩都不着痕迹的帮着回了,或者转了话题。等胤褆再想说胤禟,已经是离题万里。
  胤禛面上再冷,对胤禟也是诸多包容,偶尔还会带上胤禟和十三阿哥出去溜达一圈。
  
  有一次三人出门回来正好遇到胤禩和胤誐。胤禩面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眼里有些冷。胤禟避开了他的眼,胤誐却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原因,脾气一直暴躁的老十此时也没有说话。
  
  当晚,胤誐就到了胤禟庄子上。胤禟当时正相当惬意的歪在躺椅上,手里端着冰镇的酸梅汤。见胤誐夹带着怒气闯进来,皱了皱眉,将手里的酸梅汤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何玉柱知道自家爷和十爷关系亲厚,就是十爷脾气再大,用不了多大一会也就熄火了,有眼色的带着屋里的人下去了。
  
  胤誐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发现平息不了心里的火气,干脆冲上来一把攥住着胤禟的衣领问:“九哥,到底怎么回事?以前你和八哥一直别别扭扭也就罢了,但是看今天这意思,难道说他们说的是真的,你要站到太子那边去?”
  
  胤禟看着眼睛因为怒气而越发黑亮的胤誐,心里叹气,将心里的沮丧巧妙的隐藏起来,问道:“你就得出这些结论?”
  
  “不是我,是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了!九哥,我就要你一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老十眼里有着恼怒,执着的要个回答。
  
  胤禟静默了一会,缓缓的开口,“胤誐,要是,真的呢?”
  胤誐彻底愣住,他根本没有想到会要到这种答案,来的路上本来计划着若胤禟执迷不悟,自己可以用少见的耐心来劝说几句,实在不行就来老九打一架,让他清醒到认清形势。
  
  可是现在怎么办,眼前这个人很明白的告诉他,形势他看的很清楚,甚至眼里深深的厌恶着这个话题。打一架?胤誐瞄了一眼面前瘦瘦的胤禟,忽然狠狠的一巴掌拍在胤禟身旁的木桌上。可怜的小木桌摇晃了几下,连带着上面的茶盏都滚到地上,碎的不成样子。
  
  “为什么?他不是也经常欺负你吗?再说,那种自大的人,你至于为了四哥站到那面去吗?那我和八哥算什么?”胤誐扭过头,声音里带着些低哑。
  胤禟巴拉开胤誐攥着自己衣服的手,问道:“其实我也一直想问你,我站到哪面重要吗?胤誐,难道我站到别人队里就不是你九哥了?难道我非得站在哪一面不可?”
  
  胤誐愣愣的看了他一会,见胤禟眼里冷静清明的很,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起身走了。
  
  胤禟捂了眼,现在朝中,胤禩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胤禩对他和老十向来不加隐瞒,胤禩的能力他比别人更清楚,心里不自觉地也会有赞赏。可是,还是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康熙现在对胤禩赞不绝口,可是他真的想要一个一呼百应的阿哥吗?威望比太子还要高的阿哥,代表了什么?而且归属胤禩的那部分人,大部分都是什么人,手底下会不会有贪官,这个问题不用想都可以回答。
  
  如何的风光,荣耀,甚至权利,都是康熙给的。康熙将会以后如何震怒,他能给的,也能收回去。除了康熙的申斥,四哥登基以后呢?面临的不只是申斥,还有圈禁。
  刻意的接近四哥,不能说只是为了自己,不也是为了你们吗?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怎么面对胤禩。
  
  让胤禟担心的是胤禩会不会来找他,以他的精明,一定不会认为自己站在太子那面。如果胤禩看出来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胤禛,会不会在政务上给胤禛使绊子,然后让矛盾更深?这个担心在几日后解决了,康熙派胤禩回京探望生病的裕亲王。
  
  胤禟松了口气,撇开黑着脸的老十不谈,胤禟的日子过得好的很。不过,胤禟显然低估了胤誐的执着。但凡以后胤祥再来找胤禟出去,胤誐每次都及时的或者凑巧的在胤禟宅子门口遇到。好在胤禟本就和胤誐亲厚,胤禛和胤祥对胤誐得出现也没有什么抵触。
  
  而且胤祥对于这位尚武的十哥还是很喜欢的,倒是胤禛深思的样子让胤禟觉得自己的打算似乎被看得一清二楚。
  
  几个月后,胤禟随驾回京。
  府上众人都欢喜异常,佳惠打扮的庄重得体,在二门迎了。胤禟虽然累,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儿子。
  
  弘嘉已经长出两颗米粒大小的门牙,也不肯让奶娘抱着,自己在炕上爬来爬去。看到胤禟的时候,楞了楞,忽的把小身子一转,用屁股对着胤禟。
  
  “弘嘉不认识了呢。”佳惠笑着说道,在炕边上哄着,“弘嘉,乖,过来,你阿玛回来了,来叫阿玛。”边哄着边把弘嘉抱过来。
  胤禟伸过手来要接,弘嘉不肯让抱,却也不如看到别的陌生人一般大吼大叫。水汪汪的狭长狐狸眼看了胤禟一会,终于施舍一般用小手捞过胤禟的手,凑到嘴边,一口咬了上去。
  
  ……

115隔阂

胤禟看着用力咬着自己手指头的小屁孩,佳惠和身侧的丫头都惊呼出声。
  漆黑的眼对上无辜的眼,小屁孩边用力咬着,边露出大大的笑脸。
  最后,在一众人为弘嘉担心的目光下,胤禟抽出手指,接过何玉柱递过来的帕子,捏了捏儿子粉嫩嫩的脸颊,转身去换衣服。
  ……
  随康熙巡幸塞外回京后,胤禟又开始每日上内务府当差。上午处理公事,下晌进宫请安后便回自己府上。或许孩子真是一个家庭维系的纽带,自从有了弘嘉,胤禟像是突然之间,开始觉得诺大的九阿哥府能称之为家。
  
  而胤禩自上次成功处理裁撤官员案件后,被康熙调去分管吏部。若六部衙门中,礼部最清闲,户部,工部最繁忙,吏部则是关系最错综复杂的,是想着升迁的京官或者外省官员,都争相巴结的衙门。
  
  相对于胤禟的清闲,胤禩已经忙到许久没有和胤禟,胤誐聚一聚了。这是胤誐的说辞,也是外人的看法。胤禟却压根不信,胤禩不过是终于忍不住疏远了罢了。或者是觉得上次看到自己和胤禛走在一起心里不舒坦,或者觉得已经再不需要自己了吧。
  
  说来也怪,胤禩封了贝勒爵,年俸两千五百两,禄米两千五百斛。俸禄要比没有封爵的皇子阿哥高的多,但是人情往来,花销也大的多。却并不见胤禩为银钱发愁,难道历史是错的?胤禩根本不需要自己提供钱财?
  
  这样也好。
  
  回京后,胤禟就发现胤禩身边多出来不少人。钦佩胤禩能力的官员不说,上次借胤禩的手升上来的官员都去八阿哥府上表过衷心。此外,裕亲王推荐给胤禩一名幕僚,名栾廷芳,聪慧俊美,又是裕亲王世子的好友。年纪轻轻,才学出众,跟在胤禩身边不长时间,已经能帮衬不少。
  
  由于他是裕亲王府上出来的,身份自然与其他幕僚不同,在胤禩面前也是有个座的。但是栾廷芳年纪太轻,其他谋士或有不平,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给他出出难题,下个绊子。栾廷芳并不见动怒,或者轻易解决,或者不着痕迹的挡回去。
  
  这些事,胤禩自然知道,却并不表态。渐渐的,再没有人敢随便挑衅这位少年幕僚。尤其是后来见到裕亲王世子保泰待他如挚交好友,更没人敢再有动作。
  
  这样一个人,连大大咧咧的老十都知道的一个人,胤禟就算再不关心这些事,也知晓了。
  
  这日,胤禟落衙后准备回府,抬头却看到许久未见的胤禩和胤誐正在内务府外等着。
  
  胤禟心里有了隐约的喜意,过来打招呼:“八哥,十弟。”
  胤禩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九弟,正等着你呢。走,去八哥府上。”
  
  虽然跟佳惠说过今日要早日回府,但是三人多日没有聚在一起,另外两人兴致又都很高,胤禟便不想扫了两个人的兴,微笑的道:“好。”转身打发人回去跟佳惠说一声。
  
  到了胤禩府上,迎出来的人里胤禟一眼就见到了那个白衣少年。几个人去了客厅,下人摆了茶盏。
  那少年跟在胤禩身边,神采飞扬,侃侃而谈,见解独到而精辟,许多事说的一针见血。胤誐笑着看向胤禩,“八哥,保泰倒是真帮了你的大忙。弟弟我也正缺个人帮衬着,兵部那一摊子事虽说不如刑部和吏部,有个人出出主意也能省心省力。不如,将廷芳让我?”
  
  胤禩笑了笑,不紧不慢的端起酒杯,说道:“十弟若需要幕僚,八哥过几天帮你找两个,廷芳的主意还是不要打了。嗯,到时候也帮小九找一个。”
  胤誐本就是打趣,闻言大笑着敬了胤禩一杯。
  
  “几位爷说笑了,廷芳愧不敢当。”栾廷芳客气道,眼睛里却带着骄傲。
  
  胤禟坐在胤禩左手边,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看向坐在下首相陪的少年。修眉俊眼,耀耀风华,而且看着胤禩的眼里有忠诚和让人不能忽视的炙热。
  
  眼里却只有胤禩么。
  
  胤禟低下眼,不知怎么地想到少年在某些地方和胤禩惊人的相似,不论事才华还是感情。
  
  “最近太忙,我去宫里的时候少,你们俩是常去的,可有什么事?”胤禩问道。
  
  胤誐摇摇头,“这几日惠妃那边老实着呢,倒是宜妃娘娘,几次想往我那指屋里人,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九哥张罗成功,心有遗憾。”说到最后,已经带了些哀怨,撇着胤禟。
  
  胤禟朝胤誐看了一眼,心想这傻小子,怎么当着胤禩的面说这个,人这里不是还有个老婆管制着不让纳妾的吗......
  
  胤禩却完全不在意一般,依然笑的如和煦春风。
  胤禟咳了一声,看着胤誐不自然地道:“你若不喜欢,不答应就行了。额娘她自然会转移视线,折腾别人去。”
  
  胤誐摇摇头,道:“你说晚了,我再三婉拒,宜妃娘娘再四劝说,我那边已经应了一个,当天回去其木格就跟我折腾了半日。”这里的其木格正是十福晋。
  
  胤禟闷笑不已,想到胤誐好歹是替自己受过,端起酒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喝的急了,咳嗽起来。
  背上有人轻轻拍了几下,已听胤禩温和说道:“小九,别听他的,若不是自己眼馋着,他才不答应。”
  
  胤誐自幼对胤禟也是言听计从,所以宜妃往他屋里指人的事多少受这个影响。见胤禟面上带着愧疚,忙扯到别的话题上。一转眼看到栾廷芳眼里闪过些复杂的神色,胤誐心里一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胤禩正拍着胤禟后背的手。
  
  ......
  这天的聚会,胤禟多少感觉到了改变,胤禩待他已经远远不如以前,甚至还不如那个少年。明明该松一口气,心里却别扭的很,有些憋闷到喘不过气来。
  
  等胤禟走了,胤禩起身往书房走去,看着身边的胤誐,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难得你能忍到现在?”
  “八哥,十弟我也不说那些虚的,你跟九哥,这是怎么回事?”
  
  胤禩半晌没说话,胤誐也没逼他,只是静静等着。
  “九弟他,大概并不愿意参与进八哥图谋的事里。我从不觉得我做错了,九弟却总是闷闷不乐。我到底不忍心,决定放他一次。当然,这并不等于我会放弃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过,太近了,我怕又忍不住去拉小九参与我们的事。”胤禩脸上的笑意淡了,轻声说道。
  
  “但是,他的身份在那摆着,这种事岂是那么容易撇清的?若是再有机会,哪怕是一次,小九被卷进来,我都不会容许他再退缩。”胤禩说到最后,淡然无波的眼里有了坚定和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胤誐点了点头,也轻轻叹了口气。
  
  几个月后,几乎京里人都晓得胤禟和胤禩生分了,有人喜有人忧。
  
  这天,胤禟进宫给宜妃请安。宜妃忙打发了宫女太监,问道:“好好的,怎么和老八老十闹起别扭?你自幼和两人一起长大,感情自不必说。胤禩那孩子知礼仁孝,他福晋又是我们郭洛罗家的。虽说你们见得次数不多,但都是同一宗,断了骨头连着筋,到底也比外人亲呢。”
  
  宜妃见胤禟低着头不言语,再接再励的说道:“胤誐也额娘是打小看到大的,脾气是急躁些,但是心眼实诚。待你和胤禩也是没的说。若没有多大的事,做什么自己兄弟闹的远不远近不近的,没地让别人看笑话。”
  
  胤禟见宜妃满脸担心,便说道:“额娘,儿子晓得分寸。而且,我和八哥十弟并没有生分,不过是现在各自忙各自的,来往不如以前频繁罢了。”他总不能说现在是胤禩跟他远着,难道自己还巴巴的贴上去。
  
  宜妃听了,略微放了心,又唠叨了胤禟几句,才笑着说道:“说起来,今儿你福晋带着弘嘉进宫请安。那孩子随你,从长相到脾气,都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胤禟想到自己儿子,不觉滴汗,原来‘自己’小的时候这么霸道。
  
  ……
  
  胤禟对于胤禩的疏远,依旧没有做任何补救措施。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若是真的没有了,他想留也留不住,也许各自冷静一下未必不是好事。
  
  抛开这些不顺心的,胤禟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大,除了京城、天津和库伦的铺子,临近的城镇也开始有他的店铺。现在,胤禟已经打算着去江南或者广州看看。上次去江南,胤禟已经在苏州和太湖置了宅子和一些田地,但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他准备的后路之一。
  
  狡兔三窟,胤禟其实也想去西边看看。弄一个不大的小庄子,买上几十亩地,种上苹果树。他一直计划着,若有可能,等胤禛登基,便想个法子隐退。游遍秀丽河山,等累了,便去庄子上住着。乡情纯朴,大雁落霞,还可以逗逗弘嘉,那悠哉的日子胤禟想想都能从梦里笑醒。
  
  可是,梦里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他却一直没有看清楚是谁。
  
  当然,想归想,他若亲自去,却有些难。康熙这两年去别处都带着胤禟,胤禟想为着生意上的事外出,已经被驳了几次。他却不知道,自从上次去库伦病倒在张家口,康熙已经决定尽量少放他出门。
  
  许是铺子里的事务太多,苏杨在冬天病了一次。胤禟请了宫里的老太医过来,药也是用的上好的,拖了半个月病才好,好在一直跟在苏杨身边的小秋已经能帮上忙。而更让人意外的是,默不作声却很有自己主见的关麟也是经商的人才,将苏杨交给他的两家绸缎铺打理的有声有色,还低价收购了京里一家经营不下去的绸缎庄。
  
  八岁大的关心常换了小子的衣裳跟在自己哥哥身边,出入店铺,或者去找了账房先生帮着算账。人小鬼大,嘴又甜,十分讨喜。
  
  弘嘉在八个月大的时候学会叫阿玛额娘,喜得胤禟抱到宫里炫耀。
  胤禟和佳惠越发像老夫老妻,虽然没有恩爱的举动,两人却都在小事上关心着对方。
  九阿哥府上还有另外一件喜事就是,某日,高文终于向胤禟表达了想娶初云为妻的意愿。胤禟意外之余还有些惊喜。除了丁兰、何玉柱,初云算的上是和胤禟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的很,他自然盼着初云能有个好归宿。当下便让佳惠给初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划了个小院落,让两人成亲。
  
  除了内务府,胤禟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可是老天爷似乎见不得他这般清闲,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胤禟终于也走进了戏里。


116牵扯

畅春园,东院。
  “四弟,最近我忙着接见蒙古亲王,腾不出时间。叔公那里有几个人,你去帮着看看都适合什么缺?”胤礽胤禛一起走出抄手游廊,语气温和的说道。
  
  胤禛拿眼看了看正微笑的胤礽,说道:“臣弟知道了,明日处理完户部的差事就去见见,不过臣弟愚钝,若是辨识不清,二哥勿怪。”
  “嗯,平日四弟办事我是知道的,一向让人放心,有的事,你尽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我在。”胤礽拍拍胤禛的肩膀,眼里带着欣慰和赏识,“好在,你是二哥这边的人,在一边帮衬着能省心不少。”
  
  这时前面一个太监匆匆赶了过来,给两人见了礼,说道:“太子爷,领侍卫内大臣马奇有事要奏。”
  胤礽脸上的笑意淡了,转头冲胤禛说道:“四弟,二哥有事,先走一步。”
  
  等那位黄衣的太子走远,胤禛才抬起头,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只见清冷。
  
  四贝勒府,书房。
  “四爷,这事,您万不能帮着拿主意。”戴绎劝道,“太子这是想拉您下水,索相那档子事沾上一点,到时候都有口说不清。”
  
  胤禛放下手重的书,起身踱了几步,“我已经答应了太子。”
  
  戴绎皱了皱眉,“这几年索相越发不安分,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和他扯上关系,都能得个一官半职,靠的是什么?他每年给太子送进宫的几十万的银子又是哪来的?四爷,这个浑水您可蹚不得。”说道,戴绎又恨恨说道:“可惜的是万岁爷不知道他在底下怎样猖狂。”
  
  胤禛哼了一声,眼里带了讥讽,右手握着书轻轻敲了敲桌面,“皇阿玛知道不知道先另说,索额图的猖狂却不见得能能维持多久。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真等到皇阿玛看不下去的时候,索额图可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戴绎点点头,又说道:“您说的是。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把索相的事推了。”
  胤禛想了想,对高无庸说道:“去,拿我屋里百宝阁上的白瓷瓶过来。”
  戴绎想到那药,抚手称妙。药还是一个和胤禛相谈很合得来的和尚赠的,用了之后会脸色通红,状如风寒。
  
  第二天,胤禟刚从内务府出来,就见胤祥火烧火燎的走过来。
  见到他,胤祥脸上明显松了口气,急急的抓了胤禟胳膊就往前走:“九哥,你快去看看,四哥病倒了。我已经打发人去找御医,可是四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胤禟一听,忙跟着往外走,边说道:“十三弟莫急,四哥身体一向都好,肯定不会是大毛病。”
  胤祥小牛犊一般的低头往前走,脸上竟然汗津津的,眼圈也有些红。那份焦急让胤禟微微动容,是了,敏妃刚刚生病过世,对来说胤祥这个打击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过去,他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
  
  十三岁的少年,现在看到最亲的四哥病了,那份担心是这样的明显。
  
  胤禛是来给德妃请安的时候晕倒的,现在正在长春宫侧殿的炕上。
  德妃也在屋里,胤禟和胤祥忙上前见了礼。德妃打量了胤禟一眼,就对两人点头说道:“难为你们两个大老远的专程过来,小十三莫急,太医马上就到。”
  
  胤禟看到炕上的胤禛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脸色通红,胤禛在发高烧?一直知道胤禛忙,却没有想到他忙到累晕了自己。
  十四阿哥胤祯却没有在屋里,胤禟看了看坐在屋中椅子上指挥宫女太监照顾胤禛的德妃,心里叹了口气:这母子三人,到现在居然还是这般生分。
  
  虽然德妃着急的在屋里踱步,但是若是胤祯病了,她还会离得这么远吗?
  
  胤祥已经过去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看着胤禛,小少年红了眼圈。
  胤禟没有椅子可坐,干脆直接坐到炕边,看了胤禛的脸色,终于忍不住一手撑在炕上,一手去摸胤禛的额头。
  
  胤禟的手抚摸到胤禛额头的时候顿了一下,那种带了些冰凉的滑腻感似乎很熟悉。
  然后胤禟觉得自己撑在炕边的手别一只手握住了。
  
  胤禟看了看被子遮掩下胤禛的手,心里有丝了然。却有了更多的迷茫,胤禛在装病,为什么?
  这个时候,胤祥也见到的胤禟的动作,坐在椅子上独自沮丧的少年打起精神,也凑过来伸手要摸。
  
  胤禟只觉得被子下握着自己的手一用力,胤禟醒悟过来,忙一把拦住胤祥,说道:“十三弟,四哥怕是感了风寒,你还是离远一点,免得过了病气。”
  
  胤祥怀疑的打量了胤禟一眼,“九哥都不怕,难道我会怕?”嘴上说着,却退了下去,到底对这位哥哥,胤祥还是很尊敬的。
  
  不大工夫,太医来了。
  胤禟看了那太医一眼,因为御药房隶属内务府管辖,所以太医对胤禟比其他皇子还要客气。
  胤禟沉吟着,现在太医一上来就知道胤禛在装病,这该怎么打发?
  
  “我四哥这两天劳累过度,偶感风寒,你给开个方子吧。”胤禟坐在炕边不让位,大刺刺的对太医说道。
  太医楞了楞,抬头就想问,看到胤禟冷冷的眼神,心中一凛,忙低了头回到:“是。”
  
  德妃又要关注这边,那边又有宫女来说十四阿哥从武场过来,正在门边叮嘱服侍胤祯沐浴更衣。这会再转回来,太医的方子已经开好了。
  
  胤禟拿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和颜悦色的对太医说道:“嗯,这方子开的好,何玉柱,赏。”何玉柱边肉痛的边往外掏银子,边想着:自家爷什么时候学会了看方子?
  
  德妃和只关心胤禛身体的十三都没看出来,这位太医大人满头是汗的离开了。
  
  等胤禟终于寻了理由送胤禛回府的时候,换了衣服的胤祯正往外跑。看到这边三人立刻大声嚷嚷道:“九哥过来了?我正要去十哥府上——四哥这是怎么了?”十二岁的胤祯一身红色的袍子,黑色的马甲,比胤祥稍微矮半个头,精致的五官和跳脱的性子让不少人喜欢。
  本来与十三阿哥十阿哥最合的来,近来,很少见到他和胤祥走在一处,却是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你四哥病了,你和九阿哥送你四哥回府。”德妃嘱咐着,伸手从追在胤祯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帽子,给他戴上。
  
  四人到了胤禛府上,那拉氏听人一说,赶紧迎了出来。不算‘昏迷着’的胤禛,胤禟是最大的,他只能出来说到:“四嫂,四哥怕是累着了,晕倒在宫里,我们送他回来。四嫂先别着急,在宫里已经看过太医,说不碍事,修养几天,喝几服药就好。”
  
  那拉氏心里着急,忙将人往里让。胤祯和胤祥要赶在宫门落匙前回去,将胤禛送到府上便回去了。
  胤禟终于解放了自己的肩膀,那拉氏正要安排了妥当的人过来伺候着。胤禛醒了,虽然胤禟怀疑他压根没有睡着过。
  
  “不用让人过来了,有高无庸在就可以了,还是清净点好。”
  “爷昨儿歇的太晚了,多少也该为身体着想。我这就去看看药。”那拉氏埋怨地看了一眼胤禛,带着人下去了。
  
  等屋里没人了,胤禛从虚弱状恢复过来,看向胤禟。
  胤禟以为像胤禛这样严谨的人,被人当场抓住错住会难堪。可是他自己没有一点抓住人家小辫子的意识不说。就是胤禛,也镇静的让人吃惊。
  
  胤禟想起身告辞,胤禛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有力且温和,没有半点犹豫和颤动。
  “小九,今天让你费心了。虽然我有安排,若是让人看出来还真不好说。”胤禟甚至可以看到胤禛一直紧紧抿着的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
  
  他开始觉得发烧的不是胤禛,而是自己了,这真的是四阿哥?
  当时胤禟没有多想,已经在帮着胤禛掩饰。或许在他心里,一直是认同这个一心为大清着想的胤禛的。
  
  ……
  而索额图自从接到消息,四阿哥病倒之后便沉下了脸。
  他当然拿生病的胤禛没有办法,这事只能请别人帮忙了。就算是太子反复说胤禛是自己人,索额图也不尽信。看,这不是明摆着吗?
  
  “索大人,您看这——”一旁的官员为难的说道,因为昨天太子特意吩咐过,胤禛会过来。
  “四爷病了,这几个人无论如何也得今天批复了,明天怕是空缺都有人补了。正好这是个机会,我去找那位八爷商量商量。”索额图眯着眼说道。
  
  索额图当然知道相比于胤禛的不动声色,胤禩一点也不好易于。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怕斗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索额图自负的扫了一眼身边的其他人,这些人青壮的多的是,还不是成天指望自己拿主意。
  
  彼时胤禩正在自家亭子里同裕亲王世子保泰下棋,一身白衣的栾廷芳在不远处边整理着折子,边不时看向两人。
  胤禩拈起一颗子,正思考的时候,秦海匆匆赶过来同他说了几句。
  胤禩淡淡说道:“就说我不在。”
  
  保泰一挑眉,戏谑的问道:“哪个如此不长眼,居然让我们八爷也这般不待见?”
  胤禩脸上一直给人一直柔和的错觉,尤其是他微笑的时候,那种微带着温和理解的眼神让许多人都觉得八爷不端架子,让人如沐春风。
  
  保泰却知道,眼前这个青年绝对没有看上去的和气无争,甚至无害。不过这恰好也正是他欣赏胤禩的地方,坚定且睿智的朝着自己目标前进。
  
  当秦海又一次踏进亭子的时候,胤禩皱起眉。连一旁的栾廷芳也有些不满的看向这位素来知情识趣的管家。
  秦海当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那眼光砸谁身上都不好受,但是这事若不现在说了,以后怕是主子能扒他几次皮了。
  
  低低说完,胤禩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眼里也隐隐带了怒气,“好,请他到厅上,奉茶。”
  又转身看向正等着他的保泰,说道:“今日不巧,不能陪你了,廷芳,你代我陪三弟下完这局。”保泰为裕亲王第三子,比胤禩小一年。
  
  保泰看着眼神随着飘远的栾廷芳,笑眯眯的说道:“廷芳,心愿得偿,可不能喜新厌旧。”
  
  栾廷芳回头一笑,“世子爷哪里的话,这方面我哪里敢和您比,您月初时第几房妾室进门了?”
  
  八贝勒府,客厅。
  胤禩热情的对见礼的索额图虚扶一把:“索大人不必客气,专程过来,该是有急事了。可巧刚刚不在。”
  索额图脸上的笑意比胤禩只多不少,递了张单子给胤禩:“八爷,这几个人的安排是太子爷的意思,因为您是吏部的主事阿哥,我特意拿来给您过目。”
  
  胤禩笑笑的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将单子放在一旁,说道:“索大人说这里面有九弟的事,可不知道是什么事?”

117隐情

  索额图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胤禩,暗暗将面前的人和太子比较,同样是皇子贵胄,这个人人称道的最和善的的阿哥也浑身透着一股子雍容贵气。想到这两年康熙和几位王爷对这个阿哥的褒奖,他心里忍不住鄙夷:生母不过是个奴才出身的贵人,也敢妄想和太子比。
  
  想是这样想,索额图还是笑眯眯的说道:“八爷,您是聪明人,这几位官员怎么回事,大概也明白一二。不过这前几位是太子的门人;最后这两个可是九爷的门人亲自使银子给补上去的,而且这两人还是大阿哥的本人。我想看着大阿哥和九阿哥的面子,八阿哥也得方便一二吧。”
  
  索额图边说着边细细打量胤禩的神色,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心里恨得牙痒痒。又一琢磨,难道近日来人们所传言的九阿哥和八阿哥、十阿哥关系疏远了,是真的?可是这还关系到胤禔,难道胤禩还能驳了大阿哥的面子?
  
  胤禩看了看上的的人,前几个中的一个是有名的浪荡子,家境富有,其父一直巴结索额图,也算是太子一派的人。想来其余几个也差不多,至于后面两个大哥家的门人,倒是面生的很。
  想到这里,胤禩抬头一笑,道:“我倒不知道,九爷家里还有反了天的奴才,敢背着九弟揽这摊子事。”胤禩有些躁动的心又平静了,胤禟的不管闲事的心性,别人不了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着自己想方设法拖九阿哥下水,却被胤禩三句两句剖白清楚,都推到奴才身上去。索额图心里恼火,只好接着说道:“那可未必,奴才胆子再肥,怕是也不敢自作主张。而且,若是别人背着九爷做事还有可能,九爷门下最得意的苏杨苏老板该不会擅自拿主意吧?”索额图面上微带了些得意,若不是没有些把握,也不敢上门跟你八贝勒叫板。
  
  胤禩楞了楞,虽然想到索额图会弄出些妖蛾子,从胤禟府上下人中安插或者收买个人,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苏杨。
  想到上次为了苏杨,胤禟和他闹的十分不愉快,胤禩眼里闪过阴郁。他慢慢端起茶碗,吃了两口茶,方重新笑着开口:“难为索大人亲自过府一趟,这名单放着吧,我自然会安排人报上去。太子选好的人自然是上上之选。”
  
  索额图见胤禩绝口不提九阿哥的事,但是好歹目的达成,神气十足的起身,向胤禩告辞。
  
  等索额图走远了,胤禩才满面怒色,想撇清这事不难,只要没有苏杨这个人,没有人能指责到胤禟头上。可是想到胤禟的性子,胤禩挥手又让无声站在屋子中的人下去。
  
  还是算了吧,等胤禟自己做这个决定。虽然嘴上说着找到机会再不让胤禟在一旁清闲。但是机会其实多的是,他这个八哥不舍得拖他下水罢了。
  
  对着九阿哥府的方向,胤禩想道:小九,这次你若聪明的话,自己处置了苏杨,我不多说什么。若是你要保苏杨......
  虽然面上没有表露过,但是胤禟和苏杨之前的亲厚,早就让胤禩觉得碍眼。
  
  ……
  等索额图匆匆进宫,和胤礽说了处理方法后,胤礽半晌无语。
  索额图见太子并没有高兴的神色,在一旁说道:“太子,四阿哥是不是真病了不得而知。但是老八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叔公早看出来了。就算是老大,也十分看重他,这次有机会,不如趁早收拢过来。”
  
  胤礽手指在桌面的敲了几下,抬抬眼皮说道:“叔公这话错了,就是真打算拉拢也不能用威胁的手段,不得人心,收拢来也很快就会被背叛的。而且,您万不该用胤禟的门人去牵制胤禩,只能给他更好的理由拉拢九阿哥罢了。”胤礽自从上次被天地会绑架之后,因为有过共患难的经历,对胤禟与其他兄弟也有些不同。忌惮中又有一丝放心,不想近也不愿意远。
  
  索额图听了,不以为然,暗想九阿哥除了经商,与别的皇子相比,算是平淡无奇的。但是见胤礽严肃,便说道:“太子太过仁厚,也罢,下次不动九阿哥了。”
  
  “不过,胤禟府上怎么会有大哥的人?”胤礽深思的看向窗外。
  
  九阿哥府,书房。
  胤禟紧绷着脸,拿着信得手不能控制的微微颤抖。良久,将手里的信扔在桌上,往身后一靠,闭上了眼。
  信是胤禩派人送来的,两年前,胤禩也和他说过苏杨可能会背叛他,可能是别人藏在他身边的眼线。但是胤禟固执的留下了苏杨,因为他觉得自己足够了解这个脾气温和,云淡风轻的人。
  
  在九阿哥府上,胤禟百般看重自不必说,连佳惠对苏杨都客气的很。这么说,自己真错了?胤禟的心沉了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侍书在外面禀告一声,带着苏杨推门而入。
  胤禟睁开眼,侍书又带上门退了出去。
  苏杨还是一身素净衣服,笑容清淡。抬眼看向胤禟,自然而然的轻声说道:“爷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身体倒没有什么,不过正好有件烦心事。苏杨,你,你最近可有去过大哥府上?”胤禟并不多说,直接问道。
  苏杨脸色一瞬间变的煞白,后又恢复常态。眉头一挑,抬头看向一直盯着他看的胤禟。
  
  “九爷,知道了?”
  没有辩解,神色平淡,依然静静的站在桌案前。
  
  胤禟忽见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恨透了这种淡定。为什么,胤禩说了那种话,一句解释也没有?为什么苏杨做了这种事,也能这么平静?
  一个个的都胸有成竹,是吃定了他胤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静静等着胤禟发怒的苏杨,却发现胤禟脸上出现的是他自己也没觉察到得伤痛。苏杨的心跟着颤动了一下,手指紧扣住手心。
  苏杨低头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九爷,如果我说我没有背叛您,从来都没有。您信不信。”
  
  “给我个解释。”
  
  “九爷,最初我被带到您面前的时候,确实是戴罪之身。可是在您将我赎出来之前,并不是没人替我想过法子。”苏杨略微有些急促的说道。
  “我父亲的挚交在京城为官,可是那位世伯官小人微,家里钱财又少,救不了我。便去求了我父亲以前的主子,就是大阿哥。跑了几趟,又送了些礼,那边府上很久之后才有消息,说会来救人。但是直到您带我离开以后,那边才有人找到我,说大阿哥本来已经准备过来赎人,也安排好我的前程,可惜被您提前了一步。”
  
  说到这里,苏杨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地上。苏杨虽然温和,但是一向有傲骨,从没见过跪拜过谁。这会对着胤禟一跪,也不见减了半分傲气。
  “九爷,从您带我离开那刻起,我已经发誓这辈子都是您的手下。大阿哥说的再好听,或者是真的,对我而言,也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可是那边见我没有理睬,不久之后,又捎来消息,说我母亲和二弟被人救了,在大阿哥府上。不得已之下,我去大阿哥府上接人。”
  
  胤禟靠在椅子上,终于转过头看向他,问道:“没接过来?”
  
  “是,母亲,已经嫁了大阿哥府上的管家。”苏杨低了头,不愿意让胤禟看到他尴尬的神色,低声说道:“不愿意跟我回来,还跟我说我们家毕竟是大阿哥的奴才,不能忘了根本。当时我无奈,去见大阿哥,本来想说明情况。不知道下面人怎么回的,大阿哥以为我已经认了他这个主子。见了面就吩咐我说,不用回来,继续留在您这,有用的着我的时候自然会跟我联系。我既然已经从心里认了您,当然不会留在大阿哥府上,便顺水推舟继续留在这边。”
  
  胤禟的嘴角抿紧了,好个大哥,从那么久之前就埋下了棋子,真是好算计。
  “那么你回来后,大哥让你做过什么?”
  
  “有几次是让打听您跟什么人来往,我说除了五爷八爷十爷并没有其他人。还有一次想让我往您府上带几个人,我设法推了。想来那边看出我的敷衍,不时让母亲来指责我。后来又想让我过去那边府上当差,都被我拒绝了。”
  
  “这次,母亲跟我说,既然我不愿意做别的,出钱为二弟捐个官总行吧,他毕竟已经有了新的身份,还有另外一个人据说是那管家的侄子,我想了想并不牵扯到您,便应了。”苏杨说到这里,抬起头,脸上带了悲色,“却不成想自家人也帮着大阿哥算计我。九爷,我给您闯了祸,我想留怕是也留不下了。您别为难,我,我去大阿哥府上吧。”
  
  “能跟过您是苏杨的福气,九爷,保重。”苏杨又扣了个头,起身便往外走。
  “站住。”胤禟冷冷的开口,苏杨站在门口,并不回头。
  
  “苏杨,你是我府上的人,我没说让你走,你就这么自作主张?”胤禟平静的说道。
  苏杨僵了一下,转头看着胤禟,“在下知道九爷心软,但是这种时候,没有更好的选择。”
  
  胤禟起身,踱了过来,略显阴柔的脸上有着坚决,“苏杨,你说的我信,你留下吧。这种事,并不是屈服就能解决问题的。为了一个理由屈服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这次是你,下次就是别人。我不会等着以后后悔。”
  
  苏杨意外的看着胤禟,突然而来的激动让他眼里有些湿润,却强自克制了下去,回身道:“是,九爷。”
  索额图吗,胤禟眼里带了厉色。
  
  索额图此时正在府上洋洋自得的夸耀,忽然打了几个喷嚏。
  

 


118形势比人强

  “苏杨,你母亲和弟弟,是不是接回来才能安你的心?”胤禟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抬眼问站在身侧的苏杨。
  苏杨沉默了一会,脸上慢慢泛上苦笑:“九爷,我母亲待我一向不如二弟亲。怕是我去求她,为了二弟的前程,她也未必肯过来。不过,九爷放心,过了这次,我再也不会去见母亲和二弟。”
  
  “......”胤禟看着苏杨的眼里有了怜悯,就算是在帝王家,还有胤祺和胤誐实心实意待他。可是转念一想,自己遇到的算计也数不胜数,哪里有资格怜悯别人。
  
  “还有,你说除了给你兄弟银子,没有帮过别的。那么,除了你兄弟,可见过别人?”胤禟问道,他的手指白到有些透明,此时慢慢抬起来,做了个灭口的举动。那白 皙而清秀的脸上带着笑,却是美到让人心惊胆颤。
  
  苏杨窒了窒,说道:“九爷,每次引我见二弟的都是同一个人。想单独约他出来,倒是容易,只需说要寻我二弟即可。”
  胤禟眯了眯眼,心里不知不觉升起一股子带着血腥味儿的痛快感,他瘦长的身体周围似乎笼了戾气,微微一笑,说道:“嗯,那么明天你再见一见你兄弟,高文,高武。”胤禟扬声唤了高文、高武进屋,一指苏杨说道:“明天你们跟随苏杨,盯着安排他们见面的人,想个法子除了。”
  
  高文高武对视了一眼,高文上前一步,欣慰的说道:“爷放宽心,本来我还和二弟商量,要是您心软,我们哥俩个暗地里斩草除根。您能做这个决定,实是让我们兄弟二人放心不少。”
  
  胤禟扬了扬眉毛,他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不过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平静的过日子罢了。现在人家都欺到面前了,哪里容得他再退。而且,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他胤禟,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
  
  胤禟脸色平静,看向高文,“这事要做的隐秘,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可要带两个帮手?”
  高文一抱拳:“爷,就我们二人过去最合适,我们两个武功高,到时候蒙了脸,将人劫走,没处找去。”
  
  胤禟点点头,转头看向苏杨,“苏杨,你也别在顾忌什么。我去问大哥要人,你说他后来看中的是你经商的能力,那么就是要财了。大不了我将当铺送他,换了你母亲和兄弟出来。”
  苏杨一愣,仁和当铺,是胤禟自己凑银子买来的第一座铺子,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当初几千两的铺子现在少说也有六七万两的本金运作。
  
  “......九爷,这怕是不合适。”
  “你不用说了,我最恨别人牵制我,那两个人在大哥府上,大哥早晚会拿他们两个来跟我说事。”胤禟摇摇头,一锤定音。
  
  苏杨低了头,嘴角边却带上苦笑:现在从人伢子手里买个人才十几两银子,这么多钱去换母亲和二弟,怕是母亲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许多银钱。
  
  至于索额图,胤禟皱了皱眉,却是只能借胤禩的手了。
  他这日子是不是过的太憋屈了些,索额图势力再大,也只是唬唬那些母族势微的皇子,这般明目张胆的拿自己做筏子,到底哪个给的胆子?自己想远着夺嫡的浑水,特意去经商,对世人摆明了他胤禟对那张椅子没兴趣,不拉党结派,也没有发展自己的势力,却落得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的下场。
  
  到底怎么做才能安稳舒心的过日子?一心想干干净净的活着,一心想脱离八爷党的宿命;却是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去决断人的生死,不得不去寻求胤禩的帮助。
  
  胤禟不是没有为自己找些个靠山,康熙,胤禛都是他选好的或现在或将来的靠山。可是这次的事,想保住苏杨,却是和哪个说都不合适。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黑了,胤禟便对何玉柱说道:“明天下了衙门,直接去八哥府上,到时候安排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玉珠的声音,“爷,福晋让奴婢来请您,饭摆在桂香院了。”
  胤禟对着屋里的高文高武和苏杨点点头,让他们各自回屋,自己也往桂香院去了。
  
  夜里已经有些凉意,何玉柱怕他着了寒气,早早的就提醒初云准备了厚实的外衣。而初云虽然嫁了人,不在内院住了,却还是和玉珠共同帮着佳惠管理着内院。
  
  而初云的出嫁让一众人大感意外,本来下人都以为胤禟待初云这般好,是准备收房的。防了初云好些日子的苏嬷嬷和玉莹目瞪口呆的看着初云利落的收拾了细软,带着福晋给准备的丰厚嫁妆,住进了九阿哥府南边收拾出来的小院子里,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了。
  
  苏嬷嬷只是对于初云继续管事颇有微词;玉莹自从上次被胤禟当着面拒绝以后,一直闷闷,现在看着初云嫁给高文,夫妻两个在府里俱是体面的差事。偶尔看到斯文中带着些嬉笑的高文对初云的温柔表情,心里便后悔的不行。若是当初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奢求在九爷屋里伺候,凭着她服侍佳惠几年的情分,求佳惠指给高文自是容易的很。哪里像现在,被指给了苏嬷嬷的侄子,人太过老实,就显得窝囊,只知道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
  
  现下佳惠待她冷冷淡淡的不说,就是玉珠和玉秀,待她也不如以前,和她关系最好的玉翠因为完颜庶福晋的事被放到庄子上,配了个本分的小子,却也是佳惠大度了。
  
  造化弄人,一门心思想要的那个偏偏没有,不求什么的人却独得老天眷顾。
  
  桂香院,正屋。
  
  将近七个月大的弘嘉会爬会坐了,还会用自己的语言滔滔不绝的说一阵子。小孩子可能天生敏感,知道挑帘子进来的这个待他是极好的,和佳惠不相上下。兴奋的一把推开奶娘扶着他的手,却并不动,爬在炕上扬起头来,睁着乌黑的眼,看着胤禟,似乎在等他来抱。
  
  胤禟满脑子的烦心事瞬间散去,先让玉秀绞了帕子净手,才上前将弘嘉小心的抱起来,小东西柔软的很,用不得一点力道。
  
  弘嘉小手捧住胤禟的脸,小嘴一咧,口水有泛滥的趋势,何玉柱来不及递帕子,小家伙已经吧唧一口啃在胤禟脸上。
  
  屋里人不少轻笑起来,佳惠笑着说道:“小阿哥跟爷亲呢,这半日也不见对谁这么热情。”
  胤禟伸手摸摸弘嘉的大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觉得他是长牙了,需要磨牙。”
  
  “......”
  
  众人忙凑过来,拿着小布偶,逗着弘嘉笑开嘴,果然发现小家伙牙龈上白色的一点,还不十分明显。
  弘嘉将布偶抢到手里又要往嘴里放,胤禟轻轻拉住他的手,抬头说道:“吩咐厨房给弘嘉做点磨牙的东西,我会让太医来跟厨子交代什么能用,什么不能用。还有,以后他拿到手里的东西都要保证干净,衣服全用开水烫一遍。”
  
  丫鬟婆子忙应了。
  因为弘嘉不肯撒手,胤禟对奶娘说道无妨,抱着他用饭就可以了。佳惠在一旁看着一向感情淡然的胤禟对孩子这般宠溺,心里也甜丝丝的。
  
  桌上摆着虾仁蔬菜粥,豆腐皮包子,红枣奶馒头;一小盘酱萝卜,荤菜是川汁鸭掌。胤禟在奶妈十分忧心的目光下小心的抱了弘嘉热乎乎又很有些肉的小身子,嘴角不自觉的挑起。腾出一只手用勺子搅拌了下粥。
  
  弘嘉不错眼珠的盯着那勺子慢慢经过他眼前到了他阿玛嘴边,然后被喝掉。
  看着阿玛嘴角微动,他忍不住了,喃喃的嘟囔了两句,小手抓了抓胤禟的手。胤禟忍了笑说道:“你还太小,不能吃这些。”
  
  弘嘉眨巴了黑黑的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胤禟,胤禟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柔软。要不是孩子太小,吃不得放了盐的粥,他早喂一勺了。摇了摇头,心里暗叹,乖宝宝的魅力是无可估量的。
  
  弘嘉等了半晌,见阿玛没有给自己的意思,只好咽咽口水,将自己小指头塞在嘴里吮吸。佳惠不忍心了,对奶娘说道:“反正也到时候了,带孩子去喂奶吧。”奶娘应了,过来接过弘嘉往东屋去了。
  
  两人用过饭,佳惠和胤禟说了五阿哥这个月寿辰,礼都备好了,等胤禟看看还有什么添减的。
  胤禟说道:“你看着办吧,五哥不会怪我的,他待我极亲,你多挑些实用的送去就是了。”佳惠点头应了。
  
  第二日,胤禟先去了内务府,将文书都赶在晌午前处理完了。跟李希敬打过招呼,便离开了衙门。今儿跟着胤禟出门的是周家三兄弟,高文高武却不见踪影。周仲铭虽然心里奇怪,也晓得这不是他该问的,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左右。这个倒是他多想了,随行的有九阿哥府的侍卫,又在京城,胤禟的安全不是问题。
  
  周季铭上午去打听过,八爷今天府上有宴,指定是在府上的。
  对于胤禩不请胤禟,却是两个人的一年来的默契,面上虽然亲热,行事上却并不热络。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却是只有两人自己知晓了。
  
  胤禩府上的门房老远见着胤禟的轿子,忙上来请了安,又有人往里面报信去了。片刻之后,一个白衣少年迎了出来,举手投足都带着自信的风采,正是胤禩府上新请的幕僚栾廷芳。
  栾廷芳笑着上来见了礼,说道:“九爷里面请。”
  
  胤禟挑了挑眉,往里面走去,以前即便不是胤禩出来迎,也是胤誐出来。
  到了里面后,栾廷芳将胤禟带往偏厅,让下人奉了茶,便说道:“九爷稍后,我们爷正跟几位先生商量事情,想是一会就出来了。”
  
  胤禟皱了皱眉,略点点头。栾廷芳出去之后,何玉柱不满的说道:“爷,那位是谁啊,不先回禀八爷,居然让您在这里等着。”
  倒是不怪何玉柱埋怨,以前胤禩府上的人哪里敢让胤禟等着。
  
  胤禟摇了摇头,制止了何玉柱的话。对屋里侍立的丫鬟说道:“去,把秦海叫来。”
  那丫鬟应了一声,回身叫人。栾廷芳这次将胤禟带着偏厅等着也是私心下的一种试探,人说八爷九爷十爷三人是铁杆的兄弟,可是自己来的这些时日,却并不见九爷过来议事。是三人的关系不如传说中的好,还是九爷不愿意帮八爷?
  
  过了一会,站在柱子后面的栾廷芳见到八贝勒府上的大管家秦海匆匆赶去了偏厅。秦海在八贝勒府上是胤禩面前第一个得用的人,府上人人都敬着几分,此时见秦海匆匆赶过去,栾廷芳眉头挑了又挑。
  
  “秦海,这几日索额图来过八哥府上?”胤禟边喝茶边问道。
  秦海恭敬的行了礼,“回九爷的话,昨儿个刚来过。一个人来的,同八爷在书房说了几句话走的。”
  
  胤禟点点头,揉了揉额头,正想说什么,一人推门而入,大嗓门说道:“九哥,你在这干嘛呢。”
  胤禟看到胤誐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等你和八哥呢嘛,怎么,事都商量完了?”
  
  “我先出来了,要不是小喜那小子有几分眼力见,我都不知道九哥来了,八哥府上的奴才今儿怎么这么不中用。九哥也是,我们兄弟用的着见外?八哥交代几句话,也马上过来了。”胤誐几步过来,坐在胤禟身边的椅子上,拿过茶杯三口两口喝了,见胤禟茶碗里也没茶,又给倒满。
  
  胤禟笑了笑,转了话题,“你和八哥这两日正忙着?”
  “可不是,早就想找九哥喝酒去。八哥这头却要商量着怎么对付那个老狐狸,又不能把九哥陷进来……九哥,说起来,你那府上的苏杨怎么回事!”胤誐心直口快的问道。
  
  这时候胤禩也从外面进来,见到屋里的人,脚步略有停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在胤禩眼里,带着点点的亮光,笑意已经深了几分。
  
  “既然九弟来了,今儿个天冷,裕亲王府昨个送的鹿肉和黄羊肉,咱们三个正好尝尝。”胤禩见到厅上的秦海,嘴角轻轻往上勾了勾,让他带人下去准备。
  
  不大功夫,兄弟三个已经围坐在火锅旁边,几盘子肉,并一些新鲜香菇白菜蒿子秆等。胤誐嚷嚷着不可无酒,小喜又被命令着跟秦海抱了两小坛子酒来。
  
  要说比深沉,胤禟自认比不过胤禩,于是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八哥,索额图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胤禩夹了几筷子黄羊肉放到滚水里,侧过头看了胤禟一眼,淡淡说道:“处理的法子有很多,但是总有些顾忌。九弟是什么意思,苏杨的事,你又准备怎么处理?”
  
  “八哥,苏杨是我府上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他出事。”胤禟看出来胤禩眼里带上嘲笑的意味,假装视而不见,接着说道:“八哥,索额图不过是利用你我投鼠忌器的心思。我偏要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等两日后,你安排个人告发索额图卖官。”
  
  “人好安排,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定好了人选,若是牵连上你怎么办?皇阿玛再宠你,沾上这种事,你也得挨顿申斥。”胤禩依旧不慌不忙的说着,顺便还捞了几片肉放到了胤禟碗里,看着胤禟又见消瘦的模样暗中皱眉。
  
  “我自然有法子让他查不到我头上,八哥只管放心。”胤禟看看碗里的肉,他其实更注重素菜的营养,便捞了几根青菜放到另外两人碗里。心里寻思着,既然没了把柄,索额图敢揭发却是好事;别的不说,得罪了大哥也够他喝一壶的。
  
  胤禩看了胤禟几眼,终于笑了,“你倒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这法子狠绝到不留一点余地。也罢,明儿就让索额图跳跳脚。他绝对想不到是我们几个在后面指使。”
  
  “本来想为难为难你……”胤禩嘴角噙的笑意,后面已经低不可闻。
  

 


119落幕

  胤禩的人办事显然很见效率,第二天一本参索额图的折子已经被送到了康熙的桌案上。
  康熙看完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重重的在书案上一拍,将折子扔给旁边的张廷玉,“你看看,这就是我大清的功臣!”
  
  张廷玉看了折子楞了片刻后,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索大人,索大人他......”却说不出话来,康熙盛怒之下,出的又是买卖官职这档子事,他就是有心为索额图说几句话也说不出什么来。
  
  况且更讽刺的是,上折子参索额图的即是索额图前两年提拔的门人,将事情的经过结果和一些证据都罗列的清清楚楚。
  
  “要说别人做下这等事朕能信,可是他索额图,是当年跟着朕擒鳌拜的功臣,朕对他是何等的信任。可是,瞧瞧,这些年他都干了什么?!专权跋扈、欺君罔上。”康熙一时气愤,手里的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盛怒之下,康熙的声音极大,屋里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微微发抖。
  
  “圣人的忠君之道,仁义之道,他索额图都丢到狗肚子里去了!今天敢背着朕卖官,明儿他就敢——就敢不把朕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康熙想起这几年索额图所做的诸事,却是没一件顺眼的。康熙转过身闭了闭眼,坚定的说道:“张廷玉,拟旨,此事一定要严办!”
  
  张廷玉知道,这次,辉煌了几代的赫舍里氏,怕是这次要败在索额图手上。想着昔日和明珠分庭抗礼,风头无两的索额图,张廷玉心里感叹: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啊。
  帝王之怒,可不是轻易能平息的。
  
  刑部在两日后就呈上了结果,那几名被关押的官员都供认不讳,承认是走索额图的门路,方得的差使。详细交代了何日何时,由谁引荐,往大学士府送了二十万两银子云云。康熙震怒之下,在朝堂上对索额图严加申斥,又停了索额图的一切差使,所收贿赂一律归公。
  
  大殿上,索额图一派的官员低着头,战战兢兢,没人敢为索额图说话,心思活络的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投靠新主子;而其他党派的,只是相视一笑,心里自是高兴不已,乐见其成。
  胤禛想到自己为了躲开了索额图的算计,不昧着良心做事,刻意的装病,却也让太子彻底失了一个倚仗。心里有丝复杂。
  
  胤禟冷眼看着,知道康熙到底还是给了胤礽几分面子。索额图被停了差使,也革了几个官职,大学士的职却还挂着,不过也只剩个名头罢了。胤礽站在康熙身旁,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完全没有替这位叔公说两句的意思。
  
  胤禟又抬眼看向索额图,见索额图只是愣愣的往胤禩这边看着。这时候索额图才明白,他是让人给耍了。不论是告发他的折子上,还是刑部调查的结果,都显示吏部批复的官员里面只有他自己的门人,胤禔府上那两个,和胤禟有着拐弯抹角关系的人,刑部上的折子上提都没提。
  
  索额图能想到这一层,胤禟当然也明白是胤禩动的手脚,他心里莫名的舒了口气。也就是说他去胤禩府上之前,胤禩已经有了打算,只挑了索额图的门人报上去,胤禩这次的目的本就是整倒索额图。那封故意送到自己手上的信,不过是想着让自己去求他罢了。
  
  从一开始,胤禟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胤禟看着身边的青年,心思复杂:胤禩才是最大的赢家,一步步布局,算计到了所有的人。
  
  胤禩觉察到胤禟的眼光,嘴角微微上挑。撇了胤禟一眼,见那看过来的凤眼中,波光潋滟,愣神中却别有风情,双眼不由暗了暗。可惜,没有将小九拉到自己身边。
  不过,有的是机会。
  
  胤禟其实还漏算了一个人,胤禩还告诉的大阿哥胤禔,索额图在背后意图拉胤禔下水。这买卖官职之名要是坐实了,胤禔再得康熙信任,也够他受的。胤禔于是又一次放下身段,请胤禩帮着想办法,胤禩‘万分为难’的表示会想法子追回那份名单。
  
  索额图被人告发,刑部开始查案后,胤禔急的火烧火燎。直到这时,胤禩府上才有信儿传来,胤禩动用了好些关系和银钱,终于将那两个人从单子上抹了去。胤禔自然千恩万谢,对胤禩更加和气。
  
  此时胤禔看着跪在大殿上索额图,心里恨恨骂道:活该,这个老不死的,爷早晚跟你算总账。到时候,莫说是你,就是太子,大爷也不放在眼里……
  
  这场闹剧般的卖官事情之后,胤禟便了去胤禔府上要人。
  
  直郡王府,前厅。
  胤禟和胤禔正在品茗,以前都赶来凑热闹的楚盈这次却不见踪影。胤禟知道肯定是因为关麟兄妹的事,不过也是好事,他乐得看不见那个惯会矫揉造作的女子。
  
  “小九最近可是大忙人啊,难得来大哥府上坐坐。”胤禔一边端着大哥的范儿,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最近胤禔找胤禩等几个兄弟议事,因为胤禩的关系,胤禟并不怎么出现。胤禔自然心有不满,但是也晓得,胤禟这个性子,面上看着淡然,却是从没吃过亏的。加上他额娘在宫里的势力和胤禩胤誐的回护,胤禔还真不愿意动他。
  
  高文高武昨儿已经回了,说胤禔府上那人已经处理好了。胤禟没了顾忌,更加理直气壮:直接道明来意,想接回苏杨的母亲和兄弟。
  
  苏杨的亲人在胤禔府上这事被胤禟直接揭开来,胤禔多少有些抹不开,他将这两人弄到府上的心思明眼人一看即知。
  胤禟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又说道:“到底是亲人,弟弟不忍看苏杨一家骨肉离散。您也知道我待苏杨一向是好的,既然舍不得放他过来,只得来求大哥放人了。大哥,弟弟愿意用手下的仁和当铺换这两个人,不知您愿不愿意。”胤禟直接丢出了诱人的条件。
  
  听着胤禟随口开出的条件,胤禔咳嗽一声,手里的茶碗洒了些茶出来,明显的失态了。
  
  胤禔惊愕的看着胤禟,据他所知:仁和当铺,那家当铺如今已经是京城最大的当铺。说是日进斗金,一点不为过。就算是在胤禟手下,仁和当铺也是最赚钱的铺子之一。
  
  胤禔面上呈现了一个因后悔而扭曲的表情,半晌方道,“九弟,我倒是真想跟你换。可是那两个人如今已经不在我府上了。前几天管家求了恩典,带着家人回祖籍了。”
  
  嘴上这么说,胤禔心里不禁开始骂人,要不是索额图将他算计了一把,他也就不用在担心之余将管家一家打发了。更为关键的是,那苏杨的母亲和弟弟却是见风使舵的。见得不着好处,马上准备过去九阿哥府上投靠苏杨。
  
  胤禔没有从他们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本就烦心,见两人不识相的闹腾,又怕他们将自己授意的买卖官职的事情揭发,一怒之下已经让人将两人暗中结果了。胤禔心里暗道可惜,白白丢了几万两的银子和一座店铺。
  
  胤禟也呆愣了一瞬,他想到了所有的应对之策,却没有想到这层变故。晃过神,胤禟露出了略带惋惜的笑容:“即是如此,也只能罢了。打扰大哥,弟弟告辞。”
  
  胤禔看着胤禟带着何玉柱潇洒的扬长而去,抬起的眼睛里露初一抹深思:最近自己府上失踪的那个小厮,到底是巧合还是九弟动的手脚?毕竟除了那个小厮,自己府上的人再无人见过苏杨过府。
  
  而让索额图倒台的最终主使者,却没有几个人想的到。就连索额图本人,知道胤禩少往吏部报了两个人,却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门人会将自己给揭发举报了。
  胤禟心里却隐隐有些庆幸,好在,自己算不得胤禩的敌人,这个人,心机当真是深不可测。
  
  终于放下心来,以为再没自己什么事的胤禟,回到自己府上,却看到了康熙跟前的太监赵丰正侯在大厅。见到胤禟笑眯眯的上前见礼:“奴才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万岁爷宣您过去呢。”
  

 


120预兆

  胤禟将这几天的事迅速的回想一遍,只有自己处理大哥府上的仆从的这事有些理亏,但是又绝对是迫不得已的。难道皇阿玛已经知道了?胤禟吸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的跟着郑丰去了宫里。
  
  站在乾清宫暖阁门外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梁九功略显忧心的看看胤禟,说道:“九爷,万岁爷在里面等您呐,您进去吧。”他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说话,躬身退到一边。
  
  看这个意思,莫不是康熙怒了,要发作自己?犹豫了一瞬,该来的是避不了的,胤禟推门进屋。扫了一眼屋里,康熙这次却没有批折子,正闭眼靠在桌旁的躺椅上,一个宫女正站在身后给康熙按摩肩膀。康熙左手搭在躺椅扶手上,右手轻轻拍着膝盖。
  
  胤禟恭敬的见了礼,垂首站在一旁。
  康熙睁眼看了胤禟一眼,胤禟今天一身红色袍子,褐色马甲,领口和袖口是一圈白色的貂毛,依旧是他所有儿子中最秀气最乖顺的一个。
  
  “下去。”康熙说道,那宫女福了福身,轻轻退了出去。
  
  康熙皱了皱眉,想是肩膀不舒服,自己抬起右手捏了捏,到底有些不方便。胤禟见了,忙走上前,站在康熙身后,找准穴位轻微用力按揉。许是康熙平日公事太过繁重,胤禟只觉得手下肌肉硬硬的,似乎紧张状态保持的太久了,无法放松下来。
  
  胤禟看看桌上摆着厚厚的折子,心里多了些敬意,手下轻柔中又带了些力度,康熙额上渐渐微微出汗。
  
  按摩这手艺,还是胤禟前世为了父母,跟一位老中医学过,倒是真懂些门道。不过这活颇费力气,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胤禟手已经微微开始发酸。康熙却似睡着了般,他不出声,胤禟也就没有停。
  不过,康熙的肩膀倒是开始放松下来。
  
  又过了一会,康熙睁开眼,说道:“行了,你也歇会。”又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碗,“那边是南方进供的新茶,尝尝。”
  胤禟坐在康熙身边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端起面前的茶碗,见茶汤莹碧,清香扑鼻,果然是好茶。
  
  待他歇了口气,康熙也站起身说道:“走,陪朕去练功房看看。”
  
  胤禟听到练功房,心里说实在的有些抵触。自从他不用去书房念书,这教授习武的谙达便再也见不找这位九阿哥的影儿。胤禟倒是没有放下好不容易习得的武功,虽然比不得别人,好歹也比一般人强不少。每日只在府上练半个时辰。跟以往在宫里时练个半日自然不能比。
  
  到了练功房,幼年的阿哥和伴读们已经离去了。几位侍卫和谙达见到康熙,似乎并不惊奇,上前见礼。
  康熙点点头,早有侍卫递了弓箭过来,康熙弯弓搭箭,嘴上说了句:“给胤禟也拿弓箭。”
  
  这算是成年之后的考核?胤禟黑着脸,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努力回想了下胤禛教他射箭时候的情景,稳下心神,箭最终射在离靶心不远处。再看康熙那边,箭箭都在靶心,而且,康熙的弓明显比他手上这把重的多。
  
  “皇阿玛神勇,胤禟惭愧。”这是实话。
  康熙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看胤禟,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我们大清是马上打天下,这骑射之术万不能丢,就如做人,不能忘本。”
  
  胤禟垂首听了训,嘴里答是。
  康熙看了看胤禟,又看了看周围的侍卫,似乎觉得叫胤禟过来陪练,赢的太轻松了自己也没面子。指了个侍卫陪着过招,侍卫虽然不如胤禟大胆,每每小心翼翼的出手。倒是坚持了些时候,最终也败下阵来。
  
  胤禟心里佩服:康熙文武双全,治得天下太平盛世。就是外族,也不敢轻易进犯,确实不失为千古圣君。
  多半个时辰后,康熙觉得舒展了筋骨,带着胤禟回了乾清宫。康熙头上微见了汗,胤禟却已经大汗淋漓。康熙见了,让梁九功给准备厚衣服。
  
  坐到炕上,康熙说道:“小九啊,知道朕今儿为什么叫你来吗?”
  
  “儿臣愚钝。”胤禟抬头略微迷茫,原来重头戏现在才上......
  康熙冷哼一声,“愚钝?朕看着你们是都当皇阿玛愚钝!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背着朕干的好事。都没白念书啊,不过仁孝二字,怕是走的时候都还了书房的师傅吧。”
  
  胤禟不知道哪件事惹怒了康熙,不敢轻易接口:“皇阿玛......”
  
  康熙又说道:“想来索额图的事你也该清楚。昨天我叫了老大过来,问他的看法。胤禔倒是提醒了朕一句,他说光是索额图怕是没那么大胆子买卖官职,你怎么看?”
  
  胤禔这是非常明显的将矛头指向了太子,胤禟知道康熙现在对太子还重视的很,刚停了索额图的差事,绝对不会再动太子,相反,还会给予安慰。便说道:“儿臣个人觉得这事该是索额图自己胆大妄为之下做的,他一向刚愎自用,这两年越发无法无天,就是太子的劝说,怕都听不进去。”胤禟将太子摘了出来。
  
  康熙听了胤禟的话,凌厉的眼神才收起来,慢慢说道:“你能这么说,朕心甚慰。为臣为弟,也算不失本分。”
  
  胤禟知道因为自己没有趁机说太子的坏话,博得了康熙的好感。也是,胤礽到底是康熙亲手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他自己打骂可以,别人就说不得了,说了不是打康熙的脸么。再说,亲自带在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朕也知道,今儿找其他人来,怕是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朕也不想跟那些没良心的东西置气。小九,没有外人,皇阿玛跟你说几句话。朕最器重的儿子是太子,疼爱的儿子是小十三,可你知道朕打小到大,最喜爱的儿子是哪个吗?”
  
  胤禟的心跳的快了些,难道不是胤礽?难道是老四?所以康熙最后传位给胤禛?
  “胤禩。”康熙低声说道。
  
  胤禟无法控制自己,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等等,由于今天去了趟练武场,胤禟脑子里隐隐回忆起书房的事。那时候康熙来书房,考察各个阿哥的功课。表现出色的太子,流利的回答问题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
  
  是了,那时候康熙唯一称赞的人是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背完的时候,康熙不过点头予以肯定;只有胤禩回答完问题的时候,康熙是微笑了的。
  
  胤禟楞的回不过神,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来一直对胤禩的那种怜惜竟然这么荒唐。胤禩虽然小时候额娘位分低,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至少他有这位至高无上皇帝的爱护。
  
  “那四哥呢?”胤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
  康熙楞了楞,他以为胤禟会问起他自己,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四是朕最放心的儿子,而你,是朕最贴心的儿子。”
  
  “其实不管是哪个,都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不关心。但是希望你们自己也记得才好,别让朕失望了,否则......还有,朕这次让你来,是想说,小九,你跟胤禩走的近,这也好,但是朕不希望你们做些不该做的事,适当的劝着点老八吧。”
  
  胤禟从乾清宫出来,有些昏昏沉沉的,怎么劝?胤禩是听自己劝的人?以前磨破嘴皮子,也不见他答应。而且,胤禟觉得,康熙或许自己也没有发觉到,对各个儿子的评价里,其实已经有些预兆了。
  
  最器重的儿子,最喜爱的儿子,最放心的儿子。
  
  康熙三十九年末。
  小庭院里跪了不少人,梁九功大声宣读着:“卫氏德蕴温柔,性娴礼教.......兹仰承皇太后慈谕,册尔为良嫔。”
  
  读完之后,地上的良贵人楞楞的,看着乾清宫的方向。梁九功笑着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娘娘请起,恭喜良嫔娘娘,奴才给您道喜了,想必八阿哥知道了也是高兴的。”
  
  提起胤禩,良嫔回过神,淡淡一笑,“梁公公辛苦,香荷,看赏。”良妃身旁的一个大宫女上来往梁九功手里塞了个荷包。梁九功谢了赏,边往回走,边心里纳罕:这良嫔,当真是宠辱不惊,这么大的喜事,连个笑模样也不见。八爷也得这位娘娘真传,虽然一直笑如春风,却没人敢随便猜想那位爷的心思。
  
  宫里一时也众说纷纭,毕竟,良嫔分位极低,康熙若真对她有情,也该是在胤禩出生的时候晋位。这会给升了嫔,怕是心疼八儿子,毕竟生母分位太低,对胤禩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良嫔只去了趟皇太后宫里谢恩,然后依然如往常般过日子。其他嫔妃也来串过几次门,却什么消息都没得着。惠妃来这边宫里给良嫔道喜,毕竟胤禩是在惠妃宫里长大的。不过惠妃心里却也有些别扭。
  
  胤禩也如常,面对官员的祝贺,只笑着道谢,并不多言。
  
  胤誐兴奋的拉着胤禩说要好好庆祝庆祝,也被胤禩拦了,那些准备好厚礼的官员,都暗暗称道八爷心性卓然。
  
  胤禟却知道胤禩并不是不激动,而是他已经习惯了在人前的伪装,容不得自己不完美。
  
  是夜,小汤山,胤禩庄子上。
  深冬夜寒,热好的酒更让人添了几分暖意。
  “八哥,你怎么就没在京城庆贺一番,况且那么多官员早就想借着这个由头往你府上一叙了。”胤誐边喝边问。
  
  胤禩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我也不避你们两个,我是怕给宫里的额娘惹麻烦。”
  胤誐哼了一声,“那帮子人,惯会攀高踩低。现如今巴结良嫔娘娘还来不及,又怎么敢给她为难,况且,不是还有我们哥三在外面。”
  
  胤禩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胤禟,摇了摇头,让人斟了酒,仰头一杯喝干净了。胤誐看了,马上豪爽的跟胤禩拼酒。
  半个时辰后,饭桌上已经只有胤禟一人是清醒的。
  
  是的,胤禟也来了。无论如何,这次都欠胤禩一个人情。就算没有这事,这种情况下,胤禩让他来,他也不会推脱。
  “来人,饭桌撤了,将八哥和十弟扶回房里去。”胤禟喊来门外的人,吩咐道。
  
  两名小厮上前来扶胤禩和胤誐,胤誐平日大大咧咧,争勇斗狠,酒品倒好,乖乖的让人扶走了。另外一人来扶胤禩,胤禩不满的推了一下,那小厮已经吓的跪在地上,求道:“九爷,八爷平日醉了,也不让我们近身的,都是秦管家贴身伺候。可今儿偏偏秦管家不在这边。您看......”
  
  胤禟皱了皱眉,自己上前扶了胤禩,他倒是没再挣扎,老实的靠在胤禟肩上。
  小厮忙在前面领路,将两人领到胤禩屋里。胤禟回身,正要让人来伺候,却见那小厮已经撤了下去,还关好了门。
  
  胤禟无语的看着屋里摆着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和一盆热水。这群人,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让他动手服侍胤禩?
  胤禟在炕边站了片刻,抿了抿唇,回身将醒酒汤端过来。小心的扶起胤禩,一点点的喂他喝了。又在热水里拧了帕子,为他擦了手脸。
  
  又给胤禩脱了鞋帽,外裳,从炕上拉了一床被给胤禩盖了。正准备转身回屋,被胤禩一把拉住,胤禩眼睛红红的,不知是醉是醒:“小九,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会因为我额娘看不起我们母子?”


121好坏

  听了胤禩的话,胤禟住了手,垂眼看看半醉半醒坚持质问他的男人,心里酸酸的,但是更多的是愤怒。这个康熙心里最喜爱的儿子,这个自己从小到大习惯依赖的同时也费尽心思去维护的兄长!
  居然问出来这么一句话。
  
  胤禟眼神一冷,用力推胤禩,口中已经控制不住尖锐地说道:“是,我看不起你们母子!我早就看不起了,所以我从不曾真心待过你,所以皇阿玛没有喜欢过你。是我们,都对不起你。还有,胤禩,别开口闭口带上你额娘,在我看来,比起外人,你自己更在乎你额娘的身份吧?”
  
  胤禟心里憋着一团火,但是他又知道不该发作。他说的明显是反话,有心人一听就听的出来。将自己的感情都暴露出来,只会留下更多弱点,让人利用。所以,胤禟说完就有些后悔。
  
  他低头深吸一口气,用力到泛白的手拉住自己的前襟往回拽,准备扔下这醉鬼找个地方休息,明一大早尽快离开。
  
  “你说,你看不起我?!”胤禩眯起眼,酒后润红的脸慢慢浮上了一种危险的神色。制住胤禟拉拽挣扎的手,轻易的将人拉到自己跟前,双手用力环抱着。又嫌胤禟不老实,干脆将他往炕上一放,翻身压住。慢慢低下头,近到两人鼻息相闻,才暗沉的开口。
  
  “不能看不起,就算别人可以,你也不行!”胤禩忽然怒气冲冲的说道,湿热而微微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胤禟脸上,抱着胤禟腰的手狠狠用力。
  
  为什么不行?
  胤禟心里默默地问着,这样的胤禩,如同小时候一样,让他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疼。
  
  这人醉偏偏又醉的不彻底,只揪住了胤禟第一句话无理取闹起来。而且,胤禟还发现,比起清醒的时候,这个时候胤禩的力气恐怖到他居然动不了分毫。看着胤禩的眼神越来越暗,隐隐藏着火苗。甚至凑过来的亲吻,胤禟转了头,胤禩细细密密的亲吻着他露出来的脖颈,手也开始往他衣服里面摸去。
  
  胤禟全身一僵,他当然知道胤禩的接下来要做什么。
  可是,不行。竭力忍住那扑面而来的酒气,胤禟低声说道:“八哥,放手,别做让你后悔的事。我对你到底是哪种感情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
  胤禩的动作缓下来,胤禟继续说道:“你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没有想清楚的话别碰我。还有一个问题,除了我们是亲兄弟,你到底拿我当什么?玩物还是娈童?”
  
  胤禩的眼里闪过一线清明,抬头摸摸胤禟的脸。到底是止了手上的动作,低下头,轻轻亲吻胤禟的嘴角,喃喃说道:“小九,八哥拿你当什么?我当你是我的,我的兄弟,我放在心里的人,是这辈子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的小九。”
  
  “你问我想要什么?”胤禩黑亮的眼里有了热切,他一只手伸进胤禟衣内,紧紧贴着左边胸口,触手滑腻,温热的掌心下传来急速的跳动,“我的人,只能是我的。我要你的身体和心都离不开我。”
  
  虽然那手并不凉,胤禟还是轻轻颤抖了一下。胤禟一瞬不瞬地看着胤禩,冷淡而坚定的说道:“八哥,这些事,等你不争那把椅子了再来跟我说。不然,我永远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利用我还是别的。我在乎的不多,但是绝对不包枕边人的利用。八哥,我胤禟不会为任何人委屈求全。”胤禟狭长的凤眼里有着悲伤,更多的则是骄傲,美丽的让人转不开眼。
  
  这才是那个骄傲而高贵的九阿哥胤禟。
  胤禩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不松手,也不见其他动作。最后忽然将头埋到胤禟颈间,放软了语调说道:“我不动你,小九,陪八哥一会。”胤禩叹了口气,其实身体和心都被俘获的是他自己才对。就算渴望着怀里的人,就算他比胤禟力气大的多,可是他舍不得。
  
  胤禟闭了眼,就在他将要睡着的时候,胤禩低声说道:“小九,我今天实在是太激动了。今天还听到宫里有些奴才议论我额娘的出身,哼,他们怎么知道,额娘身份,除了太后,没有一个女子比的了。”
  
  胤禟不说话,但是静静听着。
  
  “辛者库名卫氏的奴仆,是二十多年前凭空多出来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内务府包衣奴才阿布鼐的女儿,可是阿布鼐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女儿。我额娘,她是爱新觉罗氏固伦公主马喀塔的女儿,是这天下间除了太后最尊贵的女子。”胤禩在后面贴着胤禟的耳朵,慢慢的说道。
  
  胤禟心里一惊,这又怎么回事?固伦公主马喀塔是皇太极的女儿,也就是顺治的亲妹妹,那么良嫔其实是康熙的表妹?
  
  “额娘未出阁前,和皇阿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是她的父亲哥哥背叛了皇阿玛,在皇阿玛平定三藩的时候带兵造反,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皇阿玛震怒之下,处死了所有人,却没有处死额娘。他把额娘安排进宫,当了奴仆,连身份都被抹去了。”
  
  “额娘那般骄傲的人,就算再苦也从不低头的人,却为了我几次低声下气的求皇阿玛,皇阿玛仍然将我从她身边带走了……”胤禩没有动,但是胤禟觉得脖颈间有了湿意。“以前的事我忘不了,却永远不想回忆。我只知道我欠额娘的,这辈子都换不清。”
  
  “所以,我只能变强,让额娘风风光光的站在紫禁城里。”
  
  居然良妃还有这么一段秘辛,她居然是郡主的身份,胤禟无语。怪不得康熙说最喜爱的儿子是胤禩,或许他真正喜爱的人是良妃,却因为恨意不能承认,转而移情到这个八儿子身上。
  
  可是,康熙作为皇帝再圣明,也在亲情里留个遗憾。就算再喜欢胤禩,他仍然没有给胤禩一个幸福的童年,反而让这个长成温润如玉的少年的胤禩,过早的学会了勾心斗角。
  
  那么最近封良贵人为良嫔,是为了老八,还是康熙终于想通了,以前的战争根本不关良嫔的事?
  
  胤禩抱着胤禟说了很久,胤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迷糊中转身反手抱住后面的人,有规律的心跳和体温让被他抱住的人觉得温暖而舒服。
  ……
  
  宫里那些嫔妃观望了一阵子之后,见康熙并没有宠幸良嫔的行动,也就歇了别的心思。
  十二月过去了,转眼到了康熙四十年春,康熙又下旨封良嫔为良妃,刚刚平息的后宫,又掀起了一层浪。
  
  “额娘,儿子绝对不让您再受一丁点委屈。”胤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儒雅斯文的说道。
  良妃默默地看着胤禩,走到他面前,“傻孩子,额娘要的是你平安康泰。你和你皇阿玛一样,永远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当我需要权利来保护你的时候,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而我现在只要看着你,便再无所求,皇上他却封我为妃。”
  
  良妃转身看着乾清宫的方面笑了笑,有些事,是挽回不了的。谁背叛了谁已经不重要,原先的甚至可能现在还存在的对那个人的爱慕也不重要了。如江南女子一般秀美的良妃,骨子里有着草原儿女的骄傲与决绝。
  
  而不管宫里的人怎么想,外人心里却都断定,明显的母凭子贵。良妃之所以有今天的尊贵,完全源自皇上对那位八阿哥的宠爱。胤禩办事能力确实让人叹服,在他周围或与之关系好的臣子越来越多。
  
  胤禟想到康熙的话,怕胤禩犯了康熙的忌讳,特意上门,劝胤禩不要和大臣走的太近。胤禩府上的幕僚,包括栾廷芳都在一旁反对,栾廷芳更是为胤禩分析了现在的形势,若是把握的好,何愁大事不成?时机不等人,稍纵即逝。
  
  胤禩信任胤禟是一回事,让他放下心中的理想是另外一回事。况且胤禟前几天刚说过那个位子和他只能选一个,所以,胤禟现在的举动,无不被胤禩看成想办法让他远离权力的手段。
  
  胤禟的举动,恰恰说明了他的在乎。让胤禩欣喜且心动,但是他心里也在苦笑,不论栾廷芳说的对不对,若他现在抽身,他的额娘怎么办?再来一个如索额图那样的人,他用什么庇护胤禟?况且,有欲望有错吗?想做皇帝,就是坏吗?这些个哥哥弟弟,有几个没那个心思?极致的权力,只有拿到手里才能体会到那个滋味。
  
  胤禩表现出犹豫的时候,胤禟已经知道自己又一次劝说失败了。他皱了皱眉,若真要帮这位八哥,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胤禟在胤禩被韩志拉住说话的时候,转身出了书房。
  “九爷,请慢走。”过了一会,后面会然有人唤道。胤禟诧异回身,却发现栾廷芳追了出来。
  
  “什么事?”
  栾廷芳淡淡一礼,慢条斯理的问道:“九爷,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您一直劝八爷放弃,和您最近一段时间跟四爷走的特别近,可有关系?”
  
  胤禟眯了眯眼,这个栾廷芳好大的胆子,“这话是八哥让你问的?”
  栾廷芳一楞,回道:“嗯……不是,只是——”
  胤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是幕僚,那么你要做的是辅助八哥,帮助他考虑那些更细小的地方,站的更高更远的同时,明智的保存实力;而不是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你越轨了。我和四哥之间的事,八哥都不管,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直到胤禟走远,栾廷芳还在目瞪口呆……
  
  九阿哥府,花厅。
  胤禟刚走进厅内,已经瞧见一个小身影往自己跟前来了。
  “阿玛。”软软嫩嫩的娃娃唤着胤禟,一身红色绣百蝶的夹衣,黄色的虎头鞋,赤金累丝的项圈。非常努力的迈着小短腿,颤颤巍巍走过来,一把抱住了胤禟的腿。
  
  胤禟笑的眯了眼,将小弘嘉抱起来,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弘嘉,好乖。”
  弘嘉咧开嘴笑,他现在已经有八颗牙了,磨牙的欲望也越发强烈,见到什么啃什么。能吃的东西也开始多起来,厨房里现在已经开始单独为小阿哥准备一份饭菜了。
  
  “乖儿子,阿玛发现书房御赐的黑檀木雕上多了两个牙印,那雕的龙少了根胡须,你说怎么回事啊?”胤禟笑吟吟的问道。
  
  “九爷,小阿哥昨儿个乖得很,没去书房,我们去的是……是园子里。”带弘嘉的丫鬟灵芝说道,看到胤禟看过来,却越说越小声。
  弘嘉软绵绵的趴在胤禟胸口,看着阿玛兴致勃勃质问自己的脸,一面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无辜的像极了他自己房里那可怜兮兮的小猫;一面软软糯糯的冲胤禟身后说道:“四伯。”
  

 


122同行

  胤禟转过身,看着长身站立在门口的胤禛,一向冷漠的脸上似乎带着笑意,胤祥也跟在他身后。
  
  “九哥,你怎么抱着小侄子?”胤祥讶异的问了一句,却已经跑过来伸手将弘嘉抢了过去。
  胤禟见胤禛眼里也带了诧异,知道是因为自己这举动不合规矩,尴尬地笑了笑。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胤祥怀里的弘嘉,他是真疼爱这个小家伙。
  
  胤禟怕弘嘉怕生,又忙着叮嘱胤祥千万不能用力。弘嘉敛了笑,小脸严肃的盯着胤祥,看了玉树临风一般的十三阿哥一会,撅起嘴,用小爪子轻轻将胤祥凑过来打量他的脸往外推。
  抬头看向胤禟,如奶猫一般,轻轻叫了声:“阿玛。”伸出手来。
  
  胤禟带了几分得意,抬着下巴看看胤祥,将儿子抱回自己怀里,用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松了口气的样子,将小身子往胤禟怀里缩了缩。
  弘嘉和胤祥不熟,小家伙记得胤禛,完全是因为四福晋那拉氏经常带着弘晖过来串门,偶尔能见到胤禛。
  
  “吃吗?”低沉清冷声音在耳边问道,听起来很舒服。
  胤禟抱着弘嘉惊讶了好半天才承认真的是胤禛拿了桌上的绿豆糕在逗弘嘉。
  
  胤祥也凑过来看热闹,瞧这位怕生的小侄子的反应。
  弘嘉扭头看看自己阿玛,大眼忽闪着,坐直了小身子,盯着胤禛手里的点心咽了口口水。
  歪头打量了一会,见胤禛并不识相的把那点心递到自己嘴里。张开双臂,冲胤禛咧嘴笑着,“抱!”
  
  胤禟满脸黑线的看着为了吃的毫不犹豫的投向别人怀抱弘嘉,嘟囔了句小没良心的。胤祥已经指着胤禛怀里的弘嘉哈哈大笑。
  弘嘉并不怕冷着脸的胤禛,抓了点心啃着,忽然想到自己阿玛教导的拿了吃的要给谢礼,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将胤禛脸上印了不少点心渣子。
  
  “四哥,你连弘晖都没有抱过,居然抱弘嘉。哎,您的脸,哈哈,擦擦。”胤祥边笑边递了帕子过去。
  胤禟看看弘嘉在位四哥冷面王想象抹黑,笑的心虚。
  让奶妈将弘嘉抱了下去,胤禟转头看向胤禛和胤祥:这些日子,虽然他和两人走的比以前近,但是胤禛和胤祥并不常来九阿哥府串门,怕是有事才过来的。
  
  胤禛冲他点了点头,往厅前站了,开口道:“胤禟接旨——”
  胤禟楞了一下,忙整了衣服跪下接旨。
  “皇上口谕,九阿哥胤禟素来当差勤勉,处事周全,现命随胤禛前往江南,奉旨彻查江南赈银贪污案。”
  
  胤禟迷茫的看胤禛一眼,这查案子的事怎么会落到他这个分管内务府的皇子头上?见胤禛眼里带着笑意看着他,对他眨了眨眼,胤禟忙又拜了一下,口中称道:“儿臣接旨。”
  
  胤禛上前将胤禟扶起来,郑重的看着他:“小九,若是陪四哥去趟江南,你可愿意去?”
  
  “四哥如何谁起这话,皇阿玛的旨意,我怎么敢不去?”还没从旨意中回过神,胤禟脱口答到。
  
  胤禛摇了摇头,“四哥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去,这差事没有人愿意接,接了就是得罪人的事。而且和八弟那次还不同,除了百姓,没有人能得甜头,说不定还会动及江南官场。”
  胤禛说到这里,脸上献出了怒意:“自去年河南洪灾之后,又是江南大旱;皇阿玛仁慈,拨了三百万两银子赈灾,又令各州县为百姓准备春耕种子。那些大臣们一个个上折子说各地灾情都控制的好,皇阿玛还表彰了几个。可是前阵子就有一封血书到了皇阿玛手上,说赈灾银子用到百姓身上的勘勘十分之一,百姓生活惨不忍睹。”
  
  “这些国之蛀虫,平常捞银子也就罢了,现在人命关天,这种钱他们也下得了手。这差事纵使别人不接,我也要接的。九弟,四哥也知道你的难处,若是你真不想去,我会想法子帮你。”
  
  胤禟听了胤禛的话,眉毛挑了挑,露初个浅浅的笑来,说道:“四哥,我记得皇阿玛那赈灾的银子有一大部分可是从内务府提的。我欣赏对银子执着的人,但是对我的银子执着的人,就罪不可赦了。”
  
  胤禛专注的看着胤禟的眼里有了欣慰,更多的是笑意。
  胤禟精致的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口中说着刻薄的话,胤禛仍然觉得这话说的动听,这个人依旧如原来那般惊艳。
  
  “所以,四哥,这趟江南之行,既然你愿意去,我没有理由不愿意去。”
  
  胤祥大喜,一拍胤禟的肩膀:“九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不管的。四哥,我们三个可以去一趟江南了。”
  胤禛看着两个弟弟,嘴角弯了弯。
  
  江南,胤禟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几年前桃红柳绿的风景。自从上次千求万求之后才得偿夙愿,便再没有机会去江南。那么,这次,可以不用偷偷摸摸了吧。顺便将生意往南方发展发展。以后,若是有以后,怕是京城也不是自己能待得地方。
  
  对于胤禟的出行,佳惠闷闷不乐了几日,去年是草原,今年是江南,明年呢?
  胤禟看她难受却并不抱怨,心里也不是滋味。况且,胤禟对自己一岁大的儿子宠的很,想着几个月不见,心里都舍不得。
  
  “下次,等弘嘉大了,我会带着你们母子一起去。”胤禟忽然开口说道。
  佳惠为胤禟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红了眼圈,张开双手抱住了胤禟低声说道:“爷,心里有佳惠就好。”
  
  离京那天,胤禟一身深蓝的袍子衬的他脸色有些苍白。佳惠抱着弘嘉带着人送到门口,前一天晚上,胤禟的行李已经收拾了出来。这次跟着胤禟的有何玉柱高文高武和周仲铭,周家另外两个兄弟被胤禟留下来帮着苏杨照顾府里。
  亲了亲弘嘉,又嘱咐了佳惠几句。胤禟上马,去和胤禛胤祥会和。
  
  胤禟骑在马上,走出近百米时似有所觉,回头往府门前看了一眼。
  门前的人居然一个都没有动,佳惠抱着弘嘉,仿佛姿势都没有变过,一直看着他这个方向。眼里是离愁和依恋,胤禟心里一颤,佳惠这样看着自己离开,怕是已经有很多回,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回头看过。倚在门口为自己送行的佳惠,自己回来时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佳惠,盼着自己回府的佳惠。
  
  胤禟扬了扬手,让一众人回府。心里忍不住酸涩,佳惠,我会把能给的都给你和弘嘉。
  
  胤禩和胤誐都过来送行,胤禩什么都没有说,脸上似乎有一种莫可奈何的包容;胤誐撇了撇嘴,拉着胤禟念叨:“九哥,你怎么......算了,若是有事,千万及时送信回来,京里总有八哥和我帮衬着你。”
  
  胤禟笑了笑,看了眼一旁的胤禩,小声说道:“老十,先别说我,八哥那边,你多注意一些,若有外官结交八哥,可要摸清楚了底细。这事还是越少越好,皇阿玛,怕是并不喜阿哥和臣子走的太近了。”听了胤禟的话,胤誐眼里闪了闪,“九哥,你啊,放心吧。”
  
  别过两人,纵马和等在一旁的胤禛和胤祥出城去了。
  
  走了半里路之后,胤禟觉得热的直冒汗,虽然只是晚春,但是衣服太过厚重,他扯了扯衣领。胤禛看看头顶的太阳,说道:“走,我们三个乘马车去。”
  
  胤祥整日在宫里待着,哪里在马车上待着下去,嚷嚷着:“我不去,四哥九哥你们两个上马车吧,骑马才畅快。”
  胤禛摇了摇头,和胤禟上了马车。胤禟不由问道:“四哥,这贪污,你打算如何查法?”
  
  胤禛沉吟了一下,看了看马背上的胤祥,“下午让小十三上马车,这是障眼法。明天我们三人离开钦差队伍,单独前往江南。一路明察暗访过去,总比这样有收获。”
  胤禟暗暗点头,这倒是,对于过境钦差,州府官员全部过来迎接,派头十足,就是什么都查不到。
  
  到了晚上,大概为了方便行动,胤禛专门下令住在了客栈。第二日,当钦差的轿子走远的时候,客栈后门出来几个人。
  当先一个青年做富家公子打扮,只是脸上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后面跟着两个小厮,几个家丁。两个小厮一人黑衣,瘦瘦高高,眉眼精致;另一人一身白衣,比黑衣小厮略矮,眉宇间还带着写稚气,也是俊眼修眉,笑呵呵的十分讨喜。几个家丁步伐沉稳,细看还能看出眼内精光内敛,都是高手。
  
  白衣的小厮笑嘻嘻的拉住身边黑衣人的衣袖,悄悄说道:“九哥,九哥,我这主意不错吧。”
  这伙人正是胤禛带了胤禟胤祥两个,被拉住的胤禟抽了抽嘴角。胤祥听说微服过去,乐不可吱,当下出主意说明晃晃的三个人容易被人认出来,不若他自己和胤禟扮作小厮。胤禟却觉得这是胤祥玩心太重。
  
  胤禛笑了笑,带了两人和几个家丁打扮的侍卫往江南而去。
  
  这日傍晚,到了山东境内,因没有赶到最近的城镇,恰巧驿站正在眼前,胤禛便带了三人去驿站。胤禛的随从林宇上前跟驿丞说了几句,又从怀里拿了个帖子出来。
  那驿丞陶五带了四五个杂役管着驿站,自问对来往官员有权没权看的准的很。今天这位青年虽然自称客商,是当朝权贵富察傅鼐的至交,但是身上那种气势非富则贵。况且这商贾不比那些清官,出手都阔绰。
  
  陶五笑的往里让,“这位爷请了,小成,带这位爷去上房。”
  胤禟看着那驿丞,转身想招呼何玉柱赏银子,去发现为了掩饰,胤禛身边的高无庸,胤禟身边的何玉柱都留在了钦差队伍里。无奈只得自己掏了五两银子出来,扔到陶五手里,说道:“这位官爷,行个方便,我们要三间上房。”胤禟身边就算不带别的,银子也是常备着的。
  
  陶五喜的用手攥紧了银子,眯着眼说道:“使得,使得,这位小哥一看就是大方的,我亲自带几位过去。”
  正在这时,后面又有人喊道:“四品盐运使司运同李大人到了,驿丞可在吗?”
  
  陶五冲胤禟带着歉意的看了看,胤禟一挥手让他去了。那位李大人的一个下人过来告诉陶五,要四间上房。
  这位李大人显然是带了家眷上任的,足有五辆车,一会功夫,丫鬟已经扶下一位夫人并两个侧室。除了那位夫人,两位侧室都各有风情,看着这驿站的人呆愣愣的。那位李老爷身边还伴着个女子,容貌更是压过几位妾室。胤禛看到那名女子,楞了楞,伸手臂一带胤禟肩膀,往里走去。
  
  胤禟也已经认出来,那李大人身边的女子,正是熟人,索额图府上的红梅。
  胤禛和胤禟都不想让红梅认出来,这时陶五匆匆追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胤禟,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位爷,刚刚上房是够的,现在却因为那位李大人来了,只剩余两间了,您看这……”陶五心里骂着那位李大人来的不是时候,那位运同大人虽然官位高得多,但是却是不给银子的。
  
  胤禟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胤禛说道:“罢了,就两间吧。”
  

 


123守护

  陶五让人带了那位李大人去上房,吩咐好好招待着。自个颠儿颠儿的来给胤禛等人领路。驿站是五进的连环院,陶五将人带到第四进正西两间,“这位爷里面请。”
  
  胤禛对胤祥说了几句,小少年开心的拉着李卫往另一间上房去了。
  陶五看着那位锦衣青年搂着那个俊秀的黑衣小厮直接进了屋里,心里不禁恍然:怪不得这黑衣小厮在自己主子面前也不拘谨避讳,感情他们是这个关系,难怪了。可惜小模样生的倒真好,很有几分人才,却是这样的身份。陶五摇摇头,又亲自端来盆热水,特特嘱咐厨房挑些上好的饭菜一会送到上房。
  
  胤禟净了手脸,他看看身上衣衫略带的尘土,正迟疑,却见陶五又进来说道:“这位爷,已经吩咐杂役一会送浴桶过来,您要是还有其它吩咐,就尽管叫小的。”
  胤禟心里颇为满意,每日赶路,胤禟觉得全身都是尘土和汗水。除非实在不方便,他每日都要沐浴的,顺便还能解解乏累。这陶五倒是乖觉,便冲陶五笑了笑。
  
  陶五很肯定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可是看到那个笑仍然眼晕了一瞬,觉得这小厮笑起来比外面开的正艳的垂丝海棠都好看。直到胤禛哼了一声,陶五才回过神,略带惋惜的看了胤禟几眼,退了出去。
  
  厨房送上来几样小菜,这里自然比不得京里,不过饭菜虽不够精致,倒也有荤有素,甚至还有一壶酒。胤禛让林宇喊胤祥过来吃饭,那边回话说要在那边屋里用饭,想是正和李卫说的高兴。
  
  后知后觉的胤禟终于发觉自己今晚要和胤禛住一间屋子,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虽然兄弟之间本没有什么,可是......
  胤禟沮丧,自己和胤禛,能算没有什么吗。
  
  “怎么,九弟觉得饭菜不合胃口?”胤禛放了筷子,疑惑的抬眉问胤禟。
  “没,没有。”胤禟干笑两声,掩饰性的端了手边的杯子一口喝了。然后他觉得一股辛辣的液体直接冲进喉咙,这小地方居然有这么烈的酒。胤禛看着被呛得咳嗽的人,努力抑制住往上翘的嘴角,不动声色的将胤禟本想端的茶递到他手边。
  
  喝了几口茶缓了缓,胤禟心里一动,宫里每次饮宴,胤禛都说酒量不好,并不怎么喝酒。况且上次在索额图府上,胤禛也醉的不醒人事,还是自己把他扶回府上的。不然把胤禛灌醉?这样省的自己尴尬。
  
  打定主意,胤禟看着胤禛眨了眨眼,微笑起来。主动拿起那壶酒,帮两人倒满。
  胤禛看着对面人狐狸一般的笑,面上表情虽然没有变化,眉毛却挑了又挑。
  
  胤禟将酒菜不着痕迹的移到一边,决定空腹喝酒,尽快灌醉了胤禛。
  胤禟冲胤禛举起杯子,说道:“四哥,咱们哥俩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难道一起出来,又没有什么顾忌,不若我们畅快的喝一回?”
  
  怕他拒绝,胤禟又加了句:“四哥,我酒量不好,你可得让着弟弟。”
  胤禛嘴角动了动,终于没有说什么,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胤禟,黑亮眼里似乎有光芒闪动,带着笑意说好。
  
  ......
  看着对面一把摔了杯子的胤禟,胤禛捂着额头终于低声笑起来。他并不常笑,低低的声线里带了些莫名的性 感,可是对面的人却完全无所觉。
  
  “四哥,奇怪,怎么还没倒下?”对面的人喃喃疑惑着,又拎起另一只杯子往口里灌了一杯。
  胤禛伸手拿下他手里的杯子,叹了口气,快到江南地界,本想着今日和胤禟商量商量接来要采取的行动。没想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狐狸却先把自个儿给放倒了。
  
  门被人敲了几下,陶五进来说道:“这位爷,浴桶准备好了。”
  胤禛起身挡在胤禟身前,淡淡说道:“送进来吧,屋里的东西不用收拾了,明早再说。”
  陶五了然状,让人将浴桶抬进来,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了门。
  
  将胤禟扶起来,往床边走。胤禟跌跌撞撞的坐到床边,眼睛已经睁不开,却死活不肯躺下,说要沐浴。胤禛无语的看了他半晌,这次来没有带一个丫鬟,何玉柱又不在,能叫谁过来服侍他?
  
  “别动,一会让你沐浴。”胤禛低沉的声音下,胤禟老实了。
  将黑色的外衫剥下来,便是白色的里衣。白色的里衣下,纤薄而消瘦的身体带着异样的冶艳和脆弱。
  
  泡到热水里的时候,胤禟舒服的叹了口气,想伸手搓洗几下,抬了抬手,又嫌重的放了下去。身上却真有只手,轻轻拿了帕子擦拭着,从上到下,轻柔舒缓。
  
  拿了件衣服将人包裹了,放到床上,拉开被子,严严实实的从头盖到脚。胤禛才松了口气,这只迷糊的狐狸,真磨人。
  
  胤禛上了床,将胤禟连人带衣服抱紧。低下头轻轻亲他脸颊,胤禟这会略清醒了些,半眯着眼,嘿嘿笑了两声,忽然说道:“四哥,我一定是在做梦,你居然在笑。”
  胤禛专注的盯着怀里的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却没有说话,继续亲吻着。
  
  不知道是烈酒的作用在充分体现,还是胤禛不断轻触亲吻,胤禟觉得全身热的难受,身体里似乎养了一只小怪兽,不住的抓挠。因为有了孩子,除了初一十五会歇在桂香院,胤禟几乎没有房 事。他的欲 望似乎很难挑起来,但是一旦挑起来,又很难平息下去。
  胤禟难受的眯着眼喘了会,抬头一口咬住上面的人的嘴唇,狠狠的咬了两口:“四哥,慢慢腾腾的,这种事你不会?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禁 欲正经的王爷,教你吧。”
  
  胤禟身体上的享受这一刻大过了一切,揪住胤禛就扒衣服。胤禛就算再清心寡欲,也被胤禟引起了火。握着胤禟肩膀的手开始用力,“好,我这就让你看看我会不会。”
  
  总之,为了那句不会,胤禟被折腾了半夜之后,胤禛靠在床头,胤禟被拉着做在他身上,口里忍不住的轻声呻吟哀求,胤禛睇了他一眼,只是将人拉过来,深深亲吻着。
  ......
  
  第二天凌晨,胤禟觉得自己像打了场仗一样醒过来。腰和腿发酸,肩背也难受的厉害。再加上身后热乎乎的胸膛,想劝说自己在做梦都没有借口。他一把捂住脸,心里理不清是什么感受。
  不是被迫,完全不是,难道只是欲望?他不想承认。
  
  一双手轻稳的在他腰上按摩,顿时舒服了很多。
  “九弟——”胤禛刚起了个头。
  
  胤禟转身一把捂住他的嘴,咽了咽口水说道:“四哥,别说了,昨天是我勾引你,是我贪图享受。”
  胤禛深深地看着他,拉下他的手,简直可以称的上温情的说道:“九弟,第一次是为了救你;第二次是你认错人,第三次,你说是你勾引我,怎么看我都亏大了。那么,九弟打算怎么负责?”
  
  胤禟睁大眼看着胤禛,结结巴巴的说:“负——责?”
  胤禛笑了笑,伸手拉住胤禟的左手,慢慢抚着自己给胤禟戴上的佛珠,放到嘴边吻了吻,说道:“就算那三次真如你所说,我也已经都喜欢的很。小九,别怕,我不会迫你,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若你不愿意,这天下,没有人强迫的了你。”
  
  “你放心,四哥,会护着你。就算没有这些关系,四哥也会护着你。”胤禛看着胤禟皱着的眉,忍不住伸手抚平。心里默默地想到:也许你不知道,很久之前,皇额娘去世的时候,从幼小的你递给我那块帕子开始,你做什么,四哥都会护着你。
  
  胤禟勉强穿了衣服,身上已经用热水擦拭过,干净的很。他咬着嘴为难了一会,看来以后,酒是不能随便喝了。等等,胤禛的酒量?
  狐疑的打量了打量神清气爽的胤禛,胤禟忍不住抚额,四哥啊四哥,你这深藏不露的本事还真是从各个方面都有体现……
  
  “四哥!什么时候上路?”胤祥砸了两下门,跑了进来,带着朝气的小脸上居然有汗,“你们两个也真能睡,我都和李卫跑了几圈马回来了。”
  胤禟低头用饭,假装没听见。胤禛放下手中的书,扫了一眼胤禟,对胤祥道:“午后动身吧,林宇,你想法子弄辆马车来。”这后一句是对胤祥身后的人说的。
  
  林宇一抱拳下去准备。
  
  陶五又乐呵呵的进了进来收拾碗筷,见胤禟神态慵懒,明显的被人吃干抹净的样子,暗道果然猜对了。看来自己特意叮嘱厨房送的加了料的酒果然为两位助了兴。
  
  上午,胤禛在看书,胤祥拉着胤禟下棋,李卫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窗户开了一角,胤禛无意中抬眼,看到对面上房,那位李大人正搂着红梅哄着。
  
  红梅全身都化了般,软在那位李大人身上,掩着脸悲悲切切说说道:“我知道你的嫡妻和两个偏房不待见我,平日挤兑我也就罢了,你也知道我是个不计较的。可是灵儿是打小陪着我的,情同姐妹,她们非要要过去,我实在舍不得,才跟老爷说。”娇媚的脸上只画了淡妆,这样哀凄的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心疼。
  
  “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没有靠山的,谁叫我打小就没了父母,寄养在外祖母家呢。若不是处处小心谨慎,洁身自爱,怕是外祖母家也容不得我。”说着,已经又掉了泪出来。
  
  那位李大人顿时心疼的给抹了泪,哄道:“我是知道你的脾气性子,心善又贤惠,灵儿的事你放心,我发下话去,自然没人敢要。不过,刘氏总是当家主母,平日你也过去站站规矩,熟了自然没人欺负你。”
  
  红梅低下眼,委委屈屈的道了声是,眼睛却恨恨的瞥了旁边上房一眼。
  
  那李大人搂住她拍了拍,“知道你委屈,但是刘氏的父亲是江苏知府,我这个运同还是他上下花了不少银子活动,才得来的,我万万不能不给她几分面子。你也哄哄她,省的我难做。”
  “等我到了任上,将上下关系打点好了,多送些银子过去,用不着刘氏父女的时候,自然会想法子给你个二房的名分。你好歹也是索大人府上的外孙女,那几个再怎么着也得给几分薄面。”
  
  红梅是什么样的人,胤禛自然知晓,见她摇身一变已经成了良家女子,贤惠贞洁,已经冷笑。这会见这官员居然上任只晓得送银子,脸都黑了。
  
  
124授人以渔

  由于某种原因,胤禛一行人在第二天中午才动身上路,且多了辆马车随行。与胤禛一向低调的举止不同,这马车隐隐透出几分华贵,看起来异常舒适。
  
  胤禟已经换了身雪白的浅色线勾勒着江牙海水的外裳,拦腰的银色襄黄边玉带,腰间垂着一块碧绿的坠子,已经从小厮化作一个富贵已极的公子哥儿。用挑着的眼角瞥了仍是小厮装束的胤祥一眼,胤禟松开胤禛一直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他已经决定,死活不让自己受罪了。
  
  陶五看的目瞪口呆,面若春花,目如点漆,好一个精致美人。这人靠衣衫真是有理,那小公子换身衣衫后连根头发丝都透着华贵。不过,陶五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如此,那小公子身旁的深蓝裳的青年也没弱了半分气势,真真都是人中龙凤。比之刚离开的趾高气昂的李大人就像个暴发户,而这边却是骨子里发出来的贵气。
  
  “九哥啊,十哥总跟我说你们一起练布库的时候是他让着你,现在我终于相信了。”胤祥纵马过来,摇头晃脑兼幸灾乐祸的在窗口同他九哥唠嗑。
  “那是,九爷这体力未必及的上十三爷和小的我。”李卫笑嘻嘻的在一旁凑热闹。
  
  走在前面的胤禛似乎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胤禟倚着厚厚的垫子,边将高文递过来的点心包打开,边冷笑一声,“李卫你小子别仗着四哥宠你,说大话都不眨眼了,就你那两下,还不够爷修理你的。”
  
  李卫灰溜溜的退下去了,不是他不敢说话。是前几天小看胤禟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一拍胸脯陪着胤禟过了几招,结果没两三下就被胤禟放倒了好久回。李卫也是冤,胤禟武功虽然远不及几位兄弟,那些投机取巧的招式可没少学。两三下尚可,时间长了,最先支持不了的肯定是胤禟。
  
  马车行的不快,胤禛这位素来严厉的主子倒是没有催促,他不说,别人自然不敢说。
  
  晃晃悠悠行了一个时辰,阳光暖洋洋的照下来,在胤禟几乎又睡过去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胤禟半睁开眼,问道。
  高武在一旁回话:“是四爷,在跟一位庄稼人说话。”
  
  胤禟百无聊赖的又靠回去,他很不舒服,或者说太长时间没做,他已经很不习惯。昨晚,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惹火了胤禛,虽然不狠劲折腾他,但是也绝对不放过他。甚至昨天晚上,胤禛做了几次他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这一等等的时间却长了,坐了半日马车,颠簸的很,胤禟干脆一掀帘子下了马车。
  见胤禛正站在一块水田边上,田里有一位老汉和一位青年汉子,两人赤着脚,身旁是几个水桶和一捆稀稀疏疏的稻苗。田里还有更牛和犁。
  胤禛正和那老汉说着话,许是见这些人打扮不俗,老汉有几分拘谨。
  
  “老人家,听说今年大旱啊,今天的春耕可还顺利吗?”胤禛问道。
  老人一听这个,有些难受,指着田里说道:“可不是,您看我们要种大田,还要去老远的地方提水。就连我们提水的湖里,水也已经不多了。不过,再多了也没用,就连秧苗也不够啊。”
  
  “听说万岁爷仁德,早就给各受灾州县拨下来春耕的种子了,怎么会秧苗不够?”胤禛略一沉吟,问道。
  老人叹了口气,那正插秧的青年忍不住了,说道:“几位远道来的吧,才说这种话。万岁爷是仁德,可是离咱们太远,咱们老百姓哪有那个福气能得万岁爷庇护?拨下来的春种,怕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我们这样的人家还算好的,家里还有些陈年的旧种,大多数却是什么都没有,冬天的存粮不是上缴就是吃完了。”
  
  “哎,今年挨饿的人恐怕会更多。我们这些庄稼人,一年收成好的时候也不过十几两银子。现在这样不好的年景,人们熬不住,卖儿卖女的都有了。指着这些当官的来救人,下辈子吧。”
  
  “德生,闭嘴。”老人转身冲那汉子喝道,怕祸从口出。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胤禛双拳紧握,眼神越发幽深。
  “老人家贵姓?”胤禛问道。
  “胡,您叫我老胡就可以了。”
  
  转身看到那老汉在太阳下满头大汗,那青年也不抱怨了,说道,“爹,我再去挑些水过来,怕是不够,明天那湖里的水也剩不下多少了。”
  
  老汉也不敢再耽误时间,忙着去插秧。
  胤禛见状说道:“老人家,看你们忙不过来,我来搭把手。”
  
  说着已经脱了鞋袜,将袍子掩了一角,踏进田里。
  不只老汉大惊,这些随从也惊了。林宇拦住其他人,暗暗摇了摇头,让众人原地待命,也是,跟着来的都是些会武的高手,这些人会做农活的没有几个。
  
  老人看着胤禛的脚,迟疑道:“这位公子爷,一看您也是金贵之人,这些粗活还是我自己来就好。”
  胤禛笑了笑:“老人家,你是怕我不会吧,放心,这活我早做过。”又抬头冲岸上招收,“小十三,李卫,你们俩给我滚过来帮忙。”
  
  李卫被胤禛救之前虽然也是富家少爷,但是毕竟吃过不少苦头的,这时见四爷做这些,心里除了敬佩还有些叹服,当下脱得光着膀子冲下田去了。
  胤祥呆了一瞬,学了李卫的样子,也乐得下来帮忙。
  
  见胤禟饶有兴味的在田边站着,胤禛皱了皱眉,冲那长随说道:“林宇,扶九爷到树荫处待着。”
  高文高武心里也暗暗惊讶,这位四爷可真是细心,对九爷照拂的很。
  
  胤祥嘟嘴,哀怨的说道:“四哥,你这是典型的厚此薄彼,不公平啊。”说完了又转,在胤禛看不到的角度对着胤禟眯眼一笑,乐呵呵的说道:“九哥,你也来试试,出一身汗的感觉很舒服的,向我这样——”
  
  “啊!”旁边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众人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粉色布裙的女子,正一脸通红的看着胤祥和李卫。
  老汉也十分尴尬,冲胤祥两人说道:“这是小女如珍,还请这两位小哥穿上衣服。”胤祥是小厮打扮,老汉对他说话时比对胤禛自然许多。
  
  李卫笑的奸猾,胤祥看着胤禟眯着狐狸眼无声的取笑他,讪讪的捡起外裳穿了。
  老人的女儿十五六岁的年纪,提了一个篮子过来。
  脆生生的说道:“爹,您歇会,喝口水,吃点东西。”敢情这位姑娘是送水来了。
  
  老人憨厚的一笑,指了指胤禛等三人,说道:“这几位......贵人看咱们忙不过来,正帮着插秧,闺女,多送些水过来。”
  “爹,水足够多的,再多几个也够。”如珍虽一身布衣,但是看着七成新,颜色也鲜亮,看来也是家里的宝贝。模样很有几分清秀,性子也活泼,这时候已经走到胤禛等几人面前福了一福,算是谢过,又给倒了几碗水递过去。
  
  胤祥犹豫中,胤禛已经接过去喝了,李卫也是如此,老汉看得笑呵呵的点点了头。
  等那个挑水的青年回来,见几个人正帮着自家父亲料理农活,也感激的不行。到底是人多,顶着下午的太阳,一个时辰后,秧苗已经全部插完。
  
  最热的时候也过去了,傍晚时分,居然有小风吹拂,饶是如此,胤禛和胤祥,李卫等人也全身衣服湿透。帮着扶犁的胤祥和胤禛的手心还磨出了水泡。
  
  老人和那青年自是不迭声的道谢,胤禛扶着老人来到胤禟坐的树下。老人和青年看到这队人里衣饰最华美的人,明显的没有做过任何重活的手指白皙透明,露初来的一段脖颈也玉雕的一般,再见了这人的容貌,真是个冰雪雕的美人。
  
  两人心里不自觉就有一股自卑,不禁又低了头。却见那位小爷并不理人,只懒懒的继续在树下的青石上坐着,下人给他铺了软垫。现在见几人过来,打量了几眼,就转过头看远处的李子树了。
  
  胤禛瞟了那边一眼,却并不责怪,请老人和青年在另外一头坐了,闲话家常,不外乎是问生计和收成。
  
  “爹,大哥,这么快就完了?我回去和娘说了,娘说务必请几位好心的爷去咱家歇脚呢。”那位如珍姑娘又回来了。
  如珍也看到坐在青石上的胤禟,瞥了瞥嘴角,转身冲胤禛那边去了。这位姑娘是真看不上这纨绔子弟一般的人。
  
  老汉和青年也热情的相邀,死活不放几人走。胤禛看了看天色,旁晚的落霞染红了天边,袅袅的炊烟在杨柳间的房屋处升腾。
  
  “如此,便叨扰了。”
  胡老汉和青年外加上如珍,领着这些人往回走。林宇特意回身看了看胤禟,据他这几日观察,胤禟与四爷不同,许是锦衣玉食惯了,吃穿住行都是极挑剔的,他可愿意去那种地方凑合一晚上吗。
  
  这会见胤禛答应了那位老人,胤禟只是伸了个懒腰,起身上了马车,竟然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林宇心里暗暗称奇,高文高武却知道,胤禟最不缺的就是钱,极其懂得享受。但是却不是吃不得苦,不论是上次江南之行,还是北上喀尔喀草原,就是再苦再累,就是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都抱怨的时候,这位九爷也没有抱怨过任何一句。
  
  走了不多远,就到了胡老汉家,在淮安府和扬州府的交界处,一个有几百户人家的庄子上。
  到了门前,胡老汉看看后面的马车,搓了搓手,说道:“茅檐草舍,窄小脏乱,还望几位贵人见谅。”
  胤禛笑的温和的客气了几句,老人家喜他谦逊,再不犹豫,往里让去。
  
  一位妇人正在正屋摆饭桌子,见来了这些人,知道是女儿说的贵人,也过来见过。
  胤禛见大屋中摆了两章桌子,一些瓜果,几盘青菜,米饭也全是盛好了的,可见是准备了这些人的。
  
  胤禟看了看桌上,拉过高文,让他去外面给那些随从整治些吃食,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些怕是不够。
  到最后,进屋用饭的只有胤禛,胤禟,胤祥三位主子,再加上一个帮过忙的李卫。
  
  回头看看做了半日马车仍然恹恹的胤禟,胤禛说道:“可有米汤?我这位兄弟身体不大舒服,大夫说多吃些清淡的。”
  如珍白了胤禟一眼,不言语,那妇人倒是说道:“有,我这就盛去。”胤禛起身跟着去了厨房,胤祥又看的呆了片刻。
  
  那妇人在厨房挑了很久,才找出一个白色细瓷碗,胤禛说道:“我自己盛就好,夫人为我们准备饭菜,已经劳烦了。”
  说着拿过碗用开水冲洗了两三次,才盛了米汤出去,略稠。
  
  那碗简单的白米粥放到胤禟面前,胤禟端过来,面不改色的就着油水极少的青菜吃了。
  
  用饭的时候,胤禛状似随意的问那名胡德生的青年,春耕种子既然不够,可有人知道到底是出在了哪个环节。胡德生带着气愤,说了一句,“自古官官相互,您这么问,我却是不好说了。”
  
  胤禛眉头皱了皱:“这帮子人,阴奉阳违,真当是天高皇帝,无法无天远不成,”
  “何止无法无天,皇上的旨意的又如何,谁敢上告?不是没有好官,只不过唯一一个能为百姓说话已经被他们罢官了。”
  
  胤禛冲外面一个人点了点头,那人微微欠身,转身走了出去。胤禛细细问了很久,胤祥和李卫气愤的大骂那些贪官,只有胤禟表情一直不变。默默打量几人的如珍更加断定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同那几位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直很安静的胤禟忽然问道:“那今年收成不好,你们何以维持生计?”
  这话一出,胡老汉一家脸上都有了忧色,良久,胡老汉的儿子胡德生说道:“不瞒几位贵人,我和庄子上几位家里还有些余钱的弄个了一处民窖,农闲的时候就招揽着村里的人去烧制些瓷器,可是由于工艺不好,勉强不亏本罢了。”
  
  胤禛停了口,为胤禟夹了些菜放到碗里,胤禟拿起一旁的青瓷碟子,“这个可是你们自己烧制的?”
  “正是。”胡德生说道。
  “明儿带我去你们那民窖看看。”
  虽然万分疑惑,胡德生还是应了。
  
  第二日,胤禟不怕脏乱,亲自去窖里转悠了一圈,回身问关麟,“你看着这些瓷器如何?”
  关麟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九爷会带了他来江南,虽然会些武功,但是和高文高武是没法比的。这时候见胤禟问他,忙回道:“九爷,比起官窑和一些大家的民窖,稍有不如。”
  
  胤禟点点头,“确实比不上,不过他们这边工具太过简陋,想来也没有什么好的烧制瓷器的师傅。不过这元青花成色虽然不好,这制胚,上釉也还算说的过去,可见他们是熟练了。若是再请个有经验的人坐镇,不愁没有上好的瓷器出产。”
  
  关麟也不得不承认胤禟的话在理,胤禟转身对胡德生说道:“以后,你们这个民窑的瓷器,所有的我都收了。”
  
  胡德生愣是没有听明白一般,睁大眼:“啊?”
  “当然,我会另外请一位有经验的师傅来,指点你们,这位师傅的工钱也是我给,出的瓷器都归我,你们看怎么样?”胤禟好脾气的又问了一遍。
  
  胡德生身边的一个人已经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位,这位少爷,您是真的要我们的瓷器?”
  “嗯。”胤禟点头,反正他卖都蒙古鄂罗斯去,即便是这种瓷器也能卖个高价。对两方都有利的事,何乐而不为。
  
  胡德生明白了胤禟的意思,冲过来一把握住胤禟的手:“好,好!您要多少都成,只是,我们这瓷器工艺跟不上别人,怕是——”
  
  “若你们应了,那些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只要你们跟着师傅好好学,我相信你们这能出产上好的瓷器。价钱嘛,按照别的民窖的价钱收。”
  胤禟说完转身一指关麟,“看到他没,以后我会让他过来,收购你们所有的瓷器。关麟,你先留在这边,安排好了再追我们去。”
  “这位小爷,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我先替我们村里的人谢谢您了。”胡德生这位青年汉子眼里微微红了,工艺欠火候,再加上有人故意打压,商人来收的时候价钱只到别人的窖里的一半。
  
  胤禟若真是说话算话,他们就算今年收成不好,温饱也是不成问题的了。
  胤禟没有再说什么,从怀里拿了章银票递到胡德生手里,“这五百两你拿着,买些好材料,若不够了,就和关麟说。”
  胡德生还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银子在手里,这庄子上的人,一年二十两,已经过的不错。
  
  胤禟见他又有激动的意思,说道:“你也不用谢我,毕竟你们的货是我收的,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着想。”
  
  如珍愣愣的看着这个转变,这个纨绔的不像话的,对民间疾苦也满不在乎的人居然是第一个帮了他们的人。
  
  胤禛看看胤禟,微笑不语,这才是胤禟的可爱之处,装作不在乎,却总是能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胡老汉一家该庆幸,得遇到这么三个人。一个救江南百姓与水火,一个让他们再不为生计发愁,另一个确实多年后保了这一处庄子的人安居乐业。
  
  第二日,从胡老汉家出来。李卫不解得问:“九爷,您那么有钱,怎么不接济一下这里的村民,却趁机做起买卖赚起钱来了?”
  胤祥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九哥这是授人以渔,比授人以鱼强多了。”
  
  李卫摸了摸头,似懂非懂。
  五月的江南,杨柳依依,春风拂面,树上粉红的海棠花纷纷飘落,迷了行人的眼。
  

 


125对策

  再往南走,几人才发现,胡老汉那边的灾情算是轻的,至少温饱暂时不是问题,到扬州境内的时候,已经是遍地灾民,衣衫褴褛,乞丐越发多起来。
  就算康熙拨了银子,也年年减免赋税,灾情依然没有控制。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胤禛一转头,正想说话,发现胤禟看着某处走不动路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个不大的孩子正沿街乞讨。却很难讨到东西,小孩子偶尔抽噎一声,不知道饿的还是晒得。自从有了弘嘉后,胤禟对身边的小孩子都很关注。在他心目中,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就该被宠着,被护着,笑着,衣食无忧的。可是看到得这是什么?
  
  胤禛眉头紧锁,让人扶过那母子,李卫已经捧来一碗莲藕红豆汤递过来,这是马车上给胤禟准备着的。那妇人已经习惯了无人理睬,这会忽然见到一碗散发着香气的汤送到手上,盯着那碗看直了眼。好一会才抢到手上,放下孩子,抖着手将汤喂给那小孩,自己却不肯吃。
  
  胤祥看着不忍,又从怀里掏了个纸包,打开后是两块豆面饽饽,递到那妇人手里,低声说道:“放心,有孩子吃的,这个给你。”
  妇人眼泪一下流了下来,忽然抱着孩子跪下来:“几位好心的大爷,我不敢求别的,只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愿意到您府上为奴为婢,这辈子都不忘您的恩德。”
  
  胤禛示意李卫将人搀扶起来,胤禟在一旁说道:“四哥,先带上吧,我看这孩子身体已经弱的很了。”胤禛点点头。
  
  当夜,几人在扬州一处客栈住下。胤禛说有事和胤禟商量,依然只要了两间上房。胤禟在一旁没有说话,笑了笑,往房里走去。这些日子,胤禟和胤禛两人少了疏离,相处随意了很多。
  晕黄的灯光,胤禛在写折子,胤禟靠在床头出神。
  
  刚刚带着孩子乞讨的妇人杨氏,说前一年死了丈夫,公公婆婆和父母都过世的情况下,她只能投靠姑母家。自从饥荒以来,姑母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从知晓姑母决定把她嫁出去后,杨氏便带着儿子偷偷离开了姑母家。
  
  别的不说,从杨氏的话中,胤禟等人得到一个消息,扬州的米价不断上扬,现在已经是京城米价的四五倍了。
  
  这些贪利的小人!胤禟恨恨的想着。他也喜欢银子,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落井下石获取。盘剥难民,他们也真不知道为后代积点阴德。
  
  “想什么这么出神?”胤禟觉得胤禛在身边坐下,然后自己的脚被人握住,轻轻按摩,痒痒的,还有一些疼。
  即便是乐于享受生活的胤禟也僵硬了,虽然已经沐浴过,但是,这个时候帮他捏脚的是冷面王皇四子胤禛,是未来的雍正帝......
  
  胤禛轻轻握住胤禟想往回抽的脚,说道:“别动,我看你今天你走路怪别扭的,怕是下车的时候崴到了吧。本来就是四哥的差事,却要累你跟着受罪。说吧,刚刚在想什么?”胤禛想看看灾情,到了扬州,几乎都是步行过来的,难为胤禟一直忍着没说什么。
  
  咽了咽口水,胤禟努力忽视帮自己按摩的胤禛,说道:“在想粮价的问题。”
  又问道:“马上到江宁,四哥可有什么头绪?”
  胤禛点点头,手下的动作没停,说道:“跟据前面人传来的消息,已经有些头绪了。这帮国之蛀虫,以为有了倚仗,就无法无天,作威作福。又有人跟帮他们欺上瞒下,想着皇阿玛查也查不出来。”
  
  “那四哥打算怎么办?”
  “胤禟,到了江宁后,我们兵分两路。你协助四哥去解决米价的事,你只要想法子控制几天时间就好。在给皇阿玛的折子上,我已经说了从临近几省调粮的事;我和胤祥去查贪污的银子,这赈灾的银子,我要让他们一分不漏的吐出来。只要查出贪污,不管哪个官员,务必严加议处。”说道最后,胤禛脸上高高在上的毫不容情的决绝让人心神一慑。
  
  胤禟看着胤禛阴郁的脸,点点头,“好,我尽力而为。”相比较和那帮老奸巨猾的官员周旋,他宁愿和商贾打交道。
  胤禛舒了口气,再看向胤禟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肃厉冷漠,眼里流转着一抹暖色,冲淡了那份高高在上的神态,“小九,你跟着过来的一路,已经帮了四哥不少。你不知道,我知道皇阿玛派来协助的人是你的时候,心里不知多高兴。”
  
  江宁府,巡抚衙门。
  几名官员看着上座坐着的人,锦鸡补服,珊瑚朝珠,面相白净,正紧绷着脸看着手中的书信。
  
  镇江府知府刘景恩看了看坐着的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大人,这四爷和九爷,十三爷马上到江宁了,您看我们可要怎么应对?”
  
  “是啊,严大人,这位四爷虽说是太子的人,可是性子素来严厉中正,怕是不好相与,这要争被他查出些什么,我们这些人......”另外一名官员附和道,眼里也满是焦急之色。
  
  那位严大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信,扫了屋里的官员一眼:“怕什么,四爷一行人肯定要先来我这个巡抚府上,到时候我探一下底,再做打算。你们只要口风严一点,想法子管住手下人的嘴,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一点都查不出来。”
  “这个您放心,关系着顶戴花翎的事,我等怎么敢不尽心尽力。”众人忙回道,见这位巡抚大人仍是一贯的沉稳,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会了肚子里。
  
  “嗯,知道这层就好,现在我们只要将表面功夫做好了就行。放心,四爷他们再有本事,也不熟悉江南官场。到时候我们把账面做的没有任何纰漏,将银子的花费一一列出来,这花完的银子自然拿不出来,大家也就不会有事了。而且,九爷和十三爷都是以四爷为脊梁骨,只要先稳住四爷,十三爷年纪尚幼,九爷——”江苏巡抚严城佑忽然顿住,右手手指拿起桌上那封信,喃喃说道:“怪不得八爷没有收那些东西,连人也没见,难道因为这次来的有九爷?”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就是说原先打算的跟八爷示好寻求庇护是行不通了?
  
  “刘景恩,到时候我稳住四爷,你想个法子探探九爷的意思,将我们的诚意也表露一下。想来九爷若是应了,八爷那自然就好说了。”严城佑吩咐道。
  
  “严大人顾虑的极是,下官一定将诚意做足。”镇江知府点点头。
  “嗯,我今天见你们就是让你们心里有个谱,别到时候乱了自己的阵脚。还有,前面的人回来报说再有一两天,钦差的队伍就到了,到时候都有点眼色。既然都没有别的事,就先散了吧,有安排我会另行通知。”严城佑吩咐完,神色淡定的端起茶碗送客。
  
  刘景恩走在最后,等众人都出了屋子,才转回身,走到严城佑面前一揖到地,脸上带着笑,说道:“小人女婿昨儿个已经到任,下官还要多谢严大人提携和照拂。”说着不动声色的递了个小盒子上去,因屋里没有外人,那盒子微微错开条缝,里面厚厚一沓银票。上面还压了串宝石手串。
  
  严城佑慢慢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去拿那盒子,抬眼看着镇江知府:“你一向是个机灵人,既然留下来,我少不得点拨你两句。我让你去探九爷的意思,你可知道九爷喜欢什么?”
  刘景恩被问楞了,依照他的意思,这送礼不外乎美女,金银,不然还能有什么?
  
  严城佑看他脸色,已经心知肚明,淡淡说道:“我劝你将你那心思趁早收起来,我的人在京城早打探的清楚,九爷好像不喜欢女人。”
  刘景恩瞬间心领神会,忙说道:“谢大人提醒,下官知道怎么办了,这就让人往四喜班带俩人过来。”心里不禁暗暗发笑,敢情这位九爷有这个爱好,可不跟我们这位严大人一样吗。少不得将四喜班的四位班主都请了来,两个送到九爷那,两个送到严大人这边。
  
  严城佑瞥了一眼自己的下属,眼睛里轻蔑的神色一闪而过,只是挥手让人下去。
  嘴角边浮起冷笑:四阿哥,九阿哥,一个是太子爷的人,一个是大千岁的人。自己身后可既不是太子又不是大千岁,身家性命自不必忧,但是为了顶戴,不得不小心应对一番。若真有什么变故,这替罪羊可得先选好了……
  
  等屋里清净了,一个身着锦缎,面向妖娆的女子才从屏风后出来,低着头走到严城佑面前,一矮身行了个礼,说道:“爷,可儿今天身子不舒坦,锦绣代他过来服侍爷。”人美如玉,声音却低沉清亮,不带一丝娇气。
  
  严城佑眼睛眯了眯,手里的公文并不放下,好半晌,锦绣维持一个姿势有些颤抖的时候才说道:“那你自己来吧。”
  
  

 


126对策(二)

  锦绣终于站起身,顺从的来到严城佑面前,褪了衣衫。身材修长,肤色也漂亮,莹白如玉,但是也现出来这锦绣原来是个男子。
  他除尽了衣衫,跪在严城佑双腿之间,小心的去解严城佑的裤子。
  
  等他把严城佑的东西含到嘴里的时候,严城佑伸手开始抚摸他,修长的手指在锦绣的胸前,小腹和漂亮的腰身游走。
  等到锦绣胸前的茱萸硬起来的时候,严城佑才用手一捏,锦绣颤抖的哼了两声。
  
  严城佑淡淡笑道:“你不是愿意代替他吗,这一个月,你都到我房里服侍吧。我喜欢聪明人,但是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你们不过是我的娈 宠,可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身下的锦绣闻言已经白了脸。
  
  镇江知府刘景恩刚回到府上,就派人往四喜班接人。这时候一个下人过来回道:“大人,今天往田大人那守着的人打了个盹,人不见了。”
  刘景恩火的踢了那下人一脚,急的来回走了两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弄这乱子?赶紧给我找去,让他出去胡说八道,爷就要了你的脑袋。”
  
  将人赶走了,刘景恩才搓搓手,自言自语:“这一两日功夫,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折腾不出什么,一个小小的汉军监生,还能反了天去?况且巡抚大人又都安排好了,罢了,再见着他,可得想法子除了才安心。”
  
  胤禛一行人,第二日就到了江宁。不过钦差队伍没到,他们也就没有露面,准备等明日大队人马到了再去见诸官员。
  几人住在一个不大的宅子里,那家主人似乎是胤禛的门人,见主子来了,连夜收拾了西边的院子。
  
  当日带着孩子乞讨的杨氏因无处可去,一直被带着同行。换了身干净的布裙,才发现杨氏年纪不大,圆圆的脸,低眉顺眼,一看就是老实人。她儿子小虎因这两日食物充足,也欢腾起来。
  
  中午的时候,又有几个人带了一个布衣的男子回来,胤禛见了笑了笑,带着胤祥去见那男子。胤禟打听是何人,胤禛说了一句话:“田文镜,那个胡老汉口中被罢官的好官。”
  
  胤禟楞了楞,随即微笑,看来,胤禛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官员的贪污的事了。这位历史名臣田文镜原来是在这时候露的脸,听说田文镜以雷厉风行、铁血铁腕闻名,是雍正时和李卫其名的封疆大吏。同时也是这位田大人,逼得胤誐去前门变卖家产,幸亏自己早就为胤誐谋划,将胤誐这出名的大好机会免了。
  
  “既然四哥去办正事,那我下午也出门转转,看看城里现在的米价。”胤禟说道,他倒不是不好奇田文镜是何等人。可是米价的事也刻不容缓,这百姓一日温饱不得解决,这心里面就难安。
  田文镜人既然到了胤禛这里,早晚自然有见到的时候。
  
  胤禛不放心,让林宇安排好人跟胤禟出门。所以除了高文、高武,周家兄弟,李卫之外还多了几个着百姓衣衫的侍卫。
  李卫一听说胤禟要出门逛街,乐得跟上溜达,他对那个什么田文镜可一点不感兴趣。胤祥看了看出门的胤禟,又看看四哥,犹豫了一会,终于没有跟去。
  
  江宁城里设了几个施粥的粥棚,外面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就是穿着齐整的人也有不少去排队领粥,胤禟走到附近让高文去看,高文回来摇头:“没有看见几粒米。”
  
  除了粥棚,城里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也排了长队,正是米行外面。
  胤禟到了队尾,问前面的年轻人,“这位兄弟,现在这米什么价了,多咱能排到这边?”
  
  那年轻人拎着个口袋,叹了口气,一边不断往前面看着,一边回道:“比昨天高了一些,五十文一斗了。到咱们这边么,我劝你啊,就不用排了,今儿肯定到不了你这了。我这是和兄弟换班排明天的份,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明日多给些银子买米了。”
  
  五十文一斗米,涨了将近五倍。胤禟眯眼看着那米行问道:“多给银子就有米?”
  “有没有就不是咱们说的了,人家一天只卖一百石,再加银子也不卖,只说没米。第二天照样有,谁说的清楚。有钱的自然想方设法的买,没有银子的就只得——”年轻人回头看了看,见胤禟的衣饰华贵,随即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
  
  胤禟又带人往别处看了看,李卫虽然对自家四爷忙的昏天黑地的查案子,这位九爷还有心思逛街买东西很不能理解。但是到酒楼里高价好吃好喝之后,又谄媚的跟在胤禟身后充当小厮。
  胤禟这天下午转悠完所有的米行,共十三家,其中较大的有六家,都在高价卖米。而官府当差的上门让平价售米的时候却异口同声的说没有存货,更别说捐出来给灾民。
  
  胤禟心里有了底,冷冷笑了笑,既然不想卖,干脆就如了你们的意。
  
  往回走时,路过一个字画摊,胤禟忽然来了兴致,他这些年勤练书法,虽然不敢说有大成就,一手簪花小楷也写的颇有灵气了。因为灾荒,城中没有什么人,这字画摊前只有一个人翻看着。
  看了几位名家的临摹本,胤禟正准备拿右手边的一幅画,却看到一本用锦带系着的《草书诗册》,这名字倒是耳熟的很。
  
  随手去拿那本《草书诗册》,另一人却也看到这诗册,两人恰巧一起抓住了。
  胤禟才想起这《草书诗册》正是董其昌所作,董其昌是康熙喜欢的书法家。想到这里,胤禟打定主意要买下这本诗册,这次江南之行,不知道碍着多少人的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送点礼,让阿玛高兴一下总是好的。
  
  这么想着,胤禟就没有撒手。那人惊讶了一下,含笑问道:“这位小兄弟也喜欢香光居士的书法?”
  胤禟抬头,见面前站着的人带着几分文雅,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忙说道:“阿......家父极为喜欢,若方便,这位公子能让给在下吗?”
  
  那人和气的一笑,说道:“不方便,我也喜欢。香光居士的所书所写,为平生所爱,只要我看到得,必然要收藏的。”青年书生十分坚持的说道。
  高武脸一沉,就要说话。
  
  他们身旁忽然乱了起来,高文高武和周家兄弟忙上来将胤禟护在中间。和胤禟因一本书争执的青年离得近,将这几人作态看的清清楚楚,眼里异彩连闪。
  
  “哼,瞎了你的狗眼,敢糊弄我表哥,欠债不还。来人,给我打。”一群人护着两位小少爷,正指挥着一群下人对一个高个汉子拳打脚踢。
  四周的人脸上都是怨怒之色,却没有敢上前。
  
  胤禟深吸一口气,刚想让人往衙门送信,却发现中间那两个小少爷腰上系着黄带子。
  
  放了手中的书,胤禟黑着脸走上前几步,伸手捏住一个正动手的人的手腕,往那两个黄带子少年身前一扔:“光天化日,你们这是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时候高文高武等人也将动手打人的护院下人等都打倒在地上,这些人哪里是他们这种高手的对手。
  
  两个少年身边的一个锦衣男子不乐意了,一指胤禟:“你算哪根葱,这江宁地界有你出头的份吗!敢管我们严家的事,也不掂量掂量!”
  那挨打的高个汉子虽然鼻青脸肿,也一把拉住胤禟,对他摇摇头,说道:“小兄弟援手,在下感激不尽,光是这个严少爷我也不惧他,可是他身边的人可是皇亲啊,小爷你快点走吧,千万别被牵连了。”
  
  胤禟闭了闭眼,说了句没事,转身看着那俩小子,皇亲?他倒要看看是哪家的皇亲。刚刚还一脸傲气的小少爷这会正愣愣的看着胤禟,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齐齐走过来:“崇泰、崇平见过九叔。”
  
  “九爷,这俩个是和硕康亲王之子。”胤禛派来的一个侍卫上前说道。
  四周又是一阵静默,这位九叔倒是又是什么辈分的?那高个子汉子赶紧放了拉着胤禟手。
  胤禟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少年中年纪小些的崇平期期艾艾的说道:“九叔,这王春欠我表哥的钱不还,表哥让我们帮着教训教训他。”
  高个子汉子犹豫了半晌,在胤禟瞥过来时,说道:“这位......爷,我绝不曾借过什么钱,是那位严少爷几次上门收钱,我们不愿惹事都给了。但是越收越多,这次我们实在拿不出,才没有给。”
  
  “是吗?”胤禟抬头看那个穿的像孔雀一般的男子。
  那男子支吾了一会,说不出个所以然,崇泰、崇平脸上带了恼色。在九叔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以后怕是想请封都难了。
  
  “哼,你们还真给我长脸啊。”胤禟冷冷的看了看两人,又向王春说道:“这事我会处理,到时候这位他收的银子我一定让他不少一文的送回去。”
  王春呐呐的不成言。
  
  胤禟也没了兴致买书,带着人就想走,那位和胤禟争执的年轻人忽然挡在他面前,将书递了过来,“这位公子既然一片孝心,我的收藏也不少了,就成全了你吧。”
  胤禟看着手边的《草书诗册》,笑了笑,“多谢。”
  
  卖书人看着拿了书走远的胤禟,喃喃的说道:“可是,那书明明不是我卖的啊。”
  
  第二天,江宁府上终于迎来了钦差大臣。
  江苏巡抚严城佑和布政使宜思恭带领江苏省官员迎接,轿子上下来的却只有四爷和十三爷,而走在四爷身旁的却是他们的老熟人田文镜。刘景恩脸上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这田文镜对那些暗账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想糊弄四爷......
127政策

  身着石青色四爪正蟒补服的胤禛站在跪了一地的官员面前,四下望了望,“都起来吧。”
  “谢钦差大人。”跪在最前面的严城佑叩首起身,脸上带着微笑,不卑不亢的说道,“四爷,十三爷,一路辛苦,里面请。”等胤禛一行人进去之后,严城佑脸上笑容并未收起,微微侧了头,淡淡瞥了一眼镇江知府刘景恩,随后进了巡抚大门。
  
  初夏已经渐热的的天气里,刘景恩生生打了个寒颤,头上的汗更多,心里叫苦不迭。
  
  进屋之后,胤禛,胤祥坐了上座,田文镜同几个长随侍卫等站在胤禛身后,严城佑带着众人站在下首。胤禛放下手中的官员名册说道:“我不多说,大家也明白:这次,本贝勒和九阿哥,十三阿哥前来,是为了赈济灾民的事。”
  
  胤禛站起身,扫过在场的官员,接着说道:“一路过来,灾民无数,惨不忍睹啊,任务不可谓不重。因此,我们这差难办,但是绝对拖不得,因此,还要仰仗诸位多多协助。你们也都是久食朝廷俸禄的人, 现在这个节骨眼,该明白更要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毕竟,皇阿玛爱民如子,只有将面前这个难题解决了,大家的顶戴才戴的安稳。”
  
  胤禛一番话,大道理摆上,又有软有硬,暗暗的点了几句,有些官员心里就开始打鼓。
  严城佑见胤禟决口不提那血书御状的事,不知道这位四贝勒打的什么算盘。而田文镜刚被自己停了职,就出现在四爷身边,也绝不是好事,倒不如自己先说。
  
  他镇静的往前迈了一步,恭敬状说道:“四贝勒爷说的极是,下官等必尽心竭力,协助几位阿哥赈济灾民。几位阿哥来这里的前一个月,灾情其实是控制住的,但是后来各地的灾民蜂拥而至,城里城外又增设了不少施粥的粥棚。灾民太多,这库里的存粮就有些吃不住劲。我等诸位官员已经将自己府上的大部分钱粮捐出来,城内不少米店也都有送粮食过来。无奈灾情太重,我等微薄之力杯水车薪,坚持到今日,最多也只能再维持几天而已。”
  
  “四贝勒爷也来的正好,考察一下实际灾情,请您上个折子请皇上再拨些钱粮。”
  胤禛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四平八稳状且说的有理有据的严城佑,这话不仅将他和手下各官员摘得干净,还想着将自己这个钦差拉下水。又或者,他打的主意是让自己知难而退。
  
  “嗯,本贝勒自然会考察的清清楚楚。在我手底下的人都知道,有没有能力政绩放在一边,我最厌恶那些阳奉阴违,不干实事的人。别的时候尚可,若在这关系到百姓民生的时候让我知道有这种人,一律先摘了顶戴,押往京城!”胤禛没有理严城佑暗含了针锋的话,先把自己的态度摆了出来,这话说出来后。有几个官员已经在不断擦汗。
  
  严城佑又看向胤禛身后的田文镜,说道:“四爷,受灾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苦些累些是为官的本分,下官本来忙着赈灾,无心顾及其他。但是,您身后这位原七品知县田文镜,上个月刚因为治下无方处事偏颇被镇江知府参到我里,正等停职查办。虽不知为何到了四爷面前,但是他身上公案未结,百姓怨声载道,不办不足以平民愤。”
  
  胤禛听了,也不表态,只是问道:“镇江知府刘景恩可在?”
  刘景恩顿时觉得自己腿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下官在。”
  
  “你说田文镜治下无方?可我派去田文镜所管的县城的人回禀,那所有百姓都说田文镜为官清正,有目共睹,还都愿意过来当堂作证!那可就奇怪了,你这莫名其妙的参他一本,可是和他有什么过节?”胤禛一拍桌子,质问道。
  刘景恩站不稳,跪在了地上:“下官一时糊涂,误听了手下人挑唆,若真是如此,下官回去再细细查问。”
  
  胤禛冷哼一声,“糊涂,我看你办什么差事都糊涂,该被停职查办的不是田文镜而是你!”严城佑脸色阴沉,咬了咬牙。
  
  说着胤禛走回了桌案后面,道:“从今儿起,田文镜协助本贝勒办差。”
  ......
  今天一大早,胤禛前去巡抚衙门后,胤禟就一直坐在院里的藤椅上看那本《草书诗册》。虽说比不得高无庸,林宇也算的上是胤禛面前的得力的人,胤禛临走,留下他听候九阿哥吩咐。从早上现在林宇已经偷着瞄了好几回,心里不禁讶异,同自家四爷比起来,九爷这日子过得可真清闲。
  
  正在正寻思着的林宇,忽然抬头看向院子的月亮门,不大工夫,门边走进来一个白衣青年。
  
  胤禟看着风尘仆仆的白衣青年,从半倚半靠的藤椅上起身,微笑:“辛苦了,才两天功夫,都运过来了?”
  白衣男子正是苏杨,连高武也不禁奇怪,苏杨一向在京城坐镇,九爷几乎所有的产业都是苏杨在打理。这次江南之行胤禟压根没有考虑过带上苏杨,他现在急匆匆的赶过来,难道京城有事?
  
  苏杨走过来,对着胤禟一礼:“九爷,幸不辱命。十万石米已经秘密运到城中。”
  胤禟点点头,“难为你了,怕是我们京城的米行的米都被抽调光了吧。”
  
  苏杨微笑着摇头:“还不至于,我看到九爷的信就知道是十万火急的事,连夜让人在周围地区大量收购粮米,京城的存粮只调了一半出来。”
  胤禟微笑着,眼睛弯起来,颇为高兴的拍拍苏杨的肩膀,“苏杨,你真是帮了我大忙。要是没你在身边帮衬着,我可该怎么办。”
  
  苏杨沉默了一会,说道:“这话该我对九爷说,为您打理生意这个机遇您可以给不少人,没有我,九爷可以提拔别人。天下有才的人多的是,可是财神爷就只有您一个,那个时候肯帮我的人也只有您一个。”说道这里,苏杨抬起头,静静望着胤禟:“但是若是没有九爷,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胤禟忍不住笑了:“相信我,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你的才华,不要妄自菲薄,我胤禟的人,怎么可能不厉害?怕是有不少人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这倒是实话,大阿哥和胤禟的小舅母佟氏就都有些悔不当初,苏杨本是在佟氏的管家手底下为奴的,而大阿哥则是苏杨求助的第一个人。当初没有识得这块璞玉。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胤禟捞银子。
  
  “苏杨,你从京里赶来也累坏了,先下去歇歇。我这边还有急事,耽误不得。”胤禟招呼让人带苏杨下去休息,自己带了人往外走急匆匆离去。
  林宇这时才省得原来人家九爷不是清闲,而是早就预料到要调米粮,并且已经在这些人不知情的时候安排好了一切!真真好周到缜密的心思。
  
  出了门口,高文带着两人骑马从远处赶来,见到胤禟等人,回道:“九爷,属下带人在闹市区租了个铺子,可能是灾荒的原因,价钱低的很。”
  胤禟点头,冲跟着苏杨运米过来的小秋说道:“你先让车队将米送到铺子里,一会我会派官兵过来帮着维持秩序,等官兵到了就开始卖米,用京城的米价。现在没有招揽到伙计,怕是你们几个先忙上两天。”
  小秋应了去了。
  
  “林宇,四哥往巡抚衙门去了,你带我去一趟绿营兵处调兵。”胤禟转头看向林宇,仿佛早就知道林宇知晓兵营在哪。
  
  到了军营,里面的参将、游击、都司等都去迎接钦差了,几个千总跑出来迎接。几人也莫名的很,虽说有钦差为了赈灾银子的事过来,到底账不是从这边走的,怎么说都查不到他们头上。况且,他们这些平日被忽略的小官居然见到了当朝九阿哥.......
  
  带头的千总过来行礼:“下官王山见过九阿哥。”
  胤禟一摆手,“都起来吧,本阿哥奉皇上旨意办差,现在需要你们出兵协助。王山,你手底下多少人?”
  
  “回九爷的话,有一千多人。”
  “好,你安排一下,三百人跟我走,其余人等分散到城内各个米行,没有我的准许,都不准私自卖米。”
  
  王山心里疑惑,却爽快的应了,自个带了五百人跟胤禟走,又安排手底下的几人带了另外七百多人去各个米行。这王山答应的如此痛快,其实还有隐情。原来昨个胤禟随手帮了的王青正是他本家的堂弟,他心里对胤禟感激,却苦于没有机会道谢。没承想,第二天,这机会就送了过来。
  
  ......
  城中的各个米行都受到了一纸公文。
  
  因在灾荒期间,情况特殊,各个米行需捐赠一定数量的米粮,才能继续经营;且米价不得高于京城米价。
  各个米行的东家接到这纸由九阿哥发的公文都既惊且怒,恨得牙痒痒,这不是明白着挡人财路吗。这九阿哥号称是京城的财神爷,敢情江南的米行没有他的买卖,自是不着急。
  
  几大米行的东家不由凑到了一起商量。
  一个三十出头身穿褐色袍子的人说道:“各位怎么看?”
  
  一个瘦瘦高高的留了山羊胡的上了几分年纪人笑着说道:“冯大爷,米行这块你一向是我们的领头人,你怎么决定,我们就怎么做。”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好!既然大家给我面子,我就先说了。这公文明显就是不讲理,我们凭什么要上缴粮米?我们就说没有米,跟他们耗着,这百姓多饿死几个,总有人傻眼,到时候自会有人求着我们卖米。”褐色袍子的冯大爷冷笑道。
  
  “好,你冯大爷说的,我信。”另外一人放下嘴边的烟锅,表决道。
  等几人刚都商量好了,一个下人匆匆由外面跑进来,喘着气说的:“冯爷,不好了,城里不知何时新开了家米行,正低价售米呢。”
  
  几人惊得站了起来,谁这么快的动作,那些小米行受制于几家大的米行,都不敢低价售米的。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他们联合起来整他?
  
  “再去打探一下这家新米行,几位,就按照刚说的办,这米价不能降!”
  “好,我们都听您的。”几人商量着走了。
  
  各个米行外面此时都晃悠着不少绿营兵,监视米行不准私自售米。
  城中百姓本来怨气冲天,但是又有个惊人的好消息,有家米行在低价售米。于是,城中一家名为锦祥米店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胤禟知道其他几家米行的举动之后,也心里冒火。这些奸商,竟然为了银子,连人性都不顾及了。
  小秋来报说第一天就卖出去一万石,这样下去,十万石米怕是支持不了几天。
  
  这倒是还是其次,有钱的人买米,那些没有钱的呢。胤禟揉揉额头,又让人每天送米去各个粥棚,也安排了绿营兵亲自看着,粥不得太稀,且要保证一天两顿。
  
  虽然有田文镜帮忙,那些账也不是一天理出来的。严城佑几人又死死咬住这边办事完全是照着章程办的,银子花费也列的一清二楚。
  到了晚上,胤禛派了几个人跟在田文镜身边保护。自己带了胤祥往巡抚安排的住处走去。胤禟今晚也会搬过这边,何玉柱等九阿哥府上的人已经在这边候着。
  
  还没进院子,就见高无庸面色奇怪的走出来,打了个千,上来跟胤禛耳语了几句。
  胤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忽然露出丝冷笑意,他身边的几个人不由都往旁边站了站。
  
  “我倒是要看看,这镇江知府还弄了什么幺蛾子,高无庸,带那两个人过来见我。”胤禛面无表情的说道。
  高无庸转身去了,胤祥和李卫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胤禛转身看向两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李卫,你去田文镜那帮忙;胤祥你先回屋休息吧,今儿也忙的够呛。”胤祥和李卫又对视了一眼,努力冲对方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还是乖乖的走了。
  
  胤禛松了口气,脸上却更见阴沉,进了西院的正屋。
  刚有人送了热茶上来,高无庸就带了两个人进了屋子。
  
  顿时一股浓郁的脂粉气在屋中散开来,胤禛抬头打量,屋里两个戏子,俱是体态风流,眉眼清秀的男子。年岁都不大,一个做娇媚可人的花旦打扮,一个做英俊的小生打扮。尤其是花旦扮相的人,桃花大眼,凌红小口,真真比女子还要漂亮风流三分,眉眼身体还带着些怯弱不胜之色。
  
  两人低眉顺眼的走过来,都跪在地上,说道:“草民见过九爷。”
  

 


128福祸

  胤禛没有说话,高无庸躬身过来给他倒了热茶。阵阵茶香中,胤禛注视着地上两人的眼里有着寒意,“谁送你们过来的?”
  
  两人隐约察觉到他们似乎并不讨这位爷的欢心,不禁对视了一眼,脸上带着忧色。他们并不知道这位‘九爷’的身份,但是镇江知府刘景恩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要想尽法子讨好眼前之人,否则四喜班子其余人等下半生就要在监牢里过了。
  
  做小生打扮的戏子努力抑制住慌张,磕了个头说道:“九爷,送我们过来的是镇江知府刘景恩刘大人,因知道您……的喜好,特意送我们兄弟二人过来的。”
  
  “哦?九爷的喜好,你们刘大人还真有心呐,这种时候还关心着九爷喜好的问题,也难怪他管理的州府,赋税钱粮上缴总是最晚的。不过,我很奇怪,他怎么知道九爷的喜好的?”胤禛挑了挑眉,嘴角边带着疑似冷笑的表情。虽然地上的两个人容貌都是极为出色的,他仍然觉得眼前这两人万分不顺眼。
  
  花旦打扮的人因屋里的冷凝气愤,一直想往小生身后躲。这会见胤禛脸色不善,略一犹豫,终是低低说道:“九爷,这些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知道的。刘大人只吩咐了让尽心伺候您,若您不嫌弃,我们两人愿意服侍九爷。”声音清脆,带着些哀婉,花旦紧紧咬住嘴唇,略一狠心,忽然跪直了身体,右手颤抖着去解左边的盘扣。
  
  胤禛手里拿着的茶碗被摔在了地上,两人猛的一哆嗦。花旦住了手,怔怔看着胤禛。眼里含了泪,巴掌大的小脸上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滴落在簇新的粉红袍子上。如同雨后海棠般,是男人都会涌上怜爱之心。
  奈何面前的人不仅仅是铁石心肠,还刚刚翻了醋坛子。
  
  胤禛脸色一沉,就要发作。门外一人急匆匆的推门而入,说道:“四哥,我那边——这两个又是谁?”胤禟说了一半,看到屋里的情形,眯起眼。地上跪了两人,身着戏服容貌或秀美或英俊,其中一个还在轻解罗裳,这是什么情况?
  
  胤禛抬起眼,看这门口的胤禟。许是今天是忙,胤禟脸上透着疲惫,苍白而精致。同样是俊美,胤禟神态间却不自觉流露出地上两个人不能比的雍容贵气。
  
  胤禛脸上的阴郁之色慢慢褪去,虽然仍是冷着脸,却不再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脸色这般不好,可是事情不顺利?”
  
  胤禟点点头,“嗯,有点麻烦,大概还需要几天才能解决。”他今天是忙迷糊了,前几天都跟胤禛在一个屋里,今天过来后连问都没有问就直接进了这边屋里。
  
  地上的两个人早就习惯了被人当做物品般送来送去,身份的尴尬和无奈让他们学会了隐忍。不过,两人看到胤禟还是呆住了,自小容貌过人,被人追捧着,成为当红台柱;可是风光后面自有数不清的辛酸。
  所以,这两人的第一想法居然是,这般的容貌,在江宁巡抚府上,非福是祸。
  
  “林宇,带他们去南厢房,这几天不得离开和外出。”胤禛忽然出声吩咐道。
  
  等屋里没有外人,胤禛才向满脸疑惑的胤禟解释道:“那两个戏子是镇江知府孝敬给你的,不过可笑的是他的管家送错了地方,让高无庸直接送到我面前了。”
  
  “送我戏子?”胤禟眉头一拧,奇道:“这人心思倒是活络,不过我何时有个好听戏的名声在外了?还不如送些银子实惠……”想到胤禛最恨贪污,胤禟忙打住话头。
  胤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胤禟再想到刚刚的情形,又见胤禛神色中的异样,心念电装,已经明白了镇江知府的意思。
  
  他喃喃自语,“这种礼我倒是第一次收到。”
  “怎么,看九弟的意思很感兴趣,是想收下?”
  胤禟颇有同感的点头,心里想着,就算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也可以将两个人放在府上,瞧着赏心悦目,每日听上一段,佳惠也不会那么烦闷了。
  
  转过头,胤禟才发现胤禛正黑着一张脸看着他,“胡闹!你来这里是查案子,果真收了礼,如何往下查?你若不帮他们,那些人抓住了你的小辫子,让御史参你一本,回京后你怎么跟皇阿玛交代?”
  胤禟茫然的看着突然发脾气的胤禛,心里有些委屈,自己这忙活了一天,还要挨训?再说,那礼也不是他让送来的。不过无心的说几句话,怎么就当真了。
  
  胤禛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自从前些年康熙说过他性子喜怒不定后,他就在书房挂了个康熙亲笔书的忍字。也更勤于礼佛,不只是因为虔诚,更因为礼佛可以磨练心性,让他静下心来。
  平素在外人面前,已经很少有人看得出他的情绪。今日不知怎么,就有些控制不住。难道是关心则乱?
  他胤禛到底也是个凡人,有喜怒哀乐,贪嗔痴,爱恨怨。
  
  胤禛轻轻一叹,一把拉住往外走的胤禟,“小九,四哥一时心急,说的重了,却也是担心你。”说完这句,胤禛住了口,却仍然拉着胤禟不松手,半晌才轻轻说了句:“今晚你住这边屋里吧。”
  
  到了晚上的时候,胤禟终于明白胤禛为什么发火了。
  虽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没有带女眷在身边,但是两人都是属于清心寡欲的类型。所以除了上次发生的‘意外’,再没有过情事。
  
  当胤禛翻身抱住胤禟,胤禟听到那句:“若你真想要,四哥可以帮你。”的时候,险些吐血。
  什么叫他真想要?
  “四哥,你误会了,我不想要。”
  胤禛面无表情,考虑了一会说道:“难么就当下次的份。”
  ……
  胤禛小心翼翼起身的时候还是吵醒了胤禟,长而直的睫毛颤动着,还没有张开,胤禟伸出苏绣锦被的苍白手臂上有淡淡的淤青和红痕。昨天的疯狂中,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看着这只手,胤禛不能自己的回忆起当时的美妙快感。这个出身尊贵的九阿哥居然有那样媚入骨髓的一面,就连他低沉而销魂的带着隐忍呻吟,他凝在眉睫,低落在锁骨的汗珠,都让人失控。
  
  胤禟闭着眼,一只手在四周摸衣服,一边恹恹的唤了声:“小玉。”大概在叫何玉柱过来帮忙。
  胤禛不禁失笑,这种样子,怕是胤禟的贴身太监,也不方便看到,伸手将胤禟的衣服拿过来,一一帮他穿了。
  等胤禟穿戴利落,坐在床边的时候,胤禛见他仍然迷糊着没有睁眼,略一犹豫,单膝跪下来,给胤禟穿了鞋袜。
  
  风吹开开了一角的窗户,南边的一扇窗前正站了个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这人正是刘景恩送来的小生。
  
  那花旦扮相的戏子正坐在梳妆镜边画眉,边问道:“连生哥,昨天若不是有人闯进来,那位爷可会让我们服侍他?进来的那个人模样可真美,打扮也富贵的很,想来是那位爷的人。若是那位爷也收了我们两个,日后说不定也像那人一样过上好日子。那可比柳生他们两个强多了,他们被送给巡抚大人,听说那位巡抚大人,惯会折腾人的……”
  小生打扮的人转过身,喃喃说道:“不会。”
  
  正唠叨的花旦挑了枝月季戴上,转头问:“什么不会?”
  “那位爷不会让我们两个服侍他,你没瞧出来?他并不喜欢我们两个人。也许在他眼里,我们连为进来的那个人提鞋都不配。”
  ……
  
  早上,在屋里用早点的只有胤禟和胤祥。胤禛一大早才交代了胤禟几句话,就有人过来禀告事情。胤禛听后匆匆出门,听说是田文镜那边有了发现。
  
  “这位田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若真帮得了四哥,也是个可用之才。”胤祥赞着,“比那个惯会刷滑头的李卫不知道好了多少。”他嘴上说着李卫不是,语气带着宠溺,对那鬼机灵的小子喜欢的很。
  胤禟正要说话,院子外面忽然一片嘈杂之声,何玉柱匆匆进屋,回道:“爷,江苏巡抚带了不少官员说是要见您。”
  
  昨天胤禟没有露面,他们要见也应该见胤禛才对。胤禟寻思了一下说道:“也好,我去见见这些人。让他们到厅上吧。”
  胤祥也撂了碗筷,跟着胤禟走出来。
  
  到了外厅,正站了六七个官员,当先一人三十岁左右,面相白净,俊雅斯文,正是江苏巡抚严城佑。看到走进来的胤禟,严城佑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下官等见过九阿哥,十三阿哥。”
  
  “免礼,不知诸位今日聚众而来,有何要事?可是想好了安置灾民的法子?”胤禟边往屋里走边问道。
  
  听了这话,那六七人脸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严城佑向着右边一人点点头,那人往前站了一步,说道:“九爷,下官是江宁守道王裕。我等昨儿去迎四爷,因此不知九爷让绿营兵围了几家米行,并一纸公文,令其不能售米。”
  
  江宁守道王裕见胤禟只是坐在厅上喝茶,十三阿哥胤祥倒是兴味冲冲的盯着他瞧,咽了口吐沫,继续说着早就商量好的说辞:“九爷下令,下官等不敢不从。但是因为无米以维持生计,今天城外一起刁民,聚了不少人,带人围了十几家米行。衙门里的捕快远不如那些刁民多,眼看事要闹大。下官等实在无法,不得不请九爷来帮着拿个主意。”
  
  胤祥笑眯眯的说道:“王大人的意思是因为九哥发的公文,所以造成了民众造反?但是王大人你既不知情,又无兵解围,只能靠九哥来想法子。这样不管问题解决还是没有解决,都没你什么事了。若皇阿玛真怪罪下来,也是九哥处理不当所致。”
  王裕见胤祥一个少年居然将自己的心思全说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挤了丝笑出来,“十三爷可错怪下官了,但凡有一点法子,下官也不会来烦几位爷。实在是——”
  
  “王裕!你让九哥处理这事我不说什么。但是你可想清楚了,我九哥万一有什么危险,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胤祥啪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小脸板着,颇为严厉的说道。
  
  那位江宁守道脸上带上了慌张,拿眼看严城佑。
  胤禟看了看胤祥,好聪明机灵的少年,怪不得日后成为胤禛的左膀右臂。这群人的用意不外乎就是胤祥所说的,将责任和干系都推到自己身上来。不仅不配合,更可恨的是,灾民可不是因为无处买米才暴动,这些城外的难民是因为无钱买米,而官府施的粥又远远供应不够,才一哄而起,准备抢了几家米行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胤禟揉了揉额头,淡淡说道:“守道大人即是无法,让本阿哥解决,我是不得不走一趟了。胤祥,你去四哥那,别离开他身边。高文高武,你们将能带的人都带上,跟我去城中米行。”
  
  “九哥,不行。”胤祥一听,着急的说道,
  “九爷,万万不可。”虽然这些人来让胤禟想法子,也不过是个幌子,将这灾民暴动的由子巧妙的推到胤禟这边。灾民暴动可不是小事,肯定是要上报朝廷的,这事由九爷担着,他到底是皇子阿哥,不会有什么事。若这些人担着,丢了乌纱帽都是轻的。
  
  灾民太多,而城中并无多少兵马,所以这事没法解决,只能先想办法送信调兵过来。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这位九爷要单枪匹马亲自去处理。这可不是儿戏,那帮子急红了眼的人已经没有什么理智,谁还管你是什么皇子阿哥,说不定还会抓了胤禟要挟官府。
  
  胤祥说的对,众人争相推卸责任是一回事,但是九阿哥要真出什么事,而他们这帮子人还好好的待在衙门里边。不用什么相关的王法律令,康熙也能将这帮子人给刮了。所以跟着劝说胤禟打消主意,只有严城佑眼里带着深思,看着胤禟不语。
  
  胤禟撇嘴冷笑,“你们当我愿意去?危险,谁不知道危险。但是你们忽略了更危险的事!知道皇阿玛为什么兴师动众,派了三个皇子来江南吗?且不说天下赋税,江南占了三分之一;这江南多是汉人,文人才子多的是,惯会舞文弄墨,煽动人心。今天是灾民暴动,明天若是汉人造反呢?这南边少说也有上百万人,真要都聚集起来,引起了动荡,就算你们几个掉脑袋,也不能抵之万一!”
  
  “皇阿玛为什么年年减免江南赋税,为什么江南常常有恩科,这其中原由,你们想过没有?!连我这个阿哥都不敢掉以轻心,你们推得可真干净啊。”胤禟说完最后一句,已经越过众人往外走。
  
  里面的官员尽皆变了脸色,他们不得不承认,胤禟说的在理。这九阿哥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田地,若真有什么闪失,这干系是担定了。
  “快,给皇上上折子,调兵。”严城佑吩咐道。王裕心里悔的不行,万不该听了别人的撺掇来同九爷较证,这要是有什么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王裕。
  
  等出了府门,胤禟发现身边跟了一群人,胤祥一把拽住胤禟的袖子,“九哥,你那是什么安排,我能丢下你自己去找四哥去?你放心,咱那几下子比你强,到时候有我护着你。我十三可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不顾兄弟的人。走,你去哪,我都陪着。”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当先上马。
  
  胤禟笑了笑,心里涌上感动,胤祥虽然还是个少年,可是事理却十分清楚。这危险他是明白的,仍然愿意跟着过去,不愧后世人们口中的侠王。
  何玉柱一捂脸,他本来还指望着十三爷劝劝九爷别去米行,想别的法子解决。结果,这十三爷果然不能指望。
  
  ......
  城中几家大米行门外,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俱是衣衫褴褛,但是多是青壮,还带着些斧头,棍棒等。在外面凿门,“他们既然不让我们活,我们拼了,也不让他们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现在还怕什么。大伙一会一齐冲进去抢了,他们肯定是有米的。”
  
  外层碰不到门的人也喊着,“就是,今儿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们这么些人,也不惧他。”
  “就是,好好教训这些奸商,哪里的米卖这样的价钱?这不是要逼死大伙吗!”
  
  门里。
  “老爷,这可怎么办是好,那些人马上就砸门进来了,这米丢了是小事。万一这群暴民伤了陶儿,我们刘家可是九代单传,可怎么得了啊。”一个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屋里胖乎乎的米商刘平正悔的不行,早知道也不贪那几个钱了,现下倒好,钱马上就没了,这命都要不保了。他本就烦躁的在屋里来回踱步,现在听他媳妇这么一唠叨,更烦的难受,“实在不行,我让人开仓,将米都送了他们。在让管家暗中护着陶儿趁乱跑出去,我们这些就看造化了。”
  

 


129义军

  各米行外面围着的灾民群情激奋的叫嚷着,砸门的动静也越来越大,而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江宁府内带着各种各样简易武器的人似乎越来越多。
  
  米行里虽然都有护院家丁,但是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心里没底手上发抖。更可恨的是那些绿营兵,昨天还神气的在门前叫嚣着不让米行卖米,这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就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米行东家也在心里抱怨,江宁城内大小官员,自己三节两寿也没少了哪位的礼。这种危急时候,却没有人肯管他们。
  眼看门就要被砸开的时候,前街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不多时几匹快马就到了众人面前,当先一人簇新的石青色官袍,饰着东珠的红色官帽下一张过于年轻秀气的脸。
  
  “都住手!”胤禟的马被他一带,嘶叫一声,安静下来。
  这还是到江宁后胤禟第一次外出时换上官服,作用也是显著的,即便是暴动的灾民,也不由的安静下来。对于官府中人,平头百姓总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一丝畏惧。过了一瞬后反应过来,自己这等带上武器要拆了米行的行事,怕已经是造反之举,还惧他什么。想到这里,畏惧的心也减了。
  
  胤禟见众人安静下来,翻身下马,胤祥,高文高武,周家兄弟,林宇等紧紧跟在他身边。胤禟淡漠的脸上,噙著浅浅的笑意。大步走到人前,看着虽然安静下来,但是眼神开始不善的民众朗声说道:“诸位先住手,听我一言,你们喊打喊杀的围了米行,无非是为了粮米,若是我有把握给你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你们不用冒险,这边也不会和官府弄僵,日后东躲西藏,岂不是更合适?”
  声音清脆平缓,自有一股让人心里安稳的力量。
  
  胤禟四周的人先住了手,胤禟的话正说中了他们的心思。但是心里又有些犯疑,很少有朝廷官员同他们这些升斗小民离得这么近,这样一个异常明丽的青年官员能做得了主?还是这不过是拖延他们的一个借口。
  “你当自己是谁?能给我们解决粮米问题,难道江苏巡抚都解决不了的事,你空口白牙一说,我们就信了?”人群中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就是,这些官员都是官官相护的,大伙别听他的。”
  
  “我既然说出来,就一定做的到。你们若不敢信我,也该知道城中的锦祥米行,那边一直是平价售米。那也是我的铺子,这几天我已经在想法子抑制米价。”胤禟解释道,至于送出去的米,则只字未提。
  “我知道那家米行,保不齐这位大人说的就是真的啊!”
  “是啊,若真有人肯为我们做主,一家老小就有救了。”
  ……
  这时候,又有一人高声说道:“我看他是怕我们抢了他的米行,才出头来劝我们,兄弟们,别听他的,上吧。与其等他来救救我们,还不如自己动手,将这些奸商的钱和粮米拿在手里才是实在。”
  
  胤禟已经确定,有人混在人群里挑拨是非。而且灾民里有出不少人拿着明晃晃的真刀真枪,胤禟眯了眯眼,这绝不是普通灾民,难道是有心人利用这次暴动?
  
  高文高武等人也拔了刀护在胤禟身前,胤祥看得心里暗暗着急,九哥来这里果然还是太过冒险了。这万一双方伤了一个人,都将造成不能挽回之势。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灾民中忽然让出一条道,一个中年汉子带了俩人走了过来。相比于对胤禟的畏惧,这些百姓对这位大汉居然带着些敬畏,都往一旁避着。
  这人走到胤禟面前,一抱拳:“这位大人,我们也不愿意造反,这无非是被逼无奈,只得揭竿而起,杀贪官,保饥民。若你真有诚意救助这些饥民,就请随我去见一见我们大当家。”
  
  揭竿而起?原来事情早已经不是灾民暴动那么简单。这个所谓的大当家又是怎么回事?山匪还是义军首领?去的话,太冒险,不去的话,自己刚才的那番表态就没有意义了。
  
  胤禟犹豫了一瞬,在胤祥开口前说道:“好,我跟你去。高武,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带十三弟去四哥那边。”胤禟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人算不得大奸大恶之徒,而且——胤禟的眼一眯,有高文和林宇在,他还真不相信,这些人能把他怎么样。
  如果兵不血刃的解了这次危机,也算是替康熙分忧。想到康熙在乾清宫伏案批奏折的身影,胤禟再不犹豫,带了人跟着那汉子往外走。
  
  “大家先住手,等大当家的话。”那汉子一句话,人群里那些拿着刀剑的,还有暴动的灾民,都安静下来。看来这人在灾民中声望很高。
  胤禟随着汉子走了一段时间后,严城佑等人才带着衙役冲过来。见到人群中已经再无胤禟的身影,一跺脚。刚才无论如何不该任那小爷行事,这要是真出什么事……
  
  胤禟被带出了城,往附近一座山上行去,到了半山腰,方看到数不清的房屋,不时有带着武器的人走过去。胤禟懊恼的发现,这些人会武的不少,难道这些带头造反的人是山匪不成,但是并不曾听说江宁附近有山匪……
  
  将胤禟带到最大的宅院边,院子周围站了不少人,中年汉子对其中一个一使眼色。那人点点头,为胤禟开了门。带几人来的中年汉子转身将高文等人拦住:“几位请稍后,我们大当家只见这位大人。”
  
  高文脸色一变,胤禟一按他的手摇了摇头。都到了这里,再动武已经不明智。
  转身推门进了屋里,看向那位‘叛军’的首领,不由一愣。这位大当家居然如此年轻。
  屋中站着个二十出头的英俊青年,修长利落的身形,斜飞入鬓的剑眉,眉宇间带着些玩世不恭的不羁。胤禟进屋的时候,那青年手中的宝剑已经直奔胤禟脖颈而来。
  
  “咚!”削铁如泥的宝剑直半尺插入门框,由于离得太近,胤禟脖子已经感觉到丝丝凉气。
  青年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正盯着胤禟,懒洋洋的说道:“想不到他们还真骗回一个官给我,看来我们这义军终于可以祭旗,择日杀贪官,救灾民了。”
  
  “啧啧,”青年一手挑起胤禟下颚,打量了几眼,又扫了眼胤禟补服:“这是什么补服?蟒?你是超品?看来我们还真劫到宝了。”
  胤禟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淡淡说道:“祭旗吗,你们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义军,让我前来协商。现在却言而无信,算得上什么义军?”
  
  青年握着宝剑大笑起来,“山野草寇,比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讲究信用。不过,鱼肉百姓的不也是你们?现在你在我地盘上,我就是要杀你,你又能奈我何?”
  胤禟脸上带了无奈之色,苦笑道:“你现在杀我确实易如反掌,可是你却要违背你起义的初衷。我是当今九阿哥胤禟,你若杀我,皇上定会震怒,你真不顾跟着你的义军和灾民了?或者说你能代替他们决定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
  
  青年脸上仍然带着玩世不恭,眼睛却带上了厉色,不说话了。胤禟说的对,倘若他的身份属实,杀了这人会有很大麻烦。
  胤禟继续说道:“反之,我既然以九阿哥身份应承你除掉贪官,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就一定说到做到。而且,我亲自来见你,不是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我若真不顾灾民死活,怎么可能是现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青年闻言乐了,收回宝剑扛在肩上,说道:“你的话还算有几分可信。不过,你说的开仓放粮,几天可以办到?我不想看着再有人饿死。还有,若真放你回去,我怎么相信你不会立刻发兵,以剿匪的名义除掉我们?”这样一个临危不惧,口才思路都敏捷的人,留着的话,若为敌人,必是劲敌。但是杀了则有更大的麻烦,青年觉得为难。
  
  胤禟考虑了一瞬,说道:“两天,给我两天时间,我会将粮米发到灾民手里。”说到这里,胤禟一转眼看向青年:“若你担心我会除掉你们,不若趁着这次和谈投了朝廷,我可以担保没有人为难你们。这样的日子,怕也不是你的兄弟喜欢过的吧?”
  
  青年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冷笑道:“不愧是皇家人,倒是打的好算盘。既让我们撤了兵,还招安了这许多人。若真成了朝廷的人,我们还不是任你发落?”
  青年顾忌到这点,也是人之常情。胤禟为难:“那你想我怎么应承你?”
  
  青年来回踱了几步,斩钉截铁的开口:“我们山寨的人是一些江湖人和山下的灾民。你想招安也不难,需得答应我几个条件:一是我们弟兄仍然全部驻扎在此处,二是不管你派谁过来,我要当这里的老大,三十年之内,这里的头都必须是我们山寨的人,如果我不想当了,我自然会选好下一任当家。我不能把手下弟兄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当然军法军律我们会遵守。”
  
  这却是有些难办,官员任免不是胤禟管着的。况且,即是招安,康熙一定会晓得,就算他应了在此处另设军营,他会不会任用义军的首领,胤禟也心里没底。
  
  “当然,你若不应,我们也就没得商量了。左右都是死,我会用你祭旗,然后尽兴的折腾它一回。”青年眼里带着隐约可见的兴奋,显然现在偃旗息鼓实非他所愿。
  
  “好,我答应你。”看这情形,胤禟迫于无奈,只能应了。
  “还有,我现在放你离开。两日之内,你若开仓放粮,安置好灾民,我一定亲自去江宁城里寻你。”青年说道。临走,还逼着胤禟签了字据,写下应承的所有条款。
  
  “你若没有办到,凭你立下的字据,我们也算出师有名,到时候陷百姓于不义的人就是你不是我了。”青年颇有些恶劣的笑道。
  胤禟微笑:“你放心,两日内,我在江宁城内等你。”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胤禟带了一众随从走远,青年才伸了伸懒腰,说道:“来人,去请军师过来。”
  角落里立刻出来一个喽啰,应了声是去了。
  
  不大功夫,一个白衣青年推门而入,手里拿着折扇,信步进了屋里。见青年一脸意犹未尽之色,微笑道:“怎么庭之这副样子,可是九阿哥都应承了你,让你没理由发兵?”
  
  青年白了军师一眼:“若不是你出的主意一向错不了,我真不愿意舍了这随兴的悠哉日子。要说起义,这江南不知有多少人响应,谁会惧了他们?”
  白  衣军师摇了摇头,“真若揭竿而起,你我自然不怕。可是一来,现在正值大清盛世,根本动摇不得其根本;二来,到时候受苦的必是百姓。前些日子,我偶尔会过这个九阿哥,还算的上是可信可托之人,不然我也不敢将兄弟们托付给他。”
  
  这白衣军师赫然就是那天将画送给胤禟的人。
  
  “凤宣,你既然见过九阿哥,何不你出来跟他交涉。你就当真不怕我一个冲动,将他留在山寨?”大当家卫庭之奇道。
  “我现在已经是举人身份,自然不能在这里见他。到时候我在朝廷为官,我们俩一明一暗,不怕保不住兄弟们。”
  
  卫庭之嘿嘿一笑:“果然还是军师想的周到。”
  
  ......
  胤禟下山之后,一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往前赶路。
  高文看着不太对劲,才一把扯住胤禟,却见他手心都是汗,身上还有些微微颤抖。才恍然,胤禟并不是不怕,只是强撑着没露破绽。他若是害怕了,那些人肯定更加不漫天要价,他们却绝无就地还钱的可能。
  “九爷,没事了。”高文轻声说道,跟着胤禟进山寨,高文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保胤禟平安。
  
  胤禟心里绷着的弦松了,忽然觉得全身无力,抬头抹了抹头上的汗。
  林宇劝道:“九爷,不然我们先休息一会。”
  “不用,我们要尽快赶回去,还有好多事得做。”而且,不晓得胤禛有没有知道自己这次鲁莽行事,若知道了,该怎样着急。
  
  几人无奈,只能跟着胤禟急匆匆进了城。
  那些围在米行四周的灾民并未散去,却都得了命令,不再动作。
  
  胤禟让人将所有米商聚到一家,也不多废话,直接说道:“昨天的公文,你们还记得吧。”
  刘平当先就跪了下来,“官爷,我愿意捐出大部分粮米,您说平价售米也好,低价售米也好,只要那群人散了,我都听您的。”
  
  其余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不敢甘愿还是不甘愿,都表示愿意捐米粮。虽然几人不知道胤禟是谁,但是他已经是唯一肯管他们的人了。
  
  等这些人肉疼的捐到三百万石稻米的时候,胤禟才点了点头,“可以了,剩余的你们可以和锦祥米行一样,平价售米,低价倒是不用。你们也不用心疼,既然为赈济灾民出了一分力,官府也少不得一些补贴。三年之内,你们这几家米行免收赋税。”胤禟这几天送到粥棚的米也有几万石,这会见压榨出这些奸商这许多粮食,心里立刻舒坦了。
  后面这几句话,让这些商人心里也慰贴不少,脸上也没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胤禟又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尽管放心,明日灾民自会散去。”明日那卫庭之亲自来城里寻他,自然也就没有灾民闹事了。
  
  三百万石米,全省的灾民也尽够了。不要看这数额如此巨大,那些富商十几家平摊了,也比被人抢光了划算的多。
  
  ......
  刚到巡抚衙门,就见胤祥正召集了不少衙役。
  远远的见到胤禟,胤祥呆了片刻,忙一推跟着他的亲兵:“快给四哥报信,就说九哥回来了。”自己已经扑过来,上下察看:“九哥,你想急死我们?我这就准备带人去救你了!”
  
  “有没有受伤?”
  胤禟看他着急,心里感动,拉着他的手说道:“十三弟,我没事,当时情况特殊,不能带你去。”
  胤祥一听,小脸一沉,扭头不搭理他了。
  
  胤禛这时出了巡抚衙门,眼里带着血丝,看到完好无损的胤禟,沉下脸,“胡闹,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身份?皇阿玛让你来江南不是让你轻贱自己的小命来了!你是不是准备让我行一下家法?”
  胤禟累的很,撑着笑道:“四哥,当时我太过冲动,让你和十三弟担心了。不过,抑制米价的事,我办成了;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
  
  胤禛满眼复杂的看向他,终于叹了口气,拉过他往府里走去。看他面露疲惫之色,直接带回房里。
  胤禛从早上忙到现在,还没用过饭,当下让人摆了桌子。
  
  三兄弟也没有心思顾及形象,匆匆用过饭。胤禟将粮米和义军招安的事,详细一说。胤禛大喜,起来转悠了几圈,脸上满是激动。等他平静下来却没有赞胤禟,而是为了他不顾及自己安慰骂了半个时辰。胤祥因为关键时刻被押送回胤禛身边,也不满的在一旁帮腔。
  
  胤禛指责到后来,却发现胤禟歪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胤禛黑着脸,走上前调整了胤禟的姿势,拉了薄被给他盖好。动作却与脸色不同,轻柔得很。
  
  “四哥,这下好了。你那边已经查处贪污和亏空的证据,九哥这边又解决了粮米。接下来就剩下给皇阿玛上个折子了。”胤祥凑到胤禛身边,说道。
  说到那些亏空,胤禛脸上又结了冰似的,“这些国之蛀虫,成天自诩上体圣心,下解民意。如今却是连上百万灾民性命都不顾!天天在死人,我看他们在家里吃喝玩乐都安逸舒心的很!就连暴动的事,居然都敢推给九弟,奸猾惫懒之极。什么都我们做了,要这些饭桶还有什么用!今天不管这些人背后是谁在撑腰,我都绝不姑息。”
  

 


130幻觉

  京城,乾清宫。
  康熙看完密报后,才拿起刚送到得加急折子扫了一遍,随即扔到桌案上。
  
  他抬起头盯着上方看了好一会,努力眨了眨眼,让自己压抑了心里的怒火和莫名的情绪后,才说道:“这次要不是小九顺利招抚了那些义军,若是他真出什么事,那帮子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张廷玉也看的唏嘘不已,从旁宽慰道:“万岁爷息怒,九爷运气一向好,又有万岁爷洪福庇佑,自然平安归来,这不还为万岁爷不费一兵一卒招抚了叛军,实在大善。”
  
  康熙抚着胤禟路上派人送回来的一本按摩和针灸手法的册子,低声说道:“运气吗......”这册子还是胤禟路上无事,想到康熙经常批奏折到深夜,便将自己以前学的按摩针灸等手法,外加上一些请教过的老中医的意见,抽空写下来寄给太医的东西。自然有人在送到太医院上之前,先递交到康熙手上。
  
  册子上细细的簪花小楷,风骨秀丽,有棱有角。就像胤禟这个人,纤长而有骨,柔和中不失灵动。
  在书房念书时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的褒奖,却第一个明确了不要炙手可热的皇权。原本以为是小儿一时戏言,胤禟却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正式跟他这个皇帝提出要经商权限;原本想等他摔了跟头,回来自己这个父亲一样可以罩着他;可他的生意却越做越大,甚至将内库都打理的比以往好了太多。原来觉得胤禟文采不出众,弓马骑射也一般,政务方面甚为平庸,他却可以空口劝降了叛军。
  
  是太过幸运还是太过精明?
  
  虽然还比不得太子,老四,老八,也已经是让康熙感到骄傲的儿子了。更何况,胤禟对康熙一直是敬畏中带着儒慕,这个孝字无疑诠释的极好。
  思及此,康熙说道:“张廷玉,拟旨。”
  
  胤禛查出来的有亏空的官员越来越多,且凡是往胤禛那边送礼的人都被高无庸、沈延正给挡了回去。人们才发现这个一直站在太子身后的四阿哥是个油盐不进不怕得罪人的,或许是他们不顾灾民的死活的举止惹恼了胤禛,竟打定主意将所有的人都查的一清二楚。
  
  一时间江南官员人人自危,而那些没有向赈灾银子伸手的官员则在心里大呼老天有眼,终于也有人整治一下严城佑一手遮天的乌烟瘴气的江南官场。
  
  巡抚府,书房。
  “严大人,这可怎生是好?四爷再这样查下去,我们这一伙人没有人能保全的了。”刘景恩是第一个被胤禛查出来的,当然,这和胤禛的助手是田文镜有关。边骂着田文镜,刘景恩边在屋里转悠,最后说道:“而且我给九爷送去了两位四喜班子的台柱,九爷连句话都没给回,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严城佑看着屋里不少眼巴巴望着他的官员,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桌面,又看向刘景恩,“我当初嘱咐你和九爷拉上关系,现在好歹还有些助力。没想到你连这点都做不好!”
  刘景恩张了张嘴,心里想着,四喜班子另外两个台柱给您送来了,您也笑纳了,也不见您说给九爷送人不合适;再说谁知道那九爷光要人,不办事啊。但是最终也没敢说出来。
  
  “如今,我看来需要亲自去探探九爷的意思了,到时候再做其他打算,你们几个也先回去,别为了一丁点事就都沉不住气。”严城佑板着脸说道。
  “是,严大人,那我等就您的好消息了。”
  
  严城佑梳洗之后眯着眼靠在床上,红色锦帐内两个全身未着寸缕的男子正努力取悦着他。其中一个身材略小娇小,还只能算是个少年。另一个身材纤长的男子正坐在他身上,柔韧的腰身不住晃动着。严城佑的手指不断在他身上流连,白皙的肌肤上渐渐染了红晕。
  
  男子忍不住的轻喘着,严城佑却依旧脸沉似水,没有一点结束的意思。直到旁边的少年呻吟一声,严城佑才从胤禛查亏空中回过神来。将视线转到身上的男子身上,男子柔媚的脸渐渐与另外一张阴柔却带着轻讽的脸重合。心里头那一种胆大包天却又不能诉诸于口的念想忽然就膨胀起来,顿时心痒难耐。
  严城佑忽然粗暴的一把扯下男子,压在身下。
  
  ......
  
  胤禟极为满意,因为第二天每个灾民都在城里领到半口袋大米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围在米行周围的灾民也都跑去领粮食了。那个拿剑比着自己脖子的所谓大当家果然也来寻他了。虽然胤禟午睡的时候被人吵醒惊了一下,也完全影响不了他的高兴心情。
  
  青年大大咧咧的在胤禟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肩膀斜靠着椅背。看的何玉柱真瞪眼,这人还真是不一般的大胆。即便是朝廷命官,在九爷面前也不敢这样放肆。
  
  “九爷果然说到做到,我卫庭之代江南灾民先谢过九爷。”说着伸手抓了抓头发,起身站到胤禟面前郑重一揖。
  “你不用谢我,本就是该做的。还有你的那些要求,我会想法子帮你争取。”胤禟也喜欢他豪放不拘的性格,在给康熙的折子里,胤禟专门提到了这招抚的义军的条款,他自是盼着康熙能应允的。毕竟他对这些灾民组成的义军并不仇视。
  
  卫庭之一礼之后,又恢复了恶形恶状,翘着脚坐到椅子上,在胤禟屋里堂而皇之的邀请胤禟拼酒。
  何玉柱终于忍耐不住了,“你是什么人,九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胤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小玉,这人算是远道来的朋友,拿酒来。”何玉柱再看一眼卫庭之搭在椅子上的脚,转身出去了。
  “好!九爷果真爽快!”卫庭之抚掌。
  
  酒到酣处,卫庭之说道:“九爷,昨天你一进屋,我就在讶异,敢单枪匹马上我紫金山的居然是这样一个秀美的近乎文弱的年轻人。可是三言两语,却被你占尽先机,杀不得,留不得,只能放了你,最后还要搭上我们自个儿,真真失算。作为满人,你还是我第一个心服口服之人。”
  
  胤禟挑了挑眉,说道:“山外有山,我虽是你心服口服的人;让我心服口服的却不是一个两个。”,能排在第一个,是因为你没见到我那帮兄弟和长辈。
  青年临走前,忽然转过身,说道:“九爷,你记住了:以后九爷若有什么事,我卫庭之必尽犬马之劳。”
  
  胤禟看着卫庭之走远,心里感叹,江湖中人,心胸阔达,到底不同于朝廷那些狐狸。
  到了晚膳时分,胤禛依然没有回来,就连胤祥,都去给胤禛帮忙。
  胤禟中午忙着跟卫庭之喝酒,就没有出门。这会,何玉柱进来回禀道:“九爷,江苏巡抚在外面,说是有事求见,见是不见?”
  
  胤禟刚醒过酒,不想动弹,正歪在塌上。听到是严城佑,心里已经有了些了然。现在来找他,不外乎是为了给那些有亏空的官员说情,或者来给自己送礼。真真是死不悔改,别说是这一套对四哥没用,若是真有用,他似乎也贿赂错了人。
  胤禟点了点头,让何玉柱将人招呼进屋。
  
  严城佑进了屋里,先过来行了礼:“见过九爷。”
  “严大人请了,奉茶。”胤禟客气道:“不知这么晚了,严大人有什么事啊?”
  
  严城佑抬眼看向胤禟,半眯的狐狸眼带着慵懒,白皙的如上好陶瓷般的皮肤,心里隐隐一动。
  相对于严城佑的客气,胤禟却略显轻慢,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的模样让严城佑心里别扭的很。想他在江南地界,也是别人处处对他陪尽小心。不过,他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下官姐夫康亲王算来也与八爷九爷相熟,九爷前来江南,早就该登门拜访。”
  
  说着将一个不大的盒子摆在胤禟面前的桌上,“略备薄利,倒不值几个钱,是下官手下的管家在广州淘换的来的,图个新鲜,请九爷不要见笑。”胤禟随手打开看了看,黑乎乎的一盒。他这些年在皇宫内院,什么新鲜玩意没见过,自然没有在意,放到一旁。
  
  严城佑见胤禟的动作,也不气恼,微微一笑,说道:“九爷莫要小看它,这可是好东西,您还不知道它的妙处。”说着亲自用小勺挖了不大的一块,放到一个精致的小烟枪里,用火石点上,将烟枪送到胤禟鼻下。
  
  胤禟本来见他动作,只觉得十分碍眼,对于不相熟的人,胤禟并不给面子,当下就想出口训斥。可是闻到那味道,忽然觉得无比的舒服,整个人飘飘然起来。
  就像一下子浮到了云端,自己费尽心思想要的东西都到了手一般。而眼前站着的人似乎换了人,白衣飘然,优雅浅笑,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九弟,相信八哥,八哥从来就没有利用过你。从小到大,都是真心待你。”
  
  胤禟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心想事成不过不过如此。面前的老八说出了这句话,他就已经知道了不对劲,可是脑子似乎打了结一般。胤禟勉强想到严城佑给他点的烟,强自抑制着想去熄灭了那烟枪。醉酒加上幻觉,他的手指一个劲的颤抖。
  
  严城佑扯开嘴角,温和说道:“九爷可知道这东西的妙处了吧,来,我帮您拿稳点。”说着伸手抓住胤禟的手。将那骨节细白的手握到手里,玉一般温凉滑腻,严城佑失神了片刻,笑着引领胤禟的手握住烟枪的杆。
  
  “严大人,不知道你在我九弟这边做什么?”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两人一个迷醉着,另一个也忘乎所以,竟都没有察觉到门被人打开。
  
  严城佑手一哆嗦,猛然转身,看清后面的人,行礼:“见过四爷。下官,下官在为九爷点烟。”
  胤禟手中的烟枪掉了,人也猛然回过神,随即按息了那烟枪,甩到床下,尤不解气,下来狠狠踩了两脚。
  
  一转身却对正看着他心惊的严城佑一笑:“严大人,的确是好东西,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回九爷的话,这叫福寿膏。”
  
  果然,胤禟袖子里的手指甲狠狠掐在自己手心。他不敢想象今晚胤禛没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脸上的笑却越发明媚,语气也低柔:“那么严大人这种东西多不多,怎么买到手里的?可有多少人买了这东西?”
  
  “下官那还有一些,但是不多。这是我的管家在广州十三洋行那淘换的,就说从一个熟悉的英吉利人那买的。买的人倒不是很多,多是药用。我们这也算是头一拨吧。”严城佑说完就有些暗暗后悔,这九爷惯会做生意,是有名的财神爷。怕是瞧上了这好东西,自己可跟那洋人说了自己吃独食的,怎么就抵制不住九爷妖孽般的一笑,就全说了呢。
  
  “如此甚好,多谢严大人的好东西。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谢。”胤禟说到好东西的时候,有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是正懊恼中的严城佑并没有发觉。
  一直关注他的胤禛倒是看出来了,脸色也由冷凝变为担忧。待严城佑出去,边拉过胤禟细细打量:“小九,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江苏巡抚对你拉拉扯扯的?”
  
  胤禟看着桌上的描金黑盒子,心里一阵厌恶,将盒子盖了,尽量放的离自己远一点才说道,“四哥,刚多谢你。”
  然后脸上带上了少见的狰狞之色,“这个严城佑,不能留。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胤禛想到那江苏巡抚握着胤禟手的样子,眼里也闪过厉色:“贪污,亏空,行贿,当然不能留。”
  “不只是因为这些,四哥,你知道这个福寿膏吗?”胤禟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一把扯住胤禛的手,问道。
  
  “嗯,知道一点,是药用的,听说可以止疼。”胤禛点头。
  “不只是如此,这东西药用有益,这种抽的则最会害人,让抽的人产生幻觉,且同烟瘾不同,用过了就戒不掉。这一小盒福寿膏,价钱绝对不便宜,可同一盒子金子差不多。真有人迷上这东西,身体拖垮了不说,金山银山也能败光了。”胤禟说道,“所以,四哥,这害人的东西千万不能流入大清。”
  
  胤禟并不知道鸦片是什么时候流入大清的,但是这东西的危害却知道一清二楚。历史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不再去思考,但是这种东西日后害了整个大清的东西让他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131无题

  胤禛听了胤禟着重强调福寿膏的危害,眉头紧拧,他一听自然就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之处。试想若是大清多数人染上这个,会是怎么个情形。百姓无事耕种,官民拿不起刀枪……胤禛的脸越发黑沉,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胤禛扶住胤禟,伸手往他脸上轻轻摸着,温声言道:“你放心,我回京后就派人去查这个英吉利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想法子将这福寿膏禁了。我保证只要我胤禛在一天,这福寿膏就绝对进不了大清。”
  
  胤禟这一晚上,又是醉酒又是受惊,现在脑子里清明了,却觉得浑身不舒坦。这会听了胤禛的保证,终于放下心来,乏力的靠在塌上。还有谁的保证能有他有用?
  
  胤禛坐在床边,半晌,迟疑着问道:“小九,你是不是很难受?”
  胤禟强打精神抬起眼,无声询问着。
  
  “那刚刚为什么会哭?”胤禛抬起手指,看着上面的湿意。他很疑惑,甚至于在刚进屋时,看到得那一霎手指都拧紧了,某个地方蓦地一疼。他关注胤禟的时候其实很多,多到胤禟本人都无所觉。所以他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无论遇到什么,胤禟或嬉笑怒骂,或刻薄冷漠,唯独没有见过他哭。
  当然,胤禛也喜欢在某种特定时候看到他哭泣求饶和满眼的湿润,但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伤心落泪的胤禟。
  
  胤禟怔怔看着胤禛,又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把。他跟严城佑虚与委蛇,跟胤禛说着鸦片。想着努力让自己忙乱,然后就可以忘记刚抽福寿膏时看到了什么。
  这会胤禛一提,他不由一颤,垂下了眼。脸上苍白的似乎都没有了血色,过了一会,却低低的笑起来,到最后大笑出声。
  
  胤禟觉得自己实在是可笑,原来他一直盼着胤禩跟他解释。这隐匿的小心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或者假装视而不见。
  这自欺欺人倒是相当成功。即是那人这般待他,他还是暗暗希望这不是真的。无关的人再冷漠再残酷都伤不到胤禟。离得最近的人,最亲的,伤的才最深。
  
  胤禛皱了皱眉,动动嘴角,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胤禟这样的表情,伸手将胤禟拉过来抱住。胤禟终于止了笑,低声说道:“四哥,我没事,那福寿膏的事,你千万多上心。若是你去办的话,我也就放心了。”
  
  胤禛沉默了片刻,转头轻轻啄着胤禟的眼角,抱着他的手也更加用力。
  胤禟只觉得身边人的怀抱温暖舒服,那样小心翼翼的亲吻让人舒服到迷醉。
  
  “唔……”媚到骨子里的呻吟,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况且,这平时冷面冷心的人一旦敞开心扉,异样的炙热而浓烈。
  胤禟害怕这种感情,又觉得窝心而亲厚。
  
  他跟胤祥都清楚,胤禛这一路做的事,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这样一个真正做到心怀天下的阿哥,让两人心服口服。当然若说胤禛对那把椅子一点不觊觎,胤禟绝对不相信。但是他确实在踏踏实实的为百姓做事,他心里的天下,不只包括那些权利,那把椅子,还有这些黎民。
  
  这样一个人,爱憎分明,心思缜密,深沉莫测又严于律己,为后宫权势最高的皇贵妃教养,自有他的高傲,强硬,倔强。他本就该受人尊敬,爱戴。
  是他把这样高高在上的胤禛拉了下来,让他有了这样一面。当年若不是为了救他,胤禛根本不会对男子有情 欲。而一直温和相待的胤禛让胤禟不再像以前一样畏惧,除了胤祺,老八老十,胤禛和胤祥也常常看到他笑起来狐眼儿弯弯的样子。
  
  “在想什么?”发现身下人的不专心,胤禛伸出湿漉漉的舌尖□哄逗着胸前的突起。
  在胤禟倒吸一口冷气时,忽而就用力张口咬了咬。然后低沉轻笑一声,起身亲吻住胤禟的唇,将半声柔腻呼痛的呻吟堵在喉咙里。
  
  胤禟脸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如天边的朝霞,明丽不可方物,等他终于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时,才说道:“想四哥你。”
  
  胤禛愣住了,随即眼睛的颜色变深,隐约带了笑意,觉得这样的小九,脸色比之刚刚好了不知多少。
  唇舌与手指灵巧的挑逗里,胤禟的喘息声更加明显。胤禛低下头来亲亲他的眼睫毛,便捉着胤禟的脚踝,在已经充分润滑的销魂之处,缓缓压了下去。
  
  胤禟战栗了一下,却是连呻吟都来不及,身上的人已经大幅度动了起来。没有停顿和温柔,这场性 事甚至可以说是热切而激烈到粗 暴的。但也无疑给两人带来了百倍的快感。
  几度激烈的撞击后,胤禛又扶着胤禟的腰从背后进入,热烫的汗滴落在胤禟白瓷一般的背上。胤禟由开始的压抑到现在一声声的极度诱人而不自知的呻吟,敏感的身体也无法自制的迎合着。
  
  最后,胤禟终于支持不住,轻声哭泣求饶,身体敏感到不经意的碰触都要轻微颤抖,揪着床单的手指都开始痉挛着。胤禛猛然想起严城佑的动作,眼神一暗,伸手抓住略显纤细的手指,送到嘴边一根根啃咬着,引出身下人更激烈的颤抖。
  
  “四哥,不要……不要了……”
  “……”
  红烛燃着,夜已深,里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困倦的样子。
  ……
  
  整晚的不知节制,胤禟第二天依旧没有去给胤禛帮忙,他甚至没有下床。
  与此同时,康熙的旨意到了,严斥江苏巡抚严城佑,宁守道王裕,治下无方,严城佑停职,王裕革职查办。其余人等,凡有亏空者,连降三级,补回亏空,刘景恩等情节严重者革职交刑部。
  
  对于胤禟所上的折子,听到卫庭之的要求,康熙倒是慷慨的应允了,只不过另派了两个副手过去,将一对绿营军和山上的义军混合编制。在山上设了军营,同归江宁守道管理。
  而刘景恩送来孝敬胤禟的两个四喜班台柱,胤禛一挥手让人送了回去。虽然没有多加为难,也并没有好脸色。
  
132因果

  苏州盐运使司运同府,东跨院。
  红梅一身半新不旧的素淡衣裙,头上簪着个简单的碧玉钗。巴掌大的小脸略显苍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轻愁,正亲手为运同李恩打理身上的衣裳。
  
  这几天江南政局动荡,李恩深感不安。没想到最后上面的官员裁撤了不少,就连助他来苏州的江苏巡抚都被停了职,他倒因着是新上任的,这些日子又使银子上下打点,没有被推出去。
  
  李恩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才有了兴致顾及其他,伸手握住红梅白嫩的小手,笑道:“这些日子爷忙着,没怎么陪你,等会我带你去银楼打些首饰去,得空再做两件衣裳。瞧这可怜模样,别人还道爷小气,苛待了你们。”
  
  红梅抬眼幽幽的望了他一眼,细声细气地道:“爷还是省着些吧,不然大奶奶那边又该敲打妾身了。大奶奶早就说过,老爷初到任上,用钱的地方多,让我们都别挑三拣四的。月钱也减了,就是每日的饭菜,都只有两三个素菜的。”说完眼睛已经转到一旁的饭桌上。
  
  李恩自然知晓自己府上是不至于缺银子到这步田地的,这明摆着是刘氏暗中为难正得自己宠爱的红梅了。
  他脸色沉了沉,心疼的摸摸红梅的脸,说道:“一会我让人同刘氏说去,明儿起你们这边的月钱和供给还恢复原先的例吧。走,爷今儿带你出去好好逛逛。”
  当下红梅换了衣裳,嘴角带笑、春光满面的随李恩出府了。
  
  这边早有李恩的另外一房妾过来给正房刘氏通风报信,刘氏恨恨的咬了咬牙,啐道:“哼,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 人,真拿自己当索府的大小姐不成。这从索府送出来的人,每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居然敢蹬鼻子上脸——”
  
  “大奶奶这话说的极是,那小蹄子别的不会,倒是惯会哄着爷,一点不顾廉耻,真当这府里连个家法都没了不成!”那个妾偷偷瞄着刘氏的眼色,乐得在一旁添油加醋。
  
  刘氏脸色变了变,眼里闪过厉色。等那位小妾扭着腰走了,屋里的丫头才换了热茶上来,低声说道:“大奶奶,您别尽听琴姨娘的,咱们刘府现在可是不比从前。”
  “  哼,要不是我爹被撤职,我怎么会容忍那个贱 人在我眼跟前耍这些狐媚子手段!”刘氏一拍桌子,厉声说道。说到最后,咳了起来,丫头忙走到她身后,轻轻捶打着。
  
  “男人哪个不喜新厌旧,没一个好东西。李恩这个运同还是我爹求了江苏巡抚严大人才得来的,想不到没过几日,他就领了小妾进门。我爹刚被革职,他就给我摆脸色看,当我们刘家没人吗!”
  丫头看着刘氏,欲言又止。
  ......
  
  胤禛听了手下的回报,沉吟着点点头,吩咐道:“九弟既然有急事,只能兵分两路了。林宇,你带人先走,暗中护送小九进京。”
  “是。”林宇已经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一闪身消失在门外。
  
  胤禟这趟江南之行同上一次截然不同,去江南的时候因为有受灾的百姓等着,一刻不能省心,回来的时候却是因为接到一封十万火急的信。
  
  七月的蝉鸣,高高低低,不知疲倦般。何玉柱瞧了瞧桌上几乎未动的饭菜,将手中的茶放到临窗的桌上。见胤禟闭着眼,便劝道:“爷,要不您去睡会?您都为京里的事两天没休息好了,就算再着急,也请您以身体为重啊。”
  
  胤禟坐在窗前,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浓浓的热气,他却像无所觉一般。听了何玉柱的话,胤禟低声说道:“重?与几十条性命比起来,什么叫重......都怪我,这是我的罪啊!”到后来已经是自言自语。
  
  何玉柱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里带了丝哽咽:“主子,前往鄂罗斯边境的商队遇到瘟疫那是天灾,您又怎么做的了主的。这万万不能怪到您身上。即便真要算这些个,奴才的命还是您救的,还有苏杨苏先生,关麟关心,现在在船上的杨氏和小虎,甚至江南上百万的灾民……您救过的帮过的人不是远远多于那些人?”
  
  胤禟抬眼,见何玉柱跪在脚边,看着自己的眼里满是焦急,说道:“你先起来,我救过你,这话从何说起?”
  何玉柱不肯起身,只是仰了头,哽咽着说道:“主子,奴才刚进宫那会被首领太监赞了两句,那些大太监挤兑我,挑了个错处打奴才板子。那时候人小,那四十大板能要了奴才的命,是您路过救了奴才,还训斥了几个大太监,让人给奴才上药。这对主子来说可能是小事,对奴才来说却时刻铭记于心,万不敢忘。一年之后,您来挑贴身太监的时候,奴才激动的不敢去看您。听您问谁愿意去服侍,奴才才大着胆子出来。”
  
  胤禟不禁苦笑,这人怕是以前的九阿哥救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一心想要改变八爷党命运的人还要靠着以前九阿哥留下的善缘来宽心。
  
  何玉柱却回想起了初进宫的时候,来救下他的九阿哥,金冠绣服,灵秀贵气,真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金贵之人。就连胤禟身边簇拥着的伴读和太监宫女,都带着股子骄侈气。当下也不觉得疼了,看傻了眼,待胤禟扔给他几个金裸子之后,同一群人说说笑笑的走远了,才想起未曾谢恩。
  
  那时唯一的想法是,要是能在这位小主子身边当差,该是多大的幸事。没成想,一年之后,不仅心愿得偿,还俨然成了胤禟身边第一个得用之人。
  
  胤禟叹了口气,看了半日账目,这会只觉得身体发重,头疼目胀。何玉柱说的也对,若是现在倒下,京里的乱摊子更没人收拾,便让人收拾了桌子,歇下了。
  ……
  佳惠带着人将九阿哥府上下收拾了一遍,虽然商队刚出了事,胤禟回京还是让她觉得欢喜而安心。当胤禟进二门的时候,便看到佳惠带着一群人迎着。弘嘉豆丁先歪着头打量了半晌,迟疑了片刻,便从奶娘怀里蹭下来,示威般的瞪了胤禟身后的小虎一眼,跑过来举起两只短胳膊,命令道:“阿玛、抱。”
  
  胤禟紧绷的脸上有了些放松,弘嘉也从看着有些眼熟到开始撒娇,边要自个儿阿玛亲亲,边跟只小动物似的哼哼唧唧。胤禟抱着儿子的时候,完全没有严父的形象。等胤禟哄完弘嘉,才笑着同佳惠道:“大太阳底下的,仔细着了暑气,快进屋。”
  
  佳惠笑了笑,扫了一眼随胤禟回京的杨氏,挥手让众人散了,转身同胤禟一起回屋。胤禟问了府上诸事,又将杨氏和小虎的情况说了,让佳惠看着安排。最后嘱咐佳惠不要太过操持劳碌。
  佳惠抿嘴一笑,说道:“爷,我哪里累的到,左右府上有初云、丁兰帮衬着,又有玉珠玉秀。平日也就管管琐事,带着弘嘉去额娘那请安罢了。十弟妹总羡慕八嫂和我——”佳惠忽然想到十弟妹羡慕的是自己府上没有那些个妾室,这话当着胤禟说可不合适,遂转了口:“爷倒是整日奔波,一路风尘辛苦。前天八伯和十叔还打发人来,说等爷回来,跟他们招呼一声。”
  
  胤禟点点头,说道:“我先沐浴梳洗,先进宫给额娘请安,稍后再见八哥和十弟。”外出办差归来,本来该先给康熙请安,但五月末的时候,康熙已经带着诸皇子巡幸塞外,给他省了一步。
  
  太后随圣驾北上,康熙自然传了自幼在太后处长大的五阿哥随扈。虽然宜妃现在在后宫是主事妃子,在康熙和太后面前都得宠的很,但两个儿子都不在跟前,也不免寂寞。见到胤禟,宜妃自然满面喜气,留了他用晚膳。命人摆了菜肴,宜妃兴头上来,又招呼秀云拿了酒来。
  
  胤禟因为心里有事,晚上还要见胤禩和胤誐,面上虽然不敢显露,酒却不敢多喝,只在一旁陪着。宜妃喝了几盅,细问了胤禟的身体,又说了郭洛罗府上的琐事。庆玉现在是御前侍卫,文玉进了国子监等等。提起弘嘉更是赞不绝口。
  
  说道这里,宜妃看着为她盛汤胤禟,正色说道:“小九,你府上的人终究是少了些。前面有了弘嘉还好些,这往后若是佳惠一直无所出,你皇阿玛定往你府上指人的。”宜妃知道胤禟的心思,她对那个温婉的儿媳妇虽不挑剔,但是也暗中为胤禟子嗣单薄的事着急,不禁点了两句。
  
  胤禟皱眉,随即笑道:“额娘,不是佳惠的问题,是儿子的问题。本来嫌孩子多了太闹腾,便一直未让佳惠再有身孕。”这倒是真的,胤禟不想再要孩子,往佳惠屋里去的次数变少,也挑着安全期过去。一是佳惠毕竟年纪还太小,二是以后的事还说不准,但是儿子,有弘嘉一个已是够了。
  
  宜妃摇头叹道:“你这是什么想法,没的让我们为你操心。”
  胤禟告了罪,却不肯改口。宜妃想着以后有时间劝说胤禟,便也不再提了。
  
  等胤禟陪着说了半日的话,赶在宫门落匙前出了宫。早有十阿哥跟前的小喜过来请安,说自家主子跟八爷在百味居候着。
  
  到了百味居雅间,胤禟看着两月未见的胤禩和胤誐,心里也有些激动。胤禩没变,依旧喜穿白衣,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胤禟时温和了不少,胤誐好像又高壮了些。
  “九哥,你可算回来了。”胤誐起身将胤禟拉入席,又说道:“江南的案子差不多节了,八哥在京里给你疏通了好些关系,严城佑毕竟是康亲王椿泰的人,椿泰又是个倔脾气。好在有八哥,这康亲王啊,最后不仅没怪九哥,还跟八哥亲厚起来了。”
  
  胤禟楞了楞,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举动也侧面推动了胤禩在京城结党,看着胤禩的目光不禁复杂了不少。可是又该怪到哪里去,胤禩明明只是想帮他。
  胤禩见了胤禟表情,淡淡一笑,温和得说道:“小九,听说你的生意出事了,可要我们帮忙?”
  
  胤禟顾不得谢胤禩,想到商队,敛了笑,低哑着嗓子说道:“是,我底下的人押送着东西往库伦去的时候,半路遇上了瘟疫,人,都死了。剩下的,不过是安排家眷和生意上的事,这忙却是谁也帮不上了。”说道这事,胤禟心里憋闷,晚上又再无其他事,伸手拿了酒杯就灌。
  
  胤誐皱着脸,胤禩则挑了挑眉,看着胤禟的脸色,说道:“生意上的事,虽然我们俩个帮不了你,你与我们说说好歹也能出些个主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只怕你生意上一向顺风顺水惯了,受不得这次的挫折。”
  胤禟脸色一直偏白,今儿喝了几杯酒,倒显出红色来,几乎艳过桃花。听了胤禩的话,上挑的凤眼一忽闪,说道:“八哥,弟弟我不是禁不得事的人,这点挫折又怕什么。银子都是小事,可是,事关人命,我这心里头难受啊。”
  
  胤誐夺了胤禟的杯子,又将小喜递过来的热茶送到他手里,说道:“九哥,就你是菩萨心肠,难道这瘟疫是你捣鼓出来的?你府上的奴才,为着你死了是他们的本分与福气。哪里有累主子心里难安的道理,再说了,你现在再难受有什么用,难道那些人还能活了?”
  胤禩听了个大概,也知道了胤禟的心病,想了想,便说道:“老十说的对,现在你再难受也于事无补,现在你能做的便是善待他们的家眷,每户多给些银子,想必他们也乐得如此。”顿了顿又说道:“佛说因果报应,个人都有缘法,这事也不能怪在你一人身上。若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八哥愿代你斋戒一年,若真有因果报应一说,老天若责罚九弟,八哥也愿代你受下。”
  
  胤禟楞楞的听着两人说话,知道他们都是挖空心思在开解自己。可两人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太看重生命,自己的如此,别人的也如此罢了,倒不是怕什么因果报应。
  心里还是异常感动,说道:“八哥,十弟,你们别为我挂心,这些我自是晓得。”不过胤禩的话却让他想起那日随胤禛去千佛寺,里面那得道高僧的话:“小施主面相寡淡,杀孽缠身,不是有福之相,怕是福薄寿短。”
  难道那和尚竟是一语成鉴么。
  
  胤禩笑了笑,也不再劝,伸手扶了胤禟说道:“九弟刚回来,想必累了。现在又喝了酒,回去早点歇了吧。”说完和胤誐两人亲手扶到百味居外的轿子里,将胤禟送回九阿哥府。
  
  第二日,九阿哥府,书房。
  尤一凡跪在胤禟面前,低着头,半晌说道:“九爷,都是奴才办事不力,才闯了这么大的祸事——”
  
  胤禟抚着额头,一摆手,“别说了,你每件事不是都请示过我吗。不关你的事。”
  尤一凡眼中一热,别人不懂,他却知道的更清楚。这次商队的将近百十余人没有一个生还不说,带的大批的要交鄂罗斯商队的货物就价值将近三十万两。这是要抵上次的从鄂罗斯那边运回来的货款的,这钱不是小数目,且不能拖。
  
  “一凡,你去京城大的钱庄看看,想法子借三十万两银子回来。”胤禟憔悴的样子,让尤一凡看的暗暗心急。
  
  他小心的问道:“九爷,我们自己铺子里凑凑,怎么会拿不出这些?”
  “我去江南的时候带了五十万两过去,留给关麟一部分,其余都让苏杨带去广州了,寻些合适的生意经营。我想,等人到了那边,估计苏杨也剩不下什么银子了。”胤禟说道,眼里不禁有了无奈。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缺银子。
  

 


133秦家

  接下来几天,尤一凡出门去京城各大钱庄筹钱。这本不是难事,但是前一阵子不少商队进京出京,多数人身上不便携带大量现银。钱庄的生意异常红火,利钱也增了不少。尤一凡近来性格越发向何玉柱靠拢,精明到有些吝啬,一时没有定好选哪家钱庄。
  
  胤禟的神经自到了江南便一直绷着,回程又因着死于草原的百八十人,心里受的谴责微妙的放大。见过胤禩和胤誐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既不去内务府,也不见任何人。虽然还不至于滴米未尽,却用的极少。
  
  佳惠在外面劝了又劝,送进去的饭菜仍然不见动多少。直到佳惠再也看不过眼,抱着弘嘉推门闯进来。
  胤禟抬头正要发作,见是佳惠,便转了头。
  
  佳惠垂泪道:“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自己府上的人就这么去了怎么可能会好受。”
  说到这里,佳惠抹了把泪,抬起头说道:“但是,不是这样的难受法。爷就算不顾惜自个儿,也该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皇阿玛,额娘,兄弟姐妹,还有我和弘嘉。难道爷是要为了那些人连妻儿都不顾了吗?爷这样,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会心疼吗?”说到后面,声音里带着哽咽。
  
  从大婚后,佳惠几乎没有同胤禟拌过一次嘴。这几句质问,让胤禟楞在那里。多久之前,也有个人同样这样质问过他:
  “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有阿玛额娘,你有兄弟姐妹,媳妇儿和儿子……”
  “你还有我……”
  
  这样想着,看着,胤禟心里忽然一疼。
  
  弘嘉平日最爱跟胤禟嬉闹,这会竟也乖觉。等佳惠将他放到胤禟面前时,小家伙轻轻伸手,抱住胤禟的腿。忽闪忽闪的大眼看着自个阿玛,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软软的说了句:“阿玛,别不要,弘嘉,会乖的。”
  
  胤禟心里又酸又软,俯身将弘嘉抱进怀里:“弘嘉,阿玛怎么会不要你。”
  又对佳惠说道:“我的不是,让你担心了。”
  佳惠脸上带着泪,见胤禟抱着弘嘉,和她一起出去,心里顿时觉得满满的。
  
  胤禟终于将情绪调整过来,这日,边看尤一凡呈上的所有去草原的下人的名单,边计划着安抚措施。
  这时,本该在热河的大太监梁九功,却出现在胤禟面前,还带着康熙的圣旨。胤禟心里纳罕着,跪下接旨。
  
  原来康熙不知道怎么知晓了胤禟生意的事,特下旨从内库拨二十万两银子给胤禟。胤禟心里感动的同时,又一次震惊于康熙消息的灵通程度。
  
  既然有利钱,三十万两和十万两的差别可不是个小数目。本来尤一凡见万岁爷拨了二十万两,边在那感叹到底是父子亲情,边计划着自己再去筹十万两就好说了。
  结果胤禟吩咐,凡是上次去库伦的所有死亡人员的家眷,每家一千两银子。十两银子差不多够这些家庭一年的花销,在这些人家眼中,这无疑是一笔巨款,都流着泪过来拜谢。
  
  尤一凡看着自家主子一眨眼的功夫就用去了十万两银子,心里叹息之余又隐隐有敬佩。
  
  这日胤禟刚处理完内务府的事,回到府上,王顺就上来报说,秦家递了帖子来。
  胤禟疑惑了一下,接过帖子才知道是因着鄂罗斯贸易而合伙的秦家,下面署名的是秦岚,这人却没听说过了。
  
  胤禟转身走向花厅,让请这位秦岚过来。秦家虽然在京城也有些背景,跟胤禟这个阿哥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所以平日不敢轻扰。若有事也都是同苏杨或者尤一凡说,可能现在两人都不在,这人才寻了胤禟。
  
  何玉柱刚端了茶过来,那边已经有丫头挑了帘,一个少年公子带着个小厮走进屋里。身量不高,五官异常秀丽,眉眼间却隐隐多了些脂粉气。胤禟端茶的动作不变,眼睛已经挑起来打量了几回。
  那少年见胤禟的轻慢态度,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想是以前没有受过这种对待。到底想到身份不同,少年别扭着上前一步说道:“秦岚见过九阿哥。”
  
  “坐吧,你,是秦远的儿子?”胤禟问完这句,转头唤住刚要出门的何玉柱,让他收拾花厅一旁的多宝格。何玉柱一愣,这多宝格每日都有丫头擦拭的十分干净,若说物件摆放,也用不着他来操心。随即明了这是胤禟不希望他出去,便应了,站到多宝格边上装样子。
  
  那秦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还是坐下说道:“秦远正是家父,我是二子秦岚,以往都是家父或者大哥来这边府上,想来九爷对我比较陌生。”
  胤禟随便点点头,不是对他陌生,是对所有的秦家人都比较陌生。
  
  “那么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说到这个,秦岚脸上带了些得意,说道:“在下听闻九爷急需三十万两银子,既然我们和九爷合伙,自然也该帮着些。这样跟您说吧,我们秦家可以先给您送三十万两银子过来,且不要一分利钱。”
  
  胤禟划着茶碗的左手停了停,抬起头,说道:“哦?这是你们家老爷让你来说的?”
  秦岚只觉得对面那俊美的过头的九爷两眼清亮,却仿佛看的出他所有的想法般,心里突了一下,嘴上却依旧说道:“正是。”
  
  胤禟又打量他几眼,才问道:“那么你们有什么条件?”
  秦岚微微一笑,眼睛盯着胤禟,说道:“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怎么敢跟九爷提条件。不过,这里正有件事要同九爷商量,若您允了,却是件天大的喜事。”
  
  “说来听听。”
  胤禟的语气相当平和,何玉柱偷眼望了望,果然自己主子的眉头微微皱着。心里不禁一叹,这秦岚已经招九爷厌烦,怕是这事也难成。
  
  “九爷,在下的小妹秦菱,一直仰慕九爷,只恨无缘相识。没想我们秦家却是与九爷有缘的,得九爷照拂合伙经商。舍妹知晓后,便求着父亲来提亲。她自知身份低微,在父亲面前赌咒发誓说即是在九爷身边做个妾室,也心甘情愿,不然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家父无法,只能让在下来求九爷,忘九爷成全。而且舍妹虽说不上倾城之姿,在这四九城内,也少有人能比的过去的。若九爷允了,这嫁妆——”
  
  “你来的目的是来告诉我这些,也顺便上门提亲?”胤禟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秦岚,这会听了他说的话,心里火更大。
  “若是这样,你回去吧。我忙的很,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胤禟已经站起身做了端茶送客的姿态,“顺便,九爷我还没有缺银子到要盯着自己妾室的嫁妆上。给你父亲明说,若是他不想合伙了,随时可以把以前的银子撤走。”这话冷冰冰说出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秦岚惊得站起身来,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结巴道:“可是,可是——”他心里不禁暗恨自己到底不如这些奸商心思深沉,忙想法子补救。
  见胤禟已经转身对何玉柱说送客的话,急急唤道:“九爷,且听在下一言。”
  
  胤禟转过身,冷冷的盯着他。
  秦岚此时已经没有那种得色,站在那边满脸通红,似乎是急的。过了片刻,见胤禟眉宇间已经带了不耐,深吸了口气,忽然伸手扯下了自己的帽子。
  
  后面那小厮惊得脱口而出:“姑娘!”
  何玉柱第十次抚摸同一件玉雕摆设的手一抖,那翠玉麒麟已经掉在了地上。
  秦岚的帽子摘下来,一头青丝披泻而下。落到本就秀美的脸旁,更添几分明艳。
  
  胤禟看着秦岚,脸色变都没变,淡淡说道:“秦姑娘还有事?没事就请回吧。”
  秦岚这会脸红的已经快要烧起来,听了胤禟的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着他,已经脱口问道:“九爷,难道我连给您做个妾室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有,秦姑娘,你这样冒冒失失进来见我,说出去,怕是与你闺誉有损。请回吧。”本来这样一个美人,任谁见了也不忍心拒绝。无奈胤禟美人见的实在太多,实在心软不起来。
  
  胤禟其实自秦岚刚进屋,已经从她高高的衣领和压低的帽檐看出了她是位女子,就连旁边的小厮,也是丫头假扮的。这秦家小姐真以为戴个帽子,换身衣服就是女扮男装了?她这点道行,远远不如关麟。所以他才出声留下何玉柱。
  
  秦岚自幼被父母宠着,对自己的容貌又极有自信。虽然他们是商贾之家,来提亲的也有不少高门大户。哪里受过这个,眼里带了怨怼,高声说道:“九爷,若是,若是您不应,我便跟人说您轻薄与我。请您体谅秦岚的倾慕之心,我只想跟在九爷身边就可以了,名分我一点都不计较。”
  
  已经走在门口的胤禟回过身,忽然笑了起来,“秦姑娘,你想跟别人说什么尽管说,我想我这个九爷的名声似乎也不差这一个了,姑娘倒不妨为自己多考虑一下。”
  胤禟说完,转身便走。他很不高兴,秦家人居然打的是这种主意,也许该筹更多的钱,或者干脆找人替换了秦家。
  
  城西,秦府,主屋。
  “胡闹!”秦家家主秦远一脸铁青,用手指着换会女装的秦岚,“你不知道那位爷什么身份?!你这是去胁迫他,还是想着葬送我们秦家!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说道这里,指着秦岚的手指已经气的有些颤抖。
  
  一旁的青年劝道:“父亲,息怒,秦岚实在不懂事,您也该保重身体。现在只能先想法子见九爷一面,澄清误会。怕只怕我们根本见不到九爷。”说到这里,也是满面忧色。
  
  秦岚眼里带了泪,犹有些不服。秦远看着他,一跺脚,往外走了。
  
  青年往外面看了看,回身皱着眉问道:“小妹,这就是你不对了。父母一向宠着你,教你识字读写,生意上的大事也不避讳。你明明知道,我们秦家无论如何也要帮九爷的。你不该这般胡闹,若是九阿哥真恼了,你道他打压我们费的着什么事吗!都不用他亲口说什么话,底下有一帮子人想讨好他,却寻不找法子。”
  
  秦岚眼圈一红,咬着唇说道:“这些我自然知晓,可是我不甘心,我就是想试试,万一他允了呢。”
  
  青年怒道:“不可理喻,若是他真看中了你的姿色,或者我们秦家的财力,他就能真心待你了?!”
  秦岚脸的泪终于落下来:“九爷对我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可是我知道,只有在九爷身边,那个人才可能正眼看我一眼。”说到这里用帕子遮了脸,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青年楞了楞,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
  
  秦远诚惶诚恐的上门来给胤禟赔罪,说都是女子自作主张,他本人并不知情,回去定然好好管教。紧接着就说道:“九爷,银子我本来就已经筹好了,就等着这一两天给您送过来。本来已经处处得您照拂,况且是同鄂罗斯的生意出了差错,我本就该帮着想法子。”
  
  看着面前人不断擦汗的脸,胤禟点点头,并不同他客气。让尤一凡将三十万两收了。说道:“秦老板,你帮我解了燃眉之急。我也不该小气,这三十万两同样算是你入股的银钱,到时候分红会算给你。”
  
  秦远擦着汗,连说不用。
  
  等人走了,尤一凡才满心欢喜的道:“九爷,这秦家倒是乖觉,送了大笔银子来,还不收利钱。”
  胤禟笑了笑,并不说话。
  
  接下来,自是尤一凡重新置办了货物,亲自押送去库伦。胤禟也多派了些人护送,随行带了个医术颇好的大夫。
  
  这日,胤禟从内务府出来,胤誐来寻他,说去胤禩府上一聚。
  胤禟回京后,和胤禩的关系比以往缓和了不少,便同意了。
  等两人到了八阿哥府的时候,正有一人匆匆从胤禩府上出来。同以往来胤禩府上的官员不同,这人一身寻常衣服,低着头,似乎并不远让人看到脸。
  
  胤禟看他的背景却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胤誐见胤禟站在大门口打量,一把拉住往里走,说道:“那是年羹尧,字亮工,是四哥的门人。想是九哥这一阵子跟四哥走的太近,所以熟悉。”说道最后,已经带了几分赌气和埋怨。
  
  胤禟无奈的看着一脸不满,拉着他急匆匆往里赶的胤誐,道:“老十,你发什么神经!你自己说说,我待你和八哥难道不比别人都好?”
  
  胤誐脸色略微缓和,放慢了脚步,抓了抓头发说道:“九哥,你别怪我。主要是你跟八哥都是我最亲的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我可该怎么办。”
  
  胤禟直接骂道:“你说的什么话,能有什么事。”
  胤誐也不出声了。
  
  胤禩已经在厅上摆好了酒席,含笑招呼两人入席。旁边有丫头进来拧帕子让三人净了手。
  胤禟终于没忍住,问道:“八哥,那年羹尧是四哥的门人,怎么会在你府上?”
  
  胤禩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是,他倒是自个儿非要来的,我本来也怕招四哥误会,不愿意见。”
  “因为你离京之后,我帮过这年羹尧一次。与我来说不过小事一桩,不足挂齿,他倒重视得很,求了几次,我便见了一回。”
  
  胤禟才恍然,一时又叹息,胤禩永远有这个本领,不仅同他有过共事的人都赞不绝口,就是其他官员,提起八阿哥胤禩,也多是挑大拇指。
  
  “九弟,你的麻烦事也忙完了。前几日见你总是忧虑的样子,今儿我们兄弟三个好好聚一聚。”胤禩说道。
  胤禟抬眼看着胤禩,弯了嘴角,说:“好。”后又加上句:“谢谢八哥。”
  胤禩笑着看着他,柔和温情。
  

 


134意外之喜

  等商队的事都处理好,胤禟才又恢复了离京前的清闲日子。这段时日胤禟和胤禩的关系又有所缓和,看的胤誐一愣一愣的,但是两人关系改善总是好事。胤誐想不出原因后,也干脆放到了一边。
  
  那日天太晚了,胤禩留了两人住在府内。
  胤禩先让秦海和小喜安置了胤誐,自己给胤禟收拾了床铺。却并不打算出门,胤禟眼底闪过一丝无措后又变得阴寒,薄唇抿得紧紧的,挑衅的看着胤禩:“怎么,八哥要做出选择了?”
  
  胤禩伸出手来,轻轻把胤禟推到床上,禁锢着他,在胤禟耳边说道:“小九,我想过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都要,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有无数法子让你回来求我,让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能去!”
  
  胤禟心里一阵冷,许多刻薄恶毒的话就在舌边,却连同他说句话都懒的说。
  胤禩轻轻抚摸着胤禟的脸,又轻轻的但是霸道的说道:“但是我得到那把椅子前,我不会再动你,我不要你心里难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动你,不是不能,只是因为我舍不得。”说道这里顿住,似乎受不住诱惑办,俯下头用舌尖舔舐胤禟红艳紧抿的薄唇。
  
  胤禟心里百味陈杂,他静静的躺在那任胤禩摆弄。在胤禩啃到脖颈后,蓦地抬起头。好一会,他又轻轻抱住胤禟,将脸埋到胤禟颈窝睡了。
  
  康熙四十年七月末,胤禛等回京。继江南贪污赈灾款案后,又开始奉旨查户部的亏空和欠款。胤禟很感安慰的是,他早就跟胤誐打过招呼,不要动用国库的银子,若府上银钱有不方便的时候,尽管去九阿哥府取。
  
  而且以前胤禟从胤誐那拿的五万两银子,每年的分红都能有七八千两,再加上几处庄子的出息,虽然胤誐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倒也没有短了银子花用的时候。十福晋自从知晓了这一层,上门来谢了几次。
  
  胤誐却说她多事,等十福晋气的说不出话,胤誐才喃喃的说了句:“自小,八哥和九哥就比别人照拂我。况且,九哥一向心细......”一直觉得胤禟弱小无能且需要别人罩着的胤誐忽然醒悟,这些年,明里暗里都是胤禟护着他。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进了别的阿哥和宗室耳朵里,都有些眼红和胤禟关系好的几位阿哥。五阿哥是胤禟的同母兄弟,自不必说;十阿哥母族势力极大,又有了九阿哥帮衬,更让人眼热。至于八阿哥,虽然没听说他和胤禟合伙,可是凭着两人的关系,暗地里有没有谁又知道。胤禟从商固然让这些阿哥心里看不起。可是胤禟的银子和舒逸日子却让这些人心里暗暗泛酸。
  
  京城里的人,总觉的自己比别处的人高贵一些的同时,多多少少都有些略根性:别人不如自己,会瞧不起别人;别人比自己强,又要嫉妒别人。
  
  九月,康熙回京。胤禟带了佳惠和儿子进宫请安。
  进宫后,佳惠去了宜妃去,胤禟则去了乾清宫。胤禟进屋请了安,便垂首站在一旁。康熙正坐在书案边上写着什么,过了会抬起头来。对着胤禟抬下巴:“坐,你坐这边来。”
  
  胤禟坐在书案旁边,见墨不多,便站起身,挽了袖子,帮着康熙磨墨。康熙写的是免除明年江苏、甘肃等省赋税的折子。提到江苏,胤禟不禁想起回程时看到的一块块干裂的如同蜘蛛网似的土地,心里顿时沉闷。
  
  “你跟你四哥,这趟差,办得好。”低头书写的康熙说到。
  胤禟忙回道:“谢皇阿玛,是平日皇阿玛教导有方。”
  
  康熙微微笑了笑:“说起弓马骑射,你连朕的十分之一也没学去!但是,”将毛笔放了,康熙往胤禟这边走了两步,拍了拍胤禟的肩膀,“敢孤身一人闯义军山寨,不费一兵一卒招降叛军,做的好!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你这个小九啊,说起来真是让朕骄傲,也让朕担心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子,难道就非得你亲自去?你知不知道朕听到这个事的时候,心都悬起来了。至于宜妃,朕都没敢告诉她!”
  
  胤禟自己想想也后怕,忙说道:“儿臣不孝,让皇阿玛操心了。”
  “你啊,以后自己也掂量着点。没听说过一帮子下人好好在待在衙门里,你这个正经主子出去拼命的。”康熙训道,见胤禟老实的应了。又问了问前往鄂罗斯商队的事,胤禟回说已经处理妥当了,又谢过康熙资助的二十万两银子。
  
  康熙点点头,说道:“这两年你分管内务府后,朕这内库管理的倒是像模像样。干脆明儿我下诏,你主管内务府吧。”
  胤禟本来管着会计司和广储司,现在康熙的意思是让他总管内务府七司三院。胤禟其实觉得现在这样正好,既有差事,又不会太累。但是康熙说了,他又不能拒绝,只能应了。
  
  离开乾清宫,胤禟往宜妃处请安。
  这屋里却是热闹,五阿哥和五福晋带着长子弘升,佳惠带着嫡子弘嘉都在。宜妃让弘升坐在自己身边,怀里抱着弘嘉,正逗着两个孙子。
  
  此时正叹着,“看着弘升,弘嘉,只觉得我老了。”
  胤禟听了,笑道:“额娘就算是祖母,也是最漂亮的祖母,怕是五嫂和佳惠都不及您呢。”
  
  宜妃一抬头,笑骂道:“就你嘴贫,这都有了儿子了,也不知道改进改进。”
  另外几人听了,也纷纷附和胤禟。其实也不是很夸张,宜妃注意保养,又没有什么烦心事。四十出头,模样刚像三十左右。她原先模样就好,又爱着颜色艳丽的旗装,后宫中许多刚进宫的女子也未必比得上宜妃的风情。
  
  宜妃抿嘴一笑,问怀里的弘嘉道:“乖孙子,告诉祖母,这里几个大人哪个最好看?”
  弘嘉不是很懂,看向自己阿玛,胤禟忙看了看宜妃,又朝他使眼色。
  弘嘉咬了会手指,大声回道:“是阿玛!”
  一时几个人皆笑喷了,胤禟脸上一红一白,恨不得将小豆丁拎过来揍屁股。
  
  宜妃忍了笑又问,“那是你阿玛好看,还是你好看?”
  弘嘉这次毫不犹豫,迅速答道:“我好看!”
  众人的哄笑声中,胤禟捂了捂脸。这孔雀的性子,到底像谁……
  
  胤禟这才过来和众人见了礼,宜妃笑着说道:“赶巧你们兄弟两个都在这里,我有两句话嘱咐你们。”
  胤祺和胤禟忙起身站了,宜妃道:“你们小舅母佟氏前两天特意进宫,求我跟你们两个说说,多关照关照文玉。她就这一个嫡出的儿子,从小就娇惯着,刚进国子监很不习惯。你们两个若是便宜,便照拂一二。”
  
  胤祺和胤禟应了,对于文玉,两兄弟待之一向与其他表兄弟一样,只不过对于这个小舅母,都心有微词。因为佟氏受那个远房外甥女楚盈的挑唆,没少抱怨二人。
  
  临走,宜妃让人给两个孙子包了不少金玉串珠、装着金裸子或者护符的小荷包,并几包宫里的点心。
  出了延禧宫,胤祺慢了两步,等胤禟赶上来,说道:“九弟,若无事,去五哥那,咱哥俩自从你去了江南,我又随扈,可有一阵子不见了。”
  
  胤祺自幼性格敦厚温和,一直照顾胤禟,兄弟俩的关系自是别人不能比的。胤禟道:“许久不见五哥,弟弟也有好多话说。”随后胤禟打发高文送佳惠回府,自个儿去了五阿哥府上。
  
  五福晋见胤祺兴致高,回府后,便去厨房安排人弄了酒菜,让兄弟二人好好说话。
  胤祺只留了刘福在屋里伺候,胤禟看了看桌上,有八宝鸭子,油焖草菇,都是以前他爱吃的,便也不等人让,笑吟吟的自己上了炕。
  
  胤祺笑道:“看你在别的兄弟面前礼数好着呢,到我面前就一点样子都没了,看把你惯的。”
  胤禟已经点头答道:“可不是,五哥难道还想着给弟弟立点规矩。”
  胤祺笑话了他一回,坐到胤禟对面。两人到八分饱的时候,都放了筷子。
  
  胤祺看着胤禟,迟疑了片刻说道:“小九,哥哥找你来,是想问你些事。”
  胤禟抬眼说道:“五哥,你有什么话,还不能直接问弟弟了。”
  
  胤祺点点头,“那我就直说了,自小,你跟老八老十交好,因为你们年纪差不多,我出了书房,也只有老八照拂你。哥哥心里也是感激的老八的,你做的决定,我也是会支持的。最近你跟四哥又走的近些,这两个人,可是一个是大阿哥的人,一个是太子的人......”胤祺说着,眼里带了忧虑。
  
  胤禟看出胤祺是在真心为他担忧,沉默了片刻说道:“五哥,如果有可能,我也不希望这样。从小,我就计划着做个富贵闲人,就算现在也一样。可是只有人跟人之间的感情,不在我计划之内。”
  
  胤祺听了,也叹了一声,不再多劝,只说道:“若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撑着,还有五哥呢。”
  
  两人抽空去国子监看了文玉,也帮着他同那些师傅们说几句话。让一些管事的日后能多照顾着文玉一些。
  文玉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刚见了两人,还有些拘谨,过来见了礼。后来两人带他出去用饭,席间见两位表哥待他和气的很,才逐渐显示出少年心性。
  
  胤祺说道:“文玉,若你想升迁快些,我便跟宫里打招呼,荐你同庆玉一般做个御前侍卫;若是想学些实际的东西,积累经验,就好好读书,过一两年,我便想法子给你谋个外放的缺。”
  
  文玉犹豫了一下,说道:“大表哥,我不想外放去地方,额娘总说外面做官太苦了。侍卫的话,庆玉哥哥已经是二等侍卫了,我进去了再高也只能是个外班的三等侍卫,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等升迁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胤祺和胤禟对视一眼,眉头微皱,问道:“那么表弟可是有什么打算?”
  
  “我早就想好了,二表哥买卖做的大,去帮着二哥经营管理也好。我也不怕人家取笑我,到底有银子赚。听说二哥的生意都是以前从我家的买去的一个仆人管着,自己人到底比外人放心些。至于差事,二表哥即是管着内务府,不若将弟弟也弄进去,管几个人,差事清闲些就好,我早打听好了,内务府里油水足的很。”文玉说着自己的想法,似乎早就想过,侃侃而谈。
  
  胤禟一听顿时无语,胤祺已经淡淡说道:“表弟这话错了,九弟的铺子交给苏杨一直管理的很好,听说并不缺人。表弟若想管,自己弄几个铺子也是一样的,若是短了银子,就跟我说。但是到底是旗人,伯爵又比不得旁人,还是仕途为重。九爷有皇阿玛罩着,没有敢说他什么,可是你呢?再者,内务府油水虽大,你二表哥这两年律下却严的很。现在多少人盯着他,若是自己人这边出了纰漏,岂不是让人说嘴去,以后还怎么管理内务府。”
  
  文玉的脸一红,已经说不出话来,勉强又陪着说了两句,先告辞走了。兄弟两个见是这种结果,都叹息两声。胤祺说道:“你不用管他,我自会跟国子监的人打招呼,会有人照拂他。小舅母不晓得怎么跟他说的,怎么这种想法。”
  
  胤禟歪头想了想,忽然笑着说道:“这说不定就是小舅母的想法。她总埋怨我,没让他们入股,我实在厌烦了这些,不若让佳惠自己置办了铺子,她们若想入股,只管应允了。”
  胤祺笑道:“你倒是替她们着想。”
  
  胤禟笑了笑,觉得可行,回去对佳惠说了自己的打算。
  
  佳惠着实惊喜了,现在男人并不喜女子抛头露面。除了打理府里的诸事,就是相夫教子。内院有初云,丁兰和玉珠帮衬着,佳惠其实并不太忙。听胤禟一说,高兴的道:“那感情好,若能帮上爷什么,佳惠自然乐意。”
  
  胤禟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这铺子是我弄来让你赚些脂粉钱的,不和我那边混为一谈。所以你不要有压力,若是一次不成,大不了再开一次罢了。”
  
  佳惠激动的脸红红的,眼里一片晶莹。她年纪本就不大,这会双颊粉红,平添了几分妩媚。
  胤禟在一旁含笑看着。
  
  佳惠自己有好几处陪嫁的铺子,地段都是好的,胤禟又抽了两万两银子交给她。因佳惠到底是九福晋,好多处不便抛头露面,胤禟便合计着寻个合适的人帮她。
  
  正巧关麟将江南的私窑安排好了,已经叫给了妥善的人照管。若不出意外,下个月开始就会有瓷器送到京里来。胤禟早就觉得关麟很有几分经商天赋,便将帮着佳惠开店铺的事交给了关麟。
  
  关心一直得佳惠照顾,平素的四季衣裳都与丁兰家的儿子相同,月例银子俱是每月二两。关麟心里感激,办事也很上心。
  胤禟因为事太多,又想让他们放开手自己去弄,便没再插手。当然若真有了难处,胤禟还是会帮忙的。
  
  佳惠问了五福晋,八福晋,十福晋和几个合得来的皇子福晋,胤禟也打发人去问了两位舅母。五福晋和十福晋都表示要入伙,八福晋自己铺子和嫁妆多的是,哪里会却银子使,便找借口推了。让佳惠诧异的是一向淡淡的四福晋,居然也入了伙。
  
  胤禟的大舅母因胤禟对佳玉庆玉的照拂,心里感激,即使并不对佳惠这个和善人经商抱多大希望,还是封了二百两银子送过来。小舅母佟氏自上次胤禟拒绝文玉就一直恼着,这会和楚盈一合计,觉得佳惠和胤禟毕竟不是一个人。怕是银子到了她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赔光了,都赞同不理这个茬。
  
  胤禟听人回了佟氏的决定,默默无语了一会,便说道随她们去吧。
  
  一转眼,到了康熙四十一年。
  胤禟还是和胤禩胤誐说话时,才晓得自己福晋的铺子已经开始有了收益。胤誐大笑道:“九哥,也就是你有那个闲心,由着九嫂玩去。上个月,九嫂给我媳妇送了五十两银子过去。”
  
  胤禩微笑道:“积少成多,弟妹已经很不错了。”说完了,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又淡了。
  胤禟才想起来佳惠居然未曾对自己说过这个铺子的事,想是先前太过艰难,现在才开始好转。
  
  等回府,胤禟回内院见到佳惠时,才想起来问道:“你的铺子如今怎么样了,经营的是什么?”
  佳惠笑着眨了眨眼,说道:“爷,刚开始难些,现在已经好多了,前一阵子真让我担心的不行。若不是关麟总说可以,我真早就撤了。经营的是酒楼。”
  胤禟随口问道:“铺子叫名字?”
  
  佳惠看了看跑进来送账本的关心,说道:“是关麟取的,名为全聚德。”
  胤禟手里的杯子一个不稳,掉在了地上。
  
  佳惠疑惑的抬头:“爷,可是有什么不对?”
  胤禟心里震惊了半晌,又摇了摇头,许是重名,哪里有这么巧的。便试探的问:“你们不是卖烤鸭吧?”
  
  关心此刻抢着答道:“当然不是。”
  胤禟擦擦汗,果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关心又歪头想了想,回道:“但是哥哥说,我们府上的杨管家寻了来,他好像真的是做鸡鸭买卖的。”
  ......
  
135序幕

  看着佳惠开心得忙活酒楼的模样,胤禟无语的望了望天,佳惠的经商运气似乎比自己还要好?随即又想到,小舅母这次怕是真正的错失赚银子的良机了,以后不后悔死才怪。
  
  佳惠还在一旁念叨:“爷,这酒楼在前门那。门脸不算小,就是客人少些,不过总会慢慢变好的。说实在的,我一直觉得愧对当初入伙的四嫂五嫂她们。虽然她们占的股不多,送来的银子也不算少了。”
  
  胤禟沉默了片刻,“你别担心,说不定以后这酒楼就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那每人的各占多少?”
  佳惠伸着指头算道:“我占了四成,四嫂,五嫂,十弟妹各占了一成半;因着大舅母送来了二百两,便应了景,虽然不够,也算了半成。”
  
  那拉氏?胤禟点头微笑道:“四嫂?她倒是有眼光。你这些刚到九成,另外一成又是哪个?”
  “爷不说我还忘了提,因为我们几个俱是出了银子不办事的,这酒楼其实都是关麟在打理操持,这不连名字都是他起好了再让我们决定的,我事先同几位嫂子和十弟妹打过招呼,这剩下的一成就算关麟的。”
  
  胤禟这才心服,自己这个温良的福晋确实会收拢手下人,笑道:“这样才好,你若不提这事,我也想着为他买处宅子或置些地。毕竟他还有个妹子,兄妹两个以前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怎么也该为以后打算。”
  至于苏杨,胤禟只知道自己给了他不少干股的同时,他自己还在京城和各处买了不少顷地。心里一直暗暗赞着苏杨有眼光,以后无论生意如何,自己这个九阿哥的结局如何,良田总不会贬值。
  
  在九阿哥夫妻两个都致力于生意经中,在京城更加激烈的权利倾轧中,一晃六年过去了。
  
  前门大街,一家酒楼面前围了不少人,使得本来就拥挤的大街上更没有站脚的地。
  
  “凤宣,这前面又是怎么回事。京城果然富庶无双,是其他地方不能比的,军师想必繁华入眼,难以割舍,难怪一直不回去见见众位兄弟们,在下深感理解。”一个黑衣青年边笑吟吟的看着身旁的白衣青年,怪腔怪调的道。
  名唤凤宣的白衣男子慢慢摇着折扇,丝毫不为青年一句接一句的嘲讽动容,只看着长长的队伍,微笑道:“这是四九城里现在最有盛名的全聚德酒楼,听说席位太难预定,定着的人家千金不换。这里的鸭子也却是极品,于是不少订不到席位的人便排队买烤鸭回去。”
  
  凤宣解释完,转身看着青年略一挑眉,笑眯眯的道:“如你所见,京城自是繁华,我舍不得回去也是正常。但是我也听前来汇报的兄弟们提过,江南佳人姿容秀美,有天下女子所不能及之处。其中又以秦淮河的晚晚姑娘为个中翘楚,妩媚婉转,凡人莫见。而我们的卫大当家就是晚晚姑娘极少的几个入幕之宾中的一个,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卫大当家头上瞬时汗就下来不少,连举手投足也规矩了许多,惨叫道:“凤宣,我冤枉啊!哪个崽子乱嚼舌根,看我不修理他。咳咳,凤宣啊,江湖传言,本做不得准,你万万别信。什么江南女子秀致,依我瞧着,这京城的女子颜色一点不比江南差,珠圆玉润,清丽大方......”说道后来已经在凤宣似笑非笑的眼光下,才发觉自己越抹越黑,讪讪的住了口。
  
  “凤宣,再说,人家有你了,又怎么看的上别人……”卫庭之硬是往凤宣身边凑了两步,一把挽住凤宣的胳膊。
  凤宣的手臂微颤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将身上的重物甩开。
  
  卫庭之转头看向一旁的长队,掩饰般的转开话题:“这鸭子想来不便宜吧。”
  “嗯,一两银子一只。”凤宣道。
  “什么!他们这可是抢钱怎么着,将十几文的鸭子烤一烤就翻了数倍上去,这些人......还真会败家的。”看着长长的队伍,卫庭之咂舌道。
  
  “不然,听人说这里的鸭子从选到做,工序都极复杂,关键是味儿酥香鲜嫩,是别处比不了的。虽然一两银子贵了些,待客,或者送礼都是拿的出手的。”凤宣摇摇头,心里也是不无感慨。说道这里,嘴角忽然往上翘了翘:“这全聚德的主人,同大当家要去拜访的人还有些渊源。”
  
  两人边说着边走远了,刚经过的胡同口走出两个人。
  
  “庶福晋,大爷说不能多耽搁呢,且二格格也该习完功课回屋了,咱们还是尽快回府吧。”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劝着。
  她身旁站了个身着嫩绿旗装,踩着花盆底的少妇,颇有几分姿色,从头到脚的服装首饰也都无可挑剔,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此刻正站在全聚德的对面看着排着队的门前,脸上阴晴不定。
  
  “庶福晋,您——”丫头见主子恍若未闻般,不禁着急,这些年,府里被指来的妾室越来越多,庶福晋本已不如原先受宠,继福晋又不比从前的嫡福晋温和,若是挑起刺来,可如何是好。
  “这酒楼,本该是我家的!”少妇眼里带着不平,恨恨说道:“怎么说,这全聚德掌柜关麟,也算是我表弟,做什么将这偌大的产业送到九福晋手上!”
  
  丫头苦着脸,心里道:当时您自个儿不留人,这会说这些可有什么用,且当时弄的那般僵,哪里有回寰的余地。
  这少妇正是楚盈,很得大阿哥胤禔宠了几年之后,终是被新被指进府里的阮氏给比了下去。倘是以前还可由得楚盈闹一番,自从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过身后,继福晋张佳氏性子要强,当家后便把府上诸事都牢牢的把持在手里,哪里还有妾室的出头之日。
  
  楚盈看看现下生意火热的全聚德,想起自己在郡王府上有些紧巴巴的日子,又想到屡次抱怨自己的表姑姑佟氏,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终于下了决定,“先回去吧,好好准备一番,再来认亲。”
  
  皇宫,御花园。
  弘嘉要哭不哭的看着弘皙,眉头皱着,细长的眼睛隐隐闪烁着水光,嘴又开始扁了起来。
  弘皙不耐烦的抬头看看不远处赏鱼的太后等人,轻声哄到:“弘嘉,是这俩狗奴才瞎了狗眼,二哥定会重重处罚。先让他们给你赔礼,别哭了。”
  
  地上跪着的两人已经开始扇自己嘴巴,边打还边说道:“奴才该死,忘了自个儿身份,冲撞了弘嘉阿哥。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在周遭人的瞪视下,两人一点不敢作假,一会脸上就肿起来了。
  弘皙拿眼看看弘嘉,暗示他适可而止。谁知弘嘉还在抽噎,压根没接收到他的暗示。弘皙少不得又压下火气,低声劝了两句。
  
  又过了半晌,弘嘉终于停下来,低着头说道:“多谢二哥,二哥总是向着弘嘉,待我一直是最好的。既然这俩奴才是二哥的人,也就别追究了。快起来吧,这要让人看见,二哥多没面子。”
  弘皙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道:“弘嘉顾虑的是,你们俩个,还不赶紧滚还等着领赏呐!”
  
  等弘皙也一甩袖子,带了其他人走远了。弘嘉才抬起了低着头,眼睛红都未红,小脸儿紧绷着,看着弘皙的背影。
  再转过身已经带了笑:“让十六叔,十八叔见笑了,弘嘉也得尽快回府去了,侄儿先告退了。”
  
  十六阿哥胤禄看着弘嘉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后跑开,直到看不见身影,才叹道:“到底出身不同......”
  
  弘皙是太子胤礽府上的二阿哥,由于大阿哥早逝,这个二阿哥其实算得上胤礽长子,因此很得康熙和太子的宠爱。在书房这边自是无人敢惹,就连一些在后宫出身不好的的叔叔辈的阿哥们,弘皙也未必放在眼里。
  
  今儿十六阿哥胤禄,十八阿哥胤衸做完功课后,结伴回阿哥所。弘皙像是有急事,带人匆匆忙忙往回走,身边的两个亲信奴才撞了十六阿哥一下,本来十六阿哥自知母亲分位低,并不想多事,但是十八阿哥却被带的坐到地上。那两个奴才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径直追弘皙去了。
  
  这功夫,手里抱着琉璃灯,弘嘉迎面走过来,刚才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本来那两人走过弘嘉身边的时候,只扫掉了他手里的琉璃灯,碰都没碰着他自己。弘嘉对两人眨了眨眼,已经矮到地上,呼天抢地起来。弘皙不惧他哭,但是若让太后看见他哭,却有些不妙。
  弘皙只得回来,装样子骂那两奴才几句。
  
  和弘嘉同年,七岁大的十八阿哥胤衸忽然说道:“哥哥,弘嘉说不定是为我们俩出口气。”
  胤禄看着弟弟,也觉得有那么点道理,心里涌上感激。
  
  弘嘉正边往前跑边对身边的小虎说道:“那俩狗奴才,我的琉璃灯至少值四十两银子,让他们扇四十几下还是我亏了!”
  小虎:“......”
  
  京城,九阿哥府。
  几个长随伴着粉雕玉琢的弘嘉进了正门,一旁的有个拎着布袋,粉色轻便衣衫的少女正欲出门,忙笑着说道:“小阿哥回来了?今儿倒早。”
  
  弘嘉正往里走,见着少女,也扬声问道:“关心姐姐又要出门?阿玛可在府上?”
  “要去哥哥那边帮忙,九爷让人跟福晋说要晚上才回来,想是有事在忙。”关心干脆利落的说道。
  
  弘嘉挥了挥手,道:“只要没去别院里就好。”说着一路小跑着往内院去了。
  
  小姑娘笑了笑,自从宫里往九阿哥府上指了两个妾之后。为了担心额娘心里难受,这小阿哥天天跟防贼似的盯着九爷。其实九爷倒是真心待福晋的,从未曾去过别人屋里......
  
  内务府,胤禟书房。
  胤禟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额头,看向对面的小宝。
  “太子让你来这里,可有事?”
  一身锦衣的小宝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青涩,却是更见俊秀风流。因他执了太子那边的腰牌,进了内务府后就有人毕恭毕敬的领进了胤禟屋里。
  
  对于这个曾经的奶哥哥,胤禟心里始终有些愧疚。因此小宝三番两次的折腾,未伤及根本,胤禟也懒得追究,只是面上淡淡的。
  
  小宝进屋后行了礼,笑道:“自然是有事的,太子爷说广储司侍郎李希敬办事不周,让九爷换人;太子爷还说内务府的包衣普善能力出众,九爷也酌情推举。”见胤禟皱着眉,便又说道:“前年来太子爷那边当差的侍卫郭洛罗文玉想必是九爷的亲戚?太子爷可是多有照拂,想必九爷也不会让太子爷失望。”
  
  提起另外一个麻烦人物,胤禟更烦,出口打断了小宝:“回去告诉太子爷,这事不行。”
  小宝住了口,见胤禟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笑了笑,往前两步,轻声言道:“怎么着九爷,李希敬可是您的心腹,动不得的?连自家的表亲都不顾,九爷也是多情。”
  
  看着小宝出了屋子,胤禟放了笔,看来还是该好好同五哥商议一下,这个文玉到底在做什么。几年前,五哥费了力气把他安置到内班,他却主动找上了太子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在同他这个二表哥赌气,而且文玉更不知道,自从康熙四十三年,康熙下令处置了索额图后,胤礽已经把胤禟当成了泄露秘密的人。
  
  这些年,太子明里暗里已经给胤禟使了不少绊子,难道文玉去了,能得着什么天大的好处?
  想到一直恼着自己的太子,胤禟更是无语。想必知道李希敬跟自己走的近,便想将他换了,可是这步棋太子走得太臭,自己也万万不能当那个陪着他走的。
  
  李希敬的背后,站着的人是康熙,若是他在内务府六七年还不晓得,才真是蠢材。不仅他胤禟惹不起,就是太子爷也不行。胤禟不帮胤礽,才是救了他。
  
  出了内务府衙门,胤禟见到正赶往宫里的一等公佟国维。
  佟国维见了胤禟,笑了笑,上前一步行礼,“见过九阿哥。”
  胤禟忙错开一步,将人搀扶了一把:“大人请起,这是要进宫?”
  佟国维笑着说道:“正是,万岁爷急招,”
  “如此,就不多耽搁大人。”胤禟和佟国维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胤禟心里一叹,佟国维手握重权,这些年虽面上看不出来,对胤禩的欣赏也比其他皇子多些。而现在,不仅仅是收买,但是心甘情愿围在胤禩周围的人,就太多了。关键是自己这个闲人,一直被人归于八爷党......
  以至于除了太子,众官员对胤禟都客气的很。所以这些年太子的为难,也总是有人帮着说项。这种‘福祉’甚至涵盖到了郭洛罗氏。
  
  这是祸事,还是福事?
  
  胤禟感慨间,晌午就暗沉的天居然下起雨来。偏偏今儿胤禟已经打发马车去接弘嘉,自己准备骑马回去。何玉柱有些犯愁,正来回转悠,见远处跑来一人,到胤禟面前见了礼,双手捧了雨服说道:“九爷,奴才是八爷府上的,奉命给主子送雨服去,刚好带了两套。见着九爷在这边,奴才斗胆先将一套送到您这边。”
  
  胤禟看了一眼,笑着抬手让何玉柱接了,说道:“你倒是会做事。”
  “可不是,若是奴才没这么做,八爷才会罚奴才呢。”那下人笑着搓了搓手,又打了个千,道:“九爷,,那奴才就先去主子那边了。”
  
  胤禟点点头,何玉柱早塞了银子到那人手里。
  回到府上,胤禟去了雨服,先去内院换了衣裳。一个丫头捧着一个漆盘进了屋,道:“九爷,这是刘庶福晋打发奴婢送来的红豆梨水。”
  
  胤禟点了点头,“搁那吧。”丫头偷眼看看胤禟的脸色,低着头退了下去。
  胤禟摇了摇头,康熙到底没让自己府上清闲,又指了两个人过来。这两个人都比完颜氏要会看脸色的多,不时去讨好佳惠和弘嘉。不时亲手缝制些衣帽送到桂香院,弘嘉这孩子却不知道受谁影响,死活不愿意见到两人。
  
  就连胤禩府上,也指了两个人,为了这事,玉华已经闹了好几遭,但是终究没法阻止康熙的决定。八爷府上终于第一次传出了喜讯,今年正月,胤禩的妾张氏为胤禩诞下一子,康熙赐名弘旺。但是众人又不得不佩服玉华的脾气,张氏的功劳按说也算极大的,胤禩愣是依着玉华没有给张氏请封侧福晋。
  
  正想着,冬雪过来道是桂香院摆了饭,胤禟想到弘嘉,便准备过去。
  高文忽然进屋,笑着说道:“九爷,来了位故人。”
  
  ......
  “见过九爷。”
  胤禟打量了打量卫庭之,含笑道:“怎么,大当家这是进城来了?或者说想是目无法纪,懒散成性,军营的终于混不下去了?”
  卫庭之坐到桌边,笑眯眯的道:“多谢九爷关心,在下大当家的位置稳的很。这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想动动,想到京城里见见故友。顺便,来拜访一下九爷。”
  
  胤禟略点头,“原来是顺便来我附上啊。”说着转头吩咐何玉柱:“跟福晋说我不过去了,上菜吧。对了,给他来点福晋酒楼的鸭子,让他尝尝鲜。卫大当家进趟城也不容易。”
  卫庭之斜了胤禟一眼,略微怀疑道:“九爷,您别是羡慕我的清闲自在吧。还真别说,让我在京里拘着,束手束脚,我早回江南了。对了,我可是无酒不欢,给我上几坛好酒。”
  
  正说话间,已经有丫头摆了酒菜。三个荤菜,两盘子青菜,靠近卫庭之这边又摆了一大盘子鸭肉片,颜色焦黄,皮酥肉嫩,甚是诱人。边上用小碟子盛了甜面酱,葱条,萝卜条和黄瓜条。等人送了薄薄的荷叶饼上来时,卫庭之见丫头帮他卷了一个。不大的一小口,吃完之后,才赞道:“果然是美食,可是这一口一口也忒麻烦了。来给我来点烧饼,一次能卷好些。”
  
  胤禟知道他的脾气,无奈的吩咐下人给他拿来了芝麻烧饼。卫庭之拿了一个,又将边吃边点头:“早该如此。”
  酒足饭饱,卫庭之说了说江南的情况,大抵都是好的。
  
  卫庭之喝的有些高,迷糊着看了胤禟两眼,道:“说起来,九爷,这么些年了,您还是跟我第一次见您差不多,您这个财神爷也太注重保养了些。”
  胤禟闻言也是一愣,是啊,七年过去了,他都二十五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外表看来他跟二十那会儿真没差多少。跟老十三,十四站一起也分不出个大小。
  
  也许,自己太过养尊处优惯了?
  

 


136借刀

  “你说他当场驳回了?”胤礽坐在炕上,脸色阴沉。
  
  炕前站着的小宝往上瞄了瞄胤礽的脸色,斟酌着说道:“可不是。太子爷,这普善前后可是送了不少银子孝敬,对您的忠心是没的说的。九爷不肯办,不外乎就是袒护那个李希敬罢了。李希敬算什么东西,值得九爷为了他来跟您对这干?”
  
  “再者一说,您如果把普善这事给推了,以后怕是让太子您身边的老臣寒心呐。”小宝又道。
  “哼,寒心?可不是寒心,以前在朝上只要我说话,说一呼百应算不上,却没几个敢说其他的。现在倒好,胤禔仗着有些军功,处处与我作对。就连老三和老八,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八帮着胤禔拉拢诸官,当我不知道?”胤礽将手上的茶碗一摔,身旁给他捶腿的丫鬟顿时唬的不敢动弹。
  小宝见了,让丫头下去,坐到胤礽身侧轻柔的按摩起来。
  
  胤礽受用的歪在炕上,又道:“老九老十都站在老八那边,胤禩这个人,才是深不可测。”胤礽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老四和老十三虽然占在他这边,但是同老四同母的老十四却同老八一伙打的火热。是老八的魅力太大还是老四这冷面冷心到连亲兄弟都拢不住?
  
  小宝眼睛转了转,道:“那些人是没见识的,若是太子爷认真计较起来,几年之后,这大清还不是您说了算......”
  
  胤礽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模样,但是并不接小宝的话。只将手搭在小宝的腰身上揉了揉,闭了眼说道:“这普善是非弄上去不可,别的不说,他身后的步军统领托合齐这些年可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胤礽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胤禟既然不去,内务府说的上话的可就那几个了。凌普是我奶公,他上折子的话,皇阿玛一看就是我的意思,少不得换个人去说。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怎么,看着李希敬得胤禟欢心不舒服了?这事我会处理,你千万别多事。”
  
  小宝脸色一变,这要说话。外面有人回道:“太子爷,沈大人过来了。”
  胤礽推了推小宝,小宝知情识趣的起身往里屋去了,太子才吩咐道:“请沈大人进来。”
  
  太子和户部总管沈天生讨论完事情后,略一沉吟,胤礽说道:“天生,我这里有点事,正好你回去和别人商量一下妥善之策。”说着便将普善的事说了。
  沈天生笑道:“太子爷,这事好办。前两日,赶巧辅国公赖士到我府上,想给他儿子谋个实缺,我还没应下来。若太子爷想让别人上折子,我看他倒是好人选。”
  
  赖士是个闲散宗室,近些年一直没有什么正经差事,日子紧巴的很。他虽管不了内务府的事,但是他大女婿却是内务府的总管多壁,只要他应承了,这事就算是成了。
  “好,这个人选好,你去安排。事成之后,你帮他儿子在户部安排个差事,若不方便,再同我说。”胤礽满意的点头。
  
  八阿哥府上,花园。
  胤禩正坐在湖边,眯眼看着远处,四周杨柳依依,暖风轻拂,惬意的连胤禩身后的小厮都打起盹来。平静的湖面略微荡起一丝涟漪,胤禩已经一抬手中鱼竿,一尾足有三斤的鱼已经被抛到岸上。小厮被惊醒,忙七手八脚地将鱼放进篓中。
  
  已经等了一会儿的秦海这时才上前回道:“八爷,多总管来了。栾小爷已经去陪着了。”
  胤禩扬了扬眉毛,接过一旁小厮递来的帕子,边擦手边说道:“请他到厅里吧。”
  
  到了花厅,胤禩落座之后,早有丫头将热茶摆了上来。
  胤禩微笑着说道:“多大人,吃茶。这是小九前两日送来的霍山黄芽,水也是玉泉上山刚送来的,味儿极好。”
  多壁忙谢了,吃了半盏,连声赞道:“果然好茶。”
  
  “多大人今儿来,可是有事?”胤禩这才问道。
  “正是,刚才已同栾小爷说过一回。前儿内子回了趟国公府,回来便求了我,想让普善替了李希敬这个广储司侍郎。”
  
  胤禩眉头一皱,说道:“等等,这李希敬听说很得小九的赏识?”
  多壁回道:“可不是,九爷这两年才上折子将他从员外郎提到侍郎,内务府诸事也多倚仗此人。下官觉得此事蹊跷,便细细问了内子,感情是沈天生捣鼓出来的。”
  
  栾廷芳见胤禩皱眉不语,便清脆的开口道:“八爷,这事是太子的吩咐无疑。索相虽然已经倒台了,太子身边还是有不少人,毕竟他那身份摆在那,若无意外的话,这些大臣自然可以得拥立之宫。”说到这里,栾廷芳灿然一笑,眼睛里带上讽刺,“如今,我们便可以开始着手布置这些意外。”
  多壁转头问道:“栾小爷的意思是——”
  
  看了看胤禩依旧不言语,栾廷芳眼里闪过狠意:“当然是把事应了,但是却不能把你牵连出去,我们要除的可是太子那边的人。多大人只需将太子的人召集起来,连上几个不相干的人,让这些人荐一个能力出众的包衣上来提升。”
  
  “这些人哪能不晓得他们主子的心思,普善自然会被推出来,到时候你再联名凌普递折子。万岁爷英明无双,总不会觉得这是八爷的意思。接下来,我们只要等普善上去,便想个法子,挑普善的错处,让他成了大奸大恶之人。如此,万岁爷对太子的看法必然又降一层。”栾廷芳说道。
  多壁一击掌:“这果真是好法子,让他们一窝乱去。但是,这李希敬毕竟是九爷的人——”
  
  栾廷芳轻笑道:“为了八爷,九爷不会舍不得这一个小小侍郎的。”说着已经往胤禩那边瞟过去。
  
  胤禩扣着手指,轻笑:“不,他舍不得。”说起九阿哥,胤禩给人的感觉明快了一些,却也不愿多说,只道:“就算他真舍得,我也不会弃车保帅。你们都别轻举妄动,多大人按照廷芳说的去找人举荐,同凌普一起上折子。剩下的,只需将这事漏到大哥那边,不用我们麻烦,大哥自然能想法子让皇阿玛知晓。”
  
  多壁叹服:“八爷果然妙计。”
  栾廷芳满眼复杂的看了看胤禩,虽说也晓得胤禩的法子更高明。但是心里隐晦的目的没有达成,总有些别扭。
  胤禩到底也没有动九爷的人。
  
  胤禩思索片刻,又道:“一会你去账房支些银子,给你岳父置个宅子,若是事后太子那边不给你大舅子安排差事,你去寻工部左侍郎。”
  多壁已经起身拜倒在地:“下官谢过八爷。”
  栾廷芳咬了咬牙,也一转身出了门。
  
  ......
  四爷府,拢翠院。
  那拉氏正听着手下管事大丫鬟报账,外面的丫头进来回道:“福晋,李侧福晋来给您请安。”
  那拉氏淡淡应了句:“请进来吧,玲珑,你先下去,晚点再回这些。”
  
  大丫鬟福了福身出去了,一身粉红旗装的李氏已经带着笑进了屋。先过来给那拉氏请了安,在那拉氏的示意下坐了,又让跟在身后的奶妈将弘时抱过来给那拉氏见礼。笑着道:“妹妹过来给福晋请安,但弘时离了我总是哭闹,索性一并带过来了。”
  
  弘时已经四岁,正是爱闹的年纪,见了嫡母却跟见了阿妈一般,半点不敢放肆,乖乖的行了礼。那拉氏脸上露出几分慈爱来,让一旁的丫头给弘时端过去几盘子细点心。
  李氏眼里带着些得意,最早的宋格格为胤禛添了个女儿,未足月就去了;而那拉氏虽然生了嫡子弘晖,八岁的时候也去了。眼下就只有自己给四爷填了一女二子,到底自己底气足些,以后也有了倚靠。
  
  想到这里,李氏已经笑道:“弘时只有在福晋面前乖顺,是个知道孝顺的。说到底,他也是福晋的儿子。”
  那拉氏听了这句示好的话,面上仍是淡淡的,只伸手摸了摸弘时的小脸:“今儿风大,李妹妹该给孩子罩着些,仔细吹了风。”
  
  李氏道:“正是呢,带了披风过来。”又顿了顿,说道:“姐姐,听说爷昨个又宿在年妹妹那边。这花儿一般的新人啊,就是旧人比不得的。”
  那拉氏脸色一沉,眼睛扫了过去:“李妹妹这话错了,年氏这两日病了,爷心疼她照顾几日也是应该的。李妹妹生弘时那会子,身子没调理过来,爷不也过去了几日吗。”
  
  李氏晓得这位福晋看着平和恬淡,但是真遇到事,精细强势不让八福晋。只是这几日看年轻貌美的年氏风头压过她去,心里不舒坦,来那拉氏这给她拱火罢了。见那拉氏面色不愉,也不敢再说,又拉扯了两句,抱着弘时起身走了。
  
  那拉氏闭了眼,想起弘晖,心里一阵翻涌,一旁的丫头忙扶着她去炕里坐了。讨喜爱闹的弘晖,那拉氏一直当心肝儿般宠着,即是这么多年之后,想起来仍是难受的不行。只不过那拉氏一向坚忍,不愿意流露罢了。
  
  这会李氏带着弘时过来显摆,已经让那拉氏心里不舒服,又见她想挑拨着自己去管制年氏,心里更加厌烦。看着四爷一反平常的作态,异常宠爱年氏,她这个嫡福晋心里能好受到哪里去,不过难道还真能跟八福晋似的闹出去?
  那拉氏低头冷冷一笑:“年氏,再宠也只是个宠字罢了。爷的心里头,何曾放过内院女人的事了。”
  
  李氏更糊涂的是,年氏的兄长如今正在京里,四爷哪有可能不好好待年氏的。那拉氏缓了缓,抿了抿头发,说道:“跟玲珑和那些管家媳妇说都一会再来回事吧。春兰,你陪我去园子里转转。”
  园子里花并不是很多,处处植着绿竹。亭台水榭,假山楼阁间,满眼的嫩绿,也招人爱,那拉氏心里舒畅不少。
  
  懒懒的转悠了一圈,想到明日要出门,那拉氏怕积下来的事更多,便回屋了。
  到了半路,走的热了,想拿出来帕子拭汗,却见帕子不见了。那拉氏皱眉道:“春兰,你去园子里帮我寻一下,帕子可能掉在那边了。”
  春兰应了声去了。
  
  园子一角的假山后,已经转出一人。伸手从地上拾了帕子,想到这满目绿色中,一身红衣,尊贵中透着梳理淡漠的那拉氏瞧着异样动人,心里不禁荡漾。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这人一惊,醒过神来,匆匆忙忙的走了。
  ......
  
  胤禟一身粉白色袍子,红色马甲,帽子上镶了块羊脂美玉,身上饰物无一不精美异常,就连手上也戴着两个戒指。这样一副堂而皇之的纨绔子弟打扮悠闲逛街,曾是胤禟所向往的。现在他却极别扭又不安,只是脸上看不出来。
  
  老十一身石青色袍子,宝蓝的马甲,正走在他身旁,衣饰虽然也是华贵,比胤禟已经朴素太多。对比更明显的就是走在另一边的四阿哥胤禛,青袍子,蓝马甲,颜色素净,就连花纹也无;虽然衣服料子同样是上好的。
  
  现在胤禟和胤誐都老实的走着,胤禛也安静的陪在另一边。只有大阿哥胤禔笑着对几人正中围着的黑袍人说道:“阿玛,再往前走两步,就是九弟福晋的酒楼,那里的美食可算是京城一绝。”这次出宫之行也是胤禔极力说服康熙的。
  
  康熙不时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大街,闻言笑着说道:“看来小九这媳妇是娶对了,和他一样爱财。”想到临出宫前,宜妃知道几人要微服出宫,硬是弄了套异常鲜艳华丽的衣裳饰物,逼着胤禟穿戴了。他穿起来模样虽好,到底奢华太过,引得一众人暗笑。
  
  胤禟转头道:“阿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儿子这爱好,不为过吧。”
  康熙大笑起来,对一旁的张廷玉说道:“看到没,这个小九,没大志也便罢了,还要落个好名声。”
  
  张廷玉年近中年,这几来越发得康熙器重,不骄不躁,平稳如水,和胤禛倒有些微相似。闻言说道:“九爷几年来将内务府打理的有声有色,可见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九爷坦然承认爱财,堪称性情中人,须知这银钱二字,用到刀刃上,能造福一方百姓啊。”
  康熙笑了笑,带着众人往前走去。
  
  正走着,前面百姓忽然纷纷让路。细看时,是一群官兵护着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一旁的戏园子。
  康熙自言自语道:“那边的人瞧着有些眼熟。”
  胤禔早就在注意康熙的神色,忙回道:“阿玛记性好,正是步军统领托合齐,一旁那个则是内务府包衣普善。这两人是表叔侄,普善家里富裕,想必又在孝敬这位叔叔了。”
  
  康熙将手中的扇子拍了拍,道:“哦?这倒是是个孝顺的。”
  “可不是,阿玛,听说这家园子的当家花旦唱腔极好,要不咱们去瞧瞧?”胤禔笑着请示道。
  康熙也被勾起了兴致,道:“好,咱爷几个也去听一听。”
  
  进了戏园子,前排都被两人带的官兵围坐满了。胤禟悄声吩咐了高文两句,不一会,已经有戏园子的人笑眯眯的上前来,对胤禟客气的道:“小爷,您这边请。”
  前面右排已经空了一个位置出来,胤禟忙请康熙移步。
  
  胤禟并不好这个,只是看着台上的人新鲜。看了会便观察起戏园子四周,这戏园子果然有名,不大功夫,已经座无虚席,后面还有不少人站着看。又一转眼,见普善正凑在托合齐耳边说着什么。
  
  胤禟嘴角弯了弯,太子的事他并不想捅出去。这会子看到普善和托合齐凑到一块儿,大概在寻其他门路了。可是有康熙镇着,你再有路子都翻不上天去。
  
  胤禛知道太子和托合齐的关系,早看出胤禔是打的太子的主意。面无表情的转了视线。见胤禟也没听戏,单手支着下颚,袖子滑落上露出来的手腕冷白细腻。丹凤眼半眯着,嘴角边还带着丝不坏好意的笑,艳丽慑人。
  
  胤禟察觉到有人注视他,一转头,却见胤禔正看着他,眼里带着亲切。
  胤禟装作自然的转了视线,现在胤禩也只跟胤禔闹个表面。他这个连胤禩都不帮的,怎么会管这位大哥打什么算盘。康熙的扇子随着台上调子有节奏的点着,像是对台子上那的戏很有兴趣。
  
  这会一个官兵忽然出现在台子上,叫停,让花旦下来。
  康熙正疑惑间,上面已经又开始了另一出戏。虽然下面的人都有些气愤,但是似是已经习惯,好在新戏目也得众人喜欢。
  
  此时那花旦已经被人领了出来,往托合齐和普善那桌去了。普善一指托合齐,那花旦就带着几分娇羞,拿起酒杯敬了过去。
  康熙的脸色有点难看,让人打听是怎么回事。戏园子的人过来,看着康熙为难的回道:“这位爷,我们当家花旦被普善大人买下,送给另外一位大人了。你若实在想看刚才那出戏,明儿我就换人上来演。”
  
  胤禔在一旁看着,说道:“阿玛,这当官都需要应酬,想要托合齐大人也有苦衷,需要逢场作戏。”
  
  康熙看着托合齐一直将那花旦往怀里搂的模样,冷冷的道:“我看他享受的很。”说完一甩袖子,出了戏园子。
  胤禔往后看了看,嘴角边慢慢带出笑来。
  

 


137启程

  一行人到底去了全聚德转悠了一圈,即便是尝遍美食的康熙,对这味道独特色泽金黄的鸭子也赞赏有加。不仅点了一大桌子,还让给宫里送几份。于是胤禟不得不在自己福晋的酒楼里掏腰包请客,还得请人打包。
  
  胤禟见康熙脸色稍微好转,便趁机请康熙帮着提了店名。康熙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说起来,也不能算陪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靠着引枕,一手在炕桌上轻敲,一手搭在交叠的腿上。梁九功正站在他身侧给他按摩肩膀。几位阿哥正站在康熙对面,胤禔不时拿眼瞄瞄康熙的脸色,再看看桌案上的折子。
  
  康熙随手翻起一本折子,看了几眼,随手写了两句批语便搁置在一旁,然后又拿起下一本。看到第三本时,康熙敲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胤禔。
  正好和胤禔偷瞄的眼看个正着,虽然康熙眼里并无息怒,胤禔却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康熙沉默了会儿,一挥手,淡淡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该办什么办什么去。”
  胤禟和胤誐疑惑的对视一眼,跟在胤禔和胤禛身后出了门。胤誐出门后推推胤禟:“九哥,皇阿玛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说要留晚膳,怎么忽然就变了脸,什么都没说就让咱们走了?”
  
  胤禟见胤禛冷着脸看不出表情,胤禔脸上则是一脸古怪,瞪了胤誐一眼:“皇阿玛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兵部是不是又没什么事了?”
  胤誐一拍脑袋,道:“说起来我那边正好有件难办的事,走,九哥帮我看看去。”说着一拉胤禟,跟那两人随口招呼一句,已经风风火火的远去了。
  
  “这个老十!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成天毛毛躁躁。”胤禔遥摇头,左右也没有其他人,他只得跟身旁的冰山四阿哥抱怨两句,却见胤禛淡淡的看着两人背影,眼里若有若无的全是冰冷。
  胤禔低咒一声,转身走了。
  
  而清溪书屋正屋,康熙将人都赶出去后,才将折子递给张廷玉,缓缓说道:“这天下做父母的,很难说公平二字。朕虽说也有偏有向,到底也都让他们平安长大,让他们衣食无忧,又都是文武师傅教导。小时候功课也好,骑射武学也好,朕都会亲自过问。哪个父母不盼着儿女成龙成风?可是现在呢,一个个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没有建功立业,先把这些心思用在了勾心斗角上!”
  “他们,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张廷玉快速看完折子,是内务府总管的举荐折子,看到里面的名字,张廷玉已经知道康熙生气的原因。
  普善、凌普,托合齐......都是太子的人。而康熙生气的原因,怕还不只于此。今儿大阿哥太过于刻意的行为,似乎就是为了让康熙知晓普善的为人。那么,他是不是也早知道了会有这样一个折子?
  
  康熙重重叹了叹,说道:“张廷玉,拟旨。”
  
  胤誐一溜烟的拎着胤禟进了兵部,不仅胤禟自己莫名其妙,兵部的大小官员看着这位本来就不按理出牌的十阿哥也疑惑不解。
  胤禟不禁奇道:“胤誐,到底什么事?”
  
  等进了老十自己的屋里,胤誐才松手,“九哥,你自个随意,小喜,给我九哥倒茶。”
  胤誐一拍胤禟肩膀,“九哥,你弟弟我没那么不成器,我和十四弟成天都搁在兵部待着,难道连自己的公务都处理不了?我是看大哥看了你好多次,欲言又止,怕是我再不说话啊,大哥也说话了。”
  
  胤禟明白了胤誐是担心胤禔又给自个儿出难题,推拒不得。细细的眉峰一挑,似笑非笑的瞧着胤誐道:“真没成想,我有一天还能得十弟照应着,出息了啊。”
  胤誐早习惯了胤禟轻嘲淡讽的说话,这会脸色不变,甚至反驳的话都懒得说。
  
  一旁帮着老十整理文书的笔贴士目瞪口呆的僵在那里,连手里的东西都忘了该往哪放。胤祯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赶紧低了头,装模作样的看别人送来的奏章。
  胤誐转头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呆呆站着,眉毛一立,正准备发火。瞄到那笔贴士抱着的东西,想到什么,说道:“九哥既然来了,就帮着我看看这些账目。反正你看这些熟练,我最不耐烦这些个。”
  
  “去,还不滚去我九哥那边,等着爷给你打赏呐?”胤誐的脾气出名的火爆,笔贴士又是新来没几天,见到刚才的情景,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会见胤誐发火才赶紧将账本抱到胤禟这边。
  
  胤禟随手翻了翻,不过是各兵营人数和俸禄的账目。要说这账本做的也算完美无缺,可在人数那里标了个大大的问号。显然,胤誐不知道是亲自去了兵营还是从别的渠道得知报上来的人数有问题,人数有问题直接导致着钱数是有问题的。
  
  胤禟了然,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吃空响。
  胤禟皱皱眉,吃空响的问题,各处都是,就连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老十难道要管?这可不是管这事的好时机。胤禟想到这里,冲胤誐抬抬下巴,“老十,你过来。”
  
  笔贴士又一次将下巴掉在地上,看着兵部横着走的胤誐没有脾气的任九阿哥驱使。
  
  胤誐过来一看就知道胤禟想说什么了,他先抬头看看那个傻里傻气的笔贴士,骂道:“你听什么呢!我让你拿的是另一份账本。九哥,弄错了,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个。”说着就来抽胤禟手里的东西。
  胤禟抬眼看着胤誐,认真说道:“十弟,这事你现在管不了。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就连雍正上台严惩贪污,将火耗归公,还要弄出来个养廉银子安抚诸官。
  
  胤誐楞了楞,眼里带着抹深思,笑起来:“九哥,我知道,你别操心这个。”
  
  第二天朝会上。康熙和各位大臣议完朝政后,又宣布了一些官员的任免。其中包括普善任内务府广储司侍郎,原广储司侍郎李希敬升内务府副总管。
  胤禔脸色一变,胤禩则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胤禟则在心里叹道,大哥的算盘落空了。康熙还是处处顾虑着太子,不过,任何事都是有个限度的。现在在康熙心里怕是已经对胤礽有了看法,只希望太子身边的人别再出什么妖蛾子。
  
  胤礽在众人之首,站的笔直。心里却也嘀咕,李希敬升了内务府副总管,也就是说,康熙还是很看重小九的。
  
  这之后,不几天,康熙便下旨,巡幸塞外。
  今年随扈的皇子有: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京城里留下五阿哥,七阿哥总理政务。
  
  因为一路上几个皇子是要轮流护驾的,胤禟不方便带上佳惠和弘嘉。但是又不愿意看儿子难过的模样,即便有七分是装出来的,便吩咐了高文先护送着两人前往热河的庄子。
  
  随行车队一眼看不到边,充分体现了皇家气派。前头有先锋营和骁骑营开道,紧跟着是康熙的銮驾,再后面是嫔妃和皇族,文武百官等的车驾。胤禟此时正窝到一处车辇中打盹,即便是陪着康熙外出巡幸,他这个管着内务府的阿哥也不得歇着。毕竟分布各处的行宫也归属内务府管理,如何布置和领取钱物等都要请示胤禟。所以即便是在路上,也有不少文书送到胤禟面前处理。
  
  ……
  靠后面的一辆马车内,围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身着嫩绿镶着粉蓝边的旗装,容貌鲜艳妩媚,正掀了帘子,欣喜的往外看着。
  另外两个则是宫女打扮。
  “文贵人,这一路不是山水啊,就是树木和耕田,您怎么看不厌啊。”坐在右侧的宫女打扮的人笑着说道。
  
  文贵人理了理鬓角,似有不舍得转回眼,说道:“我岂是不知道这些不是什么稀罕的,但是就连这些,我自入宫来,也三年未见了。这回老天垂怜,万岁爷居然把我也带上了。”
  两个宫女在一旁陪着笑,都道:“所以该恭喜主子。”
  
  文贵人瞧了两人一眼,妙目流转,带着些伤感叹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值得恭喜的。我进京选秀时人人都说进宫便一步登天,可是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打死也不愿意入宫了。得到的未必多,失去的却绝对不少。”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一个宫女忙说道:“主子,这话可不是乱说的。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可就是大祸。”
  文贵人晓得这宫女是为了她好,便说道:“小翠,在宫里我哪里敢乱说过一句,好不容易出来,你可也得让我透口气呀。别人不知道,你们俩还不知道吗,入宫三年来,我只见到过皇上一次。”
  
  为入宫前,文贵人的样貌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可是被关进后宫,俱是美貌的,哪里显得出她来。皇上虽说英明,到底也五十多岁的人了,每日政务又多,有些力不从心。后宫女子又多,所以三年未再传过文贵人侍寝。
  
  想道这里,文贵人又有些怨气,抬眼往外看去,不其然间,居然见到一抹黄色身影,顿时移不开眼。
  

 


138比试

  经过几天的跋涉,终于到了热河行宫,一座有着江南风雅韵致的园林。
  
  在这里驻留一段时间后,康熙还会巡视周围各个草原。各地的蒙古贵族也都赶到热河行宫或四周的草原上等待觐见,举行秋狝。说到底,康熙年年大规模的北上巡幸就是为了控制和笼络北方草原强悍野蛮的游牧民族。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武力展示和演戏,对远方的游牧部落形成一种心理震慑。
  
  胤禟先前几天骑了几日马,后来几乎都在马车上度过。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觉得头重脚轻,眩晕恶心。胤禩和胤誐见了,便吩咐人先送他回了自己庄子。胤禟昏睡了一晚,第二天才缓过劲儿来。又觉得几日马上生活,似乎浑身都是沾满尘土,让何玉柱安排人送了热水沐浴。
  舒舒服服的泡了半日,胤禟才缓过乏累,从浴桶里出来。何玉柱赶紧帮着胤禟擦干了头发,待半干了,才拢住帮他打了辫子。
  
  “福晋过来看过几次,您都在睡着,便吩咐不用打扰。这会可能进行宫给宜妃娘娘请安去了。”何玉柱边说道。
  胤禟想了想:“佳惠也难得出京一次,有机会咱们出门转悠去。”他打算的早,有人盘算的比他还要早。
  
  院子里传来说笑声,门口的小厮回道:“爷,小阿哥过来了。”
  弘嘉笑嘻嘻的来讨阿玛的主意,想带着小虎和高锦出门去玩。小虎是去江南的时候救来的杨氏的儿子;高锦是高文和初云的女儿,小姑娘比弘嘉小两年,聪颖灵秀,高文宝贝的不得了。
  
  小姑娘见高文教授弘嘉和小虎武艺,丢了初云让她学的女红,也嚷嚷着要学。初云虽然不乐意,高文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却是百依百顺,帮着说了不少好话。
  
  初云见父女两个齐心跟自己说道,无奈之下便也应了。初云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和高文毕竟是九爷府上的人,女儿武艺好了,能保护小主子也是好事。高文则想的是,我女儿以后自然不能吃亏,武功越高越好,省的那些登徒子觊觎女儿的美貌。这是丁兰家的儿子尤逸抱着一岁大的小高锦,被高锦亲了一口之后,高文坚决无视掉是自己女儿非礼别人,所下的决心。
  
  弘嘉眨巴着和胤禟一样的凤眼,见自己阿玛以危险为理由不让他们出门的时候。弘嘉抱住胤禟的胳膊,央求道:“阿玛,我们三个都会武,要说欺负也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
  胤禟一听气乐了,“怎么,你觉得这事值得炫耀了?需不需要阿玛赞你几句啊。再说,你都多大了,还在撒娇?我怎么有你这个儿子……”自作孽,不可活。胤禟自小便宠着,一点没有当严父的样子,弘嘉也属于放养的。好在,大事上他还晓得请示和听话。
  
  弘嘉吐了吐舌头,腻歪着胤禟,“阿玛,主要是高锦想去看看,我这个当老大的得罩着她啊。我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不是还有高锦的阿爹护着。”
  
  胤禟考了了一下,说道:“也好,让高文和周季铭跟着去。你也别尽想着玩,等有机会我会想跟你皇玛法申请留在热河行宫,不跟着同去草原,到时候我亲自陪着你们和你额娘去外面转转。”
  弘嘉惊喜了一下,连可怜样也忘了装,说道:“真的?那可是太好了,额娘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胤禟确实打着这样的主意,毕竟他让佳惠过来也是为了陪她散散心。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亏欠佳惠,现在佳惠除了打理府上诸事,还有全聚德那边要忙。去年全聚德又有了分店,前门的总店也扩大了不少。更何况,由于胤禟打定主意不再要孩子,府上还摆着皇上指进去的两名庶福晋。虽然胤禟并不过去那两人房里,到底有这样两个人在面前走来走去很不舒服。
  
  当天,康熙在行宫里设宴,随驾的阿哥官员们和已经到达热河行宫的蒙古亲贵都要参加。胤禟进宫的时候想着等有机会便和康熙请示,留在热河。
  
  康熙坐在首位,左面一排是太子和众位阿哥,接着是文武百官。右面则是蒙古亲王等,胤禟只觉得坐在他对面衣饰华贵,相貌粗狂的男人有些眼熟。那人也看到了胤禟,对着胤禟微微一笑,举了举酒杯。等他上前向康熙行礼,报了名字,胤禟才猛然记起,这男人是准噶尔大汗策旺阿拉布坦。
  
  胤禟的心悬了起来,他并不是每年都随着康熙北上。就算跟来,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这位大汗。但是只要见到,胤禟就会暗暗担心他对康熙不利,毕竟他知道这位噶尔首领心里存着异心,过几年还有可能造反。
  
  蒙古王公都起身向康熙行过礼,说过恭祝的话,再过来对太子行过礼后归坐。胤禟又注意到这些人对康熙和太子行的礼仪一模一样,他下意识的抬头。
  高高的坐在龙椅上的康熙,看不出喜怒。
  
  胤禩坐在胤禟身边,微笑着端起酒杯,侧头对胤禟说道:“索额图当年定这些礼仪的时候,就被皇阿玛申斥,现在他获罪已死,这些人却还在行这样的大礼。太子这个时候坐得这般安稳,实在是......”说到最后,已经满脸的不赞同。
  
  胤禟则叹了一下,小声回道:“八哥,太子即便不想,他现在也开不了这个口,这无异于打皇阿玛的脸,只能等回去重新制订那些礼仪再说了。”
  胤禩摇了摇头,“他若是早点察觉,提前打过招呼,岂有现在的麻烦。”
  
  胤禟回头瞧了胤禩一眼,欲言又止: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事事都算计的这般细致周到?胤禩挑了挑眉,眼里忽然就带上了笑意:九弟,这可算你对我的认同?
  两人都瞧出对方的意思,又同时转了头。胤禩的手在桌下轻轻握住胤禟的手,胤禟垂眼看了看,没动,胤禩的嘴角翘了起来。这些年,胤禩既没有拿过胤禟的银钱,又没有让他一起商量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更多的是关注胤禟遇到难题时,便伸手帮一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维护和讨好,胤禟对他的心里抵触渐渐少了。
  
  宴会之后,康熙果然宣布,明日动身前往喀喇沁草原,所有阿哥和部分官员陪同前往。就连称身体不舒服的三阿哥申请留在热河,也被康熙驳了,说让带上太医跟着去喀喇沁。
  胤禟为难了,跟胤禩和胤誐说了自己的打算,两人摇了摇头,都不赞同,胤禟只能作罢。算了,回京的时候寻个由子晚走几天,带佳惠和弘嘉转转。至于这次去喀喇沁草原,佳惠和弘嘉也是一同前往的,两人跟着宜妃的车辇。
  
  喀喇沁草原,行营。
  这时,来朝见康熙蒙古亲王、郡王等越来越多。行营四周的帐篷已经看不到边,康熙指派胤禩总理军务,换句话说,也就是负责康熙的安全。太子和大阿哥都在,这事指给胤禩,大阿哥和太子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让胤禟高兴的是,科尔沁贝子巴特尔和嘉玉到了,还带着虎头虎脑的两个小阿哥;喀尔喀郡王和四姐姐也到了,四姐姐手里拉着个小姑娘。
  
  当晚,康熙设宴接待诸位蒙古王公。正值敖包大会,行营里外热闹非凡。
  不少年轻人兴奋的等待一会的比赛,又有热情奔放的蒙古姑娘载歌载舞。康熙的兴致也高了不少,固山贝子特古斯趁机上前跟康熙建议,接下来大会上有赛马,骑射,摔跤等,想邀请几位阿哥一起下去比试比试。这在以往也是常有的事,康熙的这些儿子们马背上的功夫大都是拿出的手的,便欣然同意。
  
  此时胤禟正拉着嘉玉带回来的小哥俩说话,根本没注意到。
  
  等老十三赛马夺冠,十四骑射赢了第一,老十摔跤也赢了最后一个对手的时候,那些蒙古格格看着三人的眼睛也开始发亮,不时有人过来邀请三人下去跳舞。康熙更是当众赏了三位阿哥。
  
  这会,一位喀尔喀台吉起身,用蒙语对康熙说了几句,还一指胤禟这边。小时候,各个阿哥都要学满语和蒙语。胤禟自然听的懂,那位台吉是想跟自己比试骑射。胤禟眉头一皱,刚才便一直悬着心,现在果然来了。
  
  胤禩正坐在胤禟身边,他知道胤禟的底细,握着胤禟的手用了用力,像是安抚。然后起身用蒙语说道:“久闻扎萨克台吉弓马骑射在草原上的盛名,今日难得一见,胤禩愿同台吉过过手,还望台吉承让。”那位年轻台吉见胤禟没有起身,倒是身旁一位文雅男子站了起来,听他一口流利的蒙语,称赞自己,自是高兴,拉着胤禩走了。
  
  胤禟知道胤禩在帮他解围,不然凭他自己的骑射功夫若真去比试,才是跟康熙丢脸。可惜还没等胤禟庆幸完,对面又有一人站了起来。
  
  “皇帝陛下,本王以前曾与九阿哥胤禟于库伦有过一场比试,当日为九阿哥风采折服,今日愿与九阿哥比试一下摔跤。”胤禟抬头,居然是准噶尔大汗策旺阿拉布坦。胤禟好悬没骂人,他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只狼折服的意思?
  
  十阿哥刚想起身替了胤禟,一位蒙古格格红着脸跑了过来,磕磕巴巴的表示想请胤誐跳舞。胤誐很没耐性拒绝了她,再转身,胤禟已经起身走往大帐中间。心里顿时暗暗叫糟。
  别人比试赛马,骑射俱是在大帐之外,现在胤禟和策旺阿拉布坦比的是摔跤,不用出帐篷。这要是输了,可要在众多清朝官员和蒙古王爷面前丢人了。
  
  大帐内忽然安静下来,就连上方笑着接受别人敬酒的康熙也看向场中间。胤禛转头看到胤禟居然和策旺阿拉布坦站在大帐之间,心里一紧,眉头皱了起来。
  
  策旺阿拉布坦以前同胤禟比试过射箭,当时虽然赢了。但是被胤禟一席话说的赢了也不甚光彩,他一直觉得胤禟的眼神和行为是一种挑衅。这次前来朝拜康熙,刚见到胤禟时便准备再挫挫这位九阿哥的锐气。结果被他指使的骑射功夫最厉害的扎萨克台吉居然被胤禩拉走了,虽然他身边的长子噶尔丹策零一直表示愿意代替父亲见识一下这位九阿哥的身手,策旺阿拉布坦还是自己上去了。
  
  他心里也暗暗奇怪,这九阿哥同八年前相比,根本没怎么见变化。这不显着自己以大欺小?
  

 


139比试(二)

  胤禟走到大帐中间,看着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策旺阿拉布坦,心里郁闷。印象中自己也没得罪过他,这位准噶尔大汗怎么处处跟他过不去?以前也就罢了,这都过了这么些年,连话也没说上过几句,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除了郁闷,还有为难。论实力,胤禟自己清楚的很,虽不至于到了有些人口中说的文不成武不就的地步,也绝对不是策旺阿拉布坦的对手。刚才还有胤禩帮他,现下却不能再指望别人了。就算再有人站出来,这位准噶尔大汗准保还能折腾出其他妖蛾子来。
  
  胤禟无奈之下,只能站出来,就算自知不敌也不能先就输了气势。这比试其实输赢太过明显,胤禟若真输了也没人会责怪他什么。但是,先不说给大清和康熙丢了面子,胤禟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输了而助长策旺阿拉布坦的气焰,让他谋反的时候可以以此鼓动那些蒙古人的士气。
  只能赢不能输。
  胤禟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果然,这里早成了焦点,惊讶的,皱眉的,含笑的,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已经存了看热闹的心思。胤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至少面上他轻松随意的站在了策旺阿拉布坦对面。
  
  胤禟露出一个他努力维持出来的自以为善意的微笑,去除了平日的柔美阴冷,外人眼里这个笑带着孩子气的天真。他人生的极好看,所以即便帐篷中的人都能猜出来胤禟的笑里没有几分诚意,却依然看呆了不少。
  紧接着,胤禟说道:“大汗的话让胤禟惭愧,久闻大汗为准噶尔部第一巴图鲁,十年来无人能从您手里夺走这个称号。胤禟无能,只学得皇阿玛十之一二,一会少不得请大汗让着几分。”语音微扬,怎么听都有一股子挑衅在里头。
  
  策旺阿拉布坦自然也听的出,但是混不在意,因为他实在有张狂的资本。上下打量打量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随便一捏都能捏死的胤禟,大笑着说道:“好,那都依九阿哥的意思,也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
  胤禟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的更加灿烂,道:“那么我们干脆简单些,速战速决,除了脚以外,谁的身体先着地,就算输了。这样,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见输赢。”
  
  蒙古王公不少人倒吸一口气,这位九阿哥好大的自信。就连草原上的勇士都不敢随意挑衅这位准噶尔大汗,除了准噶尔部兵强马壮之外,这位大汗的身手也不可小觑。
  
  策旺阿拉布坦挑了挑眉,看着比他还不着慌的胤禟,觉得自己都有些佩服起他的镇静,说道:“九阿哥若是着急,我们只比三招,三招之后我若没赢,就算我输。”
  “大汗手下留情。”胤禟低笑起来。
  
  胤禛不赞同的看着胤禟,他宁愿胤禟认输。他知道胤禟打的主意,胤禟以前跟老十三过招,胤禛曾见过几次,无不是投机取巧的法子。时间长了,胤禟自己就先受不了。所以胤禟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可是,策旺阿拉布坦可不是十三阿哥,作战经验丰富,岂是他三下两下糊弄的了的。输赢先不论,若真伤到......
  
  大帐中央,胤禟不再犹豫,先上前一步别向策旺阿拉布坦左脚。策旺阿拉布坦一撤身,忽然又觉得根本没有退一步的必要,右手向前一伸已经抓住胤禟的左胳膊。在他眼里,胤禟这两下早已经破绽百出,捏住胤禟细瘦的胳膊的时候只觉得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折断似地。
  策旺阿拉布坦嘴角带起来一丝得意的笑,两招就输了的话,这九阿哥的无能是怎么都坐实了。丢脸的可会不只有胤禟,边往最上边的龙椅瞥去,边用抓着胤禟的右手一带,后面正是厚厚的毡毯,策旺阿拉布坦便将胤禟往后面的地上摔去。
  
  就在这会功夫,胤禟一直低垂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没有如了策旺阿拉布坦的意往地上摔。而是右手往策旺阿拉布坦肩上一借力,腰向后一弯一折,翻身而起。策旺阿拉布坦没有想过胤禟身体柔软到这个程度,愣神间,胤禟绕着策旺阿拉布坦的胳膊站在了他的身后。
  胤禟不顾左手还扭着被抓在策旺阿拉布坦手上,照着策旺阿拉布坦左膝窝就是一脚。
  因为这机会只有一瞬,胤禟用了所有的力气。
  
  膝窝是人身体柔软的部位,策旺阿拉布坦只觉得左腿一阵巨疼,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正对着康熙。本来这些蒙古大汗来见康熙,并不需行跪礼。这会被胤禟算计,策旺阿拉布坦正好给康熙行了个大礼。
  
  众人只觉电光火石之间,场上已经变成策旺阿拉布坦单膝跪地,胤禟已经站在策旺阿拉布坦身后,低声笑着:“大汗,承让。”
  策旺阿拉布坦的儿子十多岁大的噶尔丹策零双眼圆睁,吃惊的看着这边。
  
  策旺阿拉布坦只觉得颜面尽失,却是三招已过,再动手就是他这个唐唐噶尔丹大汗不守诺言。他恨得咬了咬牙,仍旧抓着胤禟的右手不由得一用力。
  再抬头,策旺阿拉布坦已经大笑着起身,朗声说道:“九阿哥果真好身手,在下佩服。希望以后再寻时机比试弓马骑射。”说话间已经松开胤禟的左手。
  胤禟脸上仍然带着微笑,淡淡的应了声,转身就走。
  
  大帐里已经是一片鼓掌声和称赞声,康熙也笑的格外开心。胤禛松了口气,寻了个机会走到胤禟身边,递过一个瓷瓶,说道:“里面是上等的伤药,除淤去肿。”
  胤禟低垂着头,伸手拿了。并不说话,胤禛看他情绪低落,说道:“晚上不会再有什么事,不行你先回帐篷休息。”
  
  说着抬头向上看去,却见康熙身边的梁九功正寻他,只得回身说道:“晚上四哥再去看你。”
  
  胤禟走了不大功夫,胤禩也和刚才的扎萨克台吉比试回来,扎萨克台吉十分爽快且热情的拍着胤禩的肩膀,“看不出来八阿哥如南方书生一般风雅,却是如此精于骑射,着实难能可贵。”
  
  两人虽然没说胜负,看那位台吉没口子的称赞和一群蒙古少年儿郎佩服的眼神,就知道结果了。而且,比起刚刚的老十,十三,十四,胤禩更蒙古姑娘受欢迎一些。蒙古女儿喜欢的是英雄,但是如胤禩这般斯文俊秀且样样皆精者实在不多见。
  
  胤禩回来之后,也得到康熙的赞扬,并赐了酒,一直陪在康熙身边的胤礽看着胤禩的眼里多了抹深思。
  胤誐将胤禩拉到一旁,说了胤禟和策旺阿拉布坦的比试。胤禩心中一凛,已经急匆匆出了大帐,往胤禟帐篷去了。
  胤誐,胤祯见了,也跟着出了帐篷。
  
  三人到了胤禩的帐篷,见胤禟低垂着头坐在榻上,安静老实。胤禩皱着眉到他面前坐下,伸手去摸胤禟的胳膊,摸到左手腕的时候,胤禟忽然右手一动,将胤禩的手打开了。
  
  胤禩瞪了胤禟一眼,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就更该让我看看,早点治好才是。”见胤禟闻言不再动了,便轻轻挽起胤禟左边衣袖。
  
  胤禟的手腕细瘦白 皙,青紫的手印正横在上面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更让人担心的是,他的左手软软的垂着,竟是断了。
  胤禩眼里一冷,默默的站起来,转身向胤誐道:“老十,你去御医那里,找随行的王太医,他是我的人。”
  
  老十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老十四也倒吸一口凉气。胤禟却浑然不觉般,依旧默默无言。
  
  一会,王太医已经随着胤誐来了,小心的诊过,才说道:“几位爷不用担心,好在是脱臼。这倒容易治,就是九爷要难受些时日。”王太医固定好胤禟的手腕,吸了吸鼻子,诧异的问道:“九爷手边的可是紫玉膏?”
  
  屋里众人这才发现胤禟右手边上有一个黑色小罐子,胤禩拿过来递给太医。王太医激动的说道:“这可是止疼活血的上好伤药,一般可不容易见着,下官也只在万岁爷那见过几次。这正好给九爷用一些。”
  胤禩点了点头,打发太医下去,自己揭了罐子盖,弄了些出来,轻轻敷在胤禟手腕上。药过之处一片清凉,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时胤誐才恨恨道:“这个噶尔丹大汗,等有机会我找他单挑,非治治这孙子不可。”
  胤祯去疑惑道:“九哥这是怎么了,疼傻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胤禩皱了皱眉,伸手抬起胤禟下巴,让他眼睛和自己对上,盯了他片刻,问道:“怎么回事?”
  “小九,别自个儿憋着,和我们说说。”胤禩看着胤禟眼睛发红,立刻心里一紧。他甚至比胤禟自己还了解他,不到他实在害怕或者伤心的事,他从不会哭。胤禟该是淡薄心善,眉眼话语间带着些微张扬和尖刺的人。而现在,他甚至在颤抖。
  
  胤禟摇了摇头,转身想走。胤禩一把拉住他,小心的避开了胤禟受伤的手,语音却严厉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几个都不能说?!你看看你,这些年是不是小心过头了?我们这里哪个不是掏心掏肺对你!”
  
  胤禟脸色难看,好半响,等他控制好了情绪,才咬牙低声说道:“策旺阿拉布坦腰上带的配饰,是我赏给刘三的。刘三后来跟着商队去了库伦,在那次所谓的瘟疫中再没有回来。”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胤禩一愣,伸手抱紧了胤禟,许久才说道:“同样的东西多的是,哪里就能断定是刘三的。”
  
  “不,我认识,那玉上的裂痕还是我年幼时摔的,不会错的。”胤禟摇了摇头,“这些人若真是策旺阿拉布坦杀的,那么就是我的罪孽了,毕竟得罪他的是我。”
  “就算真的是你的玉佩,也说不定是别人得到这配饰送给策旺阿拉布坦;如果这些人真是策旺阿拉布坦杀的,他也不一定是冲着你去的,这些噶尔丹人野蛮成性,抢东西也未必打听事哪家的。就算你真有什么罪,八哥也能替你扛起来。”胤禩拍了拍胤禟的后背,觉察出胤禟不断的颤抖,现在才知道他不是在害怕,而是怨恨,心里恻然。
  
  “那么久的事,怕是不好查出来。”胤祯忽然说道。
  “不管如何,若是有机会,我一定饶不了他。”胤禟带着露骨的恨意慢慢说道。
  “九哥放心,到时候我帮你。”胤祯说道。
  

 


140草原

  胤禟手只是脱臼,只要注意不让左手使力,过些日子就好了。但是太医叮嘱胤禟最好别再让左手受伤,因为小时候就有过一次,再来的话有可能造成习惯性脱臼。这番话让屋里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而憋足劲要给胤禟报仇的胤誐和胤祯最终没能达成目的,许是觉得当天那一跪太过没面子,第二日策旺阿拉布坦就寻了由头带着人走了。
  
  康熙却高兴的很,蒙古诸部中,数噶尔丹蒙古最有野心,挫挫他们的锐气正是好事。当天晚上特特叫了胤禟过去赐宴,结果得知胤禟左手受伤,拍着桌子中气十足的训了他将近半个时辰。胤禟欲哭无泪,若是小时更能吃苦,勤于坚持,今天面子里子就都保住了。
  
  更让胤禟没有面子的是,康熙这次可是当着一众兄弟骂的,还包括那一群弟弟,最小的十八胤衸才七岁,跟自己儿子一般大。再瞥一眼,却发现胤衸小脸憋的通红,想是想笑又不敢当着康熙的面笑。胤禟心里低咒一声,万幸的是,弘嘉还在宜妃那边......
  康熙扫了一眼众人,终于停下来,对梁九功道:“传膳吧。”
  
  虽然训诫的严厉,因为手上不利索,康熙不时让梁九功帮胤禟搛些他平日爱吃的,看得几个小的也羡慕不已。
  康熙看这一大桌子的人,笑道:“倒是好些日子不曾这样一大家子吃团圆饭。”众位阿哥忙都陪着说是。
  
  其实每逢中秋,过年等重大节日,宫里总要设宴团聚的。不过这样父子一桌子的机会却不多,康熙多半要与太后和主位的妃子一桌。看了看离着最近的太子,康熙一转眼又看到最后边的胤衸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便笑着说道:“来,胤衸,来皇阿玛这边。”胤衸兴奋的小脸红了,忙起身做到康熙身边,康熙搂了,亲手夹了几样到他碗里。
  
  胤礽看在眼里,有片刻的愣神,又低头安静的用膳,过了会,转头对胤禟说道:“刚想起来,九弟的手即是受伤了,二哥那边正好有个太医擅长外伤,一会我让他去给九弟看看。”
  因为索额图的事,胤礽这两年对胤禟已经远不如以往,胤禟见他突然关心自己,回道:“谢二哥记挂着,弟弟的手已经给太医看过,并不大碍,只要这几日不动即可。”
  胤礽点了点头,颇为和气地道:“那就好,我那边有几样外敷的药,效果都还不错,一会让人给你送过去。”胤禟又谢过。
  
  晚上回了帐篷,胤禟发现自己帐篷里有转不开身的趋势。除了何玉柱之外,胤禩、胤誐,胤祯,还有胤禛和胤祥。虽然都是亲兄弟,胤禟却非常无奈的发现现在已经有些泾渭分明。不过胤祯对胤禛倒是客气的很,一口一个四哥叫的很恭敬。
  不过,至亲兄弟,太客气了才奇怪。
  
  胤禛坐在胤禟身边,问道:“那药可好用?”
  胤禟想起那个小黑罐子,听太医说了,才知道贵重,道:“好用的很,就是太贵重了。我这不过是小伤,还要谢谢四哥的药。”
  
  胤祥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一会,太子哥哥也会送药过来,九哥的药该不用愁了。”
  胤誐哼了一声,撇嘴道:“若不是当着皇阿玛,他会给才怪。最看不惯这种虚伪的。”
  
  胤祥一听,立刻翻了翻白眼,“十哥,二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小时候,二哥待我一直都不错,也没见着当着谁的面。”
  
  两人一言不和,就要吵起来。胤禟抬头说道:“二哥既送了,收着就是,你们俩没有送,还在我这吵什么。”
  胤禩也冲胤誐使了个眼色,说道:“老十,说的什么话。”
  
  胤誐脸上又是一黑,瞪了胤禟一眼,不吱声了。胤祥却笑道:“九哥,十三弟倒是真想帮,无奈咱帮不上;四哥可是帮了,还担心了你一个晚上。”
  胤禩看了看坐在胤禟塌边的胤禛,嘴角抿了起来。他站在塌前,背着光,胤禟看不清楚胤禩的表情。许久之后,胤禩才说道:“让九弟休息,我们都回去吧。”
  
  胤禛看看昏昏欲睡的胤禟,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胤禟没有想到,赢了策旺阿拉布坦的影响还在继续。第二日,胤禟刚给康熙请安出来,一位蒙古族少女忽然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位小姑娘戴着红缨帽,白色蒙古袍上用了三色镶边,外头罩着斜襟红色马甲。就连头上垂着无数发辫上也饰着不少珍珠,看着可爱讨喜。
  
  小姑娘围着胤禟转悠了一圈,眼神是挑剔的:“你就是九阿哥?嗯,长的还行,怪不得大家都赞的跟朵花似的。”
  
  胤禟抬头扫了这位蒙古少女一眼,不明白这位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付评头论足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非常平静的道:“你满文若说不好,可以不用勉强,我听的懂蒙语。而且,男人不是用花赞美的。”
  
  小姑娘楞了楞,随即脸被气红了,眼睛亮晶晶的瞪着胤禟,似乎要冒出火来。这时,一个藕荷色衣衫的侍女打扮的女子上前拽住她,低声说了两句,小姑娘才勉强克制了。忍了忍,单手指着胤禟:“喂,你,我阿姐要你当她的额驸,现在我不反对了,你可以去我阿瓦那里求亲了。”
  末了,又昂起头,得意的加上一句,“合该便宜了你,我阿姐可是草原上第一美女,就算是别人想求也求不来的。”
  
  胤禟的嘴角抽了抽,还没等说话。一个小孩已经蹿了出来,跑到胤禟面前拦腰抱住,嚷嚷道:“阿玛,丁兰姑姑来信说,府上您那一堆侍妾又争风吃醋闹起来了。成天没有一点规矩,还成天欺负我跟额娘,您不如休了算了。”
  
  胤禟挑了挑眉,看着儿子白嫩嫩的小脸上漆黑的丹凤眼眯着,埋头在自己怀里笑的璀璨无比,熠熠生光,一看就不怀好意;偏偏他还能把声音控制的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胤禟半晌没说话,弘嘉抓着他衣袍的手不禁微微用力,胤禟忍住笑,淡淡说道:“府上那群人,就让王管家看着办吧。反正我侍妾多的是,少几个也算不得什么。”
  弘嘉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加了一句:“也好,我在庄子上养的豹子都饿了很久了。”
  
  蒙古小姑娘先是看到不知道打哪冒出来少年叫胤禟阿玛,已经被惊到。这会再细听到两人的话,不由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们大清朝不是一直自诩为礼仪之邦?怎么比我们蒙古还野蛮,动不动就——”
  “格根塔娜,你这话错了,不是自诩,我大清本就是礼仪之邦。”一个沉静的女声传了过来。
  
  胤禟怀里的弘嘉对着胤禟眨了眨眼,胤禟一抬头,却见四姐姐和嘉玉一道来了。胤禟不由微笑起来,多年不见,他对两人可是想念的紧,更别说宜妃。
  
  蒙古小姑娘格根塔娜本来张扬的气势看到和硕恪靖公主和和硕郡主嘉玉时,已经完全沉寂下去。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格根塔娜见过和硕恪靖公主,见过堂嫂。”原来格根塔娜是科尔沁的格格,与嫁到科尔沁的嘉玉夫家有些亲缘关系,唤嘉玉为堂嫂。
  
  刚刚开口说话的正是嘉玉,这会和硕恪靖公主打量了打量小姑娘,笑着说道:“格格这话说的不是了,就是因为大清是礼仪之邦,所以才该管束管束那些不守规矩的人。这些人,若是服侍的好,自然会得一声赞,万事也有人做主。若是不专心服侍爷,还敢跟嫡福晋对着,自然也得有规矩礼法约束着。怎么,格格不曾听过中原的女诫?正是女子行为的规范,写的人也颇有文采。格格若真有兴趣,哪天我专门派了教养嬷嬷,与你说说这些。我依稀记得,有卑弱、夫妇、敬慎、妇行……”
  
  格根塔娜脸色越发红,诺诺应了两句,转身跑开了。和硕恪靖公主和嘉玉相视一笑,嘉玉笑着问道:“没成想表弟竟是这般抢手,自己不急,花儿一般的姑娘自己就找了来。”
  胤禟苦笑了摆摆手,又看了怀里的弘嘉:“表姐别打趣我了,你们还不知道弟弟的性子。好不容易二位姐姐来了,额娘也在。我带两位姐姐过去,额娘自来了热河,已经念叨了不少次。”
  
  弘嘉正是从宜妃处过来,请两位姑姑的,本来想趁机见见阿玛。没想到遇到这样一幕,小孩转转眼珠就跑出来,努力抹黑自己阿玛。
  
  科尔沁扎赉特旗,大帐。
  格根塔娜被胤禟和和硕公主,嘉玉说的羞恼万分,回来便对自个父亲和阿姐说道:“那九阿哥已经有嫡福晋了,小老婆也太多,性子又不好,姐姐跟了他怕是不妥。另外,刚才我和他去说,倒被和硕恪靖公主训了一番,他们那一堆规矩礼法简直不能忍受。”格根塔娜见堂哥巴特尔就在一旁,也不敢说嘉玉也抢白了她几句,这个堂哥,可是出了名的宠着贝子福晋。
  
  固山贝子特古斯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爱女,说道:“莎林娜,你也听到了,怕是那九阿哥并不是能照顾好你的良人。阿瓦定会求了皇上,为你指个更好的额驸。”莎林娜便是格根塔娜的阿姐,对胤禟芳心暗许的那个。一身淡蓝袍子,果真秀美如花,到现在似乎还不能相信妹妹的话,久久不语。
  
  这时,屋里的另外一个人说话了,“格格这就错怪公主了,公主恭俭柔顺,从不因身为皇家公主而摆架子,更娴于礼教。她许是看不惯说两句罢了,定然没有别的意思。”正是土谢图汗和硕额驸敦多布多尔济。
  本来他今日同巴特尔一道来拜访特古斯,格根塔娜一时没认出来,说了和硕公主几句,敦多布多尔济却不爱听了。
  
  特古斯忙笑着赔罪,说女儿不年幼懂事。
  
  父女三人私下里对视一眼,都暗暗奇怪,听说这喀尔喀大汗与和硕公主感情实在算不上好。虽然两人有一个女儿,但是敦多布多尔济极宠爱自己的侧室陶格斯,已经同陶格斯有了两个儿子。
  这位和硕公主也是性子极其要强,手中权利也远比从大清嫁来蒙古的其他公主大的多,同敦多布多尔济共同管理着喀尔喀蒙古。自她下嫁之后,喀尔喀诸部没有再起过内江,齐心协力将矛头指向小动作不断的噶尔丹蒙古。
  
  但是,这位公主却从不回敦多布多尔济在库伦为她修建的公主府,一直住在归化城。
  只说喜爱归化风景优美,不忍离去。可是,真实的情况,只有喀尔喀大汗和公主知道。
  
  行营,宜妃帐篷内。
  拉住和硕公主的手,宜妃眼圈已经红了,这个外甥女,宜妃一向当女儿待的。和硕公主上前行了跪礼,宜妃赶紧让胤禟扶起来。
  宜妃将和硕公主和嘉玉都拉到身边,强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也别顾那些虚礼了。可算是见到你们了,看到你们过的都好,我也放心了。”
  
  两人怕宜妃伤心,都劝解着宜妃,说起自己那边的趣事。
  和硕公主道:“额娘,您别为我们难过。京城繁华,草原自是比不得,但是草原有草原的优美之处。过的好与不好,别人说了算不得数,女儿自己觉得好,自然就是好。再说,好歹还有嘉玉,我们两个互相照应着,以后还有我们的儿女,草原上就算不能横着走,也绝不会受委屈。”
  
  宜妃点点头,抿嘴一笑:“这话正是我要同你们两个说的,你们去了蒙古,不管生活也好,还是身边的人也好,不顺遂的地儿肯定不少。但是,额娘要告诉你们的是,要接受,要适应,要让你们身边的人为你们所用,将一府上下都拢在自己手心里。到了那时候,自然你们想怎么舒坦就怎么舒坦。”
  
  胤禟在一旁微笑着看宜妃细细教导两人如何治家,和硕公主和嘉玉垂手听了。
  
  ......
  
  七月的草原,天空越发高远。草甸子上的草几乎有半人高,盛开着大朵的数不清的野花。
  文贵人不顾两个大宫女的劝说,亲自带着个小宫女坠儿去草原上摘花。她贪看景色,竟不小心走的远了。坠儿慌起来,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再往前走,路都不识得了。”
  
  正巧见着这草甸子,满甸子上都是花。花又大又多,只一会功夫,篮子里已经满了。文贵人看着这样的美景,喃喃说道:“这样美丽的花,开在这无人处,也就这样枯萎了,真真可惜。”说到这里又联想到自己身上,顿时觉得无限委屈。
  前几天康熙又下旨将密贵人和她所出的十八阿哥接了来,密贵人虽然同她一样都是贵人,到底有三个阿哥,宫里下人们都当嫔妃待的。
  
  密嫔容貌比不过她不说,也比她大上不少,怎么皇上眼里就没有过她……
  
  正出神,草甸子边忽然响起了马蹄声。坠儿吓的脸色发白,搀扶了文贵人忙往一旁避去,文贵人也终于觉察出危险。两人越急越是出错,文贵人和坠儿居然往马蹄声那边过去了。
  等面前的草被打开,文贵人已经尖叫一声。
  
  再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经被一人拉开。一身骑装的太子胤礽皱眉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是哪个府上的?怎么来这里了?”
  又回身说道:“阿必达,这次怕是比不了了。真是扫兴,下次我们再比过。”
  那边又一人纵马而来,一个青年在马背上大笑道:“太子爷已经赢了,再比也没有什么意思。”说完瞄了一眼文贵人,会意的笑道:“太子的人,果真灵秀动人。”
  
  胤礽正问着两人是哪个府上,怎么过来的。听了他的话,摆手微笑道:“别乱说。”
  坠儿已经细细说了和文贵人来这里的经过,太子皱了皱眉,居然是后宫的妃子,这样冒失,身边也不多带些人。皇阿玛若是知道了,定然不喜。
  
  转头看着阿必达,“既然遇到,少不得送她们回去,就请阿比达兄弟陪着走一段了。”
  阿必达跳下马,爽快的应了。文贵人却发现自己匆忙躲闪间,脚已经扭了,疼的哎呦一声,然后含了泪去看胤礽。胤礽无法,只能将人抱到马背上,自己牵了马,同阿必达边说边走。文贵人偷眼瞄着太子,同康熙十分相似的脸,且更见年轻俊美,脸上一红,低声说道:“多谢太子爷。”
  
  待到了行营附近,太子让文贵人下了马,让坠儿在这陪着。吩咐自己的小厮去唤人来接,便同阿必达走了。
  行营边上,绿草连天,暖风处处。文贵人的脸过了好半晌,才不在发烫,低头瞧了瞧手里紧紧攥着的一条汗巾,只觉心猿意马。
  

 


141谋划

  两个大宫女和几个太监已经急匆匆的过来接人,坠儿见文贵人仍呆呆的望着太子离开的方向,站在那边舍不得动弹,只得说道:“主子,小翠姐姐她们来了。”
  文贵人一怔,醒过神,随即红了脸,转身走了。
  
  远处一个人自打太子和阿必达过来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瞧着,见太子走了,本想跟上去。无奈文贵人这不识相的,偏站在这里,他不好行动。恨恨的瞪了文贵人一眼,却瞧见文贵人痴痴的视线,不由深思起来,片刻后,这人嘴角已经带了笑意。招手唤来一旁的人往太子那边盯着,自己则转身往阿哥们的住处去了。
  
  那人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进了左手边一个大帐篷里。
  见到帐篷中的人,跪了下去,“属下见过大千岁。”
  
  胤禔放下手中的书信,抬起头道:“怎么?那边有情况?”
  这人一笑,道:“回大千岁的话,太子那边并没有异常情况,倒是有个嫔妃,有些问题。”
  胤禔皱起眉,不悦道:“刘贵,后宫那一摊子乱事就让额娘操心去吧。你到底是我的人,先把我给你的差事办好了,再帮着额娘关注那些。”
  
  刘贵含笑道:“可不是,就是因为是大千岁的事儿,奴才才巴巴的赶回来上报您,是这么回事。”说着,便将看到的文贵人的情况说了。
  胤禔先是面上大喜,低头细一思量,不禁摇头道:“这能说明个什么事儿,你也说了,太子并未对她上心。”
  
  刘贵听了笑道:“大爷,这太子爷即便对她不上心,我们也有法子让他上心了。至少,外人眼里他是上心的就成。再说,别人怎么看无关紧要,关键是——”
  
  胤禔一下子站起身,拍手道:“关键是皇阿玛相信!好了刘贵,果真妙计,你再回去,帮我看着这俩人。此事若真成了,以后爷这里少不了你的好处去。我现在就去额娘那边,问问这嫔妃的事。”
  “是。”因被胤禔赞了,刘贵也觉得极有面子,一转身走了。
  
  惠妃处。
  一个宫女端了缠丝玛瑙碟子盛了太后新赏赐下来的水晶葡萄和一盘子桂花糖蒸糕,惠妃接过帕子净了手,看着胤禔笑道:“在你皇阿玛那边忙完了?快来尝尝,这葡萄还是打京里新送来的。”
  
  胤禔向惠妃身后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意会,领了帐篷里的人出去了。
  胤禔扶着惠妃在榻上坐了,说道:“额娘,儿子向您打听个人。”
  “哪个啊,就值得你这样神神叨叨的。”
  
  胤禔陪着笑道:“额娘可知道皇阿玛前年选进宫的文贵人?”
  惠妃没想到儿子问起后宫的人,楞了片刻,回道:“知道,那会正跟宜妃斗法。我还担心那小蹄子被宜妃笼络去,便留心了些时日。后来宜妃倒是同陈贵人和密嫔处的好,额娘就没有再理会那个文贵人,反正皇上也从不翻她的牌子,想来并不多大用处。”
  
  胤禔摇头道:“她的用处可大着呢,说不定她可以帮着儿子成了大事。”说着向惠妃耳边说了几句。
  “竟有这样的事?!”惠妃惊讶道,“这文贵人真真是不要命了,反了天了,这种事她还真敢想。”随即想到那文贵人年纪又轻,样貌又出落的好,惠妃心里不由涌起一股子酸意。但是不论如何,在惠妃眼里,任是谁也比不得康熙的,便啐了几句,说道:“哼,到底是下五旗里出来的,没有见识。这皇宫内院,这一大家子人,或者说偌大的京城,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皇上的。就算是巴结,也不敢过于明显了,让万岁爷瞧出来不喜。她倒是打的好主意,光图那些年轻光鲜的。却不知这许多人,都归万岁爷管着。”
  
  “想攀高枝,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太子妃石氏是贤惠,但是若是正让太子妃知道了,第一个要除掉她的就是石氏。”
  
  胤禔见惠妃不住抱怨,便说道:“额娘,这文贵人虽是没见识,却正好便宜了儿子。现在索额图不在了,太子又日渐被皇阿玛所厌弃,这正是儿子的大好时机。这次,只要在文贵人身上做足文章,皇阿玛说不定就......”
  惠妃此时才明白儿子的意思,她惊疑不定了半晌,方说道:“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你皇阿玛知道是你做的——”
  
  胤禔打断了惠妃的话,“额娘放心,儿子自然能办的妥当周全。您只要跟我说说那文贵人为人,脾气秉性。住的帐篷和她身边的人就行。剩下的您不用操心,只管等儿子的好消息。”
  惠妃到底担心,犹豫了半晌,才说道:“若你真想做这事,额娘倒是真有个人可以帮你。当年同宜妃争的时候,我曾指派了个小宫女去文贵人那边。等我唤她过来,你想知道的可以细问她。”
  
  胤禔顿时喜出望外。
  
  胤禩帐内。
  胤祯来回走了几步,问道:“八哥怎么看?大哥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太子,”说着做了个手势。
  胤禩点点头,“不会错,大哥部署已久,他已经不愿意再等了。”胤誐烦躁地扔下手中的文书,转头盯着胤禩:“那么,八哥,我们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若是大哥真成了事儿,我们这边岂不是失了先机?”
  
  胤禩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十弟,别把皇阿玛和太子想的太简单了。这事我们要是错一丁点,以后就再无翻身之日。依我看,我们这次先按兵不动,等大哥那边都差不多了,再见机行事吧。真正得到皇阿玛欢心的人,绝对不会是推倒太子的那个。”
  胤祯合上手中的折扇,赞叹的看着胤禩:“八哥,十四弟如今算是真服了你,面面俱到,算无遗策。”
  
  胤禩低垂下眼,想到胤禟受伤的那个晚上,胤禛坐在榻边,看向胤禟的眼里露骨的关切,算无遗策?
  
  此时的胤禟,正带着佳惠,弘嘉,高锦,小虎等一众人在草原上游玩。同来的还有和硕公主和额驸敦多布多尔济,及两人唯一的嫡女,比弘嘉小一岁的托娅;嘉玉和巴特尔一家,哥哥阿木尔,弟弟宝音。三个孩子同弘嘉都相差不了几岁,互相看着新奇,相处的倒好。
  
  佳惠挽着胤禟未受伤的右手,另外两对夫妻走在一旁,边走边聊。和硕公主和嘉玉并没有怎么见过佳惠,但是看着她在胤禟面前随意而温婉的举止,也看的出两人感情好的很,不禁微笑。
  
  四个孩子骑着小马驹,皇家规矩,弘嘉自幼就要学骑术,那三个则是在草原上长大,没会跑就先跟马熟悉了。四人纵着身下的小马在草地上尽情跑着,反正后面有大人看着。
  敦多布多尔济瞄了一眼身旁带着浅浅的微笑的和硕公主,心里也思绪万千。今日还是女儿说要出来跑马,央着他这个父亲同往,他才知道有这回事。
  
  和硕公主压根就没准备叫他,最初的冷落和无视,当着公主的面宠爱侧室,屡次试探公主的底线。结果,这位公主什么都没有说,她没有底线?敦多布多尔济心满意足之余,也对那个花瓶般美丽却脆弱的女子没了兴致。
  
  就连府上的仆人都开始怠慢这位公主的时候,和硕公主命人将打碎了御赐如意的仆人拉出去打了四十板子。不管那四十板子让那人躺了将近两个月,也不管那人是他这位大汗的亲信。可惜当时侧福晋,也就是他的表妹怀孕,大部分时间都陪着表妹散心了。等敦多布多尔济再注意自己这个嫡福晋时,她已经开始插手 草原的政务。
  
  是的,这是他特地允许的,草原上并没有后宫不许干政的说法。或者说草原的人民乐于接受这样一位皇家公主,原本只打算将公主当个傀儡摆着,没想到她做起事来却不让须眉。期间,他的不帮忙的玩味或者观察,最终换来的是公主比他更有甚之的冷淡和无视,甚至将公主府修建在归化城。
  
  当公主毅然决定两地分居时,这位大汗却被这位皇家公主的果敢独立和坚强吸引了。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抬眼见到远处女儿笑的一脸灿烂,敦多布多尔济心里才舒服些。
  托娅,这名儿是他取的,那日小心的同正坐月子的和硕公主说了,她倒没有反对。托娅是光辉的意思。他要让女儿脸上永远都有甜美灿烂的笑,成为这喀尔喀草原上最美也最能给人希望的光辉。
  
  托娅,是自己和她的女儿,是她唯一还愿意维系两人面上亲善的原因。
  
  弘嘉现在很有兄长风范,平常惯爱在外人和康熙面前装着的害羞柔弱样不见了,张狂的样子让三个小孩眼里都带着些敬佩。高锦和小虎看的有些目瞪口呆,原来老大是多面化的。胤禟心里发笑之余,心里有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
  
  “小九,如同你说你是我们的娘家人一样,以后若有什么事,也别忘了我们。”嘉玉笑眯眯的看着胤禟,和硕公主也微笑点头。她说这话倒是合适,这次觐见康熙的时候,这位公主权利大的让康熙都有些埋怨,说女孩家太过要强,总是不好。
  
  ......
  
  最后,康熙将扎赉特旗格格莎林娜指给了顺承郡王世子锡保。这其中还有段隐情是,莎林娜亲自跪在康熙面前,想被指给九阿哥胤禟。康熙沉吟间,询问一旁站着的胤禛。胤禛不动声色但是简明的暗示,胤禟那边并不合适,恐怕怠慢了科尔沁格格。康熙想到胤禟的别扭脾气,也只得作罢;又将皇十五女和硕敦恪公主指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台吉多尔济。
  
142看戏

  胤禔看着垂首站在面前,颇有几分拘谨的坠儿。浅绿的衫子,袖口用淡粉的丝线绣了几朵小花,细挑身材,容长脸。一根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身后,很有几分清秀可人。
  因要笼络坠儿帮他办事,胤禔格外和颜悦色。问了几句文贵人的事,坠儿都一五一十的回了。虽然在文贵人身边服侍了两年多,但是她的老子娘都是镶黄旗的户下人,也就是是惠妃母族的奴才,心里自然仍然把惠妃当正经主子。
  
  胤禔把正经事都问完了,便问他:“几岁了,父母在哪一府上,月钱多少?”坠儿心里莫名,也都一一答了。
  胤禔说了许久,脸上始终维持的淡淡的笑意,见坠儿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拘谨,才不动声色的问道:“坠儿,你说你时常在文贵人身边伺候。那若是我让你帮着我放些东西到文贵人那,你可敢吗?”
  
  坠儿哆嗦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什么,却不敢言语。宫里这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多了去了,那些嫔妃们多的是争权夺利的手腕。这大阿哥怎么就想起了文贵人?虽说这事办起来容易,坠儿也晓得若是查出来,自己就是最先死的那个。
  
  胤禔见她犹豫,眉头皱了皱,随即又堆了笑,起身往坠儿跟前走来。
  “坠儿,以后你父母便去我府上当差吧,我那正好还缺个买办。”
  坠儿惊了惊,这买办可算的上肥差,油水最多。她父母总是抱怨月例银子少,再加上好堵成性的大哥,每年积攒下来的银子还不够给大哥凑足像样的彩礼银子的。大阿哥若是去说,一家肯定欢天喜地的。就算舍了宫里她这个女儿,怕是也得抱大阿哥的粗腿去。
  
  想到这里,坠儿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胤禔见她仍然不说话,稍一思索已经知道是什么缘故。笑着一拍她的肩,“本郡王让你办的事儿,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去。为了我自己,事后我也会保你,你且放宽心。到时候,我让额娘将你要回来使唤。文贵人那边的事,与你自然没有干系。”
  
  坠儿见胤禔里的这般近,身上有些僵。听了他的话,虽不知道真假,还是眼里含着泪,道:“能得大千岁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其实她一点都不放心,可是一家子的性命都在捏在胤禔手上,她哪里有说不的余地。现在看来,当初实在不该贪图来文贵人这边活计轻省,同另一个小宫女换的。
  
  胤禔哪能看不出她的勉强,见坠儿杏眼含泪,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动。伸手将她眼里的泪珠抹了,手已经搂到坠儿肩上。
  
  坠儿惊的楞住,却不敢挣扎。
  胤禔因为这次出门要谋划的事太多,随行只带了嫡福晋,还留在了热河,许久没有女人,心里自然有些难耐。这会正巧有了现成的,如何肯放过。而且,胤禔眼里带了算计,想要拢住女人的心让她乖乖听话,自然得用些手段。
  
  一把将坠儿抱起来,走向床边,坠儿这才挣扎起来。只是这些在胤禔眼里,自然只能算是情趣。随手解了衣服,拉下外面的帘子。
  ……
  
  下晌,胤禔伸着手让坠儿服侍着穿衣,瞧着坠儿越发柔媚娇俏,边伸手便往坠儿身上摸去,边笑着说道:“你且放宽心,事成之后我自会将你要到我附上,一个庶福晋是跑不了的。若能有一男半女,侧福晋也当得。”
  
  坠儿羞的脸色涨红,将衣服与胤禔穿戴打理好了,细细声音说道:“奴婢已经是大千岁的人,以后自然听大千岁的。只盼着大爷早日将奴婢接出去。”想到文贵人执着太子的汗巾看了半个晚上,坠儿忽然又觉得无比满足。文贵人再怎么看那汗巾,太子也不会多瞧她一眼,而自己已经快从宫女便成了主子了。
  虽然这样做难免良心不安,但是这事胤禔既然说了,就绝无收回去的可能。再者,一想到自己犯了错,文贵人端着主子架子,训斥责骂她的样子就又觉得微妙的有丝畅快的报复感。
  
  胤禔点头,心里则想到了事成之后,康熙将自己封为太子,百官跪拜的场面,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
  八月中旬,康熙在巡视了周围蒙古诸部后启程回热河行宫。
  到热河行宫的当天刚好是八月十五,康熙让众位阿哥和文武官员一起进宫,赐宴赏月。虽然比不得皇宫大内,食材不够齐全,御膳房的人也依照皇上和太后的口味,琢磨着花样,做了不少月饼并小点心上来。
  
  胤禟做在阿哥这桌,佳惠则去了女眷那边,至于弘嘉大概已经往点心最多的那桌奔去了。桌上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碟子月饼,味道也各不同。胤禟看着自己面前摆的冬瓜红糖馅儿月饼,皮儿薄,松软,尝起来别有一股香甜。胤禟边尝着月饼,早已经打定主意,晚膳后要打包带回去。康熙在全聚德那打包鸭子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胤禩却只尝了尝时鲜水果,将自己面前的月饼推到胤禟面前。
  
  宴会上一直喜气洋洋,后来热河行宫的官员见康熙兴致好,便上来说道,因今年百姓丰收,这边府上的百姓感念皇上和太后仁德,想为康熙献些自个儿家产的粮食。这大概是热河地方官员特意安排的,以讨康熙的欢心。果然康熙满面微笑的同意了,他一直很关心百姓民生,听说丰收自是高兴。
  
  等晚宴结束,康熙走后,胤禟便起身准备去接佳惠和弘嘉。胤禩忽然一把拉住他,郑重叮嘱道:“九弟,这两日多在家里待着,最好哪都别去,听到了吗?”
  胤禟楞了楞,见胤禩少有的严肃,漆黑的眼里还是深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便猜测,难道是指前些日子自己带着佳惠和弘嘉出去游玩的事?不过,和硕公主和嘉玉已经走了,以后还真不会了,便点头应了。
  
  胤禩带着胤誐和胤祯走了,胤禟看着三人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异常的憋闷。这几年三人越走越近,他已经看习惯了。可是仍然有无力之感,无论他怎么努力,历史的轨迹似乎从来未改变过。
  
  胤禟等佳惠的当口,高无庸赶了过来,递了包东西到胤禟手上,说是四爷送来的。胤禟用手摸了摸,鼻子闻了闻,脸上红了一下,居然也是月饼。看来他诸事精明,这贪吃的习惯却被胤禛揣摩的一清二楚。
  “四哥在哪?”
  “回九爷的话,主子跟十三爷刚出宫了。”
  
  胤祥因为自己同母所出的皇十五女和硕敦恪公主被指婚,这两天正难受着。胤禛看的心里不忍,一直在旁边开导。
  胤禟见胤禛已经走了,便不再说什么,只让高无庸传话道了谢。
  
  当晚,胤禟再次印证了,弘嘉是老天派来同他讨债的。带回去的两包点心,全被弘嘉拿走同高锦小虎分了。
  
  胤禟瞪着儿子的背影无语,佳惠掩了口笑道:“爷,今儿中秋,不用这么早睡,想必宫里的宴上,爷也没用多少吃的。我已经吩咐人在院子里又摆了一桌,顺便也带着孩子们赏月。”佳惠又转身吩咐了玉珠,将厨房的月饼给各房的下人们送去,每人都有份。
  当然这个有份,也有多少之分。像是有头有脸的或者管事儿的自然多些,少的也能分得一块。
  
  夜里无云,月亮明亮而柔和的挂在天上。院子里的桌上摆了蒸螃蟹和一些菜肴,果品。胤禟果真来了兴致,让人烫了些酒,同佳惠喝酒吃螃蟹赏月。
  佳惠已经吩咐将除了当值的下人留下,其余人等都放假。一群丫头们在房里也弄了几桌,行酒令,抽花签,还有的在玩叶子牌,热闹的很。
  
  佳惠正同胤禟说着弘嘉最近的功课,玉珠笑着捧了签桶来,说大家纵涌她出来,让福晋也抽一个。胤禟笑了笑,也去看佳惠,佳惠兴致一来,拿了一根。见众人眼巴巴望着,佳惠拿起自己的念道:“是玉兰,签上的词是:绰约新妆玉有辉。”
  
  胤禟低头端了酒,玉兰……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
  我知姑射真仙子,天谴霓裳试羽衣。
  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
  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
  玉兰虽美,纯洁无暇,终究是凋零过早……这是指,安生的日子已经快没有了吗?
  
  胤禩热河别院,主屋。
  胤禩抬头看向胤祯:“十四弟此话当真?”
  
  胤祯点头,道:“别说八哥不信,原我也不信,赶去营里一查才知道真有这么回事,就定于明天晚上。这不,弟弟赶紧回来跟八哥讨个主意。”
  胤禩优雅俊美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唇角微扬:“调兵?大哥还真是大手笔啊。老十四,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胤祯抬头直视着胤禩,眼里带了些热切:“八哥,依着弟弟看,既然大哥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我们也该打算打算了。毕竟,这也是推八哥上去的好机会。明天晚上,我将我和十哥手底下的人都不露痕迹的安排去别处,剩下的人任凭他调去。等真闹到御前,八哥再带人出去保驾。”
  
  胤誐听了,用力一拍胤祯的肩膀,笑道:“行啊,小十四,论心机,也不下于八哥了。”又兴奋的转头看向胤禩:“八哥,我看行。”
  胤禩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热河行宫。
  忙了一天,将近傍晚的时候,康熙终于得空见了地方官员安排进宫朝圣送土仪的两人。一个老者,粗糙的黑色皮肤,看着就是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另外一个则是名淡雅少女,两人俱是朴素干净的衣裳,手里抱着篮子。进宫前,早有人嘱咐了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两人头一次朝圣,战战兢兢的。等康熙发过话,便将篮子举过头顶送了上去,两个大篮子里堆放着稻米、麦子、玉米、黄豆等粮食,满满的,分量很足。想着别处那些赈灾少粮的折子,这粮食代表的丰收着实让人欢喜。送土仪无疑是热河地方官的一个出彩之处,既体现了他们为官节俭,不虚耗钱财,又表明了他们治理下,今年粮食丰收,百姓民生俱是好的。
  
  康熙圣心大悦,将热河的官员赞了几句,又让梁九功将粮食收了。之后,康熙又和颜悦色的问了两人家里的情况,这些年生活如何,租子重不重登。两人一一答了,康熙甚为满意,安排赐宴,又值今天行宫里听戏,便让人加了两个凳子,留两人听戏。
  
  朝圣过程中,胤礽一直陪在旁边。这时,一个太监匆匆穿过人群,低声跟胤礽说了几句。胤礽脸色大变,看了看康熙正听戏听的入迷,便和身边的人交代几句,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匆匆吩咐道:“去,把老四请进宫来。让他在偏殿等我,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还有,别让外人瞧见。”
  那人领命而去。
  
  热河行宫东南,胤禛庄子上。
  为了帮胤祥缓解情绪,胤禛正邀了胤祥在书房吃酒。因胤禛府上的幕僚戴绎同胤祥熟识,也在一旁相陪。
  三人正聊着,外面忽然有小厮进来禀报:“四爷,太子爷派人来请您进宫,说是有要事。还说请您别声张,即刻进宫。”
  
  三人对视一眼,胤禛皱皱眉,吩咐道:“你跟他说,我已经歇了。让他先回去复命,我这就起身进宫。”
  等小厮出去,胤祥便说到:“四哥,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大晚上的让您进宫做什么。”
  
  胤禛摇了摇头,胤礽虽然将他当成自己一派,但是大事多是先和那些索额图留下的人商量。正疑惑着,一个黑衣人忽然一推门进了屋里,朝胤禛单膝一跪,递上张纸条,等胤禛接过去,便转身出了屋子。无声无息,仿佛没有来过。
  
  胤禛将纸条拿到灯下一看,脸色立时大变:“有官兵围了热河行宫!”
  
  “四爷,这事不对。您一个人大晚上的进宫,怕是不太妥当。”戴绎忽然说道。
  “可是,戴先生,这不去也不行,太子既然说了——”
  
  胤祥站起身,一拍桌子道:“四哥,我和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但是四哥向来是不掺和他们那些事的。真有什么,我老十三扛着,怎么也不能让四哥陷进去。”
  胤禛如何不了解胤祥,自小为人便太过仗义。虽然胤祥性格如此,皇家兄弟能做到这种程度,胤禛心里仍是异常感动。
  
  戴绎看看两人,笑着点点头,说道:“十三爷此情此举,让人钦佩。但是四爷,十三爷,你们两个去也并不保险,我建议您两位叫上九爷。”
  
  两人都是一愣,胤禛停住脚步,颇为诧异的道:“九弟?他去能做什么?”
  戴绎笑着摇了摇头,道:“也许只是我多想了,只是四爷同十三爷自小就关系好,两人真遇到点事,辩都辩不清白,别人会觉得你们是商量好了。九爷不同,他和八爷他们交好。若是有什么事,九爷的话可比十三爷的话更让人信服。好在九爷同四爷关系也一直是好的,四爷若是请,九爷必定肯来。”
  
  胤禛听了戴绎的话,有点心神不安,来回走了几步,道:“这恐怕不妥......”
  
  “四爷!这与九爷并无危险,他不过是给您当个人证罢了。再说九爷贵为皇子阿哥,没有敢动他。若是八爷去请,九爷也定然会去的。”戴绎苦口婆心的劝道。
  胤禛想到胤禩,看了一眼戴先生,眼里一片深沉,“好,就依戴先生的意思。高无庸,吩咐准备马车,往九弟庄子去。”
  
  戴绎看着两人远去,心里默默道:纵然九爷真有危险,我也只能先为四爷着想了。说到底,四爷也是最有希望的那个,不能让他在这里毁了。
  
  ……
  热河行宫。
  胤禔面上带着笑,边听戏台子上依依呀呀的唱着,边不时看众位在场的阿哥和官员。
  看戏吧,总有看好戏的时候。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阿哥和嫔妃们已经有人困倦了。康熙也尽了兴,便对一旁的梁九功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叫停吧。”
  梁九功点头,转身往下面去了。
  
  这时,被赐座在康熙不远处的老者半眯着的眼蓦地睁开,眼里精光一转,同身旁的少女点点头。两人忽然站起身,一脚踢飞面前放着时令果子的小几,不知从哪里抽出半长不短的匕首,飞身直奔康熙而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这变故太过突然,一众阿哥和大臣都傻了眼。三阿哥胤祉离的最近,他却是个典型的书生,功夫远不如其他几人,遇到这个变故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别人则是离的太远,根本来不及赶过来。胤禩和胤祯刚刚一直在关注着胤禔,没有预料还有这样的变故。俱是大惊,随即往康熙这边跑。但是从距离看,绝对来不及。
  
  康熙先是一惊,随即面沉似水,稳稳当当的坐着,倒是他身旁的宫女嫔妃吓的惊叫起来。
  
  有些臣子已经吓得闭上双眼,等耳中惊叫声过后,才敢睁眼去看。
  那女子已经歪倒在地,老者胸口被康熙手里的剑直接穿透。
  
  胤禩和胤祯这时才跑到近前,两人看着地上的伤者,暗暗心惊。那老者身上除了康熙那一剑,别的地方也在不断冒血。女子更是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两人对视一眼,康熙有暗卫这个说法看来是真的了。
  
  康熙沉着脸,胤祯喝问那老者道:“谁派你们来的刺杀皇阿玛的?”
  老者口中吐了一口血,眼看要不行了,他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我是来为那些先辈们报仇的,杀不死鞑子皇帝,我实在不甘心。不过,自会有人来接替我的。谁派我来,不就是那边院子里的人——”
  说着往旁边殿里一指,倒下身去。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护驾,全都围了过来。康熙大怒,朝胤禩吩咐:“去,带人去偏殿!朕倒要看看,是谁盼着朕死!”
  

 


143山雨

  胤禟匆匆带了何玉柱从内院出来,上了胤禛的马车。果然如胤禛所预料的,只要他开口,胤禟一定会应。
  胤禛将胤禟拉过去坐在他身边,斟酌着开口:“我进宫是去见太子,可能有些事要商量。”
  胤禟随意点点头,他甚至没有问及原因。胤禛面上虽然冷静淡漠,越靠近行宫,心里却越烦躁不安。不只是因为即将面对的未知的事件,更多的则是因为身边安静坐着的人。
  
  似乎有些瞌睡,胤禟半眯着眼,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多想,为什么要深夜进宫见太子,甚至不是皇上。这样一个人几乎可以称得上珍贵的信任此刻让胤禛难受,就像被他藏着的那方白色的帕子和那块刻着玖字的玉佩,他的本意从来都是要保护这个人。
  胤禛忽然抬头说道:“小九,行宫被人带兵围了。”
  胤禟困倦的眼睛眨了眨,一下睁大,坐起身,“是谁围得?这是要做什么?”
  胤禛观察着他的脸,寻找不出悔意,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胤禛和胤禟都不再说话,只有胤祥不时抱怨几句,到了宫门口,他忽然也不言语了。这位平日豪爽率直的阿哥,其实心思也细腻的很,他抬眼看看绷着脸的胤禛,转而问胤禟:“九哥,今晚上也许会出事,你怕不怕?”
  
  胤禛也沉默的转眼去看胤禟,胤禟却正陷入沉思中,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两人都在瞅他,说道:“四哥,十三弟,兴许宫里真有急事,我们快点进宫吧。”语气里带着丝焦急。胤禟是在紧张?
  
  下了马车,早有太子身边的太监过来,将人领到了偏殿西边屋里。有宫女送了热茶上来,三人也没有心思,希望胤礽快点出现,至少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胤祥急的在屋里转圈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快,围了偏殿!”
  “一个都不能放走,让那些当值的太监宫女也在原地待着!”接着是更多的脚步声。
  屋里三人俱是一惊,胤禛和胤禟也站起身来。
  
  “我去看看。”胤禟说道,他心里隐隐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禛,十三和自己进宫,别的阿哥又有怎么样了?
  
  胤禛见胤禟着急的往门口走,一把搭在他肩上,正要说什么。已经有人到了门外,大声说道:“你们去搜两外两间屋子,我带人搜这边。”
  胤禟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身体一僵,门已经被从外面推开来。
  
  胤禩正站在门口,他先看到老十三和胤禛,面上带着少见高傲疏离和严肃,眼睛却非常有神采。那一瞬间,胤禟几乎看出胤禩眼睛里浮上兴奋。然后胤禩看到了正被胤禛扣着肩膀往回拉的胤禟,眼里又恢复了暗沉,眉梢眼角都是凌厉的怒气。
  胤禛和胤祥也是一愣,看着阴晴不定的胤禩,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只是,似乎不自觉的,胤禛又把胤禟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胤禩脸上已经看不出喜怒,只是抓住门的手握的死紧。胤禟几乎第一次见胤禩这样冷冷的盯着他,眼睛里只有深刻而扭曲的恨意。胤禩转眼看着胤禛,和胤禛放在胤禟肩膀的手。胤禟的心不断提起来,也许只有一晃,也许是许久之后,胤禩淡淡说道:“这屋里似乎没人,老十你再进去仔细搜一搜,其余人跟我走。”
  
  胤祥惊讶的看着胤禩,外面已经有大阿哥的声音,“都仔细着点,这可是主使行刺皇阿玛的要犯,谁大意放走了都是死罪!”
  一句话说的屋里三人已经手脚冰凉,胤禟脸色惨白的看向胤禩,他这是最终决定保全屋里这三个人?胤誐被胤禩放进屋里,他的表情更加明显,脸色阴沉的走过来,一把拽住胤禟的胸前的衣服便拖着快速的往后走,胤禟几乎有些踉跄的更上他的脚步。
  
  胤禛和胤祥匆忙的跟在两人身后。
  这会三阿哥胤祉说道:“老八,你单单让十弟一人进去,岂不是很难搜查的周到仔细。这刺杀皇阿玛,可算是天大的罪名了,为人子女,你好歹也尽心些。你让开,我亲自去看看。”边说边推门要进来。
  
  这边几人却是有些来不得退到后门,胤祥忽然一咬牙,说道:“四哥,九哥,你们先走!”
  说着转身蹬蹬蹬大步到了门口,咣的推门出去:“三哥,您也别搜了,我自个儿出来还不行吗?我就不信我从这偏殿吃碗茶,也犯了什么罪了。”
  
  胤誐趁这功夫,已经将胤禟带到后门,低声说道:“快走,东北边是小喜带人守着,他会送你出去。”说着一指另外一边的门。胤禛也已经跟了出来,胤誐面色的复杂的看了看两人,一转头回了屋里。
  
  胤禟是怎么出宫的,他已经没有印象了。只知道胤禛在他身边说了好些话,然后他已经冷汗津津的坐在书房里。行刺,叛逆,谋反,大逆不道,任何一个放到他身上他都受不了。虽然他们是清白的,但是只要跟谋逆沾上边,康熙就再也不会向原先一样对待他。
  
  就算以后真相大白,怕是有许多事也难以说的清楚。
  现在胤禟忽然明白了胤禩刚进门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微笑,他很应该满意的在屋里发现了十三和胤禛。偏偏屋里还有他胤禟,除掉最有利的竞争者和保全他这个兄弟,胤禩选择的是他。
  胤禟怔怔的坐在桌前,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而行宫,并没有因为两人的离去而恢复平静。胤祉本以为里面的是太子,见出来的老十三,自己也楞了楞,倒没有再说什么。康熙已经带人进了这边偏殿,瞧见胤祥,脸色更加难看。
  胤祥心里一紧,开口解释道:“皇阿玛!儿臣——”他一向是康熙最为疼爱的儿子,很少看到这样愤怒的康熙,心里也惴惴不安。
  
  康熙脸色稍微有丝松动之时,一人疾步跑来,往康熙面前单膝一跪,说道:“万岁爷,大事不好了,外面有不少官兵将行宫围了,说是,说是——”
  “到底说了什么!”
  “说是奉了太子爷的手谕。”
  
  康熙将手里的宝剑收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站了半天,才道:“好!好!来人,传太子来见朕。”然后又吩咐身边的御前侍卫:“福安,你现在即刻出宫,掉西营的兵马来行宫;世宝,你带北营的兵马过来待命。图里森,你去往热河大营调兵。梁九功,你派人去把所有阿哥召进行宫,来书房。”
  
  又对压着胤祥的侍卫吩咐道:“先把胤祥压下去。”
  
  这会一个侍卫匆匆到康熙耳边说了几句,康熙脸色一凝,往东边殿里而去。那侍卫上前开了门,门外众人都怔住。屋里除了太子胤礽,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容貌秀丽,衣饰华丽看着就不是宫女的女人。文贵人此时正双目含情的注视着胤礽,手中甚至还端着茶,似乎正准备递给胤礽。
  胤礽却见着了门口的康熙,他反射性的推开已经要倚到他身上的文贵人,边带着些惊慌看向康熙。
  
  康熙瞧的清楚,拿着宝剑的手不断颤抖。文贵人这时也看到了门口的康熙,吓得面色如纸,噗通跪在了地上,哆嗦着说道:“皇、皇上,臣妾跟太子爷真没有什么,臣妾只是不小心听戏转悠到这边来的。”
  
  文贵人这句话,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让胤礽想吐血的是,这一来,本就没有的银子都成了有的。若不是康熙在面前,胤礽恨不得上前踢死这愚蠢的女人。
  一直陪在康熙身边的张廷玉见了,暗暗摇了摇头。
  
  康熙太过于惊讶,之后便是沉痛,紧抿着嘴,瞪着胤礽,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康熙闭了闭眼,吩咐将文贵人带下去,其余人等前往书房。
  ……
  书房里的人很多,就连刚刚赶回府的胤禟和胤禛也被人宣到宫里。康熙冷着脸坐在椅子上,冲胤禔道:“你替我问他。”
  胤禔往前一站,挺直腰板,脸上全然不见往日的恭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太子,问你为什么带兵围了热河行宫,难道你要逼宫不成?!”
  这句话一出,屋里几个人全变了脸色。
  
  胤礽早听自己人报来消息,说有官兵暗暗围了行宫。他急着招胤禛进宫,就是为了商量这事,后来却被突然出现的文贵人乱了阵脚。胤禔这话问的却让这事变得严重,带兵逼宫,这事要是扣到他头上,康熙再宠爱她,也容不得他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从不曾让人围了行宫,大阿哥虽然是代皇阿玛问话,也不该血口喷人。”
  
  胤禔冷笑了两声,“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了才知道。那领军的将领可是说奉了你太子爷的手谕。这事先不提,文贵人这会儿在您屋里又是怎么回事?”
  
  胤礽想到文贵人,恨的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
  胤禔转身看向康熙,躬身说道:“皇阿玛,儿子料到太子会说不知道。但是儿子却是知道一些,太子经常秘密见文贵人,而且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在了文贵人屋子里,您可派人去搜一搜。”
  
  往日,皇子亲王,文武百官见到胤礽,无不恭恭敬敬。胤禔今日趾高气扬的代康熙问话,颇有些咄咄逼人。胤礽本来气的浑身颤抖,这会听见胤禔对康熙说的,忽然冷静了下来,转身瞪向胤禔:“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本来准备跟胤禔理论,胤礽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康熙冷硬但是带着些悲伤的脸色,心里顿时黯然,也没有同胤禔较证的心,跪了下来,带着些哭腔道:“皇阿玛,您平日待儿臣是最好的。儿臣从来都记在心里。儿臣不想,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说完了,胤礽冲胤禔说道:“你也别在那诬陷,谁做了什么谁知道,谁没做谁也知道。”
  
  胤禔瞄见康熙面上的伤感,似乎有松动的意思,忙往前迈了一步,向胤礽道:“你那些事马上就会查出来,由不得抵赖。太子,还有一句话,你背地里是不是同凌普抱怨过,哪里有人像你一样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
  胤礽这次变了脸色,正欲说什么。后面已经有人惊叫起来:“皇阿玛!”
  “快宣太医,皇阿玛晕倒了。”
  
  胤禟一直在下面默默的看着胤禔在那边道貌岸然的逼问胤礽,下边的众人或者幸灾乐祸,或是担忧自个,他渐渐觉得这戏越发不堪入眼。自己尚且如此,那么康熙见了这些儿子们算计他的权利和位置,争权夺利,费尽心思,甚至想取而代之,又会怎么想?
  见到康熙晕倒,胤禟一惊。康熙身体比一般人要好的多,要不是急怒攻心,怎么会晕倒,想着胤禟便往里屋冲去。
  
  刚到门前,被胤禔一把拦住:“且慢,九弟,现在怕是你进去并不合适。要进去探望皇阿玛,这里我为长,也该是我去。”
  胤禟只顾担心康熙,愣是没听出胤禔的意思,张口欲问,已经被人一把拉住,往后拖去。
  
  “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只是让大哥觉得你想跟他争罢了。”胤禩淡淡的声音在胤禟耳边说道,见胤禟红着眼咬着嘴唇瞪着胤禔。叹了口气,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放心,皇阿玛不会有事,刚太医已经进去了。里边没有异动,说明一切还好。”
  
  胤禟放松下来,这才察觉出大阿哥刚才拦着他的用意,心里又是一阵愤怒。
  “你在这老实待着,还嫌今天你坏的事不够多?”胤禩紧紧的抓着胤禟的手,想到偏殿的事,手不自觉的用力。胤禟低着头,老实在不再言语。
  
  胤禔这会已经在众人面前边踱步边说道:“太子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有行刺主谋,明日偏殿进出所有人都查个仔细。”
  胤禟手微微一抖,他和胤禛胤祥三人进了偏殿,当时不可能没有人瞧见。胤禩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胤禔已经在上头自顾自的又说道:“从明日起,凡帮着太子的人都要仔细查。现在皇阿玛病了,太子又是这般状态,我身为长子,只能先暂时替皇阿玛分忧了。还有,明日你们最好跟我联名上书皇阿玛,关于怎么处置叛党一伙。”
  
  胤禛抬头看了看,眼里有着担心和鄙视,低下头没有说话。剩下的皇子阿哥也面面相觑,这胤禔今儿怎么这般盛气凌人?
  
  站在胤禩身侧的胤祯哼了一声:“他以为他是谁?”
  
  “胤禔,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在这做主!你先进来回话。”屋里忽然有人说道,胤禔顿时止了声音,匆忙进了屋里。
  
  折腾了半日,此时夜色已深,众位阿哥却都站在外面,不敢稍动。屋里忽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又听见康熙隐隐的斥责。然后胤禔灰头土脸的出来书房的门,看来被康熙申斥了。
  这会梁九功出来传旨,让众位阿哥先回府,太子等诸事明日再议。
  
  胤禛留下来,跟梁九功说想请见康熙。梁九功瞧了瞧四下,低声说道:“四爷,您要是为十三爷说情的话,万万不可啊。现在万岁爷还在气头上,您这一说,不是逼着皇上追究这事吗,这样对十三爷更不利。您不如先回去,改日再说。”
  胤禛也知道他说的有理,叹息一声转身往外走。出了行宫,早有四贝勒府上的马车等着,想到同来的胤祥,他心里越发难受。
  
  一转头看到胤禩,胤禟,胤誐,胤祯四人正站在一处,胤禛握着车窗的手有些泛白。到了热河行宫,才知道今天之行的凶险,就算是胤禟,也是有危险的;想到胤禟信任的眼神,他心里万般内疚。他自然知道今儿要不是胤禟在,胤禩绝对不会说屋里没人。自己跟老十三都要被康熙关起来。
  可是......胤禛看着胤禟被胤禩拉着走远,全身上下泛着深沉的冷意。
  
  胤禩低声跟胤誐和胤祯说了几句,两人便先离开了。胤誐临走前,看了看胤禟,眼里似乎有些担心。
  到了胤禩庄子上,明明胤禩面无表情,秦海一众人等像是知道胤禩的情绪一般,都不敢上前说话。
  
  两人安静的走进书房,胤禟才从对康熙的担心中清醒过来。
  看着书房中仅有自己和胤禩,他迷惑中又有些心虚。
  
  “为什么,当时你会在哪里?”胤禩脸色阴沉,盯着胤禟。
  他上前一步,胤禟明知道自己没有错,还是往后退了一步。今天晚上,要是自己不在,胤禩会怎么做,不用猜都知道。
  
  胤祥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被康熙圈了十年。猜忌之心一旦有了,就很难摸去,胤祥直到后来也未再得到康熙的宠爱。那么,如果里面再有个胤禛呢?那样,胤禩有没有可能得到那把椅子?
  就在刚刚,胤禩似乎已经有了最佳的理由除去最大的敌人。可他胤禟留在那里破坏了胤禩的计划,也许历史原本就是这样的。
  
  胤禟那时候是有些害怕的,他害怕胤禩真将三人一起抓了。他怕死,怕被圈进暗无天日的养蜂夹道。他怕,再一次证明胤禩只不过是利用他。
  这一次,他似乎是可以让自己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只是需要面对胤禩的怒气罢了。
  
  “呵呵,八哥,你不是看到了?我出现在那里了,你再怎么后悔也退不回去了。你只有那一次机会,可是你错过了。”胤禟忽然用手捂住脸,笑了起来。
  胤禩脸上又没有了他惯有的和煦如风的微笑。一直微笑的人,不笑了,才让人害怕。
  
  一把抓下胤禟捂住脸的手,胤禩盯着胤禟。
  两只八宝莲花灯让屋里明亮的很,几乎纤毫毕现。胤禟脸上的笑在灯光下格外妖异,且惑人。
  那薄薄的淡红的唇开口,吐出似乎带着无尽恶意的话语:“八哥,你信命吗,这一次你没有除去四哥,预示着最后你也赢不了他。那个位置,你已经输了。”
  
  胤禩眼里又染上怒意,等着胤禟解释,等着他忏悔?似乎很不明智。
  “小九,帮着四哥赢了我,你很开心?”胤禩边说边慢慢凑近胤禟,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口咬上那能说出让那个人心里不舒服的话语的唇。
  
  用力咬了咬,唇齿间已经有了血腥味。胤禩知道这是胤禟的血,看着他微皱的眉,也知道他很疼。可是他就是要他疼,毕竟这个让自己用一直努力的最大的目标换回来的人,到现在还在为别人说话。
  质问已经不能消除胤禩的怒气,胤禩看着胤禟明显表达着很开心的狭长凤眼。忽然将胤禟压在墙上,堵住他的嘴,让他说不出不中听的话,胤禩的手有力而强硬的去解胤禟腰上的黄带子。胤禟眼里的得意已经消失不见,瞬间而起的是惊慌。
  
  “怎么?你怕了?跟以前你说的那样,怕我的动机不单纯?唯一能破坏的我目的的人只有你,你现在没有资格说别的。”胤禩冷冷的说道,轻易的治住胤禟的挣扎。胤禩略微停了停,默默的看了会胤禟眼里的水光,温柔说道:“怎么,你不愿意站着?那我们去桌子上好了。”
  
  说着一把将胤禟抱了起来,扫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和一叠折子,将胤禟放在桌面。
  胤禟的脸红了,以前和胤禩在一起的时候,胤禩虽然有时候会逗他,但是都还是温柔的。也不会玩别的花样,所以当后背挨到硬硬的桌面时,他羞恼的几乎想骂人。
  
  治住胤禟,轻而易举的拉扯开他身上的衣物,胤禩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完整的。带着恶意的指尖按压上白 皙的胸前,胤禩是熟悉他的身体的,但凡他的敏感处,胤禩全知道。胤禟紧紧咬着下唇,当湿润的啃咬从脖颈移动到胸前的嫣红时,他忍耐不住的轻颤。
  
  胤禩身上的衣服虽说柔软,到底与肌肤的温热不同,胤禟觉得身上挨着凉凉的布料,身体里却像着了一团火。身上不断作怪的人却不肯让他轻易得到愉悦。除了不断在上身作怪的唇和手,还有一只手轻轻的弹着他的双腿间的还在沉睡的欲 望。
  
  “怎么,九弟这个样子,可怎么满足的了九福晋?”胤禩恶意的在胤禟耳边嘲笑,见胤禟所以闭上眼,咬住唇。低笑一声,左手已经握住那个软而安静的小东西,轻抚慢捻,巧妙而熟练的手法让胤禟的眉头越皱越紧,而手中的欲 望也终于显出自己的生命力。
  
  胤禟在胤禩狠狠咬上他喉结的时候终于开始低喘,然后小声但是掩饰不住愉悦的呻吟。
  “啊!”胤禟惊叫一声,睁眼双眼,带着愤怒看向胤禩,胤禩掐住手中几乎达到愉悦顶峰的小东西。
  这几乎算是玩弄。
  
  看着胤禟白皙的胸膛不断起伏,湿润的眼里满是控诉和不甘。胤禩慢慢挑起嘴角,另外一只手往更下方慢慢插入。
  “嗯...呜...”胤禟紧绷的身体里手指不肯等他接受,便开始强硬的开拓。
  
  胤禟难受的喘息着,已经分不清是前面更难受,还是后面。当他意识渐渐迷离的时候,一个硬物抵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插入。
  
  胤禟已经被抚弄的软软的身体又开始僵硬,他只感觉到疼。
  胤禩似乎也疼,停了下来。半晌,俯到胤禟耳边沙哑着说道:“将腿环到我腰上。”
  胤禟张开嘴轻喘了两下,慢慢抬起腿环上胤禩的腰。不是他听话,因为他知道胤禩不会停下来,他只能找个让自己更容易接受的姿势。
  
  胤禩抱住他的臀 部,开始抽 送,缓慢而坚定。等胤禟身体没有那么坚硬的时候,动作慢慢变的快速而疯狂。
  
  胤禟开始庆幸胤禩没有将他的衣服扔到地上,而是垫在桌面。最后,他还是呻吟,哭泣,求饶,但是胤禩一直没有停下来。
  ......
  看着昏迷的胤禟,胤禩穿戴好,又轻轻的用外裳包了胤禟,微微弯下腰,轻轻的亲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是嘴。
  

 


144相争

  第二日,梁九功前往八贝勒庄子上,上谕:皇八子胤禩能力出众,署内务府总管事。
  本来内务府总管除了胤禟还有另外几人,这样一来,胤禩成为了管理内务府权利最大的皇子。胤禩除了在吏部身兼要职,如今还分管内务府。同一天,胤礽的奶公凌普被免去总管之职。在这种晦暗不明的情况下,康熙的这个旨意,让阿哥们和百官们不免心里嘀咕起来。
  
  至少三阿哥胤祉作为第二个年长的阿哥,按捺不住,就去了大阿哥府上探问康熙的意思。对于这两日前去探望的阿哥,康熙一概不见,只见过胤禔。
  
  结果胤禔端着长子的架子,几乎都拿出未来太子爷的腕儿,说胤禩是他的人,康熙一向是知道的,这自然是在给他胤禔培养助力。又瞥了一眼胤祉,说:“三弟,既然来了大哥府上,我少不得提点你两句,不要成天捣鼓那些没用的吟诗作画。不若协助大哥,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胤祉虽然母族不及别人,到底是年长的,又颇的康熙赏识的皇子,多次赋予重任。又养着一群门人,修书编撰,连康熙都赞过几句,一直以文人雅客自诩。见到胤禔这般说,气的鼻子都歪了,当下嘴上不说,带了一肚子气回去。
  
  胤誐和胤祯都一脸喜意的来胤禩庄子上道贺,胤禩的心情明显比昨天好了很多。
  胤誐和胤祯对视一眼,胤祯笑呵呵的说道:“恭喜八哥,皇阿玛越来越器重八哥。若是我们那些后续准备都发挥出效果,八哥这次定能上去。”
  
  胤禩含笑摇头:“十四弟,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不过,太子大势已去倒是真的。至于以后么,事在人为。有你们兄弟齐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胤禩的眼睛带着志在必得的热切,眉梢眼角慢慢带出了几分睥睨天下的神情。
  
  胤祯一放手中茶杯,道:“八哥,还有一事,大哥在军中一向有威信,现在他又摆明了——”
  胤禩嘴角一扬,眼睛淡淡的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十弟,在这官场上,或者说权利之争上,最忌讳的就是单方面轻视敌人。”
  胤祯接了下句,“所以说,大哥才是真正不足虑的那个。”了然的点点头,和胤禩相视一笑,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胤誐这会才问道:“八哥,那九哥呢?虽然昨天他破坏了我们一部分计划,可是你也别太责怪他,毕竟九哥从不耐烦盘算这些。他定然不知道内幕,被老十三他们带进去的。”
  
  胤禩眼里柔和了一些,看向胤誐:“他再怎么做错事,也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也得护着他。我在意的是小九现在跟四哥他们走的太近,昨天万一过去那边屋里的是大哥,我们怎么保他?所以,适当的让他明白一些也是必要的。”
  胤誐点了点头,终于不放心的拐弯抹角的问了一句:“昨天,九哥从您这回去挺晚了吧?”
  
  胤禩抬头睇了胤誐一眼,微笑:“不,小九还在我庄子上。”
  两人见九阿哥住在胤禩庄子上,足以说明胤禟和胤禩没有生分,也放下一直悬着的心。胤祯晃悠到椅子上坐了:“那九哥呢,怎么不出来?”
  
  胤禩想到早上起床的时候,那个人一双手露在外面,无意识的拽着被子拉到脖颈的情景。被子底下,诱人的皮肤上该满是昨夜激 情的印记。胤禩看着好笑,一边想象着被子下面的美景,一边伸手就想拉下被子。胤禟想是困的极了,却睡的不踏实,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起来。胤禩触到被子的手停了停,往上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才转身轻手轻脚的往门外走。
  
  “他最近懒散惯了,还歇着不肯起。”胤禩微笑道,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胤誐和胤祯两个人顿时无语。
  
  没隔几天,宫里又传出另外一件事,十八阿哥胤衸高烧不退,病的相当严重。
  因十八阿哥生母密嫔王氏位分不高,胤衸自小在书房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同几位年长的哥哥更谈不上亲近。
  正在胤禩这边商量事的胤祯回头,吩咐下人送些东西去宫里,胤禩忽然抬眼道:“十四弟,且慢。”
  在胤誐与胤祯疑惑不解的目光里,胤禩淡淡笑道:“我们几个带上太医,亲自去吧,到底是自家兄弟。”
  胤誐想了想,佩服的道:“不愧是八哥,这时候谁还顾及的到这里,偏你总是一点礼数也不肯落下。不过,这确实是见到皇阿玛的好机会。”
  至于胤禟,因为儿子弘嘉想看望胤衸,也跟着到了宫里。
  ......
  
  这几天,胤禔轻而易举的从文贵人处搜出了太子的汗巾,各种小衣饰,甚至在柜子里还搜出一个写有康熙生辰八字的布偶。这些东西拿出来,事儿可就闹大了。但是鉴于太子积威已久,或者说太子党仍然遍布朝堂,文武百官都还只是观望。
  
  康熙病好之后,对于多方关注的太子逼宫的事,迅速的做了处理。一是太子、十三阿哥被关押;而让众人大出意外的是,这阵子趾高气扬的大阿哥也被关了。
  因为三阿哥胤祉自云实在看不过胤禔如此作态,揭发胤禔暗中用邪术诅咒皇太子。康熙大怒,让人一搜,果然从胤禔住的地方挖出很多用于诅咒的器物。
  自古以来,宫里都忌讳这种‘巫蛊之术’,当下胤禔就被关了起来。
  
  对于逼宫那晚的事,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少,对于太子和大阿哥被关,几位阿哥们都乐的在一旁看热闹。但是对于无辜的老十三被关,都心里暗道可惜。胤禛更是在行宫里跪了一天一晚上,康熙却没回只字片语,最后胤禛让德妃叫去了。
  
  胤禟听胤誐和胤祯议论过内幕,微微皱眉,这老十三一直跟他在一起,确实什么都没做。康熙就真这样关了,难道以前那些父子之情都不念了?胤祥他可是康熙最疼爱的儿子。
  胤禩几人都叮嘱他万万不可跟康熙提起那三个人的事,费力不讨好。
  
  可是,在康熙召见的时候,胤禟还是没有忍住。他一直知道十三阿哥会被圈十年,可是从小到大,看着康熙对胤祥的百般宠爱,胤禟想了这些年都没有明白原因。
  真同胤祥走的近了,才发现胤祥被称为侠王不是没有道理的。不敢说义薄云天,在众位阿哥中,也算是正直爽快的了。
  
  康熙看着跪在不远处的胤禟,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梁九功在一旁直给胤禟使眼色。胤禟犹豫了一下,老十三这回要是真被关了,他以后遭的冤枉罪可就太多了,历史上胤祥早死就是因为当年被关落下的的病根。就算有一点希望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康熙一向对他都算和颜悦色。而且,他胤禟既没有争那个位子的意思,为胤祥求情也没有什么私心。
  
  想到这里,胤禟又叩拜了下去:“皇阿玛,儿臣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是不说出来,儿臣可能要内疚一辈子,也怕皇阿玛以后想起来会难受。十三弟一向仁孝,他绝对没有那个心思。往皇阿玛明鉴。”
  
  话音刚落,一盏热茶已经被摔在胤禟面前的地上,茶水和瓷碗的碎渣子溅了胤禟一身。
  “万岁爷,您息怒啊,千万保重龙体啊。”梁九功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康熙指着胤禟的手指有几分抖,冲胤禟喝道:“你,你,给我滚!”声音嘶哑而严厉,一听就知道气急了。
  
  胤禟没有料到即便只提了胤祥,康熙情绪还这样激动,这才承认胤禩的话有理,康熙已经在上面边喘边说道:“素日你和胤祥走的极近,怎么着,你也要学学他?!”
  胤禟再不敢言语,他再说一句,怕就要和胤祥作伴去了。忙又行了一礼,退着往门外走。
  
  “站住,你回来!”康熙忽然又说了一句,又转头向梁九功吩咐:“你带屋里的人都下去。”
  梁九功边往外走边冲胤禟暗暗摇头,意思是千万别再提十三爷那档子事。胤禟眨了下眼,表示晓得。
  
  等屋里再没有一人,胤禟又跪在了地上。康熙半响无言,胤禟跪的膝盖酸疼,却不敢动弹半分。
  “胤禟,朕关了太子,大阿哥,又关了老十三。你是不是觉得朕不顾父子之情,无情独断?”康熙忽然问道。
  
  胤禟心里一急,抬起头道:“不,儿臣没有这么想。太子和大阿哥的事,儿子不敢置言。只是、只是觉得,十三弟确实什么都没有做,才说了两句。”胤禟的眼睛对上康熙的,冷漠,审视,带着浓浓的悲凉。
  
  胤禟心里一惊,害怕的心思淡了,倒有些心疼,短短几日,康熙似乎变的憔悴异常,显出几分平日绝不见的老态。
  胤禟眼里的关怀之意不自觉露出几分,康熙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半晌。脸色也缓和下来,仍然板着脸说道:“朕关了太子,大阿哥,甚至十三阿哥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并不是一时糊涂。”
  
  “哼,你成天只知道赚银子,朝廷的事怕是从没操心过。想来太子被关你也会觉得莫名其妙,这些事真真假假的本就难说清除。但是朕告诉你,关了他最心疼的是朕自个儿!”
  
  康熙停了停,才又接着往下说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朕忍不了太子的甚至不是他的荒唐。私卖官爵,贪污银子,排除异己,结党妄行、不忠不孝。这些年太子干的事,你知道几件?可朕都知道!朕有说过他什么?朕一次次给他机会,盼着这个朕亲自从小带大的儿子迷途知返。可朕等来的是什么?不过是他的变本加厉!”康熙说的激动处,咳嗽起来,脸色也通红。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个我字。
  
  跪在地上的胤禟急的顾不得礼法,也不等康熙叫起,站起身端了茶过去,一手轻拍康熙的背。
  等康熙吃了口茶,缓过来,胤禟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炕上,以往他最多坐炕边的小椅子上。忙下来,准备跪回去。
  
  “坐这边吧。”康熙闭着眼,拿手指了指炕边。
  胤禟瞧了一眼,到底没敢坐,坐在了炕边的椅子上。
  康熙睁眼扫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道:“小十八病了,胤禔不去看望不说,还成日只想着把太子的把柄都查清楚了,摆到朕跟前来。他甚至跟朕说什么太子罪大恶极,留不得。有什么朕若下不得手的话,他可以代朕去做。那是他亲兄弟,他都敢骨肉相残。他岂不是更盼着朕早日去了,给他腾腾地方!平日学的圣贤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胤禟对胤禔也喜欢不起来,听了这话,也唏嘘不已。手里有兵权,若有异心,更遭康熙忌讳。
  “再说老十三,朕知道他没干什么,但是太子的手谕调兵,别人的兵都调不到,怎么就调的到他的。让他围了行宫就敢围了行宫。太子若是让他的人把朕——”
  
  听到这里,胤禟又坐不住了,跪倒在地上:“皇阿玛明鉴,胤祥素来孝顺耿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康熙摆了摆手,又闭上了眼,神情颓废:“罢了,你什么都别说了。你要说你清楚胤祥没干那事?小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就算是跟他在一块儿,也代替不了他判断到时候他会不会听太子的。”
  
  胤禟惊的说不出话来,什么意思,康熙知道自己跟胤祥在一起?还是只是随口说说?若是知道,那他知道偏殿里的有几个人?
  康熙让胤禟跪安,胤禟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再说怕是自己真跟着十三作伴去了。
  
  九月四日,回京途中,康熙召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流着泪宣布废除太子胤礽。
  

 


145暗涌

  随着太子,胤禔,十三阿哥被关,三阿哥胤祉空前活跃起来。胤祉自然也早有打算,已经失势的胤禔,太子不算,现在论长,他算最年长的;若论才,胤祉一向以文人雅客自居,康熙对他这点也是赞赏有加。唯一让他疑惑的,就是康熙最近对八阿哥胤禩的倚重。
  他在这里犯嘀咕,文武百官更是费尽心思猜测万岁爷的意思。胤禩一向能力出色,人缘极好,又手腕玲珑,若真比较起来,八阿哥那边的人比三阿哥那边的支持者不知道多了多少。
  
  回京之后,这种情况更甚。不时有三五个官员凑到一起,商量该站到哪队。
  这天,胤禟从宜妃处请安出来,往宫外走。正遇上高无庸在前面一座宫殿门前焦急的处来回踱步,连胤禟走过来也没瞧见,胤禟扬了扬眉,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四哥呢?”
  高无庸一见,满面愁容中带了些喜出望外,赶紧过来打个了千:“九爷,您来了可就太好了。您能劝劝四爷吗,为了十三爷,主子被万岁爷和德娘娘说了不知道多少回。现在人正高烧着,还说要往养蜂夹道去,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啊。”
  
  胤禟听了这话,皱了皱眉,问道:“现在四哥在哪?”
  高无庸忙看向一旁的宫门,道:“这是以前佟皇后的景仁宫,四爷自个儿进去了,谁也不让跟。只吩咐奴才去备车,说是一会就去十三爷那边。”
  
  胤禟望着冷清的宫门,想到胤祥被关以来胤禛看起来孤单的身影,以及这些年来胤禛的处处维护和淡淡的温情,脚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往门里而去。
  满地的黄叶,浓浓的深秋气息,让人心里也萧索寂寥起来。胤禟看的心里难受,忙四下寻找胤禛的身影。
  
  右边的石桌上趴着石青蟒服的,不是胤禛是谁。忙匆匆走过去,轻推胤禛肩膀,唤道:“四哥,您怎么在这睡呢,容易着凉,赶紧回去吧。”
  
  胤禛居然没有醒,一向自律的胤禛很少在人前露出疲态,像这样叫都叫不醒,可见他这几日有多累。胤禟正打算再推他,却见深秋天气,胤禛居然满头大汗,忙伸手一摸,果然烫的惊人。
  胤禟扬声叫高无庸何玉柱过来帮着扶人:“快,四哥像是晕倒了,高无庸,你去请太医。何玉柱,你帮着我扶着四哥,往,往阿哥所去。”胤禟想着去老十四那里凑合凑合,到底看病要紧。
  
  谁知道被搀扶起来的胤禛迷糊着用力握紧胤禟的手腕,说道:“回府,先送我回府。”胤禟试图跟他讲道理,这位冷面贝勒爷病成这样,居然出奇的固执,坚定的看着胤禟,等胤禟同意才又闭了眼。胤禟无法。只能搀扶着胤禛往门外走,并吩咐高无庸迅速备车。
  
  胤禛此时全身发烫,神智更加不清楚,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到胤禟身上。胤禟现在开始觉得这皇宫也太大了些,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居然还没到宫门口。
  正急着往宫外赶,何玉柱突然说道:“奴才给八爷,十爷,十四爷请安。”
  
  胤禟心里一跳,脚步有些迈步出去。怎么好死不死非这会遇到,而且还是三个全在。即便情况再混乱,胤禟也记得胤禩那天晚上的意思:就算不帮他胤禩,也不要再跟老四老十三混在一起。一是没有好事,其次是遇到矛盾和冲突的时候,让胤禩胤誐等人无法取舍。
  
  胤禟虽然没有答应,也知道让自己放着生病晕倒的胤禛不管绝无可能,但是现在看见这三个人还是有些尴尬与心虚。
  胤禟思绪混乱着,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胤禛已经睁开眼,看向对面三人。
  
  现在太子被废,老三虽然折腾的厉害,但是没有强大的母族,又很难从政务上拉拢到文武百官,明眼人谁不知道他根本不足虑。现在的局势,绝大多数人希望胤禩上位,还有一部人是胤礽余党,心心念念的盼着太子能东山再起。也有那么几个人,是支持一向默默无闻的四阿哥胤禛的。
  
  而康熙没有表态的情况下,群臣已经暗暗活动起来,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万一祖上积德,跟对了人,以后可就是拥立之功,后世不尽荣华显贵。
  
  胤禛手底下拈杆处的暗卫不少,对官员这些作态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是他一向冷静沉稳,以不变应万变,这几天更是待在府上专心礼佛。除了进宫请安或是帮胤祥说项,根本没有任何行动,像是对那个诱人的位置完全没有动心。
  
  胤禩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不过上下打量的眼神让人心里发冷。胤禛回视着,眼睛也不再单纯,放在胤禟左肩的手微微用力。
  胤誐最先耐不住,说道:“九哥,怪不得哥儿几个找不着你,原来是在四哥这呢,四哥这是怎么了?”那股子不阴不阳的调调让胤禟皱眉。
  
  胤禛面前,他不好跟胤誐较证,再加上胤禩还看着。胤禟的眼睛有些躲闪,呐呐说道:“四哥生病了,我要送他回府。”
  “是吗?四哥没事吧?到底是九哥,这兄弟情义着实令人佩服。八哥昨儿送了帖子到你府上,今儿良妃娘娘寿辰,九哥若是有空,忙完了便来寻我们吧。”胤誐又道。
  
  胤禟心里又暗暗叫苦,胤禩极为孝顺额娘,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前几天佳惠还问他礼单来着,胤禟只说按照宜妃的例送,却没有想到是今天。这要是不来,对外人一向和善的胤禩不知道又要给他多久的脸色看。
  “好,我送四哥回府,就赶回来。”
  
  胤禩跟胤禛对视着,胤禩瞄了一眼胤禛放在胤禟肩上的手,只觉得万分不舒服,道:“四哥身体欠安,本来弟弟们该跟着过去。无奈今日额娘寿辰,现在实在走不开。不然,我安排两个太医随四哥回去?”
  胤禛道:“劳烦八弟想着,我府上正好有位太医,太医的事就不麻烦了。”
  
  两拨人这才互相辞别,胤禟被胤禩临走时意味深长但是明显不是高兴的眼神瞧的心里直打鼓。等两人走的远了,胤禟才轻轻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胤禛看在眼里,眼神又暗沉了些。垂在身侧因为生病有些无力的手微微颤抖着,合了起来。
  
  剩下的三个人脸色也都不大好看,年纪最小的胤祯看着两人走远,欲言又止。他跟这个四哥实在亲近不起来,即便是同一个额娘生的。就连德妃对这个冷淡的儿子也颇有微言,每次母子三人的其乐融融其实万分别扭。
  “走吧。”胤禩淡淡说道,转身往宫内走去。
  
  将胤禛送到府上,高无庸心里已经念了一百次佛,忙将跨院的太医请过来。胤禛额头上温度更高,看了胤禟最后一眼,便沉沉睡去了。
  胤禟坐在炕边,却没有动。他的手还在胤禛手里牢牢的抓着,虽然让被褥遮了,显然这位四哥不想让他走。对于生病中的人,任性也是可以理解的。胤禟略微叹了口气,不禁想着能不能赶回宫里。
  
  那拉氏正在内院,听了这事匆忙吩咐人寻了好药备着。正准备前往胤禛院里看看,忽然又停住问道:“翠儿,爷在宫里晕倒了,谁送爷回府的?”
  翠儿寻思着小厮的回话,说道:“听着意思像是九爷送回来的。”
  
  那拉氏点点头,吩咐道:“去跟内院管事说,今儿都不许去爷院子里,要去也等晚上再去,让爷好好歇歇。”
  翠儿疑惑着看了看那拉氏,转身走了。
  果然不大一会,侧福晋李氏和年氏联袂过来给她这位嫡福晋请安。
  
  那拉氏正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吩咐翠儿给两位侧福晋上茶。
  李氏最先沉不住气,笑着道:“姐姐,听说爷病了,刚回来,我和年妹子都想去看看呢,若是爷有什么想吃的,也好先准备出来。”
  年氏一身浅紫色旗装,瘦高的身材,细眉俊眼,虽然稍有些怯弱不胜。但是眉目精致,把府上所有人都压了下去。此时也微微福了福,细声细气的说道:“是呀,姐姐,妹妹也是心急,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那拉氏放了手里的黄色思线,挑了红色的捻起来,看了看两人道:“按理说我不该提这些,既然二位妹妹过来问了,不妨跟你们说说。爷最近因为十三爷的事,正烦着,他本就同九爷,十三爷最合得来。今儿难得九爷来了,让他们兄弟叙叙旧,也让爷舒缓舒缓心情。我们这些晚上再过去也不迟,若是有那个心,一会问问太医,瞧瞧爷现在适宜用什么做一些也好。”
  
  两人都有些讪讪的,笑着应了。
  年氏见那拉氏手里缝制的似乎是小衣服,便笑着说道:“福晋怎么还自己动手做这些,交给下人们不就行了?”
  那拉氏微微笑了笑,摇头道:“这是给十三爷家的二阿哥满月准备的,到底是份心意。”年氏暗暗叹着,怪不得四爷总是赞那拉氏,这里里外外想的就是周到,知道四爷同九爷十三爷关系好,十三爷家的小阿哥的新衣服都自己动手做的,真是八面玲珑。
  
  听见屋外有人说话,那拉氏便问翠儿是哪个。
  翠儿瞧了瞧进来回道:“是林辉家的来回事,因两位侧福晋在,被外面丫头拦下了。”
  那拉氏点点头,李氏和年氏又笑着说了会话,便离开了。
  
  见两人出了屋子,玲珑才打帘子进来,福了福身。
  那拉氏瞧了瞧道:“怎么翠儿说是林辉家的,我当是房山那边的庄子有事呢。”
  玲珑笑道:“福晋,奴婢看着有别人在,就嘱咐翠儿妹妹如此说的。刚九福晋又送了这个月的红利来,足有五百两银子的。”
  
  那拉氏点头叹道:“他们两口子倒是都是会做生意的,我当时因着四爷的缘故,入了伙,也不指望有多少进项。现在倒觉得捡了个便宜,有不少人都跟我念叨,后悔当年没有入伙。”
  玲珑点头:“就是呢,到底是福晋有眼光。还有一件,今儿年侧福晋的哥哥又送了车东西到府上,说是孝敬爷和福晋的。”顿了顿又道:“另有些四川特产是给年侧福晋的。”
  
  那拉氏楞了楞:“亮工?他倒是上心,行了,先收起啦吧,明儿爷病好了,我同他说。”玲珑将礼单递了过去,有句她没说,今年的礼似乎比往年重的多......
  
  胤禛足足睡了一个时辰,胤禟心里虽然焦急,也只拿了帕子不断擦拭胤禛额头。再加上胤禛喝了药,烧渐渐退下去。
  胤禛醒过来就见胤禟探过来的手,心里觉得舒坦了不少,说道:“九弟还在?”
  胤禟点点头,看着被抓住的手,暗道:这想走也不能走啊。
  
  屋里极安静,就连一直在跟前伺候的高无庸都不在这边。胤禛慢慢坐了起来,烧虽然退了,身体还有有些虚。
  胤禟看他眼神,便起身往桌边端了碗热茶过来。
  胤禛接过来用了,垂下眼看看自己的右手,怪不得一直用力抓着什么,不想松手。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胤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胤禟瞧着他,犹豫了半晌,劝道:“四哥,十三弟那边,还是过两日再同皇阿玛说比较好。实在不行,先同养蜂夹道那边的人打个招呼,让好好伺候十三弟。您也别太过劳心费神的,您若是病倒了,十三弟心里也过意不去。”
  胤禛闻言,阴沉着脸点点头,哼了一声:“你放心,就算十三弟落魄了,也没人敢慢待他。我只是为那一帮兄弟寒心,真是天家无兄弟。这才哪到哪,已经开始算计起骨肉至亲。”
  
  胤禟听了这句话,想到雍正上台以后,众位阿哥的遭遇,触动了隐秘的心事,便斟酌着小心翼翼的说道:“四哥说的是,我也难受的很。我只希望多年后,四哥同我们的兄弟亲情还是在的。”现在胤禩拉拢官员的举止估计已经让胤禛越来越看不上眼,胤禟不得不开始为以后打算了。
  
  胤禛疑惑的抬眼看他,见到胤禟眼里的担忧。扬了扬眉,忽然一抬手,拉过胤禟的脖子,在他的眼惊讶的瞪大之前,吻了过去。
  
  薄唇密密的贴合着,微凉只夹带着火热,胤禟的脸慢慢红了。

146无题

  从疑惑到不自觉的回应,等胤禟反应过来,已经倒在炕上,有点喘不过气来。过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胤禟脸上顿时比胤禛还要烫,忙用力想推开胤禛,同时快速的往门口瞄了两眼。
  
  再看向胤禛时已经带了埋怨,这位未来的冷面王虽然也喜欢做某些事,却从不放纵。以前几次都有因由,时间地点也都方便,今日胤禛生病,人多眼杂,这是做什么?
  胤禛看着瞪向他的胤禟,斜挑的丹凤眼黑白分明,尖削下巴,皮肤白皙,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胤禟往后躲,眼里带了焦急,“四哥,住手,现在——”是在你府上……胤禛想到的则是临出宫门前胤禩冷冷看向胤禟的眼神和让他快点赶回去的话。
  胤禛看了正急切挣扎似乎要离开他的胤禟一眼,一用力将人压倒,又吻了上去。
  
  啃咬,舔舐,甚至唇舌间疯狂的纠缠,直到胤禟猛的推开他,转了头喘着粗气。胤禛眼神暗了暗,唇舌沿着脖颈往下而去,漂亮精致的锁骨,再往下移动到胸前红色的乳首。许久未尝,还是这么敏 感,销 魂。
  胤禟呻吟出声时,胤禛已经用手捏着乳首逗弄,往他腰上咬了过去。没有了平日的温和,胤禛的动作甚至带了些强横和野蛮。偏偏他发着烧,身上的热度惊人,胤禟只觉得全身被引领着一起灼烧一般。
  
  胤禟府上虽然被康熙硬塞了几房妾室过来,平日性 事却并不多。这会受到这样疼痛火热的刺激,已经难受的在胤禛身下扭动。
  胤禛眼里带了笑意,伸手用力揉了两把,胤禟腿间的玉 茎已经挺立起来。又熟练的抚摸揉捏,直到手里的小东西越来越精神。胤禛破天荒的低声笑着,在胤禟的愉悦快到达顶点的时候,忽然停了手,往臀缝里侧划去。
  
  “你!”胤禟咬了咬牙,抖着手想自己弄出来,却被胤禛捉住硬是放到头顶。
  “等等。”胤禟迷糊间听见胤禛在耳边如此说道,声音该死的清醒。
  
  拓张的差不多,胤禛额上也已经不断渗出汗来,他快忍不住了。紧紧捉住胤禟不断往后缩的身体,一下冲进了身体深处。
  “唔……”刺激和疼痛引发的尖叫被堵回口中,胤禟皱着眉,手指颤抖着在胤禛身上划出红痕。
  
  灼热的内部由紧绷到放松,胤禛缓慢而坚定的抽 送起来。疼痛逐渐被快感取代,胤禛的动作越来越快,胤禟甚至不自觉的配合着胤禛的动作,偶尔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
  
  ……
  
  胤禛微微喘着,看一旁失神的胤禟,原本清亮的凤眼此刻迷离却充满着魅惑,微微张着唇,还因为刚才的激 情与火热缓不过神来。
  “长眉连娟,色授魂与。”胤禛低低说了句。
  
  见胤禟因为没有听清,不解的看过来,胤禛便微微笑道:“怎么,你不希望我停下来?可惜四哥今日病的没有力气,力不从心,不然一定不让你失望。”
  
  胤禟几乎想吐血,虽然两人只做了一次。但是这种时间,这种地点?看了看外面还亮着的天,胤禟不禁闭了闭眼,青天白日啊。这种事,似乎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胤禟羞恼的起身穿了衣服,就要离开。胤禛一把抓住了他,笑意已经从脸上隐去,眼神专注而关心,说道:“小九,先等等,四哥跟你说说话。”
  
  “以前四哥从没有说过你什么,但是现在得劝你两句:你和老八一向走的近,这本不该说。但是胤禩以前还好,现下私底下同官员的来往却是太过频繁。有些事,过犹不及,皇阿玛心里或许已经不喜,你若是劝不了老八收敛,就远着他些吧。不然,怕是皇阿玛连你也一并恼了。现在已经进去一个老十三,皇阿玛大概也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最宠爱的儿子尚且如此,别人还能如何?”
  
  这几句正说中胤禟的心事,他现在的头比谁都大,不是没有尝试劝阻三人,可是那三人忙的连见他的功夫都没有。也或许,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几天故意躲着不肯见。
  
  刚到这里的时候,打算的极好,远离老八,不接近老四,安安生生的过自己无争又有银子赚的小日子。可是变化太多,再加上有人刻意接近,他同胤禩和胤禛已经亲近到就算真正的胤禟,也未必如此的程度。
  关心,维护,陪伴,甚至还有救命之恩,他的心也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会无视?
  
  况且胤禩待人和煦,举止从容有度,令人如沐春风,本就是出色到吸引人不由自主到他身边的男人。
  还有胤禛......造化弄人。
  想到这里,胤禟叹了口气,还是抬头谢道:“四哥,多谢你提醒,我晓得分寸。”
  胤禛皱眉看了他一会,幽黑的眼里似乎带了火光,唇紧紧抿着,胤禟到底没有说远着胤禩。
  
  不过,知道错了就不为的胤禟,是那个他心里的胤禟吗。当时在宫里,佟皇后下葬的时候,宫里人,不也是很有眼色的远着他胤禛吗。
  
  胤禟低下头,小声说道:“四哥,你病了,早点歇着,改日我再过来,商量帮老十三的法子。”
  胤禛脸色略微缓和,抬头看看天色,此时宫门已经下匙了,方说道:“天色晚了,你早点回去也好,让高无庸备车送你回去 。”
  
  待胤禟出了门,胤禛又靠回引枕上,拿过串珠闭了眼在手里一颗颗转着。门被敲了两下,胤禛说道:“进来吧。”
  先是进来一个黑衣人,随后戴铎也进了屋里。黑衣人跪在地上回禀了不少官员近日的举动,最后说道:“八爷,十爷,十四爷三个今日一同进宫,为良妃娘娘贺寿。又听说不少人往八爷那边递了拜帖,明日在八爷东面的庄子上会去不少人,佟国纲之子法海,尚书王鸿绪、揆叙等都是在的。”
  胤禛沉着脸点了点头,问道:“阿灵阿、佟国维、马奇不去?”黑衣人道:“这倒没听说,但是与三位大人亲近的官员却有去的。”
  胤禛了然的挥了挥手,那人躬身退了出去。
  
  胤禛转头看向戴铎,皱着眉道:“今儿朝上,又有人给皇阿玛上折子请立新太子,皇阿玛便说让众官员说推举一贤德者为太子。这明天胤禩等人在庄子上见众官员,先生怎么看?”
  戴铎手指不断敲在桌面,摇了摇头,又接着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四爷做得最好,这个时候无所作为,才是最有利最保险的作为。”
  
  胤禛点点头,“话是这样说,但是众位官员现在都依附老八那边,若是都举荐老八,皇阿玛既然说了依着众人举荐,岂不是要应了?”
  戴铎笑了笑,“不,不,四爷,皇上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不仅是明君,还是位圣君,他绝对不会将江山随便交给别人了。依我看来,几位阿哥中,没有人比四爷更关心百姓疾苦,更适合那个位子。更为关键的是,皇上现在并不需要一个笼络人心的太子。所以,八爷那边呼声最高,却并不一定是皇上心里选好的那个人。”
  
  胤禛依旧没有说什么话,不过捏着串珠的手却渐渐的紧了。
  
  当真不在意?没有人能拒绝那种极致的权利,无关清高与否,那甚至已经不单纯的是一种诱惑。想做的,能做的太多,就算真心为百姓着想,也得有那个机会去做才可以。
  而且,那个时候,记忆中微笑的表达关心的胤禟才会回到他身边,那个冷漠的宫里唯一的温暖才能不被人慢慢抢走。胤禛转了头,眼里的欲望渐渐明显,隐忍而强烈。
  
  胤禟从胤禛府上出来的时候,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已是到了傍晚。虽然还不是太冷,胤禟却用大斗篷将自己包的密密实实的。
  可是他刚出门,就被一身白衣,正负手而立的悠闲身影吓的想缩回去了。无奈的是,那人已经看到了他。
  
  胤禩转过头,挑眉看着满脸惊吓表情的胤禟,并不说话。这种淡漠的注视可比斥责更让胤禟难以忍受,还是那个熟悉的人,俊雅无双的面容,胤禟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可是胤禟却分辨不出胤禩是不是在生气。这种担心,让他忐忑不安,而且不习惯。
  
  半响,胤禟才小声说道:“八哥,对不起,我出来晚了,没能来得及去宫里为良妃娘娘贺寿。四哥病的不轻,我不能任由他晕倒在宫里......”
  
  “过来。”胤禩也许并不想在这里发火,一把拉住胤禟,上了马车。
  胤禩上了马车之后,继续冷冷的看着胤禟不说话,他并不满意胤禟解释。
  
  胤禟垂下头,说因为知道胤禛是未来的皇帝,所以先拉拢好关系,到时候能多些保障?这些话没有办法说,而且,对于胤禛生病晕倒,他确实很关心。当时急着送他回府的时候,哪里真想到这么多。
  
  无意间往窗外一看,胤禟才发现胤禩不是送他回府,居然去的是城东胤禩的庄子上。他顿时急了:“八哥,你这是带我去哪?我今晚没有跟府上打过招呼,你快让停车。”
  胤禩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他,咬着牙说道:“想都别想。”
  
  胤禟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胤禩,胤禩一向被人赞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且向来让着他,突然说出这种话,胤禟有点不知所措。意识里他该将对面的人教训一番,然后毅然下车回府,现实是胤禟默默的看着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走。
  
  胤禩看了他半晌,最后伸手将胤禟拉过来抱住,用力的抱住,“离开额娘那儿的时候,我只想着,见了面一定要狠狠教训你。可是,我舍不得。”胤禩的眼睛明亮而带着明显的怒气,气不过的一口咬在胤禟颈侧。
  
  胤禟边轻微挣扎,边看向车门,赶车的坐在一帘之隔的外面,有什么声响都能听的到
  胤禩动作不停,只是在他耳边冷笑:“你这会怕让人看到?你跟四哥走就不怕我看到?!”
  
  等到了庄子里的时候,下人来报说十爷和十四爷在厅里拼酒。胤禩只皱皱眉说道:“尽心伺候着,问起来就说我和小九不过去了。”
  说着扯着胤禟往东院主屋走去。
  
  屋里熏了香,嬉莲缠丝灯明亮异常。
  不时有几声呻吟,低沉销魂,甚至还会有低咒声。
  “混蛋!”胤禟终于忍不住了,世人眼里的斯文君子在某些方面确实很败类,不过他湿润眼睛里的意乱情迷却上身边的人满意的很。
  
  胤禩的怒气终于平息了一些,问着被他压在炕上的胤禟“小九,在我百般嘱咐之后,你还和四哥走的这么近,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看看现在的形势,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
  近日需要打点安排的事太多,以至于忽略了不愿意参与的胤禟。可是今天看到他和胤禛在一起,胤禩却觉得难受的厉害。他不喜欢有人对他的人虎视眈眈的感觉,更何况,那人还是那把椅子的竞争者。
  
  胤禟现在已经连一跟手指头都不想动,他转转眼珠看了一眼胤禩,胤禩确实有实力也有能力,若不是知道最后的结局,连他都不相信胤禩会失败,可是——胤禟又转了眼。
  
  这些动作落在胤禩眼里就成了无视,他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隐隐的怒气。
  禩忽然用手捧起胤禟的脸问着,眼里隐隐带着火光:“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相信我的真心?”
  胤禟沉默了一下,说道:“八哥,我不关心政务,能力不说。你的真心,很久之前就分给了皇位,分给了八福晋,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胤禩眼神一变,冷笑着说:“好,原来我做的那么多抵不过一句话,原来你一直觉得我心里没有你。”
  恨恨说着,却一把将胤禟抱起来,又进入已经变得红艳的地方。用力的像是要把胤禟嵌入自己体内,这样激烈的欢 爱让胤禟喘不过气来。
  
  “啊啊啊...八哥…住手,求你……”胤禟的忍耐到达极限,哭着求饶。疯狂的刺激让胤禟无法忍受的挺起腰部,欲望已经又释放出来。
  “别哭……”胤禩眼里的怒气已经不见了,吻了吻胤禟脸上的泪水,凑到胤禟耳边说道:“天下,我只愿意和你江山与共。”
  

 


147算卦

  第二天,胤禟很早就让胤禩折腾了起来。胤禩半搂着人,亲手拿了烘好的衣服给他穿了。手指滑过胤禟肩上的时候有些有些微停顿,昨晚胤禟的话和他身上的痕迹,似乎都在故意泼胤禩冷水。可是那种时候,胤禩只觉得□和怒火越烧越旺。
  
  胤禩的占有欲很强,可是他心里就算再有火也忍着没发。他自己一样有老婆孩子,这种事,说都说不得谁。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不需要应付,可以肆无忌惮的宠溺怀里这个人......
  
  胤禩望着迷糊的胤禟,微微低了头,印上了他肩头的红痕。总有一天,他们可以不用再顾忌任何人。
  
  拧了湿帕子给两人擦了脸,胤禩温和的对沉着脸的胤禟说道:“今儿有件大事,否则我绝对不吵你。先用了早点,一会我们一起过去。”
  
  ……
  
  胤誐看到胤禟出现的时候惊的张大了嘴,见他困的哈欠连天,忙扶着他到椅子上坐着。见胤禟居然什么话都不准备说,忍不住愤愤说道:“九哥这大忙人还知道来?”
  胤禟睨了他一眼,莫名的想到:这老十最近也是越来越有脾气了,以前不都是他这个九哥管着老十的?是嫌他的零用钱太多了?嗯,回头跟尤一凡和关麟说说,老十府上的银子不用送那么多了。
  
  无辜的老十根本不知道短短时间内自己府上将会减少花销,还在那边念叨他们在宫里等胤禟的事。胤禩笑着看胤禟虽然无奈但是不得不听的样子,胤禟对这个十弟从来都宠的很。
  
  不大功夫,厅里除了上座的胤禩,胤禟,胤誐和胤祯,又进来不少大臣,都笑着过来见礼落座。胤禟本来迷糊的坐在三人身边,等着看胤禩口中的大事。这会见到这个阵势,心里不由一阵后悔。无意间脸上带出几分不耐来,胤誐见了,暗地里使劲扯了扯他袖子。
  
  人还没到齐前,不少官员上前跟胤禩说话,或是公务,或者攀谈亲近。胤禩面带微笑,从容应对。胤禟由不耐到怔怔的看着胤禩:如鱼得水,光华内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才是外人眼中的胤禩。
  
  那些人眼里的敬服一看便不是作假。
  少顷,胤禟听到一个官员来跟胤禩讨话,说某位跟胤禩走的比较近的宗室的侄儿贪赃枉法,该如何办理,胤禩几乎没有犹豫的说不用留情。
  胤禟这才发觉,被后人说心机深沉,腹黑狡诈的八阿哥其实还有另外一面。
  
  也是,就算是夺嫡失败的胤禩,本身也曾如明珠般耀眼。若是这点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尊敬拥戴。
  虽然心里叹服,胤禟却高兴不起来。还是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百官拥戴的无限风光之后,便是康熙的忌惮,或者胤禛的提防。与胤禩,其实没有半点好处。
  
  等人到齐了,这边众人告一段落。揆叙站起身,当先提起康熙让众人推举太子一事。胤禟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原来胤禩所说的大事就是这事,可恨的是昨天他没上朝,根本不知道康熙已经发了这个,他急切的转头去看胤禩。
  胤禩觉察到他的视线,微微一笑,对争相说新太子非胤禩莫属的论调也不置可否。
  
  这时,八福晋玉华的表哥色尔图起身说道:“这事先不急着说,我正要像几位阿哥和众位引荐一位奇人。”
  众人都来了兴致,因问奇在何处。
  
  色尔图笑而不语,转身去了偏厅,带了一人上来。四十来岁,长发散着,看衣着竟是道士打扮。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胤禟已经觉得冷气从脚底蔓延上脖子,也顾不得正和胤禩生气,往身侧一伸手,用力抓住胤禩的手。
  
  胤禩略侧头带着关心看向他,胤禟急着说道:“八哥,江湖术士之言并不可信。”
  胤禩诧异于他的焦急,安抚的拍拍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放心,八哥知道分寸。”说完才又看向那道士。
  
  色尔图见到一屋子人吃惊中还有些轻视,也不解释,只是脸上微带着得意道:“就是这位张明德道长,这位道长知天文晓地理,更为厉害的是能通古今。大家问上一问,便晓得我绝没有夸大。”
  一个身材稍微发福,满身贵重配饰的官员先发问道:“道长既通古今,不如先算算我府上最近一个月有何喜事?”
  张明德抚着胡须,上下打量这官员一眼,笑着说道:“正红旗阿尔逊,现任刑部员外郎,府上最近一月喜事确实不少。大人上月刚出了孝期,这个月迎娶了第七房妾室。”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说道:“想必不久之后会双喜临门,大人府上香火有望啊。”
  
  阿尔逊呆了呆,呐呐说道:“道长果然神机妙算,本官服了。”一时大伙听了少不得笑着恭维几句。
  阿尔逊却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他娶这第七房妾室本没有什么,关键是后面那句。香火有望,当然是喜得贵子之意,别人或许听着是恭维,他自己却知道那妾早就有了身孕。这道士又专门提到他刚出了孝期,自然已经知道那妾室的身孕是未出孝期便有了的。
  
  现在天下重视孝道,不出孝期是不能同房的,为了掩盖这事,他处理了不少知情丫头。这事若传到御史耳朵里,不仅阿尔逊前程毁了,怕是万岁爷还要降罪。阿尔逊再不敢问,心里战战兢兢的坐了。
  
  其他人半信半疑的都问了,张明德皆是张口便答,不论提问之人的身份,问的事情,详细准确,且都有点睛之语。也有些人问到之时,张明德并不言语,只到桌旁,迅速的写张纸条,递给提问之人。提问之人本来乐呵呵的看着,看到最后都是脸色忽然一白,冷汗渗出来。口中不断赞着:“道长真神人也。”
  
  张明德待所有想问的人都问过,抬起头瞧了瞧正皱眉带着些莫名敌意看着他的胤禟,微微笑了笑,居然主动上前来,递了张纸条,说道:“九爷面相奇特,贫道也为您写了两句。贫道道术微薄,您随意看看便罢。”。
  胤禟自是不信这些,况且这人可以算的上害胤禩等人被康熙申斥的罪魁祸首,心里更加厌恶。随手将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汝非我辈中人,不如离去。”旁边又一行小字:“堕於生灭,轮转不穷。无去无来,无离无著。”
  
  胤禟拿着纸条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着,这个张明德,难道知道他胤禟是穿越来的?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让他离开?低垂着头,胤禟手里捏住的纸条有些扭曲。再抬头看向张明德的眼里已经有刻骨的敌意:我既然来了,命运便是掌握在我手里,关你何事?!你想我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胤禟用力的握紧手,真当他胤禟是什么善人?反正那千佛寺的和尚也说他满手杀孽,也许这回倒真要作一回孽了。
  
  张明德见了胤禟的神情,也是一怔,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这会儿屋里的官员都已经对张明德十分信服,纷纷赞着,张明德转过神,才笑呵呵的说道:“一点窥得天机的小伎俩罢了。”
  
  揆叙转了转眼珠,问道:“道长既然能算未来,现在我们正有件难事,还请道长为我们解惑。”
  问完了这句,屋里一下安静下来,对于揆叙所说的事,众人都是心知肚明。既盼着张明德算出未来的太子是胤禩,又担心算出来别人,自己可就站错了队......
  
  张明德的视线从屋里人的脸上滑过,最后停在了胤禩身上。胤禩挑了挑眉,张明德笑道:“贵人不就在众位身边,如何觉察不到这屋里瑞气无边,八阿哥可不就是这皇城里除了皇上外最尊贵的人了。”
  
  张明德一句话说完,屋里先静默了一瞬,然后众人开始激动起来。
  
  “果真是八爷!”
  “那是,除了八爷,哪个还能如此让人心服口服?”
  “是啊,裕亲王都赞了好多次呐。”
  ......
  
  胤禟脸色苍白,胤禩脸上依旧不喜不怒,眼睛里则满是深意。
  
  这会偏有人站出来,扬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推举八爷为太子爷?”众人皆附和着。
  那人俊秀的脸上意气风发,又转过身朗声问道:“推举八爷为新太子,为众望所归。只是不知,九爷怎么想?”胤禟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发现问话的人正是栾廷芳。
  
  一时屋里众人都看向胤禟,胤禟的脸色现在仍然不好。栾廷芳在此刻问他这个问题,无疑是想逼着他表态,支持胤禩罢了。他实在不想说胤禩,说出来的话只会在不久之后给胤禩结党私营的罪名上多加一个人罢了。不说的话......
  
  胤禟看着屋里众人或者热忱或是怀疑的眼光,和胤誐不断使来的眼色。是胤禩及八爷党的未来重要,还是现在同胤禩胤誐胤祯等的关系重要?胤禟下定决心,道“若真说起来,八哥——”
  栾廷芳忽然拦下胤禟的话,说道:“当然最适合这个太子之位。”
  
  众人新一轮的讨论热潮中,胤禟闭口不言。
  
  张明德起身走到胤禩面前,恭敬的行了礼,道:“八爷,贫道这里还有些天机,想跟您单独说几句。”
  胤誐和胤祯对视一眼,胤禩眼里也带着讶异,点头同意了,带着张明德往里屋走去。
  
  胤禩并没有如外面的官员般带着信服甚至到了崇敬的表情,坐在桌旁,温雅如玉的笑道:“道长请了。”
  张明德坐在了胤禩对面,开门见山的说道:“八爷看起来似乎对贫道所言并不尽信,不过,贫道别的不敢说,助八爷得到太子之位易如反掌。”
  胤禩端着茶的手顿了一下,眼里一闪,明亮的眼睛瞟向张明德。
  
  张明德颇为自信的笑道:“当然,八爷自己取得那个位子也易如反掌。但是,刚刚您也看到了,不管贫道用的什么法子,朝里大臣的底细没有我不知道的,若是能在八爷门下,必然是尽心尽力帮您的。况且您会得到太子之位是从我口里说出来,贫道所说的,只有贫道活着才能作数。因幕八爷贤德,贫道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您说话,也盼八爷今后能确保贫道的安全。”
  
  胤禩转转手中的茶碗,微笑:“这个好说,但不知刚才道长所说还有天机,指的是什么?”
  张明德笑道:“说之前先请八爷恕罪,既然八爷答应保护贫道,贫道也当尽心辅佐,贫道窥得的另外一个天机便是:九爷同八爷命盘相克,他将来会坏了您的大事。八爷若想成就大业,该远着些九爷。”
  
  胤禩的脸色当下就变了。
  
  ......
  等众人散去,张明德也被安排在了庄子西侧的跨院。
  一身锦衣的栾廷芳越发秀美风流,正靠在西跨院的栏杆上,笑问道:“我同你提的事,可跟八爷说了?”
  张明德瞄了一眼眼前的少年,摸着胡须道:“自然说了,你可如何谢我?”
  

 


148选择

  八贝勒府,东院主屋。
  
  玉华坐在妆台前,一面抬手理着鬓发,一面挑了根红宝石榴开百子镶珠翠花簪戴上。镜中人粉面朱唇,斜挑的凤眼顾盼之间,晶莹剔透,似乎含着春意。这会朱唇微挑,看着镜中另外一人笑着道:“爷,弘旺也快一岁大了,正学着认人说话,这小模样跟爷像的很。我看着喜欢,想将他抱到我屋里养。而且,好歹他也是爷的长子,也叫我一声额娘,让他跟着张氏显得不够重视。爷以为如何?”
  
  胤禩正坐在炕桌旁,上面摆了酒菜,闻言微微一笑,“随你的意思罢,我这些日子忙,只顾着外面,内院多辛苦你了。”玉华的用意,胤禩何尝不知道,无非是见她始终生不出儿子,便想将弘旺继到自己名下。
  
  其实这些年来玉华私下里也没少找偏方,甚至一度怀疑到胤禩身上。可是康熙指了两房妾过来之后,几次同房张氏便有了身孕,玉华暗暗咬牙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可能是自己的问题。
  
  玉华自小家里百般娇惯,脾气秉性最是泼辣强横,早些年为了不让胤禩纳妾,甚至闹到宫里去。后来康熙见胤禩一直没有子嗣,才硬是指了两个人来。玉华早就看那两个妾不顺眼,三五不时给两人立规矩,使绊子。奈何胤禩独宠嫡福晋,对内院的事几乎不闻不问,两个妾也只能隐忍着。
  张氏自从有了儿子,底气足了不少,在自己院子里也有了主子的样子。丫头们跟玉华说了,玉华当时冷笑了几声,今儿随口便跟胤禩说了抱养的事。
  
  目的达成,玉华便笑吟吟的坐到桌旁,陪着胤禩吃酒。她酒量一向好,这会因为这些天需要处理的事太多,不敢多吃,只不时给胤禩搛些菜过去,笑着说笑几句。四周伺候的丫头们都低头不敢多看,平日的八福晋看着美貌风流,嘴甜爱笑,其实手段厉害着呢,只有在胤禩面前,才会有几分小女儿的作态。
  
  胤禩用完饭,秦海正好过来,说三阿哥府上来了人。
  胤禩听了,匆匆跟玉华别过,直奔书房。等出了东院,胤禩转脸问道:“三哥那边什么人来?可说了有什么事?”
  秦海看了左右一眼,轻声道:“爷,是九爷那边的高武过来了,在福晋那,我就随口说了三爷那边的人来了。”
  胤禩满意的点了点头,听说是高武,脸色也凝重起来。
  
  胤禩几步到了书房,站在屋里等候的高武见了,忙单膝跪地行礼:“高武见过主......八爷。”
  胤禩直接说道,“起来说话,可是小九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高武点了点头,道:“九爷回府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后来又招了我和大哥过去,说让我们盯着一个人。”说到这里,看了胤禩一眼,迟疑的说道:“是八爷府上的人。”
  胤禩脸上露出奇异的神色,“小九要盯着谁?”
  
  高武没有再说话,只将一张纸条递到胤禩手上。胤禩看了之后,脸上一下子阴沉下来。高武看看他神色,又继续说道:“八爷,这张明德道长能为您所用自然是好的,可他怎么会跟九爷过不去?把九爷得罪了,与他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胤禩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高武,“这事儿,小九打算怎么处理?”
  “您也知道,九爷有时候面上脾气大,却有些心软。这会却难得,气愤的说要想法子除了这个妖道。不过,这道士这话也有些大逆不道,您不要怪九爷。”高武低头答道。
  
  胤禩脸上阴晴不定,半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九弟想要他,不若就送个人情给小九。”
  高武惊讶的抬头,虽然现在他更偏向胤禟一些,也知道张明德这个人对胤禩的重要性。
  
  “八爷,您——”
  胤禩冷着脸,眼里稍微带着烦躁,道:“这并不奇怪,说到底,我和小九才是兄弟。趁着我没有后悔,今天白天我便会将张明德赶出去。到时候,你给我处理好了。”
  高武忙低头应了:“八爷放心,只要他出来您府上,我立刻抓到九爷那边去。”
  
  胤禩又踱了几步,问道:“小九抓到人准备怎么处置?”
  高武默了一下,道:“说是想法子流放,或者关到庄子上。”
  
  胤禩苦笑着摇摇头,“不行,这事你听我的,直接杀了,务必记得处理妥当。这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留给别人。还有,直说他半途跑了,别跟小九说实话。”高武点点头,退了出去。
  
  当天,胤禩便以张明德妖言惑众的理由,将人赶出府外。
  这举动惊到了不少人,不少文武官员却暗暗松了口气,暗地里感激胤禩。
  
  栾廷芳则直接冲到胤禩的书房,满脸不可思议,大声问道:“八爷,为什么不留着张明德?您明明知道他可以帮您多少的!”
  胤禩放下手中拿着的书,抬眼看着脸色红润的少年,挑眉:“怎么,没有他,爷我就得不到那位子?”
  
  栾廷芳红着眼睛,用力咬着嘴唇,看着胤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问道:“就只是因为他说了九爷一句话,您就要放弃这样的人才?”
  胤禩刚刚还温和的脸沉了下来:“廷芳,你管的多了。”
  
  待栾廷芳转身跑出门,胤禩的脸色依旧阴沉。他捏起桌上的高武带来的纸条,上面是张明德写给胤禟的几句话,胤禩喃喃自语:“修道经,断因缘章么。”
  
  张明德,就算你知道的秘辛再多,也不该犯我的忌讳,碰我最在乎的人。若你说的真是灵验的,那么,我杀你是为了破除你第二个天机,至于第一个,我完全可以自己来。虽然你知道百官秘辛,为我所用的话有莫大的好处,但是我绝对不会留一个对胤禟有敌意的人在身边。
  我百般维护,苦心经营的因缘,岂能因为你断了。
  
  ......
  胤禟自从那天见到张明德之后,回府之后便一直在谋划:张明德在胤禩府上,让高文高武去暗杀似乎不太合适。派人盯着胤禩府上,只要张明德出来便动手?正发愁的时候,外出打探的周仲铭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张明德被赶出八贝勒府。
  
  胤禟一时大喜,他想不通胤禩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终于觉察到康熙的心思,不管如何,先趁这机会将这道士解决了要紧,“高文,高武,你们带周家三兄弟去找张明德,找到后——”
  
  “阿玛!”弘嘉因为胤禟昨晚没回来,从宫里回来便直奔书房来。
  胤禟住了口,丹凤眼里的凌厉渐渐敛去,转过身笑着抱住扑过来的弘嘉。挑眉看了那边几人一眼,高文高武等人会意,都退了出去。
  
  “阿玛,你怎么昨天没有回来?难道你也和十四叔一样,学着在外面金屋藏娇?”弘嘉吊着丹凤眼,小脸努力绷着,质问胤禟。
  胤禟无语,胤祯都在跟弘嘉灌输什么。
  
  “别听你十四叔胡说八道。”胤禟犹豫了一下,摸着弘嘉的小脸说道:“阿玛已经对不起你额娘太多,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弘嘉侧着头看了胤禟半晌,忽然笑了,眼睛里的哀怨变成狡狯,道:“阿玛自己说的,不可不算数,我正好不想要弟弟。”
  
  胤禟听的一愣,看着挂在腰上的小鬼奇道:“平白无故的怎么说起这个来?”
  弘嘉小脸皱起来,“今儿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祖母说盼着我多些兄弟互相扶持,我才不想要。”
  胤禟微微笑了笑,摇摇头。
  ......
  
  四贝勒府,书房。
  胤禛沉思着看着窗外,低沉的声音慢慢问道:“你是说张明德被赶出来后,小九派人将人处理了?”
  黑衣服低头答道:“是的,四爷,九爷的人走之后我们不放心,专门去确认过的。”
  
  边上的戴铎笑着点点头:“四爷这下不用再担心了,这个道士留着不是好事。八爷少了一个辖制百官的借口,对四爷来说倒是好事。”
  胤禛皱着眉头不语,“小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跟胤禩......”胤禛心里不知道为何,却莫名的舒畅起来。
  
  皇宫,御书房。
  康熙看着面前的折子,脸上满是怒气。
  “一个个的都大了,却全不省心!这群逆子,成天不是勾心斗角,就是想站到朕这么位置来。这会子居然还鼓捣出个道士来妖言惑众!”
  
  张廷玉小心的答道:“万岁爷,八爷不是将那道士赶出府去了吗?”
  康熙哼了一声,“他要是敢留着,朕绝对饶不了他。一个抓着文武百官把柄的道士?他胤禩要是留着想干什么?处心积虑的让官员都听他的,我这个老子直接让位给他岂不是更合适!”
  
  康熙歪在炕上,手指敲着说面,半晌才说道:“最为可恨的是,胤禟那天居然也在胤禩庄子上。小九平日最不喜欢站队这种事,他还是站在了老八那边啊。”康熙说这句话时,神情相当落寂。
  随即又冷冷的说道:“好,好,既然他们都关注这事,明儿就如他们所愿,册立新太子。”

149太子

  太和殿,朝会。
  康熙居高临下的坐在龙椅上,眯眼打量着最前面一排阿哥们,俱是年轻俊美富有朝气,不过康熙以往欣赏骄傲的目光现在成了深沉和一丝不易觉察的防备。
  
  殿上静悄悄的,文武百官不时往上面和阿哥们那边瞥一眼,面上不显,眼睛里却露出激动之色。康熙冷冷的看着,他很清楚这些大臣们和阿哥们在想着什么,在盼着什么。当然,能不能如了他们的心意就另说了。
  
  “前些日子,朕说过让大家在众位阿哥中举荐一位贤德之人为新太子。”康熙环顾了殿内众人一圈,颇有深意的说道,“我看这个太子不立你们心里总是平静不下来,今儿个,我们就这个事议一下。”
  内大臣一等公佟国维率先站了出来,恭敬的往前一跪,道:“启奏万岁,臣等已经按照您的旨意,选出一名贤德仁慧兼备的阿哥,这是联名推荐的折子。”
  
  梁九功忙走下台,双手将折子捧了递到康熙手里,康熙没有立刻打开看,只问道:“哦?能得你们联名推荐很是难得,是谁啊?”
  佟国维抬起头回道:“回万岁爷的话,是八阿哥胤禩,他能力卓然,仁善宽厚,朝中难有出其右者,为储君的上佳人选。就连裕亲王爷当年也曾在赞过八阿哥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所以,臣等推荐的是八阿哥胤禩。”
  
  见佟国维表态,理藩院尚书阿灵阿、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工部侍郎揆叙、户部尚书王鸿绪等朝廷重臣俱是往前迈了一步,一起奏道:“万岁爷,臣等都推举八阿哥胤禩为新太子,八阿哥人品与能力俱是不凡,当为首选。”
  
  佟国维是康熙的亲母舅兼岳父,鄂伦岱为康熙的表哥,站出来的这几位不是近支亲贵,就是手握大权的重臣。大臣们一看这阵势,暗暗想着大局已定,在这情势下,不少臣子争相恐后的上前推举八阿哥胤禩。
  
  康熙沉默了一瞬,龙案下的右手有点微微的颤抖,他闭了闭眼,狠狠的用力,才合上右手,道:“是老八啊,嗯,裕亲王是说过这个话。你所说的,也算是合乎实情。那个,谁还有其他人选。”
  康熙嘴上说着,心里已经震惊:他所不知道的时候,胤禩在朝野内外的实力和声望到底有多大?他甚至觉察到一丝危险,似乎这种情形比逼宫还要让他感到危险。
  
  一时殿内鸦雀无声,康熙转眼看向几位阿哥。胤祉脸上带着不甘和愤怒,胤禛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掠过老五老七,康熙看了眼同样低着头显着恭顺无比的胤禩。又带着些玩味往下看,眼睛里带着忧色的胤禟,兴奋的胤誐和胤祯。
  
  “胤禛,你说说。这些天,朕面前众多的推荐折子里,也有一两个是推荐你的。现在,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胤禛上前一步跪倒,想着临出门前戴铎的话,缓缓说道:“皇阿玛,儿臣也有人要推荐。不过稍微特殊,请您勿怪,儿臣推荐的人是二哥胤礽。二哥身为太子期间,并无大的过失,能力也不比别人差,他到底是皇阿玛亲自教养的。至于官兵围了行宫的事,儿臣听说并不是二哥所为。所以,儿臣以为太子之位最合适的人,是二哥。”
  
  康熙瞬间睁大了眼,看了会胤禛,见胤禛面色诚恳,才说道:“好!说的好,没有私心,为社稷着想,你能做到这样,很不错。”一转头,康熙又道:“你们也该向老四学着点。胤祯,你也说说,谁该当这个太子。”
  
  胤祯也颇得康熙宠爱,几乎和胤祥不相上下,这会见问,暗中瞥了一眼胤禛,大声回道:“皇阿玛,儿臣觉得这答案相当明显,您说过要将百官推举的贤德之人立为新太子,八哥现在是众望所归。就算有少许其他意见,也该是以多数为准,这个太子,儿臣觉得八哥最合适。”
  
  胤禟见了众官员的表现,又去观察康熙的神情,心一直往下沉,康熙果然不喜欢一个能收拢人心的阿哥。从刚才起,康熙就一直在问有没有人推举他人。胤祯这一番话,更是让康熙火上浇油,看向这边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胤禟心里正焦急的功夫,康熙已经摆手让胤祯下去,状似随意的问道:“大阿哥虽然被关了,对这事也是上心的很呐,朕听大阿哥说,有个江湖道士张明德曾算出过八阿哥胤禩以后必是大贵之人。胤禟,这事你也知道,那你对这个新太子有什么看法?还是说你和胤祯想的一样?”
  
  胤禟心里一个激灵,他平日很少发表政见,几乎可以算是刻意的避免。这也是他的明哲保身之道,也少了结党站队的嫌疑。只是他跟胤禩胤誐走的近,才会让别人误会,而且只要跟老八熟悉的臣子都了解,胤禟跟两人虽然亲厚,在政事上并没有提供助力。
  
  但是康熙这话问出来可就不同了,这等于是让他在众人面前表个态,他九阿哥胤禟到底站在哪一边。
  胤禟抬起头,立刻发觉康熙看着他的眼异常的深沉和冰冷,该怎么说?当着文武百官拆胤禩的台还是随波逐流激怒康熙?
  
  “回皇阿玛,儿臣也觉得二哥适合太子之位。”胤禟只觉得一个声音清清楚楚的说道,半晌,他才意识那是自己在说话。
  这会大殿里已经彻底的安静,文武百官都目瞪口呆的看向胤禟和胤禩,而阿哥们也俱是吃惊的看着他。
  
  胤禟低着头,他左边站的就是胤禩。胤禟实在不想看到任何一种胤禩看向他的表情,那绝对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
  
  良久,康熙说道:“看来九阿哥跟四阿哥的意思是一样的。”
  一时殿上众人表情又变了几变,这九爷明明是八爷一伙的,怎么临时跟四爷一伙了?胤禟却发现胤禩听到康熙这句话时,刚握起来的拳头又用了用力。
  
  胤禟低着头,脸上满是苦笑,这也算站队了吗?
  
  康熙似是颇有感慨的点点头,面上的冷厉已经消退了不少,眼神也温和起来。他甚至觉得刚才万分痛恨的胤禩,有些可怜,涌到嘴边的那些尖锐的训斥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瞧了瞧百官的神情,康熙淡淡的道:“说起来这个,朕其实这两天也做了个梦,梦见太皇太后和仁孝皇后,为了朕废太子的事,她们很不高兴。说来,太子那日不忠不孝的言行也是因为大阿哥不顾及父母兄弟之情,镇魇所致,他自己却没有什么大错。”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为什么万岁爷要在这当口提刚刚被废的太子?
  佟国维观察康熙脸色,心里琢磨着胤礽毕竟是康熙自小带在身边的,感情与别的阿哥不同,这时忍不住又出列道:“万岁爷仁善宽厚,但是万不可因为怜惜废太子,就舍弃贤良。臣还是认为,为江山社稷着想,立八阿哥胤禩为太子才是正道。”
  
  康熙沉了脸:“依着你的意思,朕是因为私情分不清正道的昏君?”
  佟国维楞了楞,忙跪伏在地,说不敢。几个太子党的旧属本来缩在角落里,准备夹起尾巴做人。这会子却见形势似乎朝着另外一个方面发展,忙站了出来,说太子最近都在痛定思痛,又如何感念圣恩,悔不当初等等。
  
  最让人瞩目的是,康熙身边的近臣张廷玉也上折子力保胤礽,难道皇上的意思是复立太子?
  
  康熙看了看几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只是吩咐道:“带二阿哥胤礽过来。”
  
  胤禟自从胤礽被关之后,便再没有见到这位二哥。这会见到一身常服的胤礽走进来,不卑不亢,依旧是那种气势,似乎废太子之事对他并不影响。
  到了殿前,胤礽终于露出一丝犹豫,最终跪地行了大礼,口中道:“有罪儿臣胤礽见过皇阿玛。”胤礽平日见康熙并不用行跪礼,康熙看了看他,淡淡说道:“你起来吧。”
  
  见到这种情形,一些见风使舵的人已经开始往另外一边站去。佟国维,马奇等朝中重臣对视了一眼,都出列,力劝康熙不要复立胤礽,应立胤禩为太子,甚至还有人那张明德那日所言为理由。
  
  康熙见这个情形,冷笑一声,“佟国维,胤礽的事先不说。朕对你一向信任,朝中诸事也放心交给你办理,这回推举新太子的事,你那联名的折子是怎么鼓捣出来的?朕不信没有人在中间串联!你们是朕的臣子,是来为朝廷做正事的,不是来结党私营的!”
  
  “朕处置索额图的时候就说过,不要结党妄行,议论国事!你这些天做的事,当朕不清楚?”
  佟国维一听这话,汗就下来了。康熙拿索额图和他比,那他在康熙眼里成了什么人?
  
  “你起来吧,从今后免了一切差使。”康熙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会原本支持胤禩的官员都脸色惨白起来,康熙停了片刻,又道:“马奇降两级,其余人等,不准再提什么张明德之事。太子的事,事关天下百姓,马虎不得,岂能由旁门左道的手段断言?”
  康亲王椿泰早就对马奇看不顺眼,这会见了,忙出列弹劾马奇不忠不孝,目无君上,请康熙处斩马奇。
  
  康熙沉吟着看看胤禟和胤禩,说道:“不,马奇交胤禩拘禁吧。”一时殿里大臣又纷纷猜测,难道万岁爷并不是对八阿哥彻底放弃?
  
  康熙又说道:“上次废太子胤礽,是朕急怒之下,独断专行,现在想起来,太子当时的那些罪名,有些是大阿哥所致,有些确实是子虚乌有。现在他也渐渐的好了,朕也不愿意留下遗憾,仍让太子留在身边吧。胤礽,虽然众位大臣有的人推举了别人,你也不该记在心上,宽以待人。”说完既命梁九功宣旨,定于明年三月复立胤礽为太子。同时,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佑淳郡王,皇十子胤誐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裪皇十四子胤禵具为贝勒。
  
  众人都傻了眼,还是胤礽跪下谢恩,几位阿哥才跪地谢恩。
  这不大功夫,朝堂上已经风云变幻,局势被康熙扭转了过来。这才是康熙,一个八岁登基,杀伐决断,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明君,圣君。
  
  胤禟这时转头去看胤禩,却见他低着头,不发一言。
  胤祯忽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阿玛,这不公平!您亲口说大家举荐之人,您会立为太子。现在八阿哥是人心所向,您为什么不立八哥为太子?况且,八哥哪点不比二哥好?”
  
  胤禟今天心已经大起大落的几回,这会看见胤祯发火已经麻木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想着,这小十四难道还嫌康熙的火发的不够。
  
  康熙腾的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对着胤祯怒道:“哦?你这是在质问朕?怎么,朕选的太子不合你的心意,胤礽比不比的上胤禩用得着你评论?你还想着替朕做主?”
  胤禩猛的回过神,已经拉住胤祯,让他不要再说,胤祯还是嚷嚷道:“凭什么各位王爷和百官的话,您不理,却听四哥和九哥的?四哥也就罢了,九哥明明前几日还说什么八哥最适合为太子,这会变卦倒是快。哼,儿臣心直口快,有话直说,看不惯九哥这种人!”说着转脸就要往胤禟这边来,似乎要跟胤禟拼命一般。
  
  胤禩忽然沉默了,胤誐恨恨的看看胤禟,却还是一把抱住胤祯,不让他过去。
  
  只是,大殿之上,皇子阿哥这等不顾脸面的发疯,康熙气的脸色发青,身上发抖,梁九功和张廷玉在一旁扶着,才没有摔倒。
  
  胤礽看着老十四,脸上带出悲色,道:“老十四,二哥确实有很多错处,但是皇阿玛身体要紧,你少说几句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
  
  “哼,自然是你的不是,但是你说有什么用,今儿我就是死也要保八哥!”胤祯带着些鄙视看了看胤礽。
  “好,好,朕让你保,朕现在就杀了你这个逆子。”说着已经拔了身侧的宝剑往胤祯这边而来。
  
  大臣侍卫们吓得跪了一地,却没人敢拦。
  几位阿哥大惊失色,都上前劝阻,胤祺更抱住康熙一条腿,哭着请康熙饶了胤祯。
  胤禩脸色惨白的对胤誐说了两句,胤誐强拉着一直嚷嚷的胤祯离开了。
  
  “皇阿玛息怒,十四弟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胤禩说着跪了下来,后面的阿哥们也都跪在康熙面前。
  
  康熙望了望天,眼里也辣辣的难受,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张廷玉和梁九功很有眼色的上前将康熙扶走了。
  大殿上的大臣也在莫名的失落中望各自散去。虽然站错了队,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没有后悔。就拿张明德事件来说,胤禩明明有机会抓着他们的把柄,他却自己将人赶走了,这些大臣心里还是存了感激之心。
  
  胤禛这会走近一直沉默的胤禟,将手扶在他肩上,半晌方说道:“九弟,你别难受。”
  胤禟这时眼睛转动了一下,开口低声说道:“四哥,要保十三弟,这会是好时机,皇阿玛刚重立了太子,必然不会打压十三爷,这会去给十三弟说情,最合适了。”
  
  胤禛一愣,觉得有理,匆忙说道:“好,你想的极是,我这就去。”走了两步,见到殿上仍然站着几人,俱是推举过胤禩的人,胤禛皱了皱眉,回身说道:“小九,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胤禟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四哥,我累的很,要先回府,皇阿玛那里,我就不去了。”
  胤禛眼里带着怜惜,也只能说道:“那你先回府,等十三弟的事处理好了,四哥去看你。”
  
  胤禟无力的点点头,举步往外走。
  这时候一人忽然挡在胤禟面前,正是面无表情的胤禩。
  
  胤禩看了他良久,胤禟甚至以为在胤禩眼里看到了愤怒,伤心,失望。等他认真看时,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胤禩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胤禟只觉得身体和脑袋一样开始僵硬时,胤禩才长叹一声,慢慢说道:“胤禟,我一直以为,就算你不帮我,也绝对不会站到我对立的那一面去。”
  
  “可是,我错了。”
  “你说你看不懂我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现在我不得不说,你比我还要厉害的多。这么些年,在我以为我们感情足够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们兄弟几个之于你,什么都不是。更过分的是,你做了这样的事,让我恨的心里发苦,我以前为你做的那些,我却还是没有觉得后悔。”
  
  “我确实是小看了你。”
  
  说完这些,胤禩转身走了。殿外,是等着他的胤誐和胤祯。
  

作者有话要说:咳,似乎又更晚了。
我这个后妈,终于虐到老八了。于是遁走,今天中午更新,多早啊,自己撒花,恳请大家出来说几句话吧。鼓励一下我这个一般半夜更文的人,OMZ。

 


150情深不寿

  乾清宫,暖阁。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胤禛,康熙紧绷的脸上有了丝缓和,抬了抬手,一指旁边的椅子:“你起来吧,过来这边坐,正好陪朕用膳。”
  
  胤禛谢过恩,往椅子上坐了。康熙又冲屋里的张廷玉点点头,张廷玉便坐在了胤禛的下首。整个乾清宫里安静的只剩下太监宫女小步的走动声,和一旁巨大的西洋钟钟摆的摆动声。
  梁九功不时将康熙看过的菜搛过去,康熙这时指了指一旁的八宝豆腐羹,对梁九功道:“这个不错,鲜嫩,味儿也好,让胤禛和张廷玉尝尝。”
  
  胤禛和张廷玉站起身谢了,胤禛边看着面前用青瓷小碟子盛过来的豆腐,边想什么时候和康熙说胤祥的事合适。因朝堂上的事,他是少数几个康熙还有好脸色的阿哥之一,只希望这次不要像前几次一样碰钉子。
  
  用过膳,康熙接过茶碗漱口,然后歪到炕上,半眯着眼,说道:“胤禛,你今天做的很好。不过,太子复立,朕有些担心那些刚刚保举过胤禩的大臣。你做事认真严谨,朕一向放心,你从旁劝着胤礽一些,宽容大度,仁善待人,方是跟本。”
  
  胤禛忙应了,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又拿眼去看张廷玉。康熙已经不耐烦的说道:“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胤禛从椅子上起身又跪到地上,叩了一下,方说道:“皇阿玛,太子带兵围了行宫的事既然并不属实,也就是说此事与十三弟并无干系,他是不是可以放出来了。”
  
  暖阁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康熙闭上了眼,叹了口气,道:“也难为你一直惦记着,那几个光忙活着争权夺利,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什么兄弟之情。”
  又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拿我的手谕去养蜂夹道接胤祥出来吧。”
  
  胤禛大喜过望,望着康熙的眼睛里带着湿意,又深深的拜下去,无比虔诚的道:“谢皇阿玛恩典。”
  等胤禛迫不及待的出了暖阁,康熙才慢慢睁开眼,叹道:“朕这几个儿子,小的时候宠着惯着,盼着他们有出息。到大了,却一个个让朕失望的很。”
  
  张廷玉瞅瞅康熙的脸色,并不提胤禩,只字斟句酌的说道:“万岁爷指十三爷?”
  康熙喝了口热茶,才摇了摇头道:“不,不是老十三,也不是老十四,这俩个人虽然鲁莽,做事不过脑子,却是朕这些儿子中难得光明磊落的,眼里心里还有些兄弟之情。”说到这里,康熙的眉头又皱了皱,声音有些沉重起来:“大阿哥胤禔自不用说了,这次让朕失望的其实是九阿哥胤禟。”
  
  “临阵倒戈,出尔反尔,朕却从不知道他这般圆滑,这比有勇无谋的老十还要让朕失望。对胤禩他尚且如此,何况对别人?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也要让朕心里舒服些。”
  “小九,实在是让朕失望的很呐。”康熙颇不赞同的说道,“你看看,朕关了老十三,申斥了老十四,却没有一点责怪他。可见这明哲保身的法子,他用的倒是熟练。”
  
  张廷玉摇了摇头,道:“九阿哥虽然性子凉薄些,但是听说待人倒是实诚的,兴许这里面,另有隐情。”其实,张廷玉早看出来,九阿哥胤禟其实更懂得察言观色,看出胤禩绝对不可能被康熙立为太子,边临时倒向太子河四阿哥那边。
  
  虽然确实失了人心和名望,但是,事情真的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康熙因为他那几句话而没有过分申斥胤禩等人,朝中的矛头也都隐隐指向了胤禟。或者说,他才是真正影响了康熙决断的那个,而不自知。但是这些话,张廷玉却没有法子对康熙说。因着胤禩才早朝上,联结那些手握重权的王公大臣,来影响康熙的立太子的决策。现在若说了胤禟的目的,难保康熙不更厌恶胤禩和胤禟等人。
  当然,现在康熙为几个阿哥焦头烂额,时间长了,自然也会明白胤禟的用意。
  
  ……
  胤禟见胤禩带着另外两人走了,在原地站了良久,原本白 皙的脸色更是看不见一点血色,只觉得从心里冷到外面。
  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胤禟想苦笑一下,却发现嘴角都弯不起来。恍惚中,他走到宫外,接过何玉柱递过来的狐裘,便准备上马车。
  
  忽然胳膊被一人拉住,回身一看,却是胤祺。胤祺脸色严肃的看了他许久,见胤禟精神恍惚,也不忍再说什么。只是用力一抱,在胤禟耳边说道:“小九,五哥还是那句话,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用意,但是有事你可以来和五哥商量。五哥还能不知道你,你既然重视老八,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胤禟摇了摇头,胤祺将他扶上马车,又交代了何玉柱几句。
  
  到了府上,佳惠正巧在院子里交代什么事,见胤禟回来,笑着迎了上来,“爷,今儿苏先生派人从广州那边送了许多年货回来。年货是小秋跟车送回来的,小秋还说,苏先生要过些日子,争取在年前赶回来。”
  
  胤禟稍微回过神,抬眼看着佳惠,勉强笑了笑,“是吗,那让小秋先下去歇歇,一会叫他来书房,我正好问问广州的情况。”
  胤禟往书房走了两步,后面佳惠喊了一声:“爷,饭都摆好了,就等你回来了。不如先用了再去书房吧,就算再有急事,还是身体重要,刚好弘嘉也回来了。”
  
  胤禟不愿意佳惠担心,先到了桂香院用饭。弘嘉得意的讲着今天堂舅父给送过来的小马如何神骏,惹得一帮小阿哥们羡慕。见自家阿玛似乎没有以往关注,弘嘉转了转眼珠,扯着胤禟的袖子说道:“阿玛,过几天,您带额娘和我去庄子上吧,到时候带着小虎和高锦一起去。等我骑术了得了,我要让阿木尔、宝音和托娅看看去。”弘嘉还惦记着在草原上见到的两位姨母的子女。
  
  “去塞外?也好。”胤禟提起些精气神,笑着拍了拍兴致勃勃的弘嘉,道:“等开春了再说,你早点歇着去,明天还早起。”
  等弘嘉不情不愿的被带走了,胤禟才轻叹口气,转身对佳惠道:“佳惠,你也早点歇着罢。”
  
  佳惠却忽然抱住了胤禟一只胳膊,低声说道:“爷,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你这般难受,但是无论如何,我和弘嘉都会陪着你的。”
  胤禟苦笑出来,到底还是让佳惠看出来了。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佳惠又是个细致入微的女子,想要瞒她才不容易。
  
  低低叹了口气,胤禟终于说道:“佳惠,别想太多,就是朝堂上有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过,你这些日子,除了宫里和你额娘那边,就别走动了。还有,最好在弘嘉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也让他少出门,多让小虎和高锦陪着他吧。”
  佳惠楞了楞,她平日走动的不过四福晋,五福晋,八福晋,十福晋和十三福晋、十四福晋,弘嘉去的地方也差不多是这几家。想到这里,佳惠担忧的看了看胤禟,终于没有说什么,只是应道:“好,若真空下来,我们倒是可以陪着弘嘉去城外的庄子上转转。”
  
  九贝勒府,书房。
  小秋将账册呈给胤禟,恭敬的说道:“九爷,苏先生说今年比往年要好的多,那些货都出手了。只是又囤起来不少货物,手里倒没有什么余钱。”
  胤禟点点头,递了封信给他:“那没有什么关系,让苏杨那边和京城分隔开来,正是我的用意。这信你让人给江苏的瓷器作坊的胡德生送去,那里的瓷器今年起不仅要送到京城,还有广州那边,让他们提早准备些。银子不够使的话,跟关麟说。”
  小秋点点,接了信下去了。
  
  胤禟又将尤一凡和关麟叫到书房,委婉的提到了现在和几家王府的情形,让两人打理的时候注意变通。最后,胤禟揉了揉额头,缓缓的对尤一凡说道:“每个月送到老十府上的银子,直接交给十福晋就好,别让老十看到了。”
  ......
  
  想了一晚上,胤禟每每想到胤禩说的那番话,甚至他的眼神,表情,声音,都让他心脏那个地方痛的难以忍受。
  最后胤禟狠了狠心,一捶桌子,决定明天便去跟胤禩解释清楚,这样两个人都好过一些。
  
  别人的看法他根本就不在意,他胤禟在外的恶名还少了。他只是,不愿意让老八和老十误会他罢了。
  
  第二天下了衙门,胤禟便打发人去了胤禩府上,不大功夫,下人回来说那边府上说了,八爷往小汤山的庄子上去了。
  何玉柱一直跟在胤禟身边,对这几天的事最明白不过,忙问道:“九爷,那咱们是改日再去还是——”
  胤禟皱了皱眉,说道:“备车,现在去八哥的庄子上。”越是在为难的事,他越不愿意拖着。
  
  胤禟在车里想着见面的情形,或是该怎样和那几个人解释的功夫,已经到了小汤山,胤禩的庄子外。
  冬天天短,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附近的山上只有枯黄的草和暗色的松柏,越发衬的天气严寒,不过此时却是来小汤山庄子泡温泉的好时机。
  
  想了想,胤禟吩咐赶车的王福在外面候着,用不了多大功夫他可能就回府了。带着何玉柱往庄子大门过来,门房正窝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打盹,等胤禟两人走进了才睁开眼。见是胤禟,似乎吃了一惊,脸上堆起来的笑有了丝牵强。
  
  “小的给九爷请安,您里面请。”门房并没有去通报,胤禟过来一向是不用通报的,又想到外面正传着八爷一伙和九爷闹僵了,不知九爷现在过来是什么意思......
  
  胤禟往里面走去,直奔西边的院子,胤禩每次来都是住这边。
  刚到院门口,就见里面正房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中还隐约有丝竹之声。胤禟心情复杂的看着正屋,这个当口,难得胤禩看的开,还有这个心情。想到胤禩胤誐和胤祯就在不远处的屋里,他却站在门口准备道歉和解释,心里越发觉得别扭。
  
  何玉柱见胤禟站到院子门口帮天不动,也不敢催。
  这会功夫,一个丫头端了盘子从屋里出来,往侧门去了,并没有看到阴影里的主仆二人。
  胤禟却在开门的瞬间,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身着白衣的胤禩淡淡笑着坐在上座,胤誐胤祯两人陪着。前些日子在胤禩府上见过那个栾廷芳也一身锦衣陪在下首,目光晶亮的看向胤禩。
  正屋的前面,正有一女子抱着琵琶,玉手轻划,温软缠绵的曲子就流泻而出。那女子一头乌发,水红的夹袄,玉色撒花裙,脸上带着笑,也正瞧着上座的胤禩。胤禟只觉得那女子的背影,异样的眼熟。
  
  胤祯这时说了句:“八哥,你也别太难过,皇阿玛虽然免了佟国维的差事,却没有免马奇的,还将他交给八哥发落。说到底,我们这边的实力还在,皇阿玛对您与别人还是不同的。大阿哥可是当时就免了爵位的,皇阿玛也没有免八哥的爵位,也许皇阿玛觉得现在还不适合换太子。可气的是九哥出尔反尔——”
  
  胤誐不耐烦的抬了抬眼,说道:“小十四,你有完没完,九哥他虽然不对,但是他本来就不愿意参与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胤禩这时淡淡的张口说了一句:“没想到他那一挂居然算的对了,小十四,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胤禟的话。”
  
  胤誐和胤祯对视了一眼,胤祯愤愤的瞥了瞥嘴,“八哥,这可不像你,难道你以后就能不见九哥?”
  “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胤禟的脚步迈不出去了,就在何玉柱觉得外面越来越冷的时候,胤禟忽然转身往外面走去。
  
  屋里,听了胤禟的话,栾廷芳的嘴角弯起来,张明德虽然没有帮到他,但是胤禟自作孽,就没的可说了。
  这时胤禩又说了句,“见不到他,我心里也就不用那么难受。他总是跟我说不要强出头,可是都是皇阿玛的儿子,有谁愿意在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下面,看着他颐指气使?”
  
  栾廷芳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好强笑着说道:“八爷若是没有能力,怎么会那么多大臣都支持您,您在朝野内外的实力和声望其实也没有失去多少。皇上既然可以废掉太子一回,就有可能废掉太子两回。属下相信,最后得到那个位子的人非八爷莫属。”
  
  胤祯听了这话高兴了,“那是,除了八哥,谁我老十四也不服。”
  等屋里的人散去,胤禩看着外面渐渐阴霾,已经开始飘着雪花的天空,喃喃说道:“当真是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吗?”
  
  ......
  
  胤禟回去后病了一场,正好寻了借口,开始称病不上朝。太子派过来的那些臣子,也都被他拒之门外。偶尔内务府那边的事务堆积的太多了,会过去处理一次。康熙对此没有过多过问,只派了两个太医过来。
  
  胤禛带着胤祥来看望胤禟,胤禛一向冰冷的脸上有了担忧之色,皱眉说道:“九弟,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你看看你现在,难道要把自己孤立起来?”
  胤禟看了看胤祥,他自从被放回来以后,也和胤禟一样,平日没有差事,便不去上朝。康熙不召见,绝不进宫。
  
  “这样又何尝不好,我一直想和五哥一样,现在有个好机会,正可以不用再掺和进浑水里面去。以后放歌纵酒,西山跑马,再也没人拘束着,不是更好。”
  “九哥这话说的好,以前弟弟没有看出九哥是个心胸开阔的,我老十三也不日日窝在家里烦闷了,以后来陪你过着悠闲日子。”胤祥敛了愁容,一拍胤禟肩头,笑了起来。
  
  “我算看透了,什么君臣父子兄弟。到了权利面前,什么都不是。”胤祥愤愤说道。
  胤禛一瞪胤祥,厉声说道:“老十三,你说什么呢,住口。”
  胤祥摸了摸鼻子,讪讪的住了口。
  这事就算是事实,也得防着隔墙有耳,那些人成天等着揪他们小辫子呢。
  
  转过年,到了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康熙果然昭告天下,复立太子胤礽。胤礽对曾经弹劾过他的官员如常,并不为难,众官员才放下心来。
  五月,康熙传召低调半年多的胤禩进宫,父子两人遣了服侍的人出去,长谈一番。等胤禩再出宫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些喜色,随即康熙谕旨,当日胤禩的事再不多提。
  
  四十八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胤礽,胤祉,胤禩,胤誐,胤祯随扈;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共同管理政务。
  
  至于胤禟和胤祥,康熙却并没有提到,仿佛忘记这两个儿子一般。
  胤祥来寻胤禟喝酒时,偶尔不禁带出一两句埋怨,胤禟只是微微一笑。
  
  最重视的儿子做错了事,斥责了改过了还继续重视;最宠爱的儿子办了不合心意的事,说开了仍然继续宠爱;最贴心的儿子,若是不贴心了,当真没有再亲近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我保证,不虐小九,绝对不虐了。
我是亲妈,这都是为了他好,TAT
咳咳,我回留言去,今天好激动,谢谢大家。
其实,我今天更的也早......

 


151对弈(改错字)

  对于胤禟的冷处理和低调行事,胤禩从来没有表示过,他似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胤誐和胤祯却有诸多不满。
  
  胤祯平日少不了和两位兄长唠叨几句,胤誐虽然不说,偶尔遇到胤禟总是没个好脸色。原来见面总要和胤禟寒暄巴结一番的八爷党官员也开始观望起来,但是没人敢跟胤誐一样摆脸色。这群狐狸一般的官员也都精明的很,胤禩不表态,九爷到底是他亲兄弟,什么时候和好了,倒霉的还不是手底下人。
  
  而胤禟自推举太子时帮过胤礽之后,太子党人一度试探着上门求见或是送礼,胤禟待人却同以前一样,不冷不热。久而久之,和胤禟走动的官员几乎没有了。除了李希敬因为公务,偶尔还来九贝勒府上一回。
  
  更让人不解的是,胤禟和胤禩疏远,跟胤禛也没有再像以往般密切走动。
  
  只有一次,胤禟来胤祥府上吃酒,在胤禟毫无形象的下手拈起一块金丝烧麦时。
  胤祥忍不住问胤禟:“九哥,你既然不帮八哥了,怎么不去帮四哥?四哥虽然是二哥那边的,但是因为他看不过眼的,即便是二哥的吩咐,也不给面子的一口回绝了。所以,太子现在多重视以往的旧臣。”
  
  “而四哥,却因为性子太严苛,为了百姓办的实事不少,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帮他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你我再不帮他……”
  
  胤禟沉默了一会,抬起眼看着胤祥,嘴边略带着些奇特的笑意,“十三弟,你真觉得没有人站在四哥身边吗?”
  
  见到胤祥不解的看着他,胤禟自顾自的吃完手里的烧卖,又轻轻舔了舔手上的油,舌尖滑过细细长长的极漂亮的骨节,看的一众屋里伺候的人都脸红耳赤。连平素不关注这些的胤祥也觉察到了,忙忍了笑,吩咐屋里的人都下去。
  胤禟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在你们看来,八哥现在炙手可热,风头无两,我却觉得四哥的优势怕是不比八哥少多少。八哥的人都在朝堂上,而四哥的门人都在下面,虽然大多数还无名,但都是手握实权的,比如四川的年羹尧,或者傅鼐。”
  
  “还有一点,正如十三弟所说,四哥为了百姓办事,得罪了不少人。可四哥没有得到什么吗?十三弟,如果让你来选,你希望谁来当这个太子?”胤禟微笑的看着对面的胤祥。
  
  胤祥低下头,良久方说道:“虽然我从来对太子都没有过贰心,但是上次热河行宫,我已经帮过二哥,再不欠他什么了。若真让我说,我觉得谁都不如四哥合适。”
  胤禟叹了一声,点头道:“这不就是吗,这天下人都有自己的眼睛,他们会看的。更为关键的是,四哥这样做,皇阿玛想必喜欢的很。上至亲王阿哥,下至官吏百姓,我们怎么看都不重要。这京城,荣辱都只在皇阿玛一个人手上。”
  
  胤祥听到最后这几句,虽然心里叹服,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自小跟康熙感情极深,这会只觉得心里万分难受。
  
  胤禟拍了拍胤祥的肩膀,又说道:“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四哥不是孤单一个人,至少他还有你。但是我已经很累了,只想着过简单的日子。”
  
  看胤禟出门以后,胤祥才低声说道:“四哥。”
  胤禛从屏风后的门里走了出来,看着胤禟走的方向沉吟不语。眼里有隐约的阴霾和心疼。
  
  “想不到,小九居然这样高看我。”胤禛想到胤禟评论他的那几句话,心里又舒畅多了,比那些谋士的赞美还要舒服。
  “罢了,九弟这样做,也是最好的选择,他退出去也好。就算以后小九没有什么倚仗,我也绝不会让他受什么委屈。”
  
  转眼到了康熙四十八年,十月。
  这天李希敬又抱了文书送过来,胤禟正在松院和老十三吃茶,见都不算外人,便让何玉柱请了过来。
  
  李希敬进屋,见胤禟一身常服,慵懒的歪在炕上,正挑眉笑着看向胤祥。他眉眼艳丽无双,这会偏偏嘴角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异样的惑人。李希敬本来性情淡然,又看多了胤禟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会也觉得心跳的快了些。
  
  他定了定心神,面色如常的走过来,见过两位阿哥,才坐在炕边的椅子上,这屋里的小厮已经送了茶上来。
  胤禟扫加李希敬手里的文书,挑眉笑道:“辛苦希敬了,我和十三弟正约了去百味堂,希敬有没有兴致,同我和十三弟一起去?”
  
  李希敬眼睛亮了亮,笑着说道:“难得九爷要出门走动走动,下官自当奉陪。只是既去酒楼,为何不去全聚德?”
  胤禟朝对面的胤祥一抬下巴,“他选的地方。”
  
  胤祥听到全聚德,做出回味的模样,口水快流出来的时候方回过神,见两人都笑看他,解释道:“再好吃也不能成天去,况且,九哥是个守财奴,我去了又不会少收钱。今儿还是去百味居,听说那里的川菜师傅做的极是地道。”
  胤禟点点头,便吩咐何玉柱准备马车。
  
  虽然离着不远,但是被圈的那几个月,胤祥的腿在养蜂夹道受了寒气和潮气,偶尔会觉得腿疼。胤禟担心他会得了历史上的风湿,或者已经得了,将以前为胤禩寻过的良药拿了不少出来。
  胤祥自己却混不在意,这会要出门,见胤禟让底下人备车,忙说道:“九哥,我们走着去吧,成日在府里待着,无趣的很,正好也能活动活动筋骨。”
  
  胤禟扫了他的腿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被关的时间不长,只希望现在并不严重。
  
  街上行人来往,街道旁小贩的吆喝声,什么苏造肉、芸豆糕、豌豆黄、炸白薯等小吃,甚至还有测字相面的,热闹异常。三人走到国子监附近的时候,前面的百姓忽然纷纷往路两旁躲去,接着有官兵开道,中间过来一辆马车,华贵异常。
  由于是常服,胤禟和胤祥身边带的人不多,侍卫都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在四周保护。对于这样的场面,在京城是惯见的,胤禟直接往路边退去。
  
  胤祥忽然惊讶的咦了声,同时伸手一扯胤禟的袖子:“九哥,你看,看这随从打扮分明是步军衙门的,这仪仗怎么是亲王仪仗?”
  胤禟见胤祥站在路边不肯走,便停了下来,李希敬也微微皱了眉头。
  
  胤祥背着手往那一站,不动如山,气势巍然,在马车到了近前时才伸手一拦道:“车上是哪位王爷啊?”
  马车的帘子猛的一掀,里面的人探身往外看,脸上带着怒色,小眼睛,八字胡,稍胖的圆脸。这人见到胤祥,怔了怔,已经笑了起来,“原来是十三爷,下官托合齐见过十三爷。”
  
  胤祥自从热河行宫被圈禁的事后,现在虽然被放出来,朝野上下也都晓得这位十三爷已经失宠了。又有官员怕和十三爷走的近了,影响了自己的前程,所以,往日十三阿哥府门前热闹的景象一去不复返,现在已是门可罗雀,正是验证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胤祥见是托合齐,背着手走了几步,脸上露出好奇的模样:“原来是你啊,这好大的排场,爷还当是哪位亲王到了呢。”
  
  托合齐老脸一红,但是他一向为胤礽看重,这两年又得康熙赏识,虽然胤祥也算是胤礽一党,这会被讽刺的也有些心里不舒坦。也不下车行礼,打起了官腔道:“十三爷,太子召下官还有急事,现在差事忙啊,下官先告辞了。有失礼之处,望十三爷原谅。”又转脸对车夫说道:“快,不知道爷今儿有急事吗!”
  
  胤祥楞了一下,胤禟这会也站了出来,漆黑的眼冷冷的看了一眼托合齐,带着明显的不屑。
  
  托合齐被胤禟惊到了,他实在没有发现胤禟也在。虽然传言胤禟也失了圣宠,跟八爷胤禩那边闹翻了,但是至今没有人敢为难,一是以前胤禩处处维护,二是郭洛罗家的势力可也不是好相与的。今天,他可是把两位阿哥给得罪了。
  
  无奈刚车夫得了他的话,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车已经过了胤祥和胤禟所站之处。
  
  “太不像话了!二哥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不行,我得找四哥好好说说去。”胤祥缓过神来,缓缓说道。他虽然脾气暴躁,经过这次圈禁,也成长了不少,知道现在不是和太子的人闹翻的时候。尤其是他,否则四哥那边就更难做了。
  胤禟则是冷冷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太子党,到底还能得意到几时?
  
  托合齐的马车没走几步,却又被迫停了下来。
  “瞎了眼的狗奴才,往爷身上撞呢?”那边一人骂道。
  正在车里暗暗骂娘的托合齐伸头往外面一看,立刻变了脸色,笑眯眯的下了马车,上前施礼:“下官托合齐见过八爷,十爷,十四爷。”
  
  离得不远,胤禟听的清清楚楚,刚才骂人的是老十的声音。他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既想过去看一看,又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一年没有见过几次面,心里的喜欢和恨意,埋怨都渐渐的淡了,剩下的只有不习惯。但是便是见了,又有什么意思?亦或是让他们嘲笑自己现在混得连个官员都能当面无礼?反正,当初的选择,胤禟是没有半分后悔的。
  
  胤禟低头苦笑,一拉胤祥,低声说道:“十三弟,我们走。”
  “不,我倒要看看这奴才怎么对八哥他们。”
  
  大冬天的,托合齐那边胖胖的脸上已经满是汗珠。胤禩和九爷十三爷可不一样,康熙虽然上次没有立他为太子,但是朝中支持胤禩的人并不见减少。至少揆叙、阿灵阿等重臣依然站在八爷那一边。
  站在朝堂上胤禩是连太子都要头疼的人物,他这个步军统领如何敢怠慢。
  
  胤祯见了他这样子,扯起嘴角,咯咯笑了笑:“我当是谁,敢情是托合齐大人啊,二哥的人就是不一样,就是他身边的狗也比平常人金贵些,连我们这些主子也不放在眼里。”
  托合齐僵了僵,努力陪着笑脸,忙不迭的解释道:“哪能呢,要知道几位爷在这边,下官早过来请安了——”
  
  胤禩面露微笑,只是眼里冷意森然;胤祯说完了,便和胤禩说话去了,理都不带理他。胤誐则跟本不听他解释,撸袖子就动手了,口里还骂道:“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你主子来了,你十爷我也不惧,你居然还跟爷摆起谱来了!”
  在胤誐给了托合齐一拳两脚之后,方被胤禩和胤祯劝开,一路骂骂咧咧的走了。
  
  托合齐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街上的人都低着头,也不敢笑,远远的退了开去。
  
  胤祥大笑了一回,又冷下脸来,到底,托合齐也是太子的人。两人回过神,却见胤禩,胤誐,胤祯等人往这边来了。胤禟和胤祥避无可避,只能上前和三人见过。
  胤禟面上平静的跟三人打了招呼,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并不多话。胤禟多日不出门,虽然没胖,却白了不少。再加上黑色的狐裘,衬的他脸色苍白的有些透明。
  胤禩倒是自从过来,便一直看着他,见到他的样子,皱起了眉。
  
  胤祥刚客气两句,胤誐便皱眉说道:“老十三,你别怪十哥说话直,你那拼命十三郎的气势哪去了,让个奴才在你眼跟前放肆!”愤愤说着,又扫了胤禟一眼。
  胤祥只能胡乱应了几句,两拨人才分开。
  
  胤禩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沉思道:“小十四,你派人往百味居看看,怕是揆叙在那边呢,让他收敛着些。”
  胤祯看了看胤祥,点点头。
  
  ......
  八贝勒府,书房。
  胤誐气呼呼的走了几圈,还在骂着托合齐不知礼数。
  胤禩抬手示意他住口,沉静的说道:“既然我们早晚要布局,不如就先从这个托合齐开始。过几天,将托合齐的事透露给……给事中王懿吧,以他的脾气,他定然会参托合齐的。”
  
  胤祯一拍手,道:“这法子好,到时候让二哥和那狗奴才头疼去,还不能动他。”想到胤禩刚刚让他办的事,又忍不住笑道:“这揆叙和阿灵阿最近也越发会办事了,这些天,两人没少去看四哥的冰山脸。明面上同四哥走的近,让那些人猜不透。再假装是四哥指使,四处宣扬太子的不是。”
  
  胤禩点了点头,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揆叙和阿灵阿官职再高,也不敢轻言储君是非,既借了四哥雍亲王的名头造声势,又可以报复去年另立太子时四哥的投机取巧。他得了皇阿玛的赞,面上自是好看,却让这许多官员跟着挨骂和提心吊胆。太子若说心里没有缔结,是不可能的。”
  
  胤誐的舅舅正是阿灵阿,胤誐也说道,“而且,现在皇阿玛看着,八哥这边到底不方便跟二哥过不去。四哥可就不同了,他最近可是很得圣心。”
  
  三人有商议了些细节,掌灯时分,胤誐和胤祯两人方回复。胤禩又看了会折子,才慢慢站起身,往窗口踱去。脸上,已经敛去笑意。
  胤禟都这么对他了,他都舍不得动,别人敢动胤禟,就得死。
  
  在胤禟和胤祥遇到托合齐不几天后,便有性子耿直的王懿上折子说步军统领托合齐全不顾国家体制,外出擅用亲王仪仗。康熙将折子扣下,并未表态。
  
  随后几个月,京城里越发人心浮动。
  揆叙花用不少银子,买了戏子名伶等,常在购置的宅子里大宴宾朋,宣扬什么太子无德,现虽复位,但圣心未定。阿灵阿也不时在百官里宣扬胤礽的劣迹,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甚至上一次被罢了官的王鸿绪,也在江南官场散步这些不利于太子的舆论。
  
  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多罗安郡王马尔浑去世。这位安郡王正是八福晋玉华的舅舅,其兄弟众多,又与胤禩同是正蓝旗,自然荣辱相关,休戚与共。
  
  不久之后,多罗安郡王马尔浑的弟弟镇国公景熙上折子,告步军统领托合齐父子于马尔浑丧期内在府上聚众宴饮,折子末尾,还附了托合齐许多贪婪不法的事例。
  康熙依旧没有表态,只是看向胤礽的眼里又多了些深沉。
  
  胤禛听胤祥说了托合齐的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咬牙冷笑道:“由着他闹去吧,自作自受,到头来谁也救不了他。至于揆叙,阿灵阿,那天你在百味居虽然没有查到什么,但是这满城的风雨不正是他们搅和的。敢利用我,我何尝不能利用他们。”
  
  在越来越紧张的局势和康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到了四十九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
  胤祺,胤祐,胤禩,胤誐,胤祯随扈,胤礽总理朝政,胤祉,胤禛,从旁辅助。
  胤禟和胤祥依旧被留在京里,不闻不问。
  
  七月,天气热,胤禟也懒得动弹,每日在府上昏昏欲睡。佳惠却觉得这两年比以往都好,至少胤禟是时刻留在府上的,偶尔,还能全家在京城郊外庄子上走走。弘嘉也越发不让人操心,不论是骑射和拳脚,都是同龄人中数一数二的。
  这日傍晚,何玉柱忽然忧心忡忡的进了屋里。
  “九爷,弘嘉阿哥没有回来,您看是不是让人往宫里去一趟?”
  
  胤禟身边坐着的佳惠也唬的站了起来,着急的看着胤禟。胤禟正要发话,外面又进来一人,正是王顺:“九爷,太子爷派人过来,说是请您进宫。”
  胤禟一愣,现在能留在宫里的,只有处理朝政的胤礽,他找自己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咳,来晚了,我错了,TAT。不过我没有虐小九。。
至于康熙,他这样的年纪,有一群优秀而虎视眈眈的儿子在一旁,判断力会稍微影响。
但是绝对会回过味来的。。

PS:改别字,另外,佳节愉快 = =!

 


152进宫

  进宫后,胤禟打发王顺拿着自己府上的腰牌去寻弘嘉,这臭小子居然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回府。
  
  胤禟带着何玉柱同传话的太监前往毓庆宫,刚到门前,里面已经迎出来位执事太监,给胤禟见了礼,头前领路。那执事太监打量了几眼胤禟身后的何玉柱,并没有说什么,陪着笑将胤禟领进了第二进院子的正殿。
  
  “九爷屋里请。”领路太监为胤禟开了门,又一转身对何玉柱说道:“这位公公,还请随杂家去偏殿值房候着。”
  胤禟皱了皱眉,到底在胤礽的一亩三分地上,便冲何玉柱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猜疑太子找他来做什么,神神叨叨的。
  
  胤礽却不在大殿里,只有两个宫女低头站着,一人给胤禟捧了茶上来。
  这毓庆宫依然处处精美,摆设铺陈华丽异常,瑞兽青铜炉里还燃着略带些甜味的百合香。这屋里摆的玩意儿可比胤禟府上金贵了不知道多少,虽然现在胤禟已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胤禟端了手中的茶盏,划开盖子,便看到碧莹莹的茶汤,正是今年进贡的新茶碧螺春。
  
  茶香中,胤禟不禁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胤礽的情景。身着黄袍的少年,俊美而华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头到脚都是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后来又在书房里见识到太子文采斐然,进退得宜,是那么多阿哥仰望着羡慕着或者嫉妒着的焦点,是离康熙最近的人。
  那时候,即便知道这个人的人生和自己与八爷党一样悲剧,胤禟心里还是有一丝叹服。
  
  如今,物是人非。不是太子无能,只是底下的兄弟们太过优秀而狡猾。
  
  正想着,门被推开,当先进来一人。黄缂丝袍子,罩着黑狐毛褂子,腰中明黄丝绦,正是胤礽。见到正在殿里等候的胤禟,胤礽笑着道:“哟,九弟已经到了。”
  
  胤礽心情似乎很不错,冲两个宫女吩咐道:“去,快让摆膳。”
  又冲胤禟笑着:“九弟,可好些日子没来二哥这里了,让哥哥想念的紧。二哥前阵子公务太忙,今日刚好得了空,来请九弟过来说说话。凌普又从东北那边弄了两只狍子送进宫来。二哥一早吩咐炖上了,这会估计正到了火候。”
  
  胤禟楞了楞,反常则妖,这太子热情到这种程度,不晓得又在打什么主意。当下不动声色,也笑着应了。
  因为人少,胤礽让人把晚膳摆在了东屋的炕桌上。炕上铺了白狐皮褥子,轻软和暖,胤礽在正面坐了,胤禟下首陪着。
  
  在桌边服侍的宫女给两人面前的杯里斟了酒,胤礽端起来说道:“九弟,二哥先敬你一杯。这酒本该两年前敬的,却拖到今日,是二哥的不是。当时推举新太子之时,阿哥们中只有你和四弟是站在二哥这边的。二哥当时碍于形势,没有表示过什么,心里着实感激。”
  
  胤禟见胤礽居然说起废太子的事,心里一动,也不敢接胤礽的话头,只说道:“二哥说的哪里话,为臣为弟,我并没有值得二哥感激的地方,不过做了想做之事,该做之事罢了。”
  胤礽笑吟吟的看着胤禟,见胤禟将酒干了,才继续说道:“九弟能恪守为臣为弟之理,二哥已经感慰不已。毕竟,现在有些个人,连自己什么身份,该尽什么本分都忘得一干二净。”
  
  胤礽说着瞟了那宫女一眼,宫女低着头,又到了胤禟面前,将酒杯斟满。
  胤禟一看,眉头微皱,这胤礽是想灌他酒?正想着怎么脱身,胤礽已经又说道:“说起来,十多年前九弟也曾经救了二哥一命。在被天地会的绑匪劫到山上时,若不是九弟那句对子,怕是我们两个都不会安然坐在此处。”
  
  胤禟只觉的右眼皮一跳,胤礽找他果然没好事,正事没说,小辫子已经先拎出来了。勉强笑着说道:“哪里,当时也是误打误撞,是二哥福大命大。”
  胤礽目的达到,也不迫胤禟,搛了一筷子肉放到胤禟碗里,热情的道:“来,尝尝,听说九弟除了银子之外,最喜美食,这做狍子的厨子可是得皇阿玛赞过的,香软嫩滑,外面是比不了的。”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客套寒暄,胤禟已经快喝了十来杯。这两年成日和胤祥混在一处,别的没长进,酒量却长了,现在也只是头晕而已。
  胤礽也已经放了筷子,歪在大红缎绣龙靠背引枕上,手里把玩着空空的酒杯,笑着打量胤禟。胤禟今年二十有七,居然还是二十左右的模样,当真是保养得宜。白的有些透明的脸上染了粉红,清亮的凤眼也带了说不清的风情,望着人的时候,水光盈盈。沾了酒的薄唇,微微张着。
  
  胤礽眼神暗沉了下,打叠起思绪,缓缓的出声说道:“九弟,你管着内务府,二哥想让凌普换了多壁,为总管,你觉得如何?”
  凌普本就是内务府总管,后被康熙革职,多壁则是胤禩的人,胤礽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愣愣的看了胤礽一眼,胤禟脱口说道:“这内务府总管的任免要由皇阿玛定夺,弟弟却没有这个权利。再说,这内务府上,不是八哥再管着吗,现在我都快成了一个闲人了,哪里管的着这些。”
  
  胤礽一探便知道了胤禟的意思,便不再提内务府的事,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说道,“九弟的意思看来还是不支持二哥了?真真是白费了二哥的苦心。你们是我的弟弟,以往我一向宠着惯着,弄的现在一个个都翻上天去跟我作对!”
  看胤禟吃惊的看过来,胤礽又冷哼一声:“不只凌普,我还准备将马奇,揆叙等都撤了,换托合齐与齐世武上去。”
  
  这话已经挑的太明白,胤禟想装糊涂都不行,胤礽终于忍不住对那些举荐过胤禩的大臣发难了?可是,他这样的举动,无疑第一个愤怒的便是康熙。
  胤礽虽然自傲,对这些官场上的事却比谁都明白。他怎么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等等,胤礽这是明知故犯,还是......
  
  胤禟脸色一白,抬头看向胤礽,胤礽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胤禟艰难的说道:“二哥,这事还是等等再说。皇阿玛一世英明,这两人若真不合适为官,二哥同皇阿玛提一提,他自然会罢免。”
  胤禟说着头晕了一下,好悬没倒在炕上。到底是酒喝多了,这会心里惊惧虽然吓醒了些,却因着忙活了一天,身心俱是疲惫,头脑也混乱的很。
  
  不知道胤禟哪句话触了逆鳞,胤礽忽然坐起来,厉声说道:“皇阿玛,皇阿玛!你们一个个口中都是皇阿玛。他这两年将你扔到一边,理都没理,可没想起来你这个儿子!就如同二哥被关的时候,可有几个人想起来我?那些父子之情,还比不过外人说的几句话!我受够了,既然没有人给,那么就靠我自己来拿!”
  
  末了,胤礽冷冷的说道:“小九,别说二哥没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二哥也没有法子。你既然不肯换,这几天就留在二哥这宫里吧。”
  胤禟顿时变了脸色,抬头盯着胤礽的眼睛,尽量不刺激胤礽斟酌着说道:“二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我扣在宫里,若二哥真任免哪个官员,也不是我能管的。你即便是放我回府,我也不会说出什么。”
  
  胤礽惊讶的挑眉看了看胤禟,嗤笑出声,“任免那些官员,二哥当然会自己布置。我今日叫九弟过来,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想来我最忌讳的人,唯一的弱点便是你和他母妃,你说二哥能不不留你吗?你们的事,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胤禩最忌讳的人,除了胤禩还有谁?至于良妃在不在胤礽手里,胤禟已经不敢问了。现在康熙不在,后宫相当于都在胤礽掌控之内,好在,今年宜妃随康熙北上了。
  
  胤禟既惊惧又懊恼,惊惧的是胤礽居然真的在这个时候准备造反。胤礽造反也没有什么,康熙动动手指头就灭了。关键是,现在自己这个貌似成功脱离八爷党的人,居然在胤礽宫里。
  懊恼的是这两年舒逸的日子过惯了,居然放松了警惕,将自己置于了险境。
  
  胤礽微笑着拍了拍手,帘子一挑,又一人走了进来。
  瘦削而纤 长的青年,稍显秾艳的眉目,居然是小宝。
  小宝上前伏身行礼,眼睛却不时看向胤禟:“见过太子爷,见过九爷。”
  
  胤禟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别说这宫殿四周都是胤礽的人,他还发现手脚似乎使不出一丝力气,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着了道。
  胤礽淡淡吩咐了句:“小宝,你是九弟的奶兄,本该多亲近亲近。九爷留在这宫里的几日,你就代爷照顾照顾九弟吧。”
  小宝轻声一笑,瞧了胤禟几眼,往胤礽那边腻过去,“太子爷放心,您交代的事,小宝哪次让您是失望过。”
  
  这会功夫,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兵部有人求见。胤礽到门边,那人附耳说了几句,胤礽脸色一喜,便往外而去。
  
  胤禟看着留在屋里的小宝和那个低头站立的宫女,心里大急。胤礽故意的吧,这小宝一向对自己恨的咬牙切齿,让小宝照顾他,是给小宝机会报复?
  小宝挥手让那宫女下去,又让人收拾了桌子。亲自去关上门,才慢慢走向炕边。
  
  胤禟看到一只细白的手伸向他的脸的时候,忽然不受控制般张口冷冷的说道:“离我远点。”
  小宝的手顿了顿,接着收回去抚着额头大笑起来,等他止了笑,才放下手,看着胤禟的眼里带着浓浓的讥讽:“怎么,九爷觉得我这个奴才碰不得你了?怕弄脏了你,还是怕降低你的身份?”
  
  胤禟看着小宝,几乎可以称得上美艳的容貌,带着恶意的笑不断靠近,就想往后躲。不是因为厌恶和害怕,而是因为心里莫名的别扭和难受。看到小宝,就想起他小时候欠下的债。
  
  见躺在白狐皮褥子上的胤禟似乎在无意识的往后移动,小宝忽然一手扯住胤禟胸前的衣服,将胤禟拉回来,凑到他面前。
  胤禟的眼睛带着森然的冷意,盯了小宝一会儿,闭上了眼,不动了。
  
  小宝慢慢低下头,看着胤禟脸上轻轻动着的睫毛,凑到胤禟耳边说道:“九爷,很久之前,我就盼着,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你不喜欢的事,我做起来才有兴致。哼,你若应了太子爷,哪里会轮的到我一个下人为难你。”
  小宝的手轻轻抚摸上胤禟的脸,像是无比珍视般,从眼睛一直到嘴唇。见胤禟似乎厌恶的紧紧咬着下唇,用手指轻轻拨弄开胤禟的牙,凑过来,舌尖扫过。
  
  153囚禁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我前文做了一下修改,若是不愿意去翻的大人,我就在这里总结一下:一,太子囚禁胤禟改为康熙五十一年,二,良妃已经去世。
OML。请大家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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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的专栏:
  胤禟索性闭了眼,任由小宝折腾。
  摩挲了一会,见胤禟动也不动。小宝抬起头瞧了他半晌,哼了一声,用力将胤禟往炕里边一推,抬手去解胤禟身上的马褂。
  
  胤禟这时却睁开了眼,漆黑的丹凤眼盯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小宝见了,饶有兴味的抿嘴一笑,手下动作不停,转眼已经将他剥的干干净净。
  
  因外面天气炎热,这屋里四处都放着冰块,胤禟身下又是湘竹凉席,这样晾在空气里,他微微瑟缩了下。瘦长的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几乎连肌肉都是纤薄的,胤禟的身体苍白单薄,却很诱人。
  小宝见胤禟微微发抖之后,抬起眼恶狠狠的看着他,不由讥讽道:“怎么,九爷自个儿当了太子爷的阶下囚,怨的着别人?还是说,这么点子委屈就受不了了?”说完了,却放了他,自顾自的下炕出门去了。
  
  胤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小宝是出去了,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模样,若是有别人进来,才是麻烦。看着被扔在炕边椅子上的衣服,胤禟努力凝聚起一丝力气,伸手想够。
  还没等他拿到袍子,门边脚步声响,帘子一挑,小宝端着个盆子又回了屋里。瞄见胤禟的动作,脸上一黑,随手将胤禟的衣服抱离了炕边。
  
  然后胤禟觉得身上猛的一烫,是小宝拿着个湿帕子正给他擦拭身体。
  盆里的水大约是刚烧滚的,帕子太烫,胤禟倒吸口气,挣扎了起来,嘴里道:“别碰我,小宝。”
  
  小宝听了这句,眼睛里又带上寒冷和恨意,手下的力道重了不少。片刻,胤禟白 皙的胸膛上就红恹恹的一片。胤禟难受的皱起眉,发觉自己的话只起到反作用,便闭了眼,不再开口。
  
  小宝见了胤禟这幅样子,将帕子扔回盆子里,抱着膝盖在炕边坐了,歪头看着胤禟说道:“九爷,太子爷是不会让您出了毓庆宫的,您就死了那条心吧。再者一说,就算您真走了,弘嘉阿哥您也不管了?”
  胤禟一下瞪大了眼,脸上的淡然消失了,直接用力抓住小宝的衣服,眼里已经带上了阴狠:“弘嘉在哪里?他若是有事,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就算是二哥也一样。”
  
  胤禟的手再用力其实力道也很小,小宝盯着自己袖子上的上手看了一会,抬头嗤笑道:“这会知道心疼了?弘嘉阿哥被太子爷关起来了。不只是他,几乎宫里所有的阿哥,现在都不是自由之身。现在京城和皇宫,已经是太子爷的天下。”
  胤禟勉强压制住浮躁和恨意,慢慢理顺思绪:胤礽的目的是取康熙而代之。那么这些人是要威胁康熙的,只要他还没登上那个位子,所有阿哥都该不会有事。
  
  屋里的蜡烛蹦了个灯花,小宝又拧了帕子给他擦洗,这会已经不烫了。胤禟也顾不得这些了,集中精神算计如何救这许多人,无奈的是,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想救人更加难上加难。
  小宝手里的帕子擦到胤禟腰上的时候略停了停,那里有道浅浅的白痕,几乎看不出来。小宝的手颤抖了下,抬头瞄了胤禟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给胤禟擦洗了。
  
  擦洗完了,小宝又拿过新的里衣给胤禟穿了,在凉席上铺了软薄的褥子,展开一条红缎锦被,给胤禟盖上。小宝临出去前对胤禟说道:“我在外面屋里,你若有事,喊我就是。太子爷既让我照顾你,我绝对让你完好无损的见到他。”
  
  ......
  第二日,小宝早早的过来,给胤禟穿戴了,又帮着他打了辫子。若不是小宝生气的时候故意折腾他,胤禟发现小宝的灵巧一点不比何玉柱差。
  想到何玉柱,胤禟又担心起来,弘嘉自然没事,何玉柱一个下人,太子会不会杀了灭口?
  
  胤禟转眼看着小宝,小宝秀气的眉毛扬了扬,没好气的道:“又怎么了?”
  “何玉柱,就是跟我来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小宝沉默了会,嘴里又尖利刻薄起来:“难得九爷也理会下人死活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无关的人,太子爷还留着做什么。”
  胤禟心里一颤,瞪了小宝一眼,转头不再搭理他。
  
  这会□夫,外面有人推门而入,正是胤礽。见小宝正给胤禟梳洗,胤禟靠在引枕上无力的模样,笑道:“看来九弟在二哥这里住的很习惯。”
  胤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现在跟太子闹翻了,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一会□夫,有宫女鱼贯而入,捧了吃食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药性过了些,虽然还是全身无力,却比昨日完全不能动弹强上许多。胤禟用了一碗红豆粥,两个金丝火烧,几块饽饽。
  
  胤礽的心情比昨日还要好,他甚至很有心情的同胤禟讲起京城周围都已经布置好了人马,现在就等一纸诏书,他就能登基。
  胤禟震惊的看着胤礽,康熙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立传位诏书?
  
  胤禟咽了口口水,干涩的说道,“二哥,为什么,你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你还要做这种事?”
  胤礽的笑意不见了,脸上的皮肤几乎有些扭曲,将手里的茶盏一摔,厉声说道:“你问我为什么?!难道你们不比我这个太子更清楚?”
  
  胤礽抬起头冲屋里其他伺候的人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小宝眼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胤禟,带着众人出去了。
  胤礽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心情平静了些,才抬头恢复平常待别人的和颜悦色:“你自幼清闲,只看到我这个太子风光的一面,哪里知道我承受的压力有多大。皇阿玛的期待太高,从文到武,我都不能比任何人差;兄弟们从仰慕到嫉妒,甚至到想取而代之,我还不能说什么,我得做表率,我得有气量,我得要兄友弟恭;大臣们理所应当的觉得我该处理好所有的政务。”
  
  “你们一门心思想抓我的小辫子,把我扳倒的时候,我一个人顾着多少面?难道我想亲近贪官?可官场上的事,人情关系错综复杂,只要我还是这个太子,我就不能像别人那般做个贤人或者孤臣!”胤礽说道这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胤礽转过身看着胤禟,慢慢坐在胤禟对面,胤禟忽然发现这位二哥英俊的脸上,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胤礽抬起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每日战战兢兢,想面面俱全,已经很不容易。我这个太子当的,不求有□,但求无过。就就算是这样,还不是外人念叨几句,皇阿玛便责问我?”
  胤禟张了张嘴,也是无语,九龙夺嫡,本就是是非最多的地儿,而太子,处在这个是非圈最中间。
  
  胤礽的声音里带了些萧瑟,甚至还有一丝悲伤:“皇阿玛自幼将我带在身边教养,我知道他对我要求严格是为了我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所以我没有话说。可是接着呢?几个兄弟跟我不是一条心,那么明显的陷害把戏,皇阿玛都能将我废了,我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可以一笔抹消。”
  “那么,以后呢?九弟,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再次把我废了?”胤礽凑了过来,一抬胤禟的脸,问道。
  
  胤禟语塞,太子会不会被废,他知道的最清楚。原来太子也早就意识到了,胤禟心里叹息。
  
  胤礽放了手,冷冷一笑,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现在兄弟们都大了,都觉得比我这个太子厉害的多了。我也实在是怕了,若是他们再折腾出四十七年的事怎么办?胤禟,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的感受。不是我不安分,是我实在是不安。我被形势逼的,无路可走。”
  胤禟既吃惊又有些理解胤礽,太子的确不容易,比所有的阿哥都不容易。不安,确实是一个好理由,人不安的时候,就容易做错事。而太子做的这件事,已经是不可挽回的错事。
  
  想到这里,胤禟还是真心劝道:“二哥,以后怎么样,谁说的清除,可是你现在还年轻,难道就要绝了自己的后路?”
  胤礽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外面忽然有人进来回禀,说是四爷请见。
  
  胤礽皱了皱眉,放了手中的碗筷,起身走了出去。
  
  毓庆宫,书房。
  胤禛给太子请了安,胤礽才微笑着冲胤禛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不比多礼。来,四弟坐下说话,好些日子没见着了。你跟老十三也是,这个节骨眼,也不知道多来二哥这尽点力。”
  
  胤礽让上了茶,挥手让屋里人都下去,问道:“四弟今日过来,有什么事?”
  胤禛欠身坐在椅子上,见胤礽问,便先挑了个话说道:“听说二哥昨个让马奇和揆叙跪了一个时辰?”
  
  胤礽见是说这个,颇觉扫兴,懒懒的往后面一靠,道:“是,他以下犯上,一点不知道规矩。四弟啊,这事你也别再多说了,昨日太傅已经说了我半日,什么要宽以待人?我看他是让我以德报怨!那阵子他们见我失了势,拼命打压。这会子我若不把他们压下去,早晚有一天,都是祸根。”
  
  胤禛无言,若是保举过胤禩的都要整,文武百官那么多人,怎么整的过来?当年太子对康熙所保证的不为难大臣的话,看来已经被‘忘’的一干二净。马奇和揆叙都位极人臣,都受这么大的侮辱,别人还敢对太子抱什么希望?
  胤禛暗中摇了摇头,继而说出来的目的:“听说二哥将九弟留在宫里了?”
  
  胤礽这才抬眼,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是,二哥想同九弟叙叙旧,便留他说说话。”
  胤禛见胤礽这般干脆的认了,倒楞在那里一会,才斟酌着说道:“二哥,这不和体制。除了太子,成年阿哥不许留宿宫内。还请您放胤禟回府。”
  
  胤礽看着胤禛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越看越别扭,放了手中的茶,“就为了这点小事?四弟还有别的事没?”
  胤禛皱了皱眉,接着说道:“臣弟今儿进宫,见四处都守着侍卫,这似乎也说不过去;还有国库的银子,您派人提了三百万两出来,也没留个理由。现在西北那边闹灾,国库本就艰难——”
  
  胤礽现在正是谋划的紧要关头,银子自然少不了,见胤禛说起这个,脸色更加难看,出声打断了他:“四弟,你这是在管二哥的事?前几天我刚整治完那群人,我看你们这些个弟弟们也被我惯坏了,二哥待你们好些,倒要蹬鼻子上脸。四弟,你同老十三素来跟我一条心的,别去学那些个不忠不孝之举,弄的我们兄弟不和。”
  
  胤禛被噎的脸色发青,想到胤禟,仍是耐着性子说道:“臣弟不是来跟太子爷争吵的,别的先不说,您将九弟扣押在宫里算怎么回事?他若真犯了错,交宗人府罢了。”
  
  胤礽见胤禛一点都不体恤自己的苦心,终于直白的说道:“老四,现在的形势,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胤禟不能放。二哥知道你和胤禟这几年走的近了,但是我只能跟你保证,九弟在我这里,少不了根头发。还有,从今后,二哥的事,你不许再管了。”说完胤礽站起身,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胤禛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这两年什么都不争的胤禟受委屈,手指直发抖,最后握成了拳,脸色阴沉的出了毓庆宫。
  站在门口候着的高无庸忙迎了上来,胤禛自顾自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吩咐道:“快去请十三弟和隆科多到我府上。”
  
  胤禛那些话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第二日,胤禟被从宫里悄无声息的送到畅春园,胤礽也到畅春园处理政务。
  胤礽待那些胤禩一派的官员越发苛刻,不时有官员大热的天被除了顶戴,罚跪到花园里。而从小宝的话里,胤禟还知道不少阿哥们也像他一样被关在畅春园或者宫里。
  
  胤禟十分担心弘嘉,但是他却从不在胤礽面前提起,甚至不为弘嘉求情。至于佳惠,胤禟垂下眼,好在府里这些年也有不少会武□的门人,希望高文高武能保着她平安。
  
  接下来的几天,胤禟过的度日如年,让他惊喜的是他的力气慢慢恢复,已经可以走路,不过时间一长还是腿脚不利落。这日,胤禟躺在炕上假装睡熟,小宝心神不定的看了几眼,走近帮他盖了薄毯子,便开门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胤禟睁开了眼,他轻轻起身穿了鞋,将一旁的柜子拉开,取出用汗巾包裹着的东西,正是胤礽屋里搜出来的匕首。
  
  正屋门外守着不少侍卫,胤禟用匕首将后窗的碧纱划开,他几日观察,知道这个时辰正好巡逻守卫刚过,外面几乎可以说是无人把守。胤禟将锦被扔出窗外,翻了出去。
  声音不大,胤禟喘了两口气,等力气恢复些便起身往外走。他不敢寻正路,直接往花草多的地方走去。
  
  胤禟轻手轻脚的穿过一个院子,他这个样子肯定出不了畅春园,只能先找个地方换了衣服混出去或者寻可信的人帮忙。他的时间并不多,至少在小宝回屋之前,他必须出去。
  
  胤禟从花木后面摸到园子门口的时候,院子里传来说话声,胤禟细听了一下,不禁暗叹失算,里面说话的居然是胤礽。
  
  只听胤礽说道:“那个女人不能留,没有一点脑子,留着总是祸患。”
  另有人接话道:“太子爷放心,这事您就交给侄儿吧。我舅舅也在密云那边布置稳妥了,就是只鸟也飞不过来。”
  
  胤礽笑着说道:“好,辛苦你们,若是此次大事得成,跟着我的这些人都是大gong臣。”
  刚才的人道:“太子爷客气了,到时候您就是天下之主,侄儿和舅舅也算是得了拥戴之gong,还盼着跟着您做一番大事。”
  胤礽笑着又同这人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胤禟屏住呼吸,半晌见院子里再没有其它动静,才准备往侧门走。前面的树叶中忽然伸出只手一把卡住了胤禟的脖子。
  胤禟大惊,挣扎中已经被拉了出去。
  
  “咦,九叔?”这声音正是刚才同胤礽说话的人,说着话,手里劲道小了,却没有松开。
  胤禟缓过气来,一打量,抓着他的是个石青袍服的青年,只觉得十分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既然叫他九叔,那就是宗室之人。
  胤禟不动声色的看着青年说道:“既然知道是我,你还不放手?”
  
  青年身高虽高,看起来年纪却不大,听了胤禟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九叔,您怕是不知道,宫里不少的阿哥们可都是我帮太子爷押过来的。您即是八爷的人,侄儿还真不信太子爷能放过您。”
  胤禟心里忧虑起来,面上不显,丹凤眼一挑,冷冷的说道:“你是哪一支的,做这种事,难道不怕抄家灭族吗!现在送我出去,我还能保你不死。你也知道,皇阿玛英明睿智,杀伐决断,天下无双,跟他老人家斗,太子爷还太嫩了。你跟错了人,现在正是一个将gong补过的机会。”
  
  青年四下看了看,抓了抓头发,干脆将胤禟又压回树丛后面,这时胤禟身体一软往下滑去。青年楞了楞,一把又提起来,喃喃说道:“怪不得太子爷问我寻药,原来是给九叔用了,当真巧了。”
  将胤禟压到墙上,青年笑嘻嘻的说道:“我是和硕贝勒阿敏的后辈,哈奇,可惜我们这一支祖上因得罪了太祖爷,并不得势。九叔说什么抄家灭族,若是败了也许会有的;但是反过来说,我们若是助太子爷上位,也绝对会是一门显贵。做大事,总要担着些风险。”
  
  哈奇是娃娃脸,笑起来眉宇间略带着些稚气,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胤禟不由继续劝道:“你们何苦冒这个险,皇阿玛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年鳌拜,三藩哪个不厉害,还不是都输给了他,难道太子爷就有十足的把握赢了?”
  哈奇又咧嘴笑了,嘴角边甚至有一个酒窝,更显的毫无心机,他眯起眼看着胤禟说道:“九叔,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太子爷心软,等着万岁爷的诏书,当然没有把握赢。但是我跟舅舅会在一旁帮助他,我们早就暗中商量好了,过密云的人,一个活口都不留,到时候太子爷自然就上位了。”
  胤禟惊的瞪大了眼,既惊讶于眼前人的残忍狠毒,也震惊于太子的叛变中居然还有阴谋。
  
  “哎呀,这机密连太子爷都不知晓,居然不小心告诉九叔了。”哈奇语气为难的说道,不过脸上笑意依旧,挤眉弄眼,一点都没有为难的意思。
  
  哈奇瞄着胤禟,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忽然抬手捏胤禟的脸,感叹道:“我府上那么多美少年,居然没有一个及得上的九叔万一。不知道,若太子爷登基后,我向他讨您过去,他会不会舍得?”
  胤禟回过神,冷冷的盯着哈奇,咬牙说道:“爱新觉罗居然有你这样恶毒无耻的后人!”
  
  哈奇并不生气,他笑着放开支撑胤禟身体的手,颇带着些顽皮的模样说道:“太子爷万一舍不得,我可就没辙了。好在我和九叔总是有缘,在这里遇到,走,九叔去侄儿屋里坐坐,侄儿也略尽些孝心,陪九叔说说话儿。”
  胤禟生平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脸上气的惨白,望着哈奇的眼里满是厌恶和恶毒。
  
  哈奇却最喜欢别人这么看他,尤其是美人,当下心痒难耐,制住胤禟,两三下扯了胤禟褂子,摸了两把触手滑腻的肌肤,低头用力往肩膀咬去。
  胤禟浑身僵着,眼睛垂了下来,嘴唇微微张了,喘着气,偶尔被咬的太疼了,会哼一声,听起来娇娇腻腻的,让哈奇情绪更高涨。等哈奇啃完肩膀锁骨,又往下扯了把胤禟的衣服,往他胸前移动的时候。胤禟背在身后的右手无声而迅速的抬起来,随着是一声惨叫。
  
  胤禟一脚踹开瞪大眼的哈奇,哈奇已经说不出话,只用手指指着胤禟,张了张嘴,重重的摔倒在地。他的脖颈上,正扎着胤禟带出来的匕首。
  哈奇已经大罗金仙都救不会来,胤禟却也走不了了。
  
  胤禟一抬眼,胤礽正阴沉着脸站在他面前,后面是小宝。
  胤礽看着地上的人,脸色极端难看,咬着牙压低声音吼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耿额的外甥!现在京城四周的兵马都在耿额手里!”
  
  胤禟扬了扬眉,将手里的刀鞘扔到哈奇身上。
  胤礽气的身上发抖,对小宝和另一个心腹吩咐,“带他下去,绝对不许他再跑了。还有,这里收拾了,此事绝对不能声张出去。”
  
  胤禟又被关了回去,不过这回就没那么走运了,被铁链子锁了起来。
  小宝告诉他,现在胤礽需要耿额手里的兵马,若这事真被耿额知道了,胤禟未必还能活着。
  
  等待和等死是两回事,胤禟被关在畅春园心里也开始胡思乱想。
  
  留在京里的胤禛和胤祥原先是太子一党,应该不会有危险。佳惠身边有高文高武他们,也不应该有危险。他担心的是弘嘉。
  胤禟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去救弘嘉。可是,会不会有人来救他?
  胤禛前几日来过,胤礽不放人。胤禩,若是以前,胤禟一定会肯定胤禩会来的。但是现在,他根本不确定。
  
  自从去年良妃过世,胤禩的心思越发难琢磨了,对那个位置也更执着。
  胤禟又想到去年良妃重病,去宫里给宜妃请安的他被良妃身边的小宫女拦住,说良妃娘娘请九阿哥过去一趟。胤禟给胤禩冷战以来,已经再没有往那边去过。胤禟犹豫了一会,还是跟去了。
  
  四羊开泰的熏炉里点着香,淡淡的,隐隐有些熟悉,胤禟恍惚的想起去年良妃住的殿中就有这样的味道。良妃重病,花圃中的花香都驱不散无处不在的苦涩,她就让宫女燃了这最淡的菖蒲香,一是为了驱晦气,二则是为了掩盖。
  
  病重的母妃总怕儿子担忧太重,药味淡了,心也就安稳些。
  
  胤禟被宫女带进宫殿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那哪里是活着的人,倒像是归天多时的冤魂硬憋着一口气吊着,看到他来,这才温婉地笑了笑。胤禟眼中有些湿意,抿紧了唇靠了过去,并不行大礼,只挨在美人靠的鞋榻上,低头不语。
  
  在他的记忆中,良妃永远都是临花而立巧笑倩兮的模样,她是胤禩的主心骨,是这宫中遗世而独立的存在。也是这名女子,彻底的尝尽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苦楚,也造就了现在的胤禩。
  
  “我常常对胤禩说,胤禟是众多皇子中最心软的。看看,这才过来,就未语先哀了。可别被人瞧见,少不得说我欺负你,那可就罪过了。”
  
  胤禟那股伤感倏地就被冲淡了,重新站起来行了礼。良妃垫高了垫子,坐起来了些,就这么动两下就满头大汗,拍拍榻边:“别站着了,靠近些陪我说说话。”
  
  胤禟只好坐在最近的矮墩上,一副恭顺的样子。
  良妃忍不住又打趣他:“胤禩欺负了你不成,连带着将他母妃都当成了老虎?”
  
  “哪有!”回答得太快,胤禟有点讪讪地,缓过口气,这才慢慢说:“八哥对我很好。”
  良妃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胤禩是个别扭性子,有什么都不愿直白的说,让人猜来猜去不得要领。明明是兄友弟恭处处维护的,他还偏要不露出一点端倪;有什么误会他也不说,见都不愿意见,任着这误会长久下去,滴水成冰寒了心,再好的兄弟也隔阂了。”
  
  想来这些年,胤禩对胤禟的态度朝中上下都瞧了明白,就连这不管世事的良妃也有耳闻,这才找了胤禟来,想要开导一番。可良妃不知道,这问题并不是出在兄弟误会上,而是……
  
  胤禟不想让良妃担心,惹得她病情加深。在他心目中,对待良妃如自己母妃一般敬重。见对方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只安静的听,一句话也不反驳,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
  
  皇家兄弟难得真情,更何况皇子们一个个都是而立之年,心思多了,亲情就淡了,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够牵扯出一大串的恩恩怨怨。
  胤禟因为知晓历史的缘故,明里因着感情对胤禩割舍不了,暗里也一直受着胤禛的照顾,在外人眼中,算得上是两面三刀,墙头草两边倒的典型。前前后后坏了胤禩多少事,又帮了胤禛多少,他心里都明白。
  
  就因为明白他才会默认了如今胤禩对他的态度,既然已经劝不了,阻止不了,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之后,只能旁观,静静地等待历史的狂潮将他们给吞没。他焦虑、担忧、惶惶不安,却谁都不能说,日积月累的压抑和对决定胤禩生死那一天到来的惧怕让他根本不敢去想以后。
  
  “胤禟,我求你一个事。”
  胤禟回过神,有点呆呆地问:“什么?”
  
  良妃轻轻地道:“在我死后,替我照顾好胤禩。”
  
  胤禟正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分心,突然听到这话,那茶水差点钻入鼻子里去,逼出一点泪花,猛然说道:“您胡说什么!”
  
  良妃笑了起来,想要起身叫他擦擦,身子一动全身骨头都在抗议,只好躺着。正巧随身伺候的大宫女端了东西进来,说道:“娘娘该吃药了。”
  
  胤禟一怔,似乎这才瞧见良妃的脸色苍白如纸。这才说了多久的话,居然已经疲累至此,而他丝毫没有体会到对方的苦心在神游天外,心里歉然几分,让出位置来让宫女服侍着良妃喝药。先是一碗乌黑不见底的浓药,再是三颗褐色的大药丸子,随后又将一包药末洒在另半碗稀药中搅拌均匀喝了,这一趟下来良妃已经没了任何力气,躺在榻上半晌无语。
  
  宫女开着较远处到镂空窗棂透气,又往香炉里面抛了一把香粉,胤禟这才顺过一口气来。
  
  再开口的时候,良妃的声音已经同那绕梁的烟一般,飘飘渺渺的不实在:“我活不长了。”
  她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艰难的转头盯在胤禟身上:“这辈子,我就只有胤禩,而胤禩只有我,和…...你。先别忙着否定,别人的儿子我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我却是明白的。胤禩,并不将你当作一般的兄弟。我是他骨头里的那根脊梁,而你就是脊梁上的那根筋。脊梁断了接起来就是,只要筋还连着,他就能够动,能够好好活着。这孩子心苦,没一个人开导得了,我本想着日子还长,慢慢地劝,总有想通的一日。可天不假年,我这一去,我担心胤禩…...”她眸中泛着水光,绣帕掩着嘴,咳得有一声没一声,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这会子宫女居然一个也不见,胤禟只好端着水送到她面前,手臂一沉,良妃那骷髅一般的手指就死死扣住了他,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胤禟,答应我,你会帮着他,陪着他,不要离开他……”
  
  胤禟低头苦笑,很想说,不是他不想帮,而是胤禩已经不要他帮了。也不是他不想陪,可用什么身份陪?离开,也是胤禩默认的,是未来的朝局逼着的,是康熙迫着的,他胤禟就算想去解释了也没人愿意听。
  
  良妃见胤禟低头苦笑,一双手如钳子般的卡着他,发自咽喉伸出的哀求:“胤禟,胤禟,求,咳……”地一声,一口血就从那苍白的口中里面喷了出来,溅飞到胤禟的前襟上,她半个身子被惊吓的胤禟拖到了空中,随时都会坠落,还在声嘶力竭的苦求着:“守着胤禩,一定要……陪着他……”
  
  那一天的情景,胤禟毕生难忘。
  三日后,良妃重病而亡。众人传是母凭子贵,康熙下令厚葬,八贝勒胤禩守灵七日。
  
  胤禟因着对良妃的承诺,不顾旁人的眼光,去了良妃宫里。
  从中庭望去,遥遥的一路乌黑,只有灵堂上一对白烛摇摆着昏黄的光,凤头香燃烧了大半,沉烟袅袅。胤禩跪在那里,平日玉树临风般的身形像是折了腰的竹,看着顽强挺立,只要强风一刮,说不得连根都离了土。 
  
  胤禟每走一步,就卷起死灰无数,还没燃尽的冥钱打了一个圈,重新烧了起来。他的目光逐渐移到跪着那人的背脊上。良妃说自己是他的筋,因为骨头可以重接,所以筋就继续指挥着他的一静一动。
  只是这么远远的望着,都可以感到胤禩浑身上下笼罩的悲哀。胤禟不知道如何劝,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没用,他只能沉默的站在其身后。
  
  满堂萧瑟中,一声极力隐忍的呜咽忽然冲入耳膜,如道金雷轰得胤禟震惊,眼皮底下正是那人那微乎其微的颤抖和越来越低的头颈。胤禟心里就冒出细而不堪忍受的疼来,随着针头一路穿行在自己的百骸,整个脑门都是空的。
  胤禩居然在哭,那位温雅如玉、永远笑如春风的人现在悲伤到不可自抑的地步,这个认知让胤禟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轻唤:“八哥……”
  
  胤禩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胤禟只得再上前一步,手指动了动,还是覆上那看着宽阔实则寂寞的肩膀,慢慢沉下身去。胤禩麻木地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笼罩在头顶,冰冷的身躯被温暖给怀抱,脸颊碰着脸颊,凝在睫毛上的泪瞬间涌落,将两人给湿个透。
  “八哥……”
  
  胤禩瞪大了眼眸,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可对方拥得太紧,自己的眼泪糊在两人肌肤上,开始是凉,慢慢地暖,一个眨眼,更多的泪滚落,热烫着顺着紧贴的轮廓滑到下颌喉骨。  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胤禟跪在他的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地扣住对方:“想来,就来了。”
  
  胤禩撑在地面的双手一动,他最终旋身回抱对方。很久之后,才嘶哑着说道:“我再也不想失去重要的人了。”他又紧了紧,力道大到几乎将身边这人镶到体内:“我要得到那个位置。”
  胤禟抱着胤禩的手松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几乎想问一句:八哥,我还是不是你重要的人?
  
  可是,他问不出口。经历了那么多,背负了那么多,他们的身后不单有家人,好友还有那一帮子辅佐的臣子和下属,是对方重要的人如何,不是又如何?
  康熙大帝的第八个儿子胤禩,最终想要的只有那个位置!
  这么想着的时候,胤禟又觉得两人的一辈子太短。而这一个拥抱,得到一次,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黑沉沉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撕扯开一点光亮,皎洁的月色落在摇曳的花圃中,将相拥的两个身影拉得好长,叠成一团。
  
  ......
  胤禟用手捂住脸,他一动,栓在手里的铁链就响起来。被太子关在这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忽然很后悔没有问胤禩那句话,也许他以后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我前文做了一下修改,若是不愿意去翻的大人,我就在这里总结一下:一,太子囚禁胤禟改为康熙五十一年,二,良妃已经去世。
OML。请大家看文。

顺便,今天我更了很多很多,请大家给些福利,帮着收藏一下我的专栏,五月我可能要写新文,OML
俺的专栏:

 


154营救

  九月初,瓜果飘香中天气已经渐渐凉了起来。尤其是傍晚,薄薄的雾气围了山峦村庄,白天下地忙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的歇息了,偶尔有一连声狗叫声。
  这样的安静中,马蹄声就更加明显。几个人骑着快马进了庄子,直奔东面,在一座四进的大宅子门前翻身下马。
  
  门前靠着的几个人登时精神了,一人领着来人往里走去,到了二进院子,几人的脚步声同时放轻了许多。
  这院子里暗处的把守的人更多,主屋那边仍然灯火通明。
  领头一人走到主屋门前,将牌子递给门口的人,低声说道:“劳烦魏公公。”门口的人竟是乾清宫首领太监总管魏珠,前半年梁九□因与外臣过从慎密,扯进结党的事,康熙大怒,随即罢免了梁九□,将魏珠升了上来。
  
  魏珠略一点头,拿了牌子往门里走。屋里站了张廷玉、李光地等几个辅政大臣,却无人说话,连在一旁伺候的太监也俱是轻手轻脚。身着石青团福字的褂子,绣着金龙的香色长袍的康熙正做在炕上看折子,魏珠忙将牌子递了过去,口中道:“万岁爷,古北口从三品刘成请见。”
  康熙合了手里的折子,双目炯炯的看向魏珠,道:“他倒是快,喧!”
  
  不大工夫,门口候着的刘成已经进了屋子,也不敢往上看,直接跪在了门口。将手里的书信双手举了,魏珠取了呈给康熙。
  屋里又静默了片刻,康熙看着信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森,一抬眼,冰冷的问道:“照信上所说,只有胤禛和胤祥仍在外面?其余人都被关了?”
  
  刘成没见过康熙几次,这会赶上康熙震怒,虽是武将,也有些冒汗,跪在地上照实情回道:“是,四爷和隆科多大人已经部署好城内的关防,万岁爷若有安排,随时可以行动。”
  康熙眼里深不见底,转身将信递给了张廷玉,冷冷说道:“廷玉,前几日你们总劝朕说,是小人贪图拥戴之gong,或许背着太子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们说的朕都考虑过了,可是他若不发话,谁那么胆大包天,连皇子阿哥都敢动?!还是说他这个皇太子是摆在那看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情?”
  
  张廷玉连忙拿过信和李光地等人一起看了,顿时惊的变了脸色,李光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张廷玉则担忧的看着康熙。
  康熙一转脸,看着刘成问道:“你是胤禛手下的?手底下多少人?”
  刘成一躬身,道:“奴才原是随着十三爷在古北口练兵,现在带着两万人马。”
  
  康熙楞了楞,喃喃说了句:“老十三啊。”随即吩咐道:“你起来吧,后天你护着我的銮驾从密云回京。”
  刘成躬身应了。
  
  康熙面无表情的静默了一会,叹息一声,声音里带了不易觉察的疲惫:“朕给了胤礽许多次机会,朕还健在,看着他犯一回两回错本无可厚非,一废太子之后甚至将任免官员的大权都交给了他。可是你们看看,太子都干了些什么,扶植门人朋党,打击报复举荐过胤禩的官员,现在连亲兄弟都能下得了手!他一次又一次,让朕失望。朕不能将大清的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廷玉,再拟一次旨吧!”
  
  就这样,由康熙口述,张廷玉执笔,又立下了废太子诏书。
  屋里的阿灵阿眼睛转了转,这屋里张廷玉原是保举的太子,那也是顺着康熙的意思;而李光地同他保举的都是胤禩,何不趁这个机会,再试一试,便说道:“万岁爷,若真废太子。这储位还需早定,以安人心呐。”
  
  屋里的人顿时都往康熙那边看去,康熙扫了屋里众人一眼,十分干脆的道:“自此之后,朕决定不立太子了。这立储一说本不是祖制,这些年看来,太子之位竟是无胜于有。私结朋党、兄弟阋墙之事太多!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但是又都觉得这说法其实不差。不过,即便不立太子,形势也越来越明显了,各人又拨起各人的算盘。
  
  康熙见了张廷玉手里的诏书,眼里带过一丝悲色,随即又被阴冷盖了过去:“传旨,后日四阿哥胤禛隆科多带兵围了皇宫,让傅丹带善扑营直接去畅春园。朕倒要看看,太子要怎么跟对朕交代!”
  
  随后李光地,阿灵阿等人告退,张廷玉则留了下来。
  康熙的右手落在那封密信上,正好对着一句话:九阿哥胤禟被囚畅春园。康熙静默了半晌,脑海里不由想起在朝堂上举荐太子的胤禟,文不成武不就的胤禟,豪气的说要为他充盈国库去经商的胤禟,浅笑着帮他按摩肩膀的胤禟,康熙手的信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康熙一抚额,沉声吩咐道:“林默、林丹,你们两个去给朕办趟差事。去畅春园,将胤禟带出来。”
  屋里顿时跪了两个黑衣人在地上,一人犹豫了下,说道:“万岁爷,今次出来,大多数人被您派了出去,暗卫护驾的只有三人,若是我们两个离开,怕是——”
  康熙闭上眼,摆了摆手,“去吧。”两人无奈,行了礼后,悄无声息的走了。
  
  张廷玉本就知道胤禟的为人,这会也松了口气,只道康熙因为刚刚对太子失望,不愿意失去更多的儿子。在一旁出言安慰道:“皇上,太子的事,您也不要太过伤感,到底身体重要。”
  康熙睁了眼,站起身,笑了笑:“朕没事,这几年朕身子骨好的很!”说着竟是晃了一下,往炕上摔去。
  张廷玉和魏珠吓的忙抢上去扶了,张廷玉急道:“快,太医,快宣太医!”
  
  ......
  两日后,胤礽拎着酒壶进了关着胤禟的屋里。脚步带着些踉跄,眼睛红肿的厉害,里略有悲色,还混合着狂喜。
  胤禟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难道太子知道大势已去,有些疯癫了?
  
  将酒扔到炕桌上,胤礽眼色复杂的看了胤禟半晌,终于说道:“皇阿玛病重,那边传来消息说,恐怕已经——”
  胤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身体僵硬的厉害,心里似乎有一口气上不来。愣愣的看着胤礽,说不出话。
  
  胤礽面上的表情温和了些,眼里带着怜悯之色,走过来抬手往胤禟脸上伸过来,低声说道:“别哭了。”
  胤禟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悲伤难抑。他上一辈子的父母在他离开的时候仍然康健的很,这辈子,除了宜妃,他是真拿康熙当父亲来对待的。
  就算这父亲再严苛,再无情,康熙都曾给了他一个父亲的关心。
  
  胤礽叹了口气,也不再去抹胤禟眼里的泪,将他用力抱住,“二哥也难过的很,你哭吧,哭出来好受些。放心,就算是皇阿玛不在了,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二哥知道你跟他们不同,只有老四,老十三和你,是真正帮过我的,只有你和老十三,真拿我当过兄长。”
  胤禟已经顾及不到胤礽说的话,这难得一见的兄弟温情只有默默站立在一旁的小宝看到了。然而,在下一刻,这温情就再也不存在了。
  
  门轰然被推开,两名太子的亲兵闯了进来,跪在地上磕磕绊绊的说道:“太子爷,大事不好了,外面有人围了畅春园,说是奉的是万岁爷的旨意。听说京城里面的人也被九门提督的人围了,太子爷,您快点看看,该怎么办?”
  胤礽腾的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奉皇阿玛的旨意?!皇阿玛不是已经去了吗?”
  那亲兵摇了摇头,“这不清楚,他们打的是万岁爷的旗号,我们拿您的令牌过去,他们一概不理会的。”
  
  胤礽似乎站立不住一般,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炕边。
  正这会工夫,门外又进来几个人,都是以前跟随太子的官员。一人急道:“太子爷,您快先离开这里避一避,外面的人马上要冲进畅春园了。”
  
  胤礽垂首坐了半晌,一摆手,“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下边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关上门去了。
  
  胤礽将炕桌上的酒壶拎了过来,给自己斟了杯酒,又给胤禟斟了一杯。抬头看着胤禟,惨然一笑:“没想到,最后我还是输了。”
  胤禟已经抑住悲声,他已经完全糊涂了。只觉得心里依旧疼的厉害,却掉不出眼泪。
  
  胤礽一口喝了杯里的酒,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输了也好,也就不用再斗下去了。你说的对,皇阿玛英明神武,我是斗不过他老人家的。不管皇阿玛是生是死,他都赢了。我输给的不是皇阿玛,是这个太子之位。自从我成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它就一直在逼迫我做出种种选择。”
  胤禟跪坐在炕边,看着胤礽,吸了吸鼻子,比起以前看到的意气风发的太子,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太子,并不是他乐于看到的。
  
  “二哥,你现在放手,或许——”
  胤礽抬起眼,惊讶的看了看胤禟,慢慢笑出声:“小九,你我都知道,来不及了。就算我现在站出去,也不是认错可以解决问题的。何况,来的会是谁?皇阿玛还是八弟?”
  
  “没想到,最后留下来陪我的是你。”胤礽苦笑道,“这辈子仅有的两次生死关头,都是和你这个弟弟在一起。想当年我对你说的话,竟然一语成谶。若是我不是这个太子多好,也不会从小没有一个人真心待我。”说道后来,声音低不可闻。
  
  胤禟看着胤礽倒在了桌面上,就是一抖,难道那酒有问题?他手抖着伸向胤礽的鼻子,被小宝一巴掌拍掉了。
  小宝紧走几步蹲到胤礽面前,从他腰里拽了钥匙下来。见胤禟一脸怒色的看着他,冷笑道:“怎么,舍不得走?你倒有几分兄弟情,一会刀剑无眼,你不走,我可走了!”虽然这样说着,小宝却凑过来给胤禟开了手上的铁链,拖了他便走。
  
  胤禟回头看着胤礽,这个人虽然把他关起来,却并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况且,他还是他二哥。
  “别看了,他没死,里面的药就能支持一会□夫。一会不管哪边的人进来,都不会动他,你却保不准。”小宝用力拽着胤禟往前走。
  
  知道胤礽没事,胤禟放了心,园子里面已经有的地方有火光,有的地方连箭都不时射进来。
  胤禟对这里面的路比小宝熟悉,到最后变成他拉着小宝往前走。两人走了不知道多远,四周的厮杀声却越来越多。
  胤禟到了一个门前停了下来,小宝顺势靠在他背上。等胤禟看着里面无人了,才小声道:“走吧。”
  小宝并没有应,胤禟回身一看,这会工夫,小宝居然趴在他肩上睡了。
  
  胤禟目瞪口呆的看了看他,伸手想拉,却觉得不对劲。淡淡的血腥味在他身边蔓延着,胤禟慌手慌脚的将小宝扶起来,却见他背后扎了支箭,血已经流了一路。
  怪不得小宝一直走在他身后,这箭却是为他挡的了。这几日小宝虽然一直对他凶巴巴的,其实胤禟看的出来,他对自己关心的很。胤禟用力晃了晃小宝,“小宝,醒醒!”
  
  小宝慢慢睁了眼,看是胤禟,皱着眉说道:“你真是吵死了......”
  “你坚持一会,我带你去找太医。”胤禟焦急的说道。
  
  小宝疑惑的看着他,忽然慢慢的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捂住脸,“原来我快死了吗,九爷,你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搂着我?就算最后一次吧,你跟我说过,会一直护着我。那时候,就算你自己受伤了也不肯让我掉下悬崖。今天,我总算将你的恩情还了回去。”
  
  胤禟心里忽然又酸涩的闷疼起来,他咬着牙将小宝轻轻抱起来:“别说话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把我送给太子?”小宝靠在胤禟身上,低低问着。
  胤禟楞了楞,垂下眼睛说道:“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忘了你。”
  
  天上雷声响过,大雨就这样瓢泼而下。胤禟艰难的抱起小宝,就要往外走,面前忽然出现两个黑衣人。胤禟正往后退,两人往地上一跪,“九爷,奴才等是万岁人派来救您出去的。”
  胤禟傻傻的张大嘴,不知道要笑还是要哭:“我皇阿玛,他身体还好?”
  
  两人对视一眼,说道:“万岁爷龙体安康。”
  胤禟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怀里的小宝,说道:“快,他也要带出去,他必须马上找太医。”
  
  高个子的那个皱了皱眉,无奈胤禟坚持,便见小宝抱了过去。两人护着胤禟往外走,不时有箭被挑出去。
  快到畅春园门口的时候,雨里厮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两个黑衣人全力护着胤禟和小宝往外一点点的移动,胤禟根本没见过这种宫廷政变,不时见到有人倒下,胜利的身影踏着残破的肢体前进。
  
  他心里窒息般难受,雨里,厮杀的两人哪里还顾得了胤禟的情绪,只扯着他往安全的地方走。
  
  胤禟木然的经过几个厮杀的人,想要闭眼不看,却偏偏远近都看了个遍。
  胤禟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时,忽然觉得远处那人的身形动作熟悉的让人吃惊。
  
  胤禟用力拉住拽着他的黑衣人,急切的说道:“等等,我像是看到,看到——”
  那黑衣人也急了,抹了把头上的雨水,又帮胤禟挡了不知哪里飞过来的刀,说道:“九爷,您就是再看到谁,也带不了了。我们兄弟两个必须让您毫发无伤的去见万岁。”
  
  胤禟不顾黑衣人的劝说,仍然往刚刚那方向看去,雨帘迷迷蒙蒙,却根本没有他熟悉的人。
  叹了口气,胤禟说道:“走吧。”
  
  这时候,胤禟身侧的黑衣人脚步一停,手里的刀熟练而狠辣的往侧面过来的抹去。侧面之人抽身躲开,黑衣人武□几乎可以算是胤禟所见过的最厉害的。几乎都是一招制敌,这会见来人居然闪的如此干脆利落,眉头皱了皱,手底下却一点不耽误,刀锋反转紧追着那人刺去。
  
  来人居然比之前那些侍卫强上不知道多少,两人打的不分胜负,双方都存了顾忌,不敢分心半点神。大雨中,越来越快的人影,转眼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抱着小宝的黑衣人见状,一咬牙,就要将小宝扔给胤禟,去帮把手。
  结果却见胤禟怔怔的看着正打在一处的人,忽然往前跑去:“八哥!住手,是八哥!”
  
  “九爷,危险!”
  雨中的两个人见胤禟跑过来,一人紧着往后闪,另外一个却往这边而来。
  
  胤禟眼前一花,已经被人用力抱住。胤禩一手搂在他颈后,一手勒在胤禟的腰上,瞬间已经将人紧紧搂抱在了怀里。
  “八哥!”胤禟声音里有丝哽咽,他手指紧紧抓住身边的人,只觉得心里的悲苦和彷徨不安就这样消失了。那句问不出口的话似乎又没有必问了,胤禩说再也不想见到他;然而很多年前,那个得知他染了疫病赶去他身边的人,也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
  
  “我找了很久,怕赶不及。”胤禩的头垂在胤禟颈上,低低的说道,冰冷的雨水顺着胤禩的脸滴落到胤禟脖子里去,就像泪一般。胤禩的身体竟然有些的颤抖,似乎只有用力的拥抱才能让他安心些。
  
  胤禟被胤禩这样用力的抱着甚至有些疼,他却微微笑了,闭着双眼,贪婪的想着:这样紧实而带着在乎的拥抱,真的有了。
  迷迷糊糊的胤禟又被胤禩巴拉下来,胤禩用力抓着胤禟的胳膊,急切的问:“小九,为什么你身上有血?你受伤了?”胤禩脸上带着深深的自责,手指颤抖的去摸胤禟的前胸。
  
  胤禟这才看到自己身前都是血,是小宝的。他抓手胤禩紧张的四处查看的手:“不,八哥,这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
   胤禩的脸顿时撂了下来,伸手将胤禟的褂子连撕带扯弄了下来,远远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俺最近很勤快,几乎要日更了
激动,希望养成习惯。

 


155父子

  胤禟尴尬的看着面前的衣服,再看看已经开始慢条斯理换衣服的胤禩,好吧,他们都是男人,他们互相见过对方不着寸缕的身体很多次......
  胤禟抬头翻了个白眼,各路神仙在上,他现在真的只是个思想保守的古人。
  
  “你还准备穿着那身湿衣服到什么时候,我们得赶着去见皇阿玛。”胤禩气定神闲,不见半分波澜的说道。他扫了一眼胤禟,湿透的衣裳紧紧裹在身上,更衬出胤禟单薄的肩背,细细的腰身,修长的腿,若不是怕他着凉,这模样倒真是不难看。
  
  胤禟听了这话,更纠结了,自从刚刚知道衣服上的血不是他的时候,胤禩便恢复了现在这个死样子,仿佛雨里急的不要命的人不是他这位温雅如玉,侧帽风流的八爷。
  
  胤禟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另一侧的人,见到胤禩那边的情形之后,胤禟赶紧又转过身,脸上发红。随即伸手将衣服解了,快速拿起炕上摆的干净衣服穿戴好。这里是胤禩在畅春园边上的别院,想来这衣服也是胤禩的,不过他穿起来却并不觉得大。胤禟觉得这是自己最快的一次,不用别人帮忙便打理好自己衣服的情况。当然,等他转过眼,发现胤禩正靠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时,胤禟脸上烧的更厉害,最终别扭的转开眼。
  
  “喝了它。”胤禩边打量他边递了个杯子到他面前,语气比之刚刚柔和了不少。
  胤禟忙接了过来,是热的姜汤。
  觉察到胤禟的打量,胤禩抬眼看着他,淡淡说了句,“别想其他的,你没事就好。”
  胤禟转开的脸上,嘴角微微弯起来,享受别人的关心,实在是件好事。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要到关键时刻,这人才会表现出他的在乎。
  
  看到外面的大雨,胤禟猛然想起另一件事,忙转头问道:“八哥,你确定弘嘉没事?”虽然胤禩回来的路上说过,但是没有见到人,胤禟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胤禩笑着挑眉看他:“你儿子被扣在宫里,并没有在畅春园。我的人打听到,皇阿玛另派了人去宫里,弘嘉已经被放出来了,已经被送到太后那里。”
  胤禟稍微放下心来,弘嘉虽然调皮,但是自小没有离开过父母,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吓坏了。
  
  两人收拾齐整,出门去畅春园见驾。
  这时候,一人从园子外面进来,见到胤禟和胤禩,激动的跑了过来,嘴里喊着:“主子!”哭喊中已经到了面前,跪了下去,一把抱住胤禟的腿,“主子,您可急死奴才了!”正是那日随胤禟进宫的何玉柱,胤禩的人连他也一并救了出来。
  
  胤禟感动之余,有些哭笑不得,“快起来,我没事了。”说着拽起地上的何玉柱,见他脸上浓浓的两个大黑眼圈,显然这两天担心胤禟,一直睡不好。
  胤禟拍拍他,“行了,看都不像人样子了,你先回府上,福晋那边肯定也正着急着。给那边个信,你也好好歇歇去。”
  
  何玉柱抹着眼泪,又看了胤禟两眼,便准备回九贝勒府。
  看着何玉柱,胤禟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人,小宝也被送到了胤禩园子里,胤禩已经安排太医过去看了。想到那个中了箭依旧默默跟在身后的人,胤禟忽然开口道:“小玉,你先去八哥园子里,替我看看小宝。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你回府后,派个妥当人过来看护他。”
  
  何玉柱一直跟在胤禟身边,知道小宝是太子的人,还常常对胤禟无礼,他每每气愤,可是自家主子都不说什么,他也只好作罢。这会见小宝居然成了胤禟的救命恩人,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不过,何玉柱却马上有了感激之情,忙说道:“是,我这就过去。”
  胤禟沉默了一会,缓慢而坚定的说道:“小玉,无论如何,要救活他。”既然已经亏欠了一次,胤禟实在不想继续亏欠下去。
  
  何玉柱楞了楞,点了点头:“爷放心。”
  
  “走吧。”胤禩在一旁催促道,胤禟点点头,两人一起往畅春园去见康熙。
  畅春园太子余党已经尽被剿灭,地上的尸体和杂乱丢弃的武器现在已经见不着踪影。
  胤禟边佩服着这些人的速度,边想起醉酒的太子,心里有些难受,不知道胤礽现在如何了。
  
  不大工夫,胤禟和胤禩已经到了康熙安置的青溪书屋,魏珠从屋里迎了出来,:“八爷,九爷,万岁爷正等着二位爷呢。”
  
  胤禩和魏珠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魏珠不易觉察的冲胤禩摇了摇头。
  
  青溪书屋里,正燃着龙诞香。几位辅政大臣垂首站着,康熙头戴黑绒缀红缨冠,身着石青刻丝绣金龙褂,褐色长袍,腰上垂着绣菊花荷包,周身上下,华贵异常,依旧带着乾纲独断的气势。胤禟瞄见地上扔着碎了的茶碗,想来康熙刚发过火。
  
  见二人进屋行礼,康熙先往胤禟身上看去,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他无事,才往旁边看去。见胤禟和胤禩一起进屋,皱了皱眉,眼里的阴沉又深了几分。
  胤禟心里还惦记着胤礽上午跟他说的康熙重病不治的事,每每想起来心里都一抽一抽的疼。这会也顾不得什么天颜不可直视,直接抬头看去,见康熙衣袖袍子宽松,明显比离京前瘦了,梳的一丝不乱的发辫上隐约有白痕。康熙虽然精神还算健旺,到底显出年迈了。
  胤禟见了,鼻子一酸,眼睛又模糊起来。
  
  康熙派人救回胤禟,见他虽然疲累,却完好无损,心放下来。随后见胤礽刚被废了,他又和胤禩走在一处,心里便有些不痛快,才想着训斥几句,却见胤禟瘦的尖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眼里还带了泪。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让两人平身,康熙转脸对胤禩说道:“这两日护驾,辛苦你了。刚密云那边的消息,刘成护送朕的銮驾打那边过的时候,密云都统带人围了銮驾,乱箭齐射。朕虽然知道胤礽失德,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不忠不孝!”
  
  康熙说的快了些,咳嗽起来,魏珠忙给他捶背,又递了热茶上来。
  康熙缓和了下,叹道:“他就这样盼着朕死。”
  
  胤禩听到这件事,心里思量了几回,斟酌着说道:“皇阿玛保重身体要紧,儿臣看来,虽说二哥谋划夺位,但是对皇阿玛一向恭敬孝顺,这样的事,兴许是别人的意思。”
  康熙冷冷的哼了一声,“上一次你们也说的别人的意思,结果呢!胤礽是孝顺,孝顺到迫不及待的算计朕!好在刘成带的兵马足够多,那边的人没兴起什么大浪,已经都被剿灭了。”
  
  说道这里,康熙从炕上起身,踱了几步,转身看向胤禩,说道:“胤禩。你这次护驾有□,封为亲王。”
  胤禩愣了愣,忙整理了衣冠,跪下谢恩。
  
  康熙背着手,又吩咐道:“即日起,雅尔江阿、苏努、景熙审理托合齐会饮案。你和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等会同宗人府察审二阿哥及其同党。彻查托合齐会饮案和胤礽谋逆案始末。”
  胤禩躬身行礼:“儿臣领旨。”
  
  康熙又说道:“张廷玉,你一会去礼部,让礼部咨文通告各省督抚,就说皇太子的册宝已撤取销毁,各省呈奏皇太子笺文,一并停止。”
  听了这句,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张廷玉一摆长袍跪在地上,良久方颤抖着应了。他在等康熙收回旨意,可是康熙并没有再说什么,甚至看向张廷玉的眼里有责怪催促之意。礼部咨文,销毁册宝,这样的举措在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的时候并不曾有,也就是说万岁爷这次废黜之意十分坚决,已绝再次复立之念。
  
  康熙对着墙上的“仁孝”二字,手指略有些颤抖,半响方平复下来,又说道:“密云之事,就不要传出去了,到底还要顾及天家体面。”
  胤禩一躬身,道:“皇阿玛说的是,儿臣也正有这个意思,”
  
  康熙点了点头,又坐回炕上。
  书房里其他几位辅政大臣见胤禩被封为亲王,脸上表情各异,有惊喜的,有惊诧的,也有面无表情的。
  
  胤禟则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看来康熙现在还没有如历史上那般厌恶胤禩,至少没有说他“辛者库贱妇所生”。忧的是这样的恩赏会让胤禩对那个位置的执念更深。
  这也会给其他人错觉,皇上还是很器重这位八爷的,胤禩仍然是问鼎大位最有实力的阿哥。这会让胤禛对胤禩的防备更深,同时,若是大臣们再同胤禩走的近的话,又会引起康熙的猜忌和不满。
  
  同炙手可热的胤禩不同,这半天的工夫,直到康熙讨论完政务,胤禟还被晾在一旁。几位大臣都暗暗道:九爷可是彻底失了圣宠,可惜这么灵透一个人,当时居然会选了太子。
  
  交代完,康熙冲胤禩和几位大臣摆摆手,大臣们都躬身退了出去。胤禩临走前,忧心的看了胤禟一眼。
  胤禟这时候正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他回过神,才发现屋里没人了。阿哥和大臣们不说,居然连个伺候的人也不见,再一抬头,康熙正单手支在炕桌上,闭着眼,呼吸均衡,居然睡着了。
  
  秋天天凉,外面又下着雨。胤禟犹豫了下,轻轻起身,拿了炕边的披风披到康熙身上。
  胤禟盖好披风,正好瞧见了康熙的发辫,近看里面的白发更多。自从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之后,康熙便极注重保养,每日批阅奏折,处理政务之余,都要练剑骑马打拳。御膳房也变着法子做些滋补清淡又有营养的膳食,就是后宫中人,康熙宠幸的次数也渐渐变少了。
  
  胤禟不由有些感伤,昔日让他不敢直视的威严俊朗的脸上依旧光润,刀刻般的五官也依旧带着迫人的凌厉,,但是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胤禟心里叹着,康熙今年已经五十九,真的老了。
  这一瞬间,胤禟又想,寻常将近六十的老人会是什么样?他想起了上次去江南时遇到的胡老汉,就是给他管理瓷器作坊的胡德生的父亲,也是快六十的年纪,满头白发,还坚持下田劳作,一笑起来,脸上都是褶子,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哪里像自己的阿玛,到现在,眼里仍然满是犀利。
  
  胤禟心里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脑子里却没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他抬手将大引枕拿了过来,放到康熙身后,老人的骨头松,这样睡着醒了会腰酸难受。
  胤禟整理完的时候,正要回原地,却觉得手上一紧。
  
  胤禟吓的一激灵,却见康熙正双目炯炯的盯着他。胤禟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刚刚他想起胡老汉的笑容,心里暗暗埋怨康熙眼神太犀利的时候,康熙已经醒了在看着他。可惜今天一天中受的惊吓太过频繁,胤禟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皇阿玛!儿臣冒犯,请恕儿臣不敬。”胤禟赶紧说道,垂下头,他甚至想跪到地上行礼,可是他手被康熙攥着,没法跪下去。
  胤禟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他今日可算是冒犯了不少次天颜,算来他这两年正不被康熙待见,不知道会不会受什么惩戒。
  
  康熙盯了胤禟一会,并未追究他的无礼,只是问道:“胤禟,当年你跟朕说胤礽适合那个位置,现在,你认为谁合适?”
  胤禟楞住了,他没有想到康熙会问他这种问题,喃喃说道:“皇阿玛,儿臣认为有什么用?当年,二哥才具,操守都不是最优秀的,就算为百姓着想之心也不及其他人。可是,当时,他确实最适合的太子人选。现在吗,儿臣没有想法,既然皇阿玛说不要太子了,那么就是谁都不合适。”那时候政局不稳,康熙需要一个可以牵制众阿哥的人,无疑,只有太子能同时制住所有人。
  
  康熙脸上毫无表情,深不见底的眼冷冷盯着胤禟,这番随意说出的话无疑是胤禟的真心话,也是一个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应该想到的,简直猜到了康熙心里去。可是康熙却很愤怒,他容不得大权旁落,却也不愿意看到有人这般揣度圣心。
  康熙冷冰冰的说道:“胤禟,朕真是不待见你这样的作态,毫无自己的感情和主见,两面三刀。朕让你们读的那些圣贤书,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胤禟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所谓的感情和维护,视而不见也是一种维护,只不过是给别人看的,自己和他人都不好受罢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尊敬的康熙居然也是这样看待他。以前总是想着,荣华富贵比不过亲恩,虽然挨了训斥和冷遇,好歹还有父子情分在,他又不是夺嫡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听来,这两年,他还真和胤祥一样,失了圣宠。说不定,康熙还要更厌恶他一些,毕竟,老十三的侠义正是康熙所欣赏的。
  
  一个气愤,一个失落,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殿门处出现一名端茶的宫女,悄无声息的走来。
  巨变,就是那一瞬间。
  空中异响策动时,康熙已经从沉默中惊醒,才一抬头,就看到一股热烫的茶水朝着自己泼了过来。常年习武的敏捷让他顺势一躲,拉着胤禟已经翻滚到了另一边。
  
  胤禟瞪大了眼眸:“刺,刺客!”
  宫女茶盘也抛向两人,冷哼道:“狗皇帝,拿命来!”脚下不停,锋利的刀刃已经疾速的攻向康熙。
  胤禟来不及细想,一手还被康熙抓着,另一手下意识地就伸了过去,刀尖刺入肌肉中的冰寒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抖着声音大喊:“皇阿玛快走!”整个人就往对方身上扑了过去。
  
  哪里知道康熙比他还快,一脚直接踹起方才跌落的茶盘,猛地打向刺客膝盖,松开胤禟的手从腰间一摸,只听到‘叱’地长啸,一柄软剑在烛光下摇摆着闪动两下,森冷的冽寒已经到了刺客的面门。
  父子两人居然一冷一热的同时攻向了刺客,对方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一脚直接踹开胤禟,短刀不退反进地与软剑撞在了一处,发出刺耳的声响。
  
  康熙苍老的身躯依然如山般的巍峨,沉声冷问:“谁派你来的?”
  刺客讥笑的瞪着他:“鞑子皇帝,要你命的人太多了,受死吧!”
  
  此处是畅春园,防卫自然没有宫中森严,就算有,太子叛乱还未彻底的平息,大部分的兵力都还在外平叛未曾整合调回来,动静再大,没有耳力聪敏之人也是枉然,门口的侍卫定然也在此人进来之前就‘清理’了。因此,这才让刺客趁虚而入,妄想着取皇帝的性命。
  
  胤禟一跤跌得很痛,他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平日里逍遥王爷做久了也没了警觉性,乍然遇到除了震惊更是惧怕。若是康熙在这里有个好歹,剩下的皇子们说不定就会大张旗鼓的分化内斗,到时候大清朝……
  他不敢再想,视线随着康熙的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刺客每刺一剑他的心口就颤一下,康熙每倒退一步他的腿就忍不住抽筋。
  
  康熙到底年迈,加上沉疴加身,方才二废太子又给了他深重的精神打击,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没了多久动作已经开始缓慢,不由得节节败退,心有不甘中,脚下一绊,整个人已经跌坐在椅子上,只能睁眼看着那尖利的刀锋越靠越近,刺客的笑容越扯越大。
  
  “皇阿玛——”一声破碎地大叫,带着惊喘和撕心裂肺的痛楚朝着这千古一帝铺面而来,身上一重,疲累的眼眸中只望到胤禟不顾一切扑过来的身躯,代替自己被那刀锋夹着狂利地决然扎入肉骨之中。
  心口猛地一麻,他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刺客的腰腹,再往上一挑,大片的血雾喷洒地一头一脸。
  
  胤禟想要再次喊叫,可喉咙被什么给堵住了似的,那中利刃切开骨肉的声音钝钝的,响在他身体里。
  他死命的护住身下这苍老的身躯,这个人是大清朝的脊梁,是他这一世的父亲,是他最敬重的人。他浑身颤抖,抬手想要更加靠近些,心里的敬畏却让他迟迟不前。
  
  “胤禟!”耳中传来呼唤,他正要答,眼光一散,只来得及看到康熙那严肃冷峻的脸被惊痛取代,被血糊了的大手再次扣住了他伸出的手指,紧紧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三天,咳咳,工作太忙,于是晚了,决定这一两日补上。
对于前些日子,大家一直念叨的康熙和小九的问题,这回缓和一下

 


156君恩

  胤禟只觉得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中,全身都难受的很,那种剧痛和灼热让他不想继续活下去。更过分的是,居然还有人不断摆弄他,每动一次,胤禟都火烧火燎的疼。要不是他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胤禟绝对会起来暴打身边的人。
  在这样的热烫和剧烈的疼痛下,他不能安眠,甚至不能再晕过去,胤禟的汗不断冒出来,又马上被人擦去。
  
  屋里似乎还有其他人,嗡嗡的说话声不绝于耳,吵的让他头疼。胤禟终于忍无可忍,抬头想挥一下让人都出去。可是他的大吼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蚊子哼哼,他想象中粗暴的举止也只是小手指抬了抬。
  而在康熙的盛怒之下,没有太医敢不尽心尽力救治胤禟。太医们甚至怀疑再不让胤禟醒过来,康熙会不会直接拿太医院的人问罪。
  
  胤禟的床边自然有人一步不移的盯着,胤禟这样小的举动,也被人看到了。炕边一人惊喜的说道:“快快!九爷刚动了,他要醒过来了!”
  顿时一屋子的脚步声往床边移动过来,胤禟心里更加不耐烦,眉头皱的紧紧的。
  
  “九爷真动了!快,快去乾清宫禀报,就说九爷醒了!”
  这时有人轻轻掀起被子,胤禟闻到一股子药香,随后便觉得左肩膀剧烈的疼起来,他终于忍无可忍,低哑的喊出三天来的第一个字:“滚!”
  
  又是一阵关门开门和脚步声,接着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胤禟醒了?他现在怎么样?”胤禟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充满了威严。
  “回万岁爷的话,九爷醒了,只要能醒,就没事。奴才正给九爷换药,九爷有了知觉,就觉察出疼了,奴才们正发愁九爷不肯配合。”
  
  周围静默了一会,然后胤禟觉得火热的手被一只手抓住,温温凉凉,舒服的很,接着一个人轻轻的将他扶起来,靠在一个人身上。
  “别动。”那个颇为威严的声音冷冷说道,胤禟似乎习惯了服从,当下不动了。那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就算是疼,你也得忍着,换了药你的伤口才好的快。”
  
  许是这些天一直躺着,这会坐着倒是好受多了,胤禟不挣扎了。
  等疼痛又剧烈时,胤禟又想动,被人用力压住。胤禟咬牙忍着,忍无可忍的时候,就生出一股子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接着一只大手捂在他脸上。
  
  很久之后,药终于换完了。
  胤禟也被折腾醒了,他睁开眼时,屋里只有两个人了。是守在炕边的康熙和康熙身后的魏珠,正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见他醒来,便问道:“可还疼的厉害?”
  胤禟小声抽着气,老实回道:“很疼。”
  
  康熙抿了抿嘴,面无表情的坐了会,终于说道:“你到底是男子汉,怕什么疼?到底我们满人是马背上的英雄,你看看你,平日练□不肯用工,这会知道哭了?一点出息都没有!”胤禟被噎的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康熙冷冷说着,却从一旁的魏珠手里接过碗,用小勺喂胤禟水。这些日子流血流汗,胤禟正觉得渴的难受,一连喝了两碗水,才觉得喝不下去了。
  
  “皇阿玛。”胤禟低声叫道,见康熙挑了眉看向他,胤禟忍不住小声问出心里的疑惑:“那天的刺客呢?您没受伤吧?”
  
  康熙脸色黑了一瞬,说道:“嗯,朕没事。当时,是朕心急了,那刺客当时被朕失手杀了。可惜问不出是谁主使了。”
  
  胤禟见康熙没受伤,便放了心,又开始觉得没有精神。
  
  “你……你接着睡吧,太医会随时在这里,有什么不就叫他们。”康熙低沉的说道,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最后几句已经十分温和。
  胤禟刚刚闭上的眼想睡觉,却觉得坐在炕边的康熙没动。过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果然见康熙正默默的看着他,胤禟勉强打起精神道:“皇阿玛,您回去吧,留个人守着就行。”
  
  康熙盯着胤禟半晌,忽然出声问道:“小九,为什么要冲过来,给皇阿玛挡那一剑?”
  胤禟艰难的扯动嘴角,他想笑,又笑不出来,一个帝王,问这样的话,会有什么答案。可惜胤禟现在思考不出动听的话语,他低低的说道:“那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不能让你伤着。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疼的要晕过去了。”
  
  康熙又是半晌无语,只是抱着胤禟的胳膊有些发抖,他又问道:“胤禟,这几年,你怪皇阿玛吗?”
  胤禟看向康熙,诧异于今天康熙问的这些问题:“儿臣从来没有怪过,就算您是皇上,可也是我父亲。”胤禟真的闭上了眼,最后这句并没有说完,你是我父亲,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人,那是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本能反应。
  我也不会去因为几年的冷待去恨一个身为帝王的父亲。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
  
  一场秋雨一场寒,大清早,高无庸抱着新找出来的中间夹了纱绫的石青袍服给胤禛穿戴了,胤禛便接过小厮手里的巾帕边擦脸边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事没有?”
  高无庸递了青盐和水到胤禛手里,回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月底福晋生辰,年大人送了寿礼过来,还有给四爷的请安信。”
  
  胤禛接过青盐漱了口,道:“嗯,信昨个儿看到了。亮工这寿礼送的也真够早的,他现在官位虽高,到底俸禄不多,实在不该如此破费。”胤禛边说边摇了摇头,“这事明儿我跟福晋说说去,戴先生那边无事吧?”
  
  “没有,先生今儿一大早出门,说是去了富察大人府上。”高无庸说完,抬头看看胤禛已经有要出门的意思,犹豫了一瞬,说道:“四爷,前几日您才因为淋雨受了寒,一刻没歇着,又整日忙公务。今日好不容易休沐......”
  
  高无庸一说,胤禛又想起三天前,他先奉了康熙口谕围了皇宫,将一众阿哥妃子救出来。胤礽安排在这里留守的侍卫到底比不了九门提督的人马,那些小阿哥和皇孙们虽然有些惊着,却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将这些人送到太后宫里,胤禛心神不定的往外走,后面有人喊道:“四伯伯,我阿玛在哪?他怎么不来接我!”
  
  正是死活不肯虽太监进去的弘嘉,胤禛心里一软,到底还是个孩子,回头摸了摸弘嘉和胤禟五、六分相似的脸,说道:“你阿玛在忙着,过不了几日你便回府了,还怕见不着?”
  弘嘉眼睛红红的看着胤禛,半晌不确定的问:“四伯伯说的是真的?嗯,定然是真的,那些混蛋骗我的,说什么我阿玛被二叔绑了去,还说凶多吉少,呸呸。我阿玛最疼我的,怎么可能丢下我不管!”
  
  胤禛冷着脸,心里却在叹息,弘嘉边这么问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色,想看出些蛛丝马迹,这探问的样子同胤禟以前几乎一摸一样。
  “你这猴子几日不演戏就浑身痒痒?赶紧滚进宫里去,那里自有人护的你周全。说你阿玛没事,自然没事,四伯伯还有忙,没空跟你掰扯。”
  
  弘嘉这才半信半疑的走了。
  
  胤禛却有些维持不住镇定,他转脸看着隆科多:“舅舅,现在京城无事,你先在这边守着,我去一趟畅春园。”
  隆科多大惊,顾不得礼数,一把拉住胤禛的胳膊,劝道:“四爷不可!现在这个时期,您最好按万岁爷的口谕行事,多走一步,都是大忌。难道您是在担心那边被扣留的阿哥与大臣?尽管放心,属下听说万岁爷已经派人去救了。”
  
  胤禛看着西北方,眼睛里由担忧变成果决,一推隆科多的手,道:“事急从权,现在人命关天,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舅舅,你守在这里万不可动,我速去速回。”
  隆科多看着冒雨赶往畅春园的胤禛,半晌无语。
  
  隆科多的顾虑,胤禛比谁都明白,不然也不会一直与世无争,潜心礼佛。就因为明白,他在京城里忍了这么些天,给康熙的信中专门提到了胤禟,无疑是希望康熙能让他去救人。等来了给京城和皇宫解围的口谕,却没有畅春园的,想来康熙另有安排。
  
  可是,他着实放心不下。想到那一天,明媚江南,慵懒,带着些小小的奸猾,胤禟歪头看着他,胤禛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变得异常柔软。他亲口说过要护着胤禟,不让他有任何危险,胤禛深深的吸一口气,希望自己能来得及。
  他隐忍的事太多,总有一两件超出了控制。胤禛摸摸手里的佛珠,暗暗祈祷着胤禟没事。
  
  雨越下越大,胤禛两天没睡,这会全身湿冷,只凭着心里的一口热气支撑着。等他们闯进畅春园,已经乱成一团,身边的护卫不停挑开飞来的乱箭。
  这样恶劣的天气和杂乱的环境下,他居然迅速的找到了胤禟。
  
  胤禛停住了,他怔怔的看着远处的两个人,胤禩紧紧抱着胤禟,胤禟想必是欢喜的。瓢泼大雨中,那两个人周围,似乎再也走不进其他人。
  
  胤禛觉得心里的那口热气忽然就没有了,他静静的站在雨里,一向漆黑冰冷的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拿剑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又晚了一步!他又晚了一步!明明是在日夜忧心着,也给康熙上的折子,明明心里一直想要把胤禟护在怀里,为他挡去所有磨难。
  还是晚了一步。
  
  侍卫战战兢兢的看着平日就冷面冷心的主子,这会更加不敢说话。
  良久,看胤禩撕了胤禟的外裳,搂着人去的远了,胤禛才低低地说道:“走吧。”那日胤禛冒雨又赶回了城里,安排其余诸事。隆科多甚至对胤禛如此迅速的往返惊叹不已。
  当夜回府后,胤禛却因为几日的忧虑和淋雨受寒,半夜烧了起来。
  ......
  
  想到这里,胤禛也知道高无庸今日仗着胆子多嘴,是为了自己着想。他看着皇宫的方向,摇了摇头道:“今日要去宫里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而且。”下面是什么,胤禛没有说,胤禟受重伤,三日不醒,这个平日怕疼且有些弱势的弟弟怎么这么能折腾?难道他就从来不想想这些为他担心的人......
  
  从德妃和康熙处出来,胤禟转身走进东四所,康熙连夜带胤禟回京,便将他安置于此。
  是胤禟以前住的地方,这院子里干净整洁,院子角落里盛开着几株菊花,白色,黄色,墨绿,寒日的花,就连香味都是冷冷的。
  
  就这样,都没压住满院子的药味,胤禛皱了皱眉,对屋门口的何玉柱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吵里面的人。何玉柱会意,为胤禛打起帘子,胤禛进了屋里。外屋是几个太医,在小声商讨着胤禟的病情。
  
  胤禛进了里屋,屋里燃着让安神香。胤禟静静的睡在炕上,身上盖着宝蓝缎的被子,露出的脸白到似乎没有血色,唇上也干干的泛白。胤禛看着觉得那种苍白碍眼的很,又皱起眉。
  看胤禟睡的香,胤禛便先到了外屋,向太医询问胤禟的病情,太医一一细答了,只说胳膊上的伤还好,外敷些药,过个把月就痊愈了。让人不放心的是胤禟肩膀上的伤势,他肩上几乎被短剑扎透了,现在每次换药都去半条命似的。日后怕落下什么病根,左手便不大能使力了。就算真好了,左手用起来也别扭,右手的灵活也是比不了的。
  
  胤禛点了点头,让高无庸给几位太医赏了银子,这些太医忙推辞,说是分内之事,不敢受赏。
  胤禛摆手道:“你们尽心救治九弟,让我们这些兄弟放心便是大工劳了。”说到底,太医也是怕这位冷面王,若是别人的赏,早收下了。这会见胤禛如此说,这才都谢过。
  
  胤禛又回了里屋,何玉柱在后面看了看,犹豫了半响,没有跟进去。
  胤禛又坐到炕边,见胤禟白 皙的脸上满是汗珠,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胤禛环顾了一下,见炕边小凳子上摆了铜盆,里面是热水,边上搭着帕子。
  
  屋里无人,胤禛过去亲自拧了热帕子,将胤禟脸上的汗细细擦了。又低头看了胤禟干裂的嘴唇半晌,终是觉得碍眼,低下头凑了过去。
  胤禛再抬起头的时候,胤禟的唇上湿润薄红,比刚才好看了不少,胤禛心下稍微满意。这时,那薄薄的唇开合,低低说了两个字:“八哥。”
  
  这其实不怪胤禟,胤禟迷糊中觉察到有人给他轻轻拭汗,那种熟悉的异常让人安心的感觉让他想到了胤禛。这几天他醒着的时候下人跟他汇报过,胤禩救他的那天,胤禛其实是去了的,不过听说去晚了。
  可是等嘴唇上有痒痒的感觉的时候,他就又觉得是胤禩,胤禛那样正经严厉的人,该不会在这种时候有这样的举动吧。
  也或许是会的,那些日子在江南......
  唇上的感觉转瞬即逝,胤禟又迷迷糊糊的想,或许谁都不是。
  
  胤禟又发热了,白净的脸上染上桃红,艳丽迫人。胤禛静默的站了一会,转身吩咐何玉柱拿药过来。何玉柱见了,忙去端了药碗进屋。浓浓的药汁,一大碗,闻着都觉得苦涩。
  
  胤禛坐在炕边,伸手将胤禟轻轻扶起来,让他倚在自己身上。又让何玉柱拿了药碗,自己用小勺一勺勺的喂了。胤禟喜欢甜食,十分怕苦,不时转头不理会那勺子。何玉柱看着着急,又有些替自己主子丢脸,不时偷偷瞄一眼冷面亲王。胤禛却十分有耐心,直到那药喂完了,才又轻轻的将胤禟放回去。
  
  又细心的用手指擦掉胤禟嘴角黑色的药汁,胤禛再抬眼一瞥,傻了眼的何玉柱忙又退出屋里。
  胤禛抿着嘴角看着炕上的胤禟,思量间,胤禟烧的又开始低语,胤禛心里一动,低头去听。
  “八哥,你要小心——”
  
  胤禩要小心?胤禛一愣,想到了太子刚刚被废,胤禩就被封了亲王,他需要小心什么?正是春风得意,炙手可热的时候,前两年那些沉寂的八爷党似乎一夜间又冒了出来。无疑,胤禩在一眨眼间,又成了那个位置的最得人心的阿哥。
  
  胤禛的手渐渐的握了起来,和康熙最亲近的裕亲王福全,最得康熙敬重的辅政大臣李光地、手握重权的马齐都是支持胤禩的。就连他胤禛也不得不承认,胤禩手腕圆滑,能力,才具,在朝中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胤禛的手松了又握上,难道他胤禛做的那些实事别人事看不到的?他不甘心的抬起眼,又看到胤禟微微皱着的眉头,胤禟在担心谁?
  
  如今太子被废,胤禩步步高升,自己这个原太子党才是处境最尴尬,也最容易招人落井下石的。胤禟这个时候居然担心的不是他而是胤禩!
  胤禛默默的看了胤禟很久,漆黑的眼和微微抿着的嘴角明显带着气愤。最后,转身,一声不吭的走了。
  
  胤禟迷迷糊糊中,见到胤禛与胤禩站在朝堂上,胤禛绷着脸,声色俱厉的指责胤禩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结党私营。胤禩冷笑以对,毫不让步,淡淡讽刺胤禛故作姿态,还比不上他,至少大臣都是向着他老八的。
  胤禟看着着急,康熙却忽然站了起来,冲着胤禩斥道:“若是大臣都向着你这个八阿哥,那么他们拿朕当什么?朕说过,朕不会再让大清出一个皇太子!胤禛,胤禩交给你处置。”
  
  胤禟又转头去看胤禛,胤禛冷着脸说道:“廉亲王允禩狂逆已极,拘禁宗人府!”
  胤禟慌的沈手去拦,却觉肩上一疼,已经醒了过来。


157扳指

  胤禟喘着气醒过来,胳膊和肩膀一阵一阵的发疼,他努力压制住呻吟和呼痛的冲动。身上却不大工夫又汗津津的,里衣都湿透了。何玉柱在旁边看着心疼,拧了湿帕子给他擦了额头,又找了新的里衣过来,轻手轻脚的给胤禟换了。
  
  见到胤禟肩膀上缠的纱布又染了红色,何玉柱声音里透着哽咽道:“这是哪个这么狠毒,无冤无仇也下得了这样的手!爷自小怕疼,这可得遭多大罪——”
  胤禟张着嘴,轻轻喘着,眼睛眨了眨,汗珠就顺着他的额头直落到眼睫毛上,脆弱中硬是透出几分妩媚来。看得屋里几位宫女都红着脸低下头去,这几个是宜妃才打发来的,不及何玉柱早就见的惯了,已经不受影响。
  
  疼痛让胤禟十分不耐烦,却又摆脱不了,抬头冲何玉柱道:“去跟那些太医说,给我想法子弄些止疼的汤药来。”
  何玉柱扶他躺好,忙出外屋去跟太医交代。
  
  康熙站在廊外,脸上阴晴不定,魏珠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不明白万岁爷来了,为什么又不肯进去。最后康熙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往院外走去。
  是的,康熙在胤禟未醒之前就到了。胤禟迷糊中喊了两句话,异常清晰,也让这位帝王止住了脚步。
  
  胤禟喊的是:“皇阿玛饶命!”
  声音凄厉,让康熙的心跟着颤了颤。胤禟怕他,甚至做梦都怕他!这个认知让康熙心里异常惊骇。
  什么时候他成了这样一位父亲?接着康熙想到被关了胤禔,刚被废了的太子,被圈禁又放出来,但是依然被冷落的胤祥,也想到冷落了三年的胤禟。康熙的右手又开始颤抖起来,最近,他的右手每每不得劲,严重的时候甚至连笔都握不住。
  
  父子亲情,他这个父亲何尝不想感受一下平凡人的亲情。可是从八岁登基,到现在五十多年,智擒鳌拜,力撤三藩,收复台湾,亲征蒙古......太多的权利纷争,太多的惊涛骇浪,除了这些,他还得想着如何收拢汉人,如何兴文重教,如何整修河道,哪里受灾,哪里减赋。太皇太后去后,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诉说这些重担。
  日日勤慎,兢兢业业,他需要操心的事太多,现在却还得防备着一个个想夺权的儿子,现在也许还要盼着他早死!万岁,朕,寡人,当真是孤家寡人!
  
  越想越怒的时候,康熙忽然又想起被剑刺中的胤禟,那时候受重伤的胤禟只是焦急而关切的看向他。康熙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平静下来,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步。
  
  ......
  胤禟又换了次药,听外面脚步声响,抬头望去,挑帘进来的正是佳惠和弘嘉。佳惠眼睛红着,弘嘉也黑着小脸。
  胤禟忙示意何玉柱扶他起来靠在引枕上,在妻子儿子面前,胤禟努力装出精神奕奕的模样。  弘嘉已经几步跑过到炕边上,和胤禟一模一样的丹凤眼里有委屈有担心,撅着嘴,上下一打量,轻轻拉住胤禟的左手:“阿玛。”
  
  胤禟摸了摸他的头,抬头看向佳惠,弯起嘴角笑道:“别大的小的都愁眉苦脸的,我这不是马上就好了吗?快坐下,府上可有什么事没有,弘嘉这两日没让你额娘操心吧?”
  佳惠在胤禟身边坐了,弘嘉站在炕前不肯离开,一直拉着胤禟的手。
  
  “爷,你专心养伤,府上无事。外头有关麟和尤管事照看,里头有初云王顺他们。倒是爷在宫里,身边没几个熟悉的人服侍,不知道可还习惯?你的伤,可还要紧?”佳惠看着胤禟这样子,哪里像快好了,心里难受的不行,嘴上却只关注胤禟的伤势。
  
  胤禟轻轻拉住佳惠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一点小伤,养几日便好了。”
  
  弘嘉愤怒的在旁边磨牙,“阿玛,我很大了,我怎么会让额娘操心!这些日子,是阿玛让额娘跟我担心!”
  胤禟眉毛一挑,看着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忍了笑道:“嗯,弘嘉已经大了,可以当府上的顶梁柱,阿玛老了,再过两年,就和你额娘等着你养老。”
  
  弘嘉目瞪口呆,虽然习惯自己阿玛和别人的不一样,待自己总是温和多于严厉。但是,将家里的重担随便扔给小辈,是不大合适的吧?家长之位应该都是父亲吧?五伯伯那样温和,弘晊在五伯伯面前也乖顺的不得了。
  弘嘉喃喃的说道:“阿玛,你这算是压榨还是虐待?”
  
  佳惠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脸上的悲色也少了些,“混说什么!”抬头又笑道:“爷,要不我进宫来看护你。也免得我心里老是不放心,还可以给爷做平日爱吃的那些菜。”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我后天就回府了,你也别折腾了,怪累的。”胤禟知道府上事多,也舍不得佳惠在宫里累着。而且,她看见自己换药的情景又得难受。
  
  佳惠听胤禟过一两天就回府,也就放了心,盘算起怎么给胤禟补身体。
  同佳惠和弘嘉又说了半日话,胤禟心里觉得平静而充实,这种平淡的日子太难得了。
  
  这会工夫,魏珠奉康熙口谕来看胤禟,又带来了康次赐的不少珍贵药材,食物,甚至还有如意,金银物什。值钱的东西,胤禟倒是乐意收的。
  看胤禟困乏,佳惠又坐了片刻,便带着弘嘉去给宜妃请安,说是明日再过来。胤禟点了点头,又嘱咐何玉柱跟着去,送娘俩出宫。
  
  胤禟刚松了口气想歇歇,帘子一掀,胤誐的大嗓门已经传了进来:“九哥!你可真急死人了——”说着已经几步进了屋里,后面还跟着胤禩,胤祯。
  
  何玉柱不在,别人又是不熟的,给三位阿哥上了茶便都退了出去。
  胤誐见到胤禟迷糊的样子,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去,往炕前凑过来。眼里带着些焦急,抬了抬手,又怕自己粗手粗脚的弄疼了胤禟的伤口,便又放了下去,只问道:“可还要紧?你昏迷那两日可把我们哥儿几个急坏了。”
  
  胤禟知道这个十弟再怎么样对自己都是实心实意的关心,笑着摇头,有气无力的道:“你看我这样哪里像不要紧。不过,倒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就是疼的厉害,伤养些日子就好了。”
  胤禩站到炕边上,看看一旁的药碗,又看了看胤禟坐的僵硬半分不敢动的样子,皱了皱眉,叹气道:“才刚把你救出畅春园松口气,接着你就闹这么一出,成心让我们这些人跟着你悬心。”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了桌上。
  
  胤禟心里一动,“一品居的梅花糕?”这次是真心笑眯了眼,他近几日喝苦涩的中药怕了,胤禩果然最了解他。
  胤誐还在唠叨,十分恨铁不成钢:“就小小一个女子,你居然还能伤成这样?九哥,你以前学的那仅有的几招又都还给武师傅了?”
  
  胤祯也凑过来,皱着眉道:“这伤不轻,想来那女子出手很快。只可惜死了,不然倒可以审问一下是哪边的人。”
  胤禟垂下眼,哪边的人都不重要了,康熙绝对不会再给刺客下一次机会。就他所知,那天在畅春园伺候的人被牵连的有上百。
  
  见哥几个同往日一样的关心他,如同那些隔阂不存在,胤禟叹了口气。他歪在引枕上,想着那个惊心动魄的梦,忽然说道:“八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胤禩收回查看伤口的眼,漆黑的眼看向胤禟。
  
  “八哥,到了今日,弟弟再也不劝你放弃。”胤禟犹豫了一下,见屋里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便接着道:“只是,同大臣们,莫要像以前那般走的进了。皇阿玛不喜欢皇子阿哥私下结交大臣,八哥也该顾忌些。这天下,到底是皇阿玛的,每个人的荣辱,都只是皇阿玛一个人说了算。”
  
  胤誐和胤祯对视了一眼,都点头。胤禩复杂的看着胤禟,缓缓说道:“现在想来,以前九弟的一些话,是为我好的,只是当时听不进去。九弟放心,经过那一回,我怎么会不知道皇阿玛的意思,我有分寸的。”
  胤禩见胤禟又闭了眼,便将他扶着躺了,盖好被子,又看了很久,才带两个弟弟离去。
  
  胤禟一直睡到掌灯时分,白天睡的太多,晚上反而精神起来。
  何玉柱便将白天胤禛来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胤禟想到胤禛不久之后便会是大清的皇帝,又想到那个梦境,心里更加复杂。除了现在和小十三关系很好,自己并不算是四爷党。他和胤禛……
  
  何玉柱又说起小宝被救了回来,太医盯着用了不少补血的药,现在倒比胤禟还好上几分。胤禟松了口气,问小宝现在何处,何玉柱回说已经让人接回了九贝勒府上。胤禟点点头,说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莫要因为他的出身慢待了。让太医尽管用最好的药,挑几个细心的下人看护着。”
  何玉柱应了,看了胤禟一眼,又说道:“小宝安排在您住的松院,只是他最近脾气大的很,动不动便折腾。”
  
  胤禟笑着摇了摇头,“他是病人,担待着些吧。再说他初到我府上,肯定不习惯。就像我几年不住宫里,现下就觉得还是自己府上自在随意。”
  
  “怎么不习惯啊?难道这皇宫大内还不如你那阿哥府?”一人边问边挑帘进了屋。
  胤禟一看,居然是康熙,惊的想起身行礼,被康熙一抬手按住肩膀:“行了,都这样了,免礼吧。”
  康熙看了看胤禟的面色,微笑道:“还行,比前两日些有起色。魏珠啊,你去叫那个,就是胡太医过来,朕问问他。”
  
  一会外屋候着的一名老太医进了屋里,想来这几日也不得休息,颤颤巍巍的,先给康熙见了礼。回话道:“九爷的内火已经抑制住,伤势只得慢慢将养,但是断不会如前几日那样发热的。”
  康熙又要了药方子看了看,与太医商讨着添减了几样。胤禟才觉得这位帝王当真是多才多艺,知天文,晓地理,热爱数学,居然连医学也有涉猎。
  
  等太医出了屋子,康熙才转过身看向胤禟,胤禟慌忙收回打量的目光。这两年,他感受最多的便是天威不测,如今咫尺天颜,他既然清醒着,便不敢再失礼。
  “怎么,又做了什么该罚的事,心虚成这样?”康熙的声音在他头顶说道,一时也辨不出喜怒。
  “哪有。”胤禟诺诺答道。
  
  “没有你这么怕朕做什么?”康熙冷哼了一声,“难道朕会不分青红皂白斥责自己的儿子?”
  见胤禟依旧低头,康熙静默了半晌,叹了口气,抬手将一样东西扔到胤禟手里,“拿着吧。”
  胤禟仔细一看,墨绿色,是康熙一直戴着的墨玉扳指,他疑惑的抬起头。
  
  康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才转头冲胤禟说道:“这扳指是给你的一个护符,但是只能用一次。无论你做了什么,就算是死罪朕也可以原谅你,也可以让朕应你一件事。”
  胤禟惊愕的看着手里的扳指,这是当免死金牌用的?他心里是激动的,跟康熙说离京,隐居?当盛满惊喜的眼对上康熙睿智而深沉的眼睛时,胤禟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事还必须是康熙容忍范围之内的,所以,容不得他浪费。
  康熙见到胤禟这几日难得一见的喜色,面上倒是缓和了不少,声音也温和了下来:“当然,朕盼着你用不到,朕盼着你一直是最贴心的那个儿子。要知道,朕是你父亲,不会伤害你,也不希望你怕朕。”
  
  胤禟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这温和的话里带着些寂寞。他又想到康熙在遇到刺客的时候,是伸手拉开他的,他对自己的儿子一直都有着关爱。
  “儿臣谢过皇阿玛。”胤禟由衷的谢道,康熙能给他这种东西,算的上难得的信任和包容了吧。这包容来自千古一帝,尤其难得。
  
  “嗯,朕两年不宣你进宫,你就不知道主动递个折子!”康熙说到这里没再往下说,狠狠瞪了胤禟一眼,叹道:“算了,前两年朕不管你,你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等你养好伤,接着去仔细打理内务府!对你的差事多上心。”
  说起这个,胤禟还真有些窘迫,忙道:“皇阿玛放心,儿臣知道错了。”
  
  康熙说的口渴,魏珠有眼色的端了热茶过来,又给胤禟也倒了一碗。
  吃了口茶,康熙又看向胤禟,说道:“就算朕这两年没怎么搭理你,也没拘着你,虽然不喜欢你随波逐流,但是对你朕还是放心的。老十三和你——这两年朕其实是刻意忽略你们,你们一个是朕最喜欢的儿子,一个是最贴心的儿。,朕是真不希望因为某些事,让你们跟老大老二一样。”
  
  “今日既然朕又启用你,少不得又有些人会起其他心思,记得,只办好了内务府的差事,其余事可以不用理会。”
  胤禟忙应了,这其余的事,怕是和阿哥结党之事吧,康熙果然还是防着胤禩的。
  
  ......
  第三日,胤禟由宫里搬回自己府上。
  佳惠将松院让人打扫了,一日三餐都细心的琢磨,既换着花样又要保证营养。当然,胤禟的几个妾室不时往松院这边送汤送吃食也着实让她头疼。
  胤禟日子倒是舒心,打定主意趁这个机会好好歇歇,成日晒晒太阳,同弘嘉或者过来看他的小宝斗两句嘴。
  
  佳惠看着又恢复以往悠闲的胤禟,放下心来,可是她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变了,虽然她说不上来。
  初冬的阳光洒下来,地上的菊花依旧争奇斗艳。胤禟裹着银鼠里的夹袄,眯着眼,看着天空:既然怎么躲都躲不过,都只能沉浮其中。那么,就让困扰自己很久的未来变成一种助力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卡文了,但是大概估算了一下,应该会在六万字内完结

 


158替身

  廉亲王府,内院。
  一个穿着体面的媳妇匆匆进了东院主屋,冲门口的小丫头问道:“福晋歇了没?”
  小丫头笑着回道:“吴大嫂子,福晋这边刚撤了饭,正有空闲,您稍候,我这就去回了福晋。”那媳妇站在廊下等了片刻,便有小丫头打了帘子让她进去。
  
  玉华身着石青刻丝马甲,桃红旗装,头上双喜双如意长簪,同耳朵上金云衔珠的耳坠相应。此刻正懒懒的坐在躺椅里,手里捧着盖碗,用勺子搅动着,吩咐站立一旁的大丫头:“去,给爷也送碗莲叶羹,听说又忙了一整天。”那丫头蹲了蹲身子,往门外去了。
  玉华这才看向这吴大家的,慢慢说道:“起来说话吧,不是前儿才往庄子上去么,可有什么事巴巴的亲自赶回来?”
  
  吴大家的往左右看了看,玉华会意,冲一旁的大丫头点翠略一点头,点翠便打发屋里众人都出去了,又去门边仔细的关了门,又站回玉华身后。
  吴大家的知道这点翠是玉华的心腹,便拜了一拜直接说道:“福晋,按说主子的事,底下人不该多嘴,但是奴婢是福晋的人,不说心里又实在过不去。”
  
  玉华一皱眉,将盖碗往桌上一放,坐直了身子,“你说便是。”
  
  吴大家的犹豫了一瞬,又不自觉的往门边看了一眼,才下定决心似的道:“福晋,您派奴婢去庄子里管事,奴婢不敢不尽心,主子爷来的时候更是小心服侍。那次八爷正好宿到庄子上,晚上起风,爷屋里服侍的小丫头又病了家去了,奴婢便亲自送了大衣裳去书房。谁知道书房竟有名女子,并不是丫头打扮,在一旁 为八爷磨墨,还同八爷有说有笑。”
  
  说道这里吴大家的偷眼看了看玉华的脸色,见玉华紧绷着脸,漆黑而斜挑的丹凤眼里瞧不出半分情绪,心里便有些惴惴,奈何已经说到这里,只得接着道:“奴婢便留心观察,见八爷每次去庄子上住,那女子都要到八爷跟前百般献殷勤。奴婢想着哪个丫头有这样的胆子,让人去查,最后却查得不是咱们府上的人。再往深处查,竟是查不到了。”
  
  玉华的脸色越发阴沉,双眼冷冷的看过来:“当真有此事?”不只玉华,连一旁侍立的点翠也一脸惊疑之色。
  玉华善妒,胤禩身边仅有的两房妾室还是因着两人成婚多年,也没有子嗣,被康熙硬指过来的。平日里在胤禩身边服侍的连个模样出挑的丫头也没有的,玉华这边,压根就当是忘记了安排通房之事。好在,胤禩从没计较过这些。
  
  其实,包括点翠在内,这群服侍玉华的大丫头四个有三个是暗暗心仪胤禩的,奈何玉华霸道的性子,谁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会见庄子上竟然有女子对胤禩现殷勤,点翠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奴婢不敢乱嚼舌头,偷偷见了几回,才敢来回主子。”
  玉华没有大发脾气,没有摔东西骂人,依旧冷着脸颇为镇静的坐着,只有点翠瞧见玉华手指上的指甲套深深扣进了桌子上。
  
  好半晌,玉华才又抬起眼,声音里有些暗哑,道:“难为你忠心,回去继续盯着,若是再有动静,立刻报信过来。”眼睛一转,看着忐忑中带了些期待的吴大家:“我记得你家有个小女儿吧,今天多大?”
  
  吴大家的忙道:“叫丫丫,过了年就十二岁了,因有着奴婢的几分薄面,现在在小阿哥那边打个下手。”
  玉华淡淡的扯起一丝笑意,说道:“明儿起升为二等丫头,月例银子由我这边出。”
  
  若说吴大家的刚才还在为给主子爷告密而心怀不安,这会也喜的心里了开了花,忙又行礼谢过。
  玉华一摆手,说道:“只要办事尽心的,我自然不会薄待。明儿你将庄子上的人拟份名单,差人送过来。”
  
  吴大家的唬了一跳,担了十二万分的小心问道:“福晋这是要把那边的人......”
  
  玉华嘴角弯起一丝笑,那笑让点翠和吴大家的同时打了个寒战,玉华已经厉声说道:“那庄子上都是这府里出去的好人!一个个的都惯会吃里爬外的,倒是不知道一个外人怎么就比我这个正经主子还收拢住他们,竟是没一个人跟我说。”玉华说道这里,哼了一声,仔细寻思了会,又道:“爷那几个心腹放着先不动,其余的人既然都只是个摆设,就都打发了吧。我也大度些,不使人用刑了,省的又有人搬弄是非,我的名声不要紧,爷的面子可是重要的。”
  
  吴大家的头上冒了汗出来,这庄子上的多是家生子,若是打发了,自然没脸,以后也难寻个差事。没想到她这一番话,竟是惹得这么些人跟着倒霉。吴大家的不敢再多说什么,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玉华这才松开扣在桌面的手,一抬手将桌上的茶壶茶碗都扫了下去。坐在椅子上楞了会儿神,火气却不减反增。
  半晌,玉华阴沉着脸道:“后天爷又去庄子上......等吴大家的消息一送回来,我便过去。点翠,你去外面吩咐一声,几个管家婆子,再多带些个人,我就不信还能让她跑了去。”
  点翠连忙答应着出去吩咐。
  
  .......
  九阿哥府,桂香院。
  胤禟看着佳惠递过来的礼单,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佳惠不解的问道:“爷,可是有什么不对?我是按照去年的例备的礼,若是有什么添减的便跟我说。”
  
  胤禟放了手中的单子,转头看着佳惠,笑道:“你准备的很好,只是,四哥那边,礼比往年多两成吧。我一会让尤管事寻些西洋的小玩意添上去,看着也新奇些。”胤禟一低头看到露出袖口的佛珠,心里一动,又道:“明儿再让高文寻些寺庙里的经书,佛香或者佛珠过来,用匣子盛了,四哥必然喜欢。”
  佳惠想了想,歪头笑道:“爷说的是,四哥热衷礼佛,果然喜欢这些呢。不过,爷今年怎么突然改了定例?可是有求于四哥?”
  
  胤禟伸手将佳惠头上歪掉的珍珠钗扶正,颇有些为难的叹道:“是啊,最近把好像把四哥得罪了。我就是不为自己,为你们也该同四哥亲近些。四哥生辰那天,我亲自过去。”胤禛为何这几天爱搭不理的,胤禟并不是很明白,这让他心里有几分不安。
  佳惠似懂非懂,愣愣的看着胤禟近在咫尺的脸,脸慢慢红了。
  
  佳惠低头将手里的帕子捏了捏,抬眼问道:“爷后日休沐,可有什么打算?我那日可能要回董鄂府......”佳惠并不担心自己不在府上,另外的妾室会有什么动作。这么些年,她早看明白胤禟是真的说道做到,胤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嗯,你只管去,早去早回,让周家三兄弟护送。后天,老十说让我去八哥庄子上。”胤禟说完,又想了想说道:“若我们能早些回来,就带着弘嘉出去转转。”
  
  ......
  胤禟到了胤禩庄子上的时候,才知道胤禩和胤誐、胤祯今天是商量怎么对付太子余党。
  胤禟穿着褐色袍子,暗红色马甲袖口领口都滚了银幼狐绒,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占据火盆边上的胤誐赶到旁边,自己坐了过去。
  
  胤誐略带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托合齐会饮案是个很好的由头。”
  胤禩微微一笑,“老十说的是,这事皇阿玛当年不查,是因为要稳定纷乱的朝局和人心,现在太子都废了,自然不会再宽容。”
  
  胤祯一仰头喝了杯中的酒,笑道:“嗯,这事本就可大可小,一个郡王丧事期间宴饮虽然有错,也不至于惹的皇阿玛如此动怒,但是他请的那些人,现在看来,可就大有文章了。步军统领托合齐、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再加上那十几个八旗都统、副都统,都是武职官员,一个援结朋党的帽子就要了他们的命。”
  
  胤禩点点头,眼睛往胤禟这边一扫,见胤禟并不是往日那般漠不关心,像是认真听着,眼里闪过讶异之色,接着说道:“这案子好审,至于这最后结案子的,就交由三哥吧。他最后巴不得在皇阿玛面前多出出彩头,我们这些弟弟们少不得成人之美。”
  胤誐瞥了瞥嘴,小声嘟囔了句:“就他那个书呆子一样的,还妄想着......”
  
  胤祉确实有争储之心,这些日子对康熙交代的差事严谨细心,对待底下的弟弟们也渐渐拿出长兄风范。胤禔和胤礽现在俱被圈禁,他这个老三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长子。
  
  胤禟看到胤禩嘴角边慢慢弯起的笑,知道他又在算计人,不由思忖道:这次结案,太子会被尽力打压,托合齐的罪名轻不了。皇阿玛心里虽然是这个意思,但是并不代表他乐于见阿哥们这样对待太子,胤禩果然还是机关算尽,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让给了急于表现的胤祉。
  
  好在,最近八爷党同官员的联系已经远不如以往。当然,官员的巴结肯定又多起来,就连胤禟在家养伤时,也不少人送了礼过来,不过递帖子求见的人都被佳惠打发走了。
  
  “至于托合齐的罪名,保泰自不必说,是我们这边的,我再跟雅尔江阿打好招呼,其余人等都是说不上的话的。到时候寻个人点拨三哥几句,托合齐的罪名只重不轻。”胤禩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碗,递给坐到里边的胤禟,又说道:“至于四哥那边,有十三弟那事,想来他也不会说什么。”
  胤禟一愣,四哥不会说什么,因为十三的事,是什么事?当他又看到胤誐脸上熟悉的怒气时,才猛然想到那次他同老十三出门,托合齐对他们这两个不招康熙待见的阿哥表现出的傲慢和无礼。胤禟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碗,脸上也慢慢带出笑来。虽说天家无兄弟,但是爱新觉罗家好像就护短的很。
  
  胤祯笑起来,“八哥不必费事,我一会亲自去三哥府上,跟他好好念叨念叨。”
  
  三人商议完,将近晌午,胤禩招呼三人在这边用了饭。因为胤誐兵部还有事,胤禟又记挂着弘嘉,两人便先行离开,胤祯一看,也顺路跟上走了。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了胤禩一人,胤禩轻轻呼了口气,慢慢坐在了火盆边上胤禟刚待的椅子上。等到看不到三人后,才转回视线,去看自己的右手。那只刚刚碰过胤禟的手,到他离开,也强忍住没有拉他留下。
  
  屏风后转出来一名女子,淡绿的衣裳,看着胤禩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怨怼之色,又在胤禩抬头前隐去。笑着走上前来,双手放到胤禩肩膀轻轻按揉着,温婉说道:“爷,我刚刚亲手下厨做了几个爷素日爱吃的菜,今日若无事......”
  
  胤禩闭了眼,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欲 望,心里默默想到:胤禟对他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在看他离开时,竟然会觉得孤单。那种心理上的孤单,隐晦的加深了身体里的欲 望。
  女子见胤禩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便以为是应了,手轻轻往胤禩身上滑去,口中喃喃道:“爷,岚儿愿意服侍爷,不要名分,只要能在爷身边就好。”
  
  胤禩猛然睁开眼,淡淡扫了眼身前的女子,一伸手推开了她,道:“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赶着回去。你也早日回府,省的你父亲担心。”
  女子红了眼圈,咬了咬唇,小声道:“岚儿等爷回来,反正东西我早让人送回府了。”
  
  胤禩起身,将桌上的文书拿了,看着女子欲言又止,转身便出了门。
  
  那女子愣愣在书房站了许久,才转身往门外走去。刚回到西院,便见一个丫头跪在地上,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那侍女见她过来忙冲她使眼色。
  女子不明就里,刚要发话,忽然听见脚步声响,再转身时,却见来了不少眼生的媳妇和下人,将这院子团团围住。
  
  不大功夫,又有好些丫头婆子,众星拱月般拥着一个人进来。大红的旗装,五彩刻丝马甲,外面罩着纯白的貂毛披风,身上宫绦环佩,俱是华贵精美。整个人明艳秀丽,不怒自威,一双斜挑着的丹凤眼,正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她。
  一个媳妇已经说到:“八福晋到了,还不见礼!”
  
  女子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又站住身形,对着玉华行礼:“小女子秦岚见过八福晋。因着八爷与我们秦府略有些往来,小女子偶尔过来为八爷送些东西。在庄子上叨扰,还没拜见福晋,实在失礼,可巧就在这里遇到了,请福晋安。”
  玉华一笑,推开扶着她的媳妇的手,往前走了几步,道:“哟,瞧这模样,这口齿,连我个女人都要酥倒了,也难为爷经常往庄子上来了。这红袖添香,佳人侍墨真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呐。”
  
  秦岚又退了一步,嘴上依然坚持说道,“福晋哪里的话,小女子毕竟只是客,别的事一概不管的。”
  玉华冷笑一声,道:“嗯,你也不用同我强调你是爷的客人。我也没打量将你怎么着,不是我府上的奴婢,就算你爬到别的男人床上去本也不该由我教你规矩。来人,带进屋里去。”
  
  两个心腹的媳妇将秦岚押到屋里,玉华在后面进了屋。
  
  “不过,敢动我玉华东西的人,还没有一个得了好去。吴大家的,将药端上来吧。”玉华眼睛一眯,招呼道。吴大家的端着一碗药走上前。
  秦岚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连忙挣扎,见挣不脱,大声呼喊起来。
  
  吴大家的一个巴掌扇过来,揪着秦岚的头发,将药灌了下去。
  玉华微微一笑,说道:“本来我也是个嘴硬心软的,最见不得这个,但是敢惹我,总该付出点代价。这药,以后倒是为姑娘省了不少麻烦,再勾搭多少男人,也不怕有生育之苦了。”
  
  秦岚的脸色彻底白了,眼里刻毒的盯着玉华,边奋力挣扎边嘶哑着嗓子喊道:“你,你这个——”话没出口,吴大家的又是几个耳光删过来。
  秦岚头发也散了,这会却不挣扎了,大笑起来,架着她的两个媳妇便有些嘀咕,这是疯了不成?
  
  秦岚这会忽然抬头,从散乱的头发后恨恨盯着玉华:“你就算仗着身份作威作福,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身罢了,你当八爷真喜欢过你?他看的不过是你那双眼!你跟我,除了身份,根本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那个人的替代品罢了!”
  玉华往外走的脚步猛然顿住,一转身,手指哆嗦着:“给我、给我拉下去打!”
  
  秦岚到底被赶来的胤禩救了,吩咐人送回府。又转身往玉华待的院子而去。
  见玉华眼睛红肿,胤禩眉头皱了皱,淡淡说道:“不过一个外人,值得你这般置气?那人再不会过来了,你也消消气罢。”
  玉华盯了胤禩许久,才抹了一把脸,声音嘶哑却高傲的开口:“爷,到底拿我当谁的替身?”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卡文回来了。。
希望还没有发生暴动事件。。

 


159威胁

  胤禩拿茶碗的手顿了顿,很快抬头看向玉华,平静淡定的道:“这话从何说起?”
  
  玉华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胤禩,此刻,那一向深情的凝望她的墨黑色眼中竟是这样的深不可测,也或者,仍然是和以往一样的深情。
  看着胤禩带着疑问的眼神,玉华咬了咬嘴唇,终于问出来:“难道爷不觉得我的眼睛同那个人很像?”
  
  胤禩脸色如常的望着玉华,不假思索地道:“容貌有相似,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每个人与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也无法替代。”
  听到最后一句,玉华的脸色又是一白,衣袖下的手狠狠扣住手心,那疼痛顿时又让她镇静下来。
  
  胤禩深深看了一眼站立在桌旁的玉华,走过来轻轻抬起手去擦她额上的汗,温和道:“谁又跟你说了什么有的没的?这么些年,我待你如何,你是最清楚的。若是我们夫妻数年的感情,还比不过别人的几句话,才是说不过去。”
  见玉华还是疑惑的盯着他,胤禩又道:“刚刚送走的那秦岚不过是一个商贾的女儿,平日只来送些东西。”说到这里,胤禩想了想,很有耐心的加上一句,“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一向不上心的。”
  
  听到这里,玉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随即苦笑起来,声音尖利中还带着些讥讽:“是啊,爷平日对这些确实从不上心,待玉华也确实是百依百顺,看其他福晋们羡慕我也曾经沾沾自喜。但是,现在都有人当着面说我不过是个替身,若不弄个明白,玉华岂不是太过糊涂?况且,有些疑问,我也早就想问一问爷了。”
  
  胤禩皱着眉,“什么?”
  深深吸了口气,玉华对上胤禩的眼,道:“爷保定庄子上的女子是怎么回事?那女子像谁爷不用我说吧!本来就这点子小事我实在不该计较。可是,爷,上个月太子谋逆,皇宫大内和几个阿哥府被围,我们府外围的人尤其多。一府上下,战战兢兢,我得站出来安抚人心,还得哄着吓的直哭的弘旺。那个时候,我在八贝勒府里,爷的儿子弘旺在八贝勒府里,爷在哪里?!那天,你不顾妻儿,赶着去救谁?”
  
  胤禩捏紧了手中的茶盏,淡淡看向玉华,“我奉皇阿玛的命令去畅春园,爷的处境你也不是不知道,当时岂能抗旨?而且,来之前,我特地问过皇阿玛,已经知道会有人给京城各个府上解围。现在,你和弘旺不都是好好的?”
  
  “那爷为什么只带了胤禟出来?!是其他人就不是爷的兄弟了,还是爷真当玉华是傻子?”玉华说道这里,眼睛里的猜疑已经变成了一种绝望,她看着那个平日看起来最在乎她的人,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疼。
  
  胤禩沉默了半晌,说道:“这有什么可说的,爷平日和九弟,十弟,十四弟最为亲厚,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我自然会先紧着救他。”
  玉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一把捂住脸,似哭似笑:“是,你们兄弟最亲厚,这兄弟感情可真深,比我们这夫妻可深多了!你堂堂八阿哥想保护的不是你的妻子儿子,而是你的兄弟,真是你的好弟弟!”
  
  胤禩皱了皱眉,耐了性子劝道:“这根本不能比,你又是何苦扯上这些。”
  “是,我原不该扯出这些,我就该当个死人,当庄子上那些人都不存在,当你屋里宝贝似地藏着那些九爷的东西都没见过!”玉华厉声说完,又恨恨的看着胤禩,“你不知道吧,那日额娘去了,我怕你只顾悲伤,夜里受凉,赶到宫里灵堂,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说道这里,玉华用帕子一抹通红的眼,大笑起来:“兄弟情深啊,好一出兄弟情深!我每每想到那夜,我都恶心的想吐!”说到最后,玉华咬牙切齿,脸上几乎扭曲,声音比之刚刚的秦岚还要凄厉。
  胤禩沉默下来,在玉华眼里,这种沉默已经是默认。
  玉华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只觉那种恨意铺天盖地而来。
  
  胤禩半晌方说道,“你成为我福晋的那天,我说会宠着你,可有失言过?”
  玉华忽然觉得全身冰冷,宠着,从来不等于放在心上。
  
  “你,你好!胤禩,你居然骗了我这样久,还要做出个宠爱的样子给我看!”玉华颤抖着手指着胤禩,满带着恨意说道:“是,我算计不过你,也奈何不得你,但是,我想皇阿玛若是知晓,你和胤禟枉顾人伦,做下这等丑事,他绝对饶不了你们!”说到最后,疯魔一般大笑起来,起身便往外走。
  
  胤禩一把拉住她,玉华顿时疯了一样对着胤禩又抓又打,那样子似乎不是为了挣脱,而是单纯的发泄。
  胤禩脸上被抓了一道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制住玉华,皱眉道:“你魔怔了?这事可是能乱说的?你又没有证据,皇阿玛就会信你?就算他信,先不说皇阿玛怎么对我们,难道皇阿玛放过知道这种事的你?你别忘了,我们到底是皇阿玛的儿子。”
  
  胤禩用力拉扯住玉华,等她挣扎的动作小了,才又放缓了口气说道:“再说,我对你,不是已经比别的夫妻都还要好?你要什么,要我怎么对你,我不都是依着,顺着?你瞧着不顺眼,我不顾皇阿玛生气,连太后指给我的人都不要。”
  
  玉华刚闹了一番,没了力气,喘着气,怨恨的盯着胤禩,好半晌,狠狠甩开胤禩拉着她的手,慢慢坐回椅子上。胤禩说的对,若真去说,康熙如何对他两个儿子不知道,她这个外人是肯定活不了的。
  
  屋里一时沉寂下来,一个脸色惨白,垂坐着边咬牙边落泪,另一个默默看着窗外不语。
  好半天,玉华一抹眼泪,抬头盯着胤禩,说道:“好,你不给,我也不稀罕,我们郭洛罗府上的人从不要别人施舍!不过,什么既然我想要的得不到,我总不能白嫁给你一回,你那些丑事也不能白白的帮着你保守秘密。你总该要给我些什么。”
  
  胤禩收回视线,望着玉华一挑眉,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玉华嘴角边带着了神经质的笑:“我要的和爷想要的倒是有些默契,只要爷要的到手了,我要的就垂手可得。”玉华满是血丝的丹凤眼盯着胤禩,逐字逐句的说道:“我要,正宫皇后的位置,我要你登上皇位后给我母族天下至高的权利。否则,我现在就去皇阿玛那里,我们俩谁也得不到好去!”玉华抬着下巴看着胤禩,直接要挟。
  
  胤禩愣了愣,嘴角边渐渐浮出笑意来,“正宫皇后啊,原来你想要那个位置,倒是没有看出来......”他忽然发现玉华的眼睛其实跟胤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么美的丹凤眼,带着这样极端的表情,居然可以如斯扭曲。
  
  玉华高傲的抬起下巴,冷笑道:“自然,莫非八爷当只有你才喜欢权力?最初我之所以嫁给你,就是因为你是最有希望得到那个位置的人。只要有那个位置,我自然不会去找皇阿玛,而且我依然可以让我背后的郭洛罗氏和安亲王府支持你。”
  
  “当然,”玉华的话音一转,同胤禩视线相对,面色阴沉的说道:“若是你不应,我索性也不顾自个儿了,也要让你们两个这等恶心的人不得好死。”
  
  胤禩默默的看着玉华良久,说道:“好,我答应你。”
  
  玉华又坐在椅子上,喘了一会,待平复下来,扭过头又道:“还有,你不许再有其他女人,就算是个虚名,我玉华也决不让人笑话我一分。而八爷,既然心不在这男女情爱上头,想必对子嗣也看的淡吧。”玉华嘴角边带着奇异的笑意,冷冷道:“那么要那些侍妾也没什么用,就算你我心知肚明,在外人面前,我们还需得是恩爱夫妻。”说道恩爱,玉华厌恶的闭了闭眼。
  
  胤禩望着玉华,微微一笑:“好,如你所愿。”
  等胤禩出了门,往书房去的时候,玉华才转过头,怨毒地盯着胤禩的背影。既然他不要她,那么谁都得不到才好。她得不到的感情,总可以得到地位。而,胤禟,似乎很不乐见他这位八哥去争那个位置。这样正好,只要胤禩去争那个位子,两个人只会走的越来越远,正和她心意。
  
  玉华嘴角又扬起一丝笑来,她转身坐到梳妆镜面前,对着镜子扑了些粉和胭脂,才唤了心腹大丫头拿些药和冰块上来,这样眼睛红肿的样子可见不得人,需得在离开前掩饰好才行,
  
  八阿哥别院,书房。
  胤禩背着手来回踱步,刚面对玉华时的温和耐心已经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浑身都透着冰冷。半晌,吩咐道:“以后只要八福晋出门,你们都跟着。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全部记录下来。若有异动,若是……说了我和几位兄弟什么不该说的,立时汇报给我。”思量了一回,又加了一句:“听了那些话的人,不要留下。”
  
  屋里的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对望了一眼,伏下身道:“是,八爷放心。”
  两人离去后,胤禩微阖的眼睛才闪过冷冷的光,就算是玉华,也不能伤害他想要保护的人。他决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十月三十,四阿哥胤禛生辰。
  胤禛面上虽然是最与世无争的,但是近几年由于他的府上戴先生的暗中点拨,胤禛的有意提拔,再加上手底下人争气,倒有不少门人在外当差,因此这天来贺寿的人并不算少。
  
  胤禟带着何玉柱站在雍亲王府门前,想到这几天胤禛的冷淡,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不过,仔细想想,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胤禛的事,胤禛从小到大对他又一向亲和,胤禟对这位冷面王四哥的惧怕之心比从前已经淡了很多。
  “奴才年羹尧见过九爷。”胤禟正愣神间,一人大步走过来,对着胤禟行礼。
  
  “年大人请起。”面前的青年白净斯文,眼底却带着些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戾气。胤禟是见过这位雍正王朝的名臣几次的,有一次甚至是在胤禩府上,可见这位年大人不仅文韬武略,且十分善于经营人际关系。
  年羹尧见胤禟打量,笑了笑,恭敬的请胤禟先行。
  
  虽然胤禛吩咐不要刻意操办,府上也已经十分热闹。皇子中,除了胤禟,还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还有几位小阿哥,另坐了一桌。
  胤禟不由多看了小十七胤礼两眼,众多兄弟中,除了老十三,就还有这位小十七是有福的。算的上半个四爷党,在胤禛登基后被重用。
  想到这里,胤禟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九哥,楞什么神呐!几天没见,你倒是变得越发深沉了。”十三阿哥胤祥笑着一巴掌拍在胤禟肩上,一把扯住胤禟的胳膊,“来来,自从你受伤了,多日不曾寻你喝酒,我心里早就痒痒的不行了。”
  
  胤禟笑了起来,被胤祥扯着往桌边走。胤禟拿起酒杯,李卫身着一身崭新的官服也冒了出来,整理齐整了往胤禟面前一站,“奴才李卫见过九爷。”
  
  动作也语气都很诚恳,眼神可就满是得意和炫耀了。胤禟一乐,上下一打量,忍不住调侃他:“怎么,你小子终于衣锦还乡了?”
  李卫小身板挺的笔直,全副身心都在说那是那是,看了看大臣那桌上的年羹尧,道:“我现在跟着年大人在四川,虽然只是个县令,好歹咱手底下也一班兄弟了!”
  
  胤祥一撇嘴,“混账话,让你去当官,你这是比土匪还土匪?所以,吓得你们四川境内土匪都没了,才得的皇阿玛的赞?”
  李卫脸上一红,忙说道:“那是年大人的功劳,四川境内土匪可是都被年大人铲除干净了。”
  
  胤禟边喝了口酒边扫向年羹尧,这样一个看似书生的人,竟是如此的杀伐决断。
  一只稍凉的手拉住了胤禟端着酒杯的手,胤禟一抬眼,雍亲王胤禛正皱眉看他:“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喝什么酒!”
  胤禟识趣的放了酒杯。
  
  胤禛又淡淡扫了一眼年羹尧和李卫,两人顿时都低下了头。胤禟看着静悄悄的场面,心里惊叹,胤禛这冷面王,有的时候还真是名副其实。见有些冷场,胤禟忙端起一旁的茶碗,以茶代酒为胤禛贺寿。
  十三阿哥见了也拿了酒敬胤禛,一时推杯换盏,气氛稍微融洽了些。不过胤禛在,大家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胤祥无法,对着胤禟直使眼色,胤禟疑惑间,他还没有动作,胤禛已经拉起他往偏厅走去。
  
  “你又忘了皇阿玛为什么冷落你和小十三?”胤禛冷哼了一声,皱眉说道。
  莫名其妙挨了训斥的胤禟疑惑的抬眼,康熙冷落是因为他忽然跟太子走的近,那么胤禛的意思是,现在,是又跟胤禩走的太近了?
  
  胤禛的目光从胤禟脸上滑过,沉声说道:“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心里有个数。别刚受了这么重的伤,才跟皇阿玛缓和了,若又闹僵了,到时候你又怎么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是让给你随意糟蹋的!”
  胤禟嘴角抽动,当时胤禛这些话当真是为了他好,他能说什么?干脆低了头听训。
  
  胤禛绷着脸,看胤禟乖乖的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的火气消了些。正欲再训斥两句,眼角扫过一旁的匣子。
  那匣子里正是胤禟送的经书,佛香,佛珠手串等,因看着讨喜,便专门挑了出来。胤禛神色慢慢缓和,见胤禟默不作声的低头站着,伸手将人按坐在椅子上。
  
  “伤可大好了?还会不会疼?”边询问着,胤禛边亲自去倒了两碗热茶过来。
  胤禟偷眼一瞧,胤禛的怒气似乎消失了,又变成那个待他极温和的胤禛,松了口气,低声道:“胳膊上的伤好了,肩膀一动还略微有些发酸发木,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四哥送过去的药,竟是比太医开的那些还要好些。”
  
  胤禛点了点头,转身取了一个小罐子过来,“这是上次那种药,你再拿回去用,直到没有酸麻感觉了。”
  胤禟接过来,胤禛又扫了一眼那个匣子,脸上有了笑意,温和说道:“这些东西,我很喜欢,难为你有心了。”伸手拿过那本经书,摩挲着,胤禛忽然说道:“小九,若有空,帮着四哥抄一本经书吧。”
  
  胤禟这会真正是喜的笑逐颜开,能让胤禛问他要手抄的经书,是不是代表他的毛笔字终于有小成了?
  胤禛看着胤禟抬起头略微带着惊喜和疑惑,粉色的唇微微张着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胤禟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四哥,您是寿星,我们哥几个找了您半日想敬酒都找不着,原来跟九哥打这里躲着呢啊!”
  老十胤誐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胤禟连忙转身,果然老八胤禩,老十胤誐,十四阿哥胤祯都到了。
  
  胤禩正站在门口,微笑着挑眉看着这边,胤禟看到胤禩这熟悉的微笑,忽然觉得有些冷。
  小十四脸上则有些别扭。
  
  胤誐端着酒杯过来,一把将胤禟往身后一扯,到了胤禩边上。“四哥,老十敬你。”说着已经先自干了。
  胤禛略一点头,也拿了杯子喝了,眼睛淡淡的往站在胤禩身边的胤禟扫了一眼。刚刚脸上的和颜悦色仿佛是幻觉。
  
  胤禩往前站了一步,瞄见桌上的佛经,笑着说道:“还是四哥心思沉稳,一心礼佛,对那些杂七杂八半点不放在心上。看来礼佛果真是有用,皇阿玛原先说四哥喜怒不定,现下倒是将这性子改了。不过,四哥专心礼佛,这门人也比我等兄弟出息些,真是惭愧。”
  这喜怒不定的评语还是多年前康熙说过的,这些年来胤禛注意控制着,常年一副冷脸,公事公办,却意外得康熙赞赏。只让一众官员苦不堪言。
  
  胤禛听着胤禩带刺的话,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也对着胤禩似笑非笑的道:“沉稳不敢当,这些年礼佛却是很得了些益处,让我越发看的开了些。就如八弟活络玲珑,面面俱到,结交的人多了,声望也极高。我则是习惯了庸碌无为,没什么野心。皇阿玛让我当孤臣,我便当孤臣,也不怕得罪人的。说来,我们兄弟都是为皇阿玛分忧,各样的事都得有人做的。”
  
  这一番话,同样是明褒暗贬,胤禩讽刺胤禛喜怒不定,礼佛指不定只是做给人看的。胤禛则暗指胤禩笼络大臣,只想面面俱到,却独独忘了康熙的想法。
  两人的话虽然都是似虚又实,笑里藏刀,针锋相对,胤禟如何听不出来,他站在中间,看着两人,想劝又不好劝,左右为难。偏生两人说话间,还会有意无意的往他这里瞄一眼。
  
 160改变

  那日偏厅的情形成了这两年来胤禛和胤禩的相处模式的一个预兆,胤禛依然热衷礼佛,胤禩也仍是长袖善舞,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但是明里暗里,不管是空缺的官位,或者各部的权利,都你争我夺。更荒唐的是,某些时候,感情迟钝如胤禟都能察觉到自己是两人争夺的战利品。
  胤禟由最初的左右为难、不知所措,到现在的能躲就躲。
  让他松了口气的是,胤禩待他一如以往,处处回护,甚至不再计较于胤禟是否站在他这边。胤禛的怒气却也没了影,或许是那些佛经佛珠之类,或许是那日两人针锋相对之时,胤禟的沉默莫名的取悦了胤禛,他待胤禟又恢复了原先的宠溺和温和。
  康熙五十三年,三月。
  胤禟抱着内务府的折子请见康熙,魏珠瞄了屋内一眼,犹豫了一瞬,小声道:“万岁爷正准备出门,刚刚诚郡王请见,万岁爷让先回了。您要有急事,奴才就给您问问。”胤禟点点头,折子是康熙指定急着看的,无论如何今天也该送到康熙手上。
  不大功夫,魏珠笑呵呵的过来:“九爷,万岁爷宣您进去。”胤禟笑了笑,从荷包里拿了块玉佩塞到魏珠手里。魏珠笑眯眯的接了,小声谢过。
  康熙正伸着手让宫女换衣服,见胤禟在门口行礼,便道:“起吧,这么快就整理出来了?拿来我看看。”
  胤禟捧了折子递了过去,康熙随手翻看了一会,略点点头,“嗯,内务府这两年被你打理的不错。朕看你这边的折子,比看户部的,心里慰贴不少。这几年,青海众台吉等与拉藏汗不和,准噶尔部屡次侵扰青海。看来,旺阿拉布坦又开始蠢蠢欲动,朕担心不久之后便会有战事。再加上各地的灾情,哪一处少的了银子也不能成事。哎,这两年,你那边着实让朕省心,国库的银子已经快比不上朕的内库了。”
  “都是皇阿玛英明,若不是大事上您都给儿臣做主了,儿臣也不敢放手去做。”胤禟低头说道,又从怀里取了个小盒子,双手举着,恭敬地递了过去。
  康熙拿起来,打开瞧了瞧,再看向胤禟的眼睛就有了深思和感叹,笑道:“朕当初放你去做生意到底没错,最近看来越发出息了。这京城里边称你是财神爷,果真没有夸张。”
  里面是这两个月胤禟缴上来的‘税银’,比以往要多不少,因为胤禟寻思着自己银子已经足够花用,便从以往上缴的四分之一,变为了三分之一。再加上这两个月是旺季,这次上缴了近二十万两。
  “皇阿玛福佑。若不是在这太平盛世,胤禟再厉害,生意又哪里做得下去。”康熙最近年纪大了,越发重名,胤禟捡了几句好听却不夸张的说了。
  康熙大笑起来,“行了,几日不见,你倒是学会了别人那一套。”嘴上虽如此说,康熙心里还是受用的。
  康熙看向胤禟,长身玉立,眉目俊美,这么些年,他好像还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彷佛时光在他身上放慢了脚步。再想到自身,壮志依旧,却还是免不了迟暮之忧,心里又有些感伤。
  良久,康熙收回目光,理理一丝不乱的衣裳,说道:“走吧,赶巧你来了,跟着朕去看看朕自己种的御稻。”
  康熙兴致勃勃的带胤禟到了丰泽园,早春天气,阳光和暖。柳树已经发了新芽,莺声燕语中,开的一树白李花被风吹起点点花瓣。
  丰泽园比别的园子大上不少,里面有一半地方开垦出来做了田地,另一半是果树和花卉,园子西侧还有个池塘,种了莲藕,夏季莲花满池,景色秀丽,秋季还有莲藕可吃。园子两侧还有几间蚕房,园子后面是数十株才开始抽新芽的桑树。
  这里正是康熙的‘试验田’,康熙让人引了水渠,移来秧苗。便在田边除了靴子,挽起裤脚,亲自下地插秧。
  胤禟楞楞的看着康熙,已经六十一高寿的康熙头发花白,身板笔直,低头认真的弯腰插秧,做起农事来熟练而自然。胤禟忽然觉得面前的康熙和几年前见过的胡老汉的身影重叠了。为了百姓民生,康熙百忙中还会亲自做这些农事。胤禟的眼睛微微湿润,后人对康熙千古一帝的评说,确实当之无愧。
  魏珠在后面一扯胤禟,见胤禟看向他,忙指了指水田中的康熙。
  胤禟清醒,不再发呆,也脱了鞋子,下田说道:“皇阿玛还是到岸上,水里凉,这事您指点儿子做就好。”
  康熙扫了眼胤禟,微笑而自负的道,“小九啊,你未必就有朕做的好。要知道,这秧苗每一颗都是皇阿玛亲手挑选的种子。去年,这整个御稻从选种到培育,到插秧,收获,朕都没有假手他人。你们这些阿哥们倒是从小衣食无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多些。有的连米价都不知晓,更别说播种。当然,你和老四比别人要好些。不过,这农事让你一个人做,朕还真有些不放心。”嘴上说着,却也没赶胤禟上岸。
  胤禟曾在江南平过米价,况且他生意中也有米行,米价清楚的很。在江南又见过胤禛和胡老汉等人做这些农事,心里也有个谱,便边帮着插秧边笑着问道:“皇阿玛这选种可怎么选的?”
  “这些年,不是洪灾就是旱灾,朕既忧心国无余粮,又担心百姓民生,会不会穿不暖,吃不饱。几年前,便寻了玉田谷种在这丰泽园里试种,前两年并无起色,甚至还不如外面的稻米。到第三年,朕再来看时,才有了收获。稻米本是九月成熟,那年朕却发现有些高壮的稻米六月便熟了,且籽料饱满,便收藏起来留作种子。第二年专用这些种子,竟又是在六月成熟。”康熙边说,脸上带了满足的喜悦。
  “现在你手里的秧苗便是朕亲自挑选培育的御稻米,米色粒长,微微发红,气香味腴,关键的是生长期短。在南方,可以一年两熟。两熟啊,你想想,若是南方千万顷良田都用这样的稻米,我大清的粮仓怎么会不满,百姓又何愁收成不好。”踌躇满志的说完,康熙想到什么,皱起眉道:“去年,朕已经送到江南李煦那里,让他试种,又派了专人指导,总算是成功了。今年,朕传旨南方各府给老百姓发御稻种子,分文不收。可是,一些地方的百姓却不愿意换种子,朕只能让官府强制换稻种。现在,只盼着这御稻米今年丰收了,也安了民心。”
  胤禟停下手中动作,抬头说道:“皇阿玛不用担忧,百姓墨守成规也是免不了的,但是试种之后必然都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这御稻米,必然会推广成功的。”
  “说的好。”康熙笑了起来。
  胤禟见康熙右手有些不利索,时常用上左手,便自己抢着多做些,将近一亩的稻田,过了半日方忙活完。
  胤禟搀扶康熙上来,魏珠早端了热水在一旁候着。康熙坐到椅子上,到底上了岁数,虽然瞧着精神健旺,额上早已经见了汗,一旁站立的大宫女忙上来给康熙拭汗。胤禟转身接过魏珠手里的铜盆,魏珠惊了一下,胤禟摆了摆手,接过来蹲在康熙面前,轻轻抬起一只沾了泥的脚,放到热水里,用手轻轻按摩。
  康熙习惯了众人的服侍,根本没有注意到洗脚的人是谁,他正欣慰地看着水田里绿油油的秧苗。却也觉得今日这脚按摩力度重而有度,脚上微微疼痛之后便是异常的舒服,刚刚的劳累得到了缓解。
  “胤禟啊,朕不仅盼着百姓都能吃饱穿暖,还有另外一层顾虑。官府余粮不多,有了灾荒便要开仓放粮,若万一再有战事,怕是供给都不足。所以朕一方面抓着户部和你的内务府,另一方面在渴望这一年两熟的御稻米成功。”
  胤禟轻轻答道:“皇阿玛放心,您都试种已经成功了几回,江南李家也试种成功了,可见这御稻米在南方是适宜的。户部有四哥,内务府有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让皇阿玛操心。”
  “嗯,你们俩朕倒是——”康熙似有所觉,猛然回头,见蹲在地上为他洗脚的居然是胤禟,眼里深深沉沉,动了动嘴,却没有说什么。半晌,伸手一拍胤禟的肩膀,道:“这些事让别人来就行了,你哪里做过这些。不过,小九的按摩手法居然能用到脚上,这还真比别人洗的舒服许多。”
  “皇阿玛觉得舒服就行,关键是这力道,必须掌握好,按摩好了,还能缓解疲劳。”胤禟说着,已经又将康熙另外一只脚放到热水里。
  魏珠在一旁已经见了汗,他们这些奴才都在一旁站着,贵为阿哥的胤禟却单膝跪在地上。不过,他倒是细心看着胤禟的按摩动作,上次他学了胤禟给太医院的按摩肩背的手法,每每康熙批阅奏折疲累了,便按摩上一回,康熙总是很受用。
  等又换过一次水,胤禟重新按摩冲洗,方拿软帕子给康熙擦脚穿鞋。又匆匆将自己也打理好。
  康熙站起身,伸手让胤禟扶着,回了乾清宫。想到今天的御稻,康熙心里激动,又铺开纸写了:“紫芒半顷绿阴阴,最爱先时御稻深。”
  上午批了折子,下午又在丰泽园忙活了半日,胤禟看康熙面上有了疲惫之色,又陪着说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康熙看着胤禟走远的身影,慢慢说道:“朕的这么些个儿子,胤禟算是最为纯孝的一个。”
  ……
  十一月,康熙巡行塞外,四阿哥胤禛,七阿哥胤祐,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四阿哥胤祯,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随扈。
  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共同监国理政。
  胤禩这两年一直都随扈,这次康熙出行较晚,正赶上良妃卫氏去世两周年致祭,便留在了京里。胤禟临走前,又和老十胤誐,老十四胤祯一同往胤禩庄子上聚了一聚。前些年,玉华还会同这几人出来客气几句,现在却是见也不见了。胤禩从没说过什么,几个弟弟自然也没有理会这些小事。
  胤禩嘱咐了胤誐,胤祯,又看向胤禟,胤禟说道:“八哥也保重,不要太伤神。有什么事,我回写信回来。”
  胤禩笑睇着他,握住胤禟的手,“恩,等过了这几天,我会在皇阿玛出巡中途候着,到时候一起随扈回京。”
  胤禟在马背上待了三日,便又窝在马车中睡的浑天暗地,胤誐和胤祯在外面寒风里依旧兴致勃勃的骑马。
  出行第六日,终于到了热河。胤禟到行宫和康熙与宜妃请过安,便准备去这边的庄子上歇着。
  胤誐一把拉住他,“九哥,晚上皇阿玛赐宴。而且,听说八哥还派人给皇阿玛送了好东西过来。你庄子上又无事,好歹看看再回去。”
  胤禟一听,疑惑道:“八哥送东西?现在可是什么节庆?”
  胤誐无奈的看着胤禟,“九哥,平日里你精明的紧,小事上总是糊涂。现在虽不是节庆,皇阿玛来这边总会围猎。八哥因不能陪着,特意寻了两只驯化有素的海东青过来。”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神往之色,“海东青可是万鹰之神,听说十万只神鹰里才能有一只。最具灵性,威猛无双,寻常的天鹅和狐狸也不是它们的对手。我早想弄一只,可惜最近好的海东青难找,今日定要看看八哥送的这两只是如何神俊。”
  胤禟往外走的脚步猛然顿住,失声道:“老十,你说海东青?!”
  胤誐见胤禟惊诧无比,得意起来,“可不是,九哥也舍不得走了吧。”
  胤禟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的毙鹰事件是何时,想来就是这次了。也顾不得疲惫,伸手拉了胤誐到僻静处,问道:“老十,八哥送海东青过来,别人可知晓了没有?”
  胤誐疑惑的看着胤禟,说道:“没人晓得,这是八哥派来的人跟我说的。”
  “快,带我去见八哥的人,问问那海东青在哪里搁着。”这么大冷的天,胤禟硬是急出一身汗。
  胤誐边被胤禟扯着胳膊走,边瞪大眼看着他。
  这时,前面正巧过来一人,见了两人,笑着招呼道:“哟,这不是九爷和十爷,这般匆匆忙忙是赶着赴宴?”
  胤禟因这人拦路,不耐的抬头想斥责,却见来人一身石青官袍,秀美俊眼,正是承郡王世子锡保。锡保久在宗人府,又得康熙看重,年纪轻轻,已是位高权重,算得上宗室显贵,不少人巴结。
  胤誐同锡保打招呼时,胤禟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锡保手里遮了布的大笼子。甚至不顾两人都怪异起来的目光,伸手揭开布看了看。锡保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胤禟的举动。
  胤禟随后一把拽住笼子,笑着抬起头,“锡保,你这东西可是送皇阿玛的?我要了,你再去准备一份吧。”
  又匆忙往身上一扫,从手上退了个扳指下来:“以后你拿着这个去我铺子里,想要什么随意你选,或者你想要什么价直接跟我说也可以。实在对不住你,我实在是急用。”说着将笼子拽到自己手里,转身就要走。
  胤禟这类似强取豪夺的举动,胤誐都有些看不下去,不自在的连连咳嗽。锡保眉头挑了又挑,却没有说什么。
  就这么会工夫,胤禟已经走出去很远,胤誐尴尬的跟锡保点了个头,紧赶两步,拽住胤禟:“九哥哎,您就是再喜欢,也不能给八哥的海东青换了,那可是八哥寻了好些日子,才为皇阿玛寻来的。”
  胤禟顾不得解释,敷衍道:“这事以后再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一把推开胤誐,已经匆匆拐进了放礼物的院子。
  门口有两个太监守着,见胤禟大步流星过来,忙上来见礼。胤禟随手掏了两定小金裸子,往两人手里一塞,小声道:“我进去看看便出来,这事不许声张。”
  太监不敢说别的,接了东西,低着头,往两边站了。
  胤禟也不管身后的胤誐,直接进了殿里。
  屋子里多是各处给康熙送来的礼物,既有皇子百官的,也有蒙古亲贵的。胤禟四处一扫,果然见到东面桌上一个巨大的笼子,比自己手上这个还大些。
  胤禟皱了皱眉,往外一看,天色已经暗下来,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这礼物也会送上去。他走到笼子跟前,深吸了口气,挑了布帘去看。
  里面两只巨大的鸟儿,都伏在笼子底下,一黑一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不过这般没精神,康熙见了不怒才怪。胤禟往左右看了看,迅速将手里的笼子跟桌上的换了。
  胤禟拎着明显大了一号的笼子,面不改色的出了殿门。正要往外走的时候,胤禟又停了脚,伸手从怀里掏了两颗珠子出来,浑圆剔透,都是拇指肚大小,算的上极品珍珠。往门边发抖的两个太监手里一塞,又细细问了几句,方离开了。
  胤誐等在外面,见了胤禟手里的笼子,脸色立刻变了,正拎着胤禟的衣服想让他换回去,那边礼乐声响,已经有太监过来拿礼物了。
  再磨蹭下去,胤禟便得担个欺君之罪,胤誐狠狠的一跺脚,扯着胤禟往宫外去了。
  胤誐气冲冲的到了宫门口,跟在后面的胤禟松了口气,拍了拍胤誐的肩:“老十,你回去,看看八哥的‘礼’会不会得皇阿玛喜欢,我今日累的狠了,先回庄子上。”
  “……”
  胤誐在后面看的直瞪眼,却也不放心被胤禟换过一次的礼物,转身往宫内去了。
  ……
  胤禟在掌灯前赶回了庄子上,因弘嘉近来课业繁重,佳惠和弘嘉这次并没有随着一同过来。何玉柱见胤禟这个点回来,忙去吩咐准备饭菜。
  胤禟却顾不上那些,先去了书房,屋里没有留外人,只有高武在门口守着。
  将手中的笼子摆到桌子上,揭了上面的布,胤禟看着笼子里没有动静的海东青,心里一阵阵犯凉。胤禩不会在这个时候触康熙的眉头,他送来的海东青定然不是这样的。
  胤禟轻轻打开笼子门,将白色的身长近半米的鹰往外拎。刚,摸到毛茸茸的巨大禽类,手上猛然一疼,胤禟忙抽回手,手背上已经见了血。再细看,却是旁边黑色的海东青勉强支撑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海东青被训练有素,这会这般伤人,显然是不久前被人伤害过。胤禟看着手上的血,半晌无语。
  最后他还是用布包裹了手,强行拎了一只出来,按住了海东青细细查看。最后发现海东青的脖子上和大腿上都被缠了钢丝,甚至有些已经嵌进肉里面,不能动又抑制呼吸,海东青已经眼睛翻白。胤禟皱了皱眉,唤了高武进屋帮忙,自己慢慢解开钢丝,又寻了伤药给两只海东青包裹了。
  若是再晚半个时辰,海东青就算不流血而亡也会窒息而死。期间,两只海东青狠狠的啄了胤禟几口,见胤禟不管不顾,又将束缚的钢丝去了,便老实的任胤禟折腾了。
  高武脸色也阴沉的很,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什么。见胤禟将海东青又扔回笼子里,便一直愣神。忙给他将手上敷了伤药,说道:“九爷,您一天几乎没怎么用饭,不管什么事,还是身体要紧。”
  胤禟点点头,何玉柱已经带人捧了四菜一汤过来。
  胤禟其实心里稍微庆幸,虽然不知道好坏,但这是第一次,他用自己知道的历史,改变了一些胤禩的命运。胤禩也许得不到那个位置,但是若没有这些事,那样优秀的一个人,在康熙末年也不会那样抑郁。
  不过,转眼看看安静待在笼子里的海东青,胤禟又皱起了眉。回来之前,他贿赂两个小太监,问了之前进这宫里的人。答案让人心惊,十四阿哥胤祯,四阿哥胤禛,最后一个是康熙。
  那么,想弄死海东青的人,到底是哪个?

  161后果

  用过晚饭,胤禟坐立不安的在书房来回走动。何玉柱的目光随着胤禟晃悠了近一个时辰后开始犯晕。外面天色黑沉,北风呼啸,隐隐似乎有零星的雪花飘落下来,何玉柱又去唤人多加了两个火盆。
  “九爷,十爷来——”没有等下人的话禀报完,院子里重重的脚步声响,胤誐已经夹带着风雪和怒气进了屋里。在门口四处一扫,先看到安稳坐在椅子上的胤禟,再看到胤禟身边的鸟笼,脸拉的更长,伸手一指何玉柱:“带着人都出去,你跟何玉柱一起下去。”后面这句是对他自己的贴身太监小喜说的。
  对于这种明显喧宾夺主的霸道,胤禟仅仅是皱皱眉头,转头对何玉柱说道:“来壶热茶,要毛峰。”毛峰是胤誐偏爱的,这样恶劣的天气,胤禟怕他受凉。难得他还知道胤禟会担心,特意赶过来。
  胤誐黑着脸等胤禟吩咐完,又见因开着的门胤禟不自觉得打了几个寒战,一把将何玉柱等人推出去,将门狠狠甩上。
  何玉柱很为难,他还真担心十爷那气势,再想想自己主子的身板,要是两人言语不和,打起来……小喜在一旁低声笑道:“何总管,快带我找个暖和屋子,一路赶来,都要冻僵了。我们十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在九爷面前哪里动过手的?”
  何玉柱想想也是,带着小喜往偏房去了。
  而屋里,胤誐已经拎着胤禟的衣领站了起来,眼里直冒火气,拳头捏了两把,到底也没打,甚至连往桌面砸去的手,因着胤禟无辜而心疼的目光都转了方向,咬着牙一指旁边的笼子:“九哥!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八哥找来这么两只珍品容易吗?况且又是皇阿玛向来喜爱的。你这任性也该分个时候!再说,”胤誐吼的义愤填膺,中途却见对面的人虽然在听,但是明显慵懒且不经心,甚至还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胤誐直着眼睛瞪了胤禟半晌,恨恨说道:“九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人发现了,是什么后果?皇阿玛现在不比从前,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
  胤誐没有接着说,胤禟也明白,康熙若是知道了,对胤禩的不满和火气绝对会转到他身上。是停了俸禄?还是削了爵位?这些胤禟都不在乎。但是,想到康熙幽深冷厉的目光,胤禟不禁打了个寒战,当时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些。那个时候,果然还是该再叮嘱那两个小太监几句。
  至于不该冒险去换鸟,胤禟连想都没想。
  见胤禟脸色发白,胤誐哼了一声,松开手,略带着鄙视,“现在知道怕了?”
  抛开脑子里的混乱,胤禟问道:“老十,皇阿玛对‘八哥的礼’,到底说了什么?”
  胤誐端着热腾腾的茶,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边捏起一颗桌上青瓷碟子里的花生米,边点头道:“恩,皇阿玛对那只小白老虎赞了一句,倒是没说什么。”
  锡保笼子里的,正是想要献给康熙的白色虎崽。胤禟当时疾病乱投医,拎了那只老虎崽子就换了那两只要命的海东青。
  听闻康熙没有发火,胤禟松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缓缓说道:“那就好。”就算康熙知道了,这错也是他胤禟的,而不是胤禩的。至少,他帮到了胤禩。
  “咦,这海东青睡着了?这扁毛畜生夜里睡的倒是早。”胤誐围着那笼子转悠了两圈,早将对胤禟的怒气抛到脑后,十分有兴致的看着一黑一白两只极品海东青。
  胤禟从沉思中抬头,听了胤誐的话,不由苦笑道:“它们受伤了,当时已经快不行了。我拎回来便给它们敷好了伤药,能不能救回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听天由命,这话胤禟感觉像是对自己说的,不禁叹了口气。胤禟不信命,所以一直在努力抗争,可是他于原来的历史轨迹,到底偏离了多少?
  胤誐转头看着胤禟,疑惑而严肃的,“九哥,你说什么?”
  听胤禟将大致经过讲了一遍,又看到那几截带着血的钢丝,胤誐脸色阴鸷,也沉默了下来。现在事情复杂到这种程度,是他没有想到的。这朝里,或者说几个阿哥里面,到底是谁要害胤禩?
  想到从行宫到刚才,一直都在误会胤禟,胤誐不禁愧疚,呐呐说道:“九哥,在宫里你怎么不跟我说,你说了我也不会对你那般无礼。”
  胤禟翻了个白眼,说道:“嗯,我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当时足够镇定和清醒。就你那火爆脾气,我若当时说了,你还不把行宫的房顶掀了?到时候,我和八哥少不了挨皇阿玛训斥,你自己也跑不了。”
  胤誐假装咳嗽了两声,又将话题引到别处:“不知道是哪个,这么歹毒的心思,既诅咒皇阿玛,又陷害八哥?”
  听了这个问题,胤禟又沉默下来,这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
  “老十,这事跟八哥说说,让他提防着些……四哥。”胤禟口中干涩的说道。
  胤誐瞪大了眼,闻言立刻炸毛,嚷嚷道:“我就说!老四他够狠的,我早看他就阴阳怪气,一点没有些人情味。我这就找他说理去,平日皇阿玛只赞他虔心礼佛,谁想只是假作仁善,暗地里做这等勾当!”起身就想往外跑。
  胤禟一把拉住,也急了:“老十!你站住。我刚刚说的都白说了是不是?!你做事能不能三思而后行?”
  胤禟没有多说,胤誐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虽然性子火爆,人其实相当精明。甚至,胤誐看待问题有时会比胤禟还清楚明白。被胤禟一喝,当即清醒过来。
  “老十,我没有说这事是四哥做的。我只是说让八哥防着些四哥,因为再有这种事,四哥若是知道,至少不会帮着八哥。”胤禟见胤誐老实下来,忙又补充了几句。他让胤禩防着胤禛,是怕有什么把柄落到未来的皇帝手里,以后日子艰难,却并不为别的。
  胤誐迟疑的看了胤禟两眼,忍不住说道:“九哥,若不是四哥,为什么你知道那两只海东青会出问题?”胤禟几乎是一知道胤禩送的是鸟,便往那边跑,还提前预备了替换的。若是不提前知晓了,又怎么解释?
  胤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他不愿意露出一丁点马脚的原因,偷窥了历史和时间的人,总是难以自圆其说。而老十一旦精细起来,还真是让他应付不及。
  胤禟为难的看着胤誐,说道:“老十,真不是四哥告诉我的,也没有一点迹象说那事是四哥做的。我只是……”
  胤誐见他为难,一摆手,“行了,我相信九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胤禟揉了揉眉心,边苦恼以后怎么跟老十解释,边打叠起精神继续说道:“还有,还要提防一个人。”
  胤誐疑惑的皱起眉,胤禟转了脸不看他,说道:“老十四。”
  胤誐这回倒是没有跳起来找胤祯理论,只是沉默而深思的看着胤禟。良久,方说道:“九哥,我以为你根本不关心这些的。”
  胤禟摆了摆手,无奈道:“我现在也不想关心,只不过事情逼到这一步,我不想看着八哥走到绝路。”
  胤誐咧嘴笑了笑,起身一拍胤禟肩膀:“九哥放心,有我老十在,我一定站在八哥这边。至于老十四,哼,也或许是他看八哥没当上太子,才存了别的心思,想着取而代之。但是,他还嫩的很。那些官员肯听八哥的话,可未必听他老十四的。”
  胤禟交代完,闭了眼窝在椅子里,到最后,他也没说康熙。想到康熙或许是陷害胤禩的人,他心里就异样的难受。不是因为康熙握着所有人的荣辱生死,只是因为他是父亲。
  ……
  第二天,蒙古各部来朝见康熙。在大殿上,胤禟悄悄打量老十四胤祯,四哥胤禛和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康熙。
  胤祯嬉笑如常,自始至终没有对上胤禟的眼。胤禛黑沉沉的眼中深不可测,倒是把胤禟看的有几分心虚。为什么心虚,胤禟心里也不太明白。
  至于康熙,因为抬眼望去的时候,康熙也正看着他。那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深沉让胤禟心里一颤,袖子下面的手微微发抖。康熙紧抿着嘴角瞧了他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转了眼,听文武百官议事。
  这一天下来,胤禟只觉得三个人都很可疑,当然,他不敢往下查。查出来也没有一点意义,就算这事是别人做的,至少康熙去过那里,却什么都没有说,显然他是乐见其成的。或者说,他已经不愿意再有一个能联结不少深具实力的王公大臣,借以来影响他这个帝王决策的阿哥。胤禩什么都考虑周到了,却唯独没有考虑到康熙本人的想法。
  这就是帝王,喜欢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好的。成了威胁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作为把柄。
  好在,这些天来,康熙并没有提起这回事,偶尔瞧着胤禟的眼神里会带了其它的东西,到底也没有跟他这个犯了欺君之罪的人说道说道。那只老虎崽子似乎深得康熙的欢心,时常在宫里看到它窝到康熙脚边打瞌睡。胤禩也在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中,给胤禟和胤誐两人来了书信,让两人千万不要往下查下去。
  胤禟偶尔会自欺欺人的想,或者,没有人知道他换了那两只鹰。
  那两只海东青倒是没有弱了它们鹰中之王的名头,那样重的伤势,硬是挨了过来。换过几次药后,已经欢实了不少。每每胤禟进屋,圆圆的眼中便带了急切和兴奋,在笼子中来回转悠。若是胤禟长时间不理,便要不悦的高声鸣叫。因为胤禟是唯一会给它们带来鲜肉的人。
  胤禟也曾吩咐下人喂养,奈何这两只鹰似乎因为受过伤,警觉变得颇高,除了胤禟带来的食物,其余人的食物一概不吃。
  为此,胤誐扼腕了很久,他一直想要一只海东青的,这会子,却只能远观。
  更让胤禟发愁的事,这是两只鹰,他不能一直圈在笼子里。也就是说,偶尔,他必须带它们去宽阔的地方,让两只鹰飞一段时间。
  这自然没有什么,但是肩膀上站着两只无论体积和重量都不小的鸟类时,胤禟真是有苦说不出。至于不时扔到他面前野兔,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态,想要得到主人赞赏,进而表达着意思需要投喂的海东青,胤禟更是无语。到底谁驯养了这样两只性格怪异的鸟类……
  胤誐在一旁哈哈大笑,不时略带嫉妒的看那两只海东青几眼。
  这天,胤禟从行宫出来,一人往他面前打千:“奴才高无庸给九爷请安。”
  胤禟四下抬头,见并无胤禛的身影,才说道:“起来,有什么事?”
  高无庸弯腰恭敬地说道:“九爷,四爷请您去庄子上。”

  162真假

  胤禛待胤禟再亲近,胤禟现在也不愿意去见这位四哥,但是此时偏偏寻不出合适的理由推脱,张了张嘴,往自己庄子的方向看了两眼,在高无庸期盼的目光里,还是吩咐车夫道:“去四哥庄子上。”
  胤禛的庄子在热河的东北方向,离着行宫不远,不大工夫,就到了门前。前几天刚下过雪,庄子上更没有什么绿色,倒是院子里的几株梅花红彤彤的开着正艳,雪地里隐约可寻一丝淡淡的香气。
  在往胤禛院子的路上,胤禟发现不远处梅花树旁有一名女子,带着几个丫头。胤禟略扫了一眼,见不是那拉氏便没有理,直接往胤禛的书房去了。想到一会要面对胤禛,胤禟心里紧张,脚步便显得过于规矩。
  高无庸推开书房的门,待胤禟进屋后,又十分尽心的将门从外面带上。
  胤禟敢确定,刚从屋里被解放出去的小厮和丫鬟们脸上带着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而正坐在灯前理文书的胤禛,仅仅在他进屋的时候扫了一眼,便又低头处理公务。那一眼让胤禟有跟着下人们出去的冲动,胤禛的眼神冷冷的,淡淡的,却有着深深地责备。胤禟的脚步顿了一下,呐呐叫道:“四哥。”胤禛嗯了一声,依旧头也不抬的看桌上的东西。
  胤禟没有打断胤禛,直接往火盆边坐了。边搓着外面进来冰凉的手,边不时往胤禛那边瞄两眼,胤禛脸上阴晴莫变,手下毛笔不停的写几句,完全看不出喜怒。
  胤禟暗暗猜测胤禛叫他过来的用意,现在却只能想到他前几天冒险去换海东青,帮了胤禩一次,难道自己无意中坏了胤禛的事?要杀那两只鹰的该不是胤禛吧,他虽然阴沉些,骨子深处却有着常人不及的骄傲,应该不屑去做这种事。而且,胤禛心思深沉缜密,又怎么可能留下这样大的把柄。
  胤禟边努力往好的一面想,边垂着眼看着火盆里的火出神。
  一双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将胤禟冰凉的手笼住,热烫有力,胤禟楞了一下,因为冷而蜷缩起来的身体刚想坐正,却发现后面极近处便是胤禛。他往后一动,直接靠进了胤禛怀里。
  “啊,四哥,你忙完了。”胤禟边跟胤禛说话,边试图转身,也可以将这种处于弱势的情形改变一下。
  胤禛和以往一样,并不为难他,闪开身让胤禟站起来,不过仍然将胤禟的冰冷的手握在手心。
  口中淡淡说道:“嗯,忙完了,好些日子不见你,倒是清瘦了许多,什么事这般劳心费力的?今日看来,四哥要是不特意使人去请,想见九弟一面也不容易。”陈述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胤禟一下红了脸,他这几天确实是有意的躲着胤禛,但是被当事人直接指出来不免尴尬。
  胤禛本欲继续讽刺他两句,见胤禟脸上忽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低眉敛目间,异样惑人。胤禛瞧在眼里,心里一动,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拇指在薄红的唇上摩挲了一会,依旧是记忆中柔软。胤禛叹息了一声,轻轻贴了过去。
  胤禟愣愣的看着,眼前迷离起来,这样暧昧而充满温情的动作让他想起来以前的事。
  ……
  胤禛看了看身前将他往外推得手,叹息了一声,没有接着动作。只是双手环抱住胤禟的腰,慢慢用力,直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让胤禟不能再挣扎,才在他耳边问道:“小九,为什么?你总是帮着八弟?难道四哥待你不如他?”
  胤禟身上僵硬了,胤禛话中所指不言而喻,他闭了闭眼,低声说道:“不,四哥待我很好,好到超乎我的预料。我帮着八哥,”胤禟略一犹豫,才低低说道:“因为八哥跟四哥不一样,以后……”以后他没有说下去,就如昨天胤誐问他如何知道海东青被杀一样,胤禟不能说以后胤禩的下场会很惨。胤禛也不是胤誐,可以任他随便找个借口打发。
  胤禟这一句话却让胤禛的脸色立刻变了,以后,现在百官观望的,不都是胤禩以后会登上皇位?是了,胤禟这次就是怕康熙降罪胤禩才甘愿去冒险的。胤禛脸色阴沉,手松了一下,随即更用力的抱紧了胤禟,良久才说道:“原来,九弟也看重这些?可是,你要知道,这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说道后来,语气中满是坚定。
  胤禛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再说,九弟只凭这样的理由便厚此薄彼,似乎很不公平?”胤禛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落寂和悲痛。
  胤禟听出来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胤禛等了许久,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然而胤禟背对着他,一点都没看到。
  “九弟为了八弟,做了这许多事,真是费尽心思。有些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九弟这样的情谊,四哥真是羡慕的很。”随后,胤禛转过头,冷冷的说道:“那么,九弟接近四哥,可是为了八弟?”
  胤禟呆在了那里,他想过胤禛可能会问他为什么去换那两只鹰,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想得这么远。这正是他自己都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接近胤禛,到底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君王,曲意讨好,还是其他的?
  胤禟眼里的迷茫在胤禛看来算是犹豫,他拿不准。
  可是,就是这样的犹豫都让胤禛的自尊心收到了打击,也许,不仅仅是自尊心的问题。胤禛脸色更加难看,用力推开胤禟,带着怒火和失望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迷茫的丹凤眼,一股怒气滔天而来,又在胤禛慢慢握起拳头,努力别开头后压制下去。
  良久,胤禛才转回头,盯着胤禟咬牙说道:“九弟,你好歹是个阿哥,是皇阿玛的儿子,这般折损自己身份的事儿,以后还是不做为好。”
  胤禟晓得胤禛现在看着平淡,心里只怕已经极怒了,也许康熙说胤禛喜怒不定是有根据的。但是,眼下更令他发愁的事,是如何跟胤禛解释。
  胤禛冷笑一声,已经走了过来,弯腰在他耳边说道:“不过,以后九弟若真为了八弟再做这种事,四哥随时扫榻以待。我实在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在床榻上的模样。”说完了,便不再看胤禟一眼,转身往门外走,似乎连一刻也不想看到胤禟。
  胤禟从发愁到愕然,这才知道他跟胤禛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他想的是跟胤禛平日往来走的近,而胤禛已经想到他们另外一种关系。胤禟脸色顿时通红,甚至气的红了眼,他伸手抓住已经越过他往外走的胤禛,待胤禛充满鄙弃的目光看过来时,一个巴掌打过去。
  胤禛并没有躲,许是太过用力,胤禛脸上红了,他眼色复杂的看着发火的胤禟,却并没有还手和训斥。
  胤禟气的浑身发抖,除了第一次是胤禛救人两人才在一起,以后每次似乎都是这位四哥更主动一些?就算后来也有因酒误事的时候,但是胤禛当时也醉酒了?
  而这位冷面王刻薄起来,言语也是极尽讽刺,无论现代还是古代,胤禟哪里受过这个。好半天,他才努力平稳了呼吸,不让自己颤抖,咬着牙说道:“四哥高风亮节,正人君子,九弟这样的人以后再不敢高攀。”说完了,扭头转身便往外走。胤禟不得不尽快离开,他心里什么地方钝钝的疼着,几乎让他不能维持基本的站立。
  胤禟摔门出去前,胤禛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缓缓地说道:“九弟,那就让我们看看,你护着的八弟以后会怎样。”
  胤禟脚下一顿,便加快了脚步离去。天上又飘下了雪花,匆匆遮掩了身后热烈而专注的视线,也慢慢埋起很多美好的或者无奈。
  胤禛一直看着院子门的方向,那里早就没有人了。风夹杂着雪花吹到他身上,脸上,也让原本暖和的屋子变成冰天雪地。
  一个俏丽的身影带着几个丫头,撑着伞走进院子,看到这边敞开的门,愣了一下。匆忙的走进来,关了门,披着白狐毛披风的女子对着丫头们摆了摆手,丫头们便将手中插了梅花的瓷瓶放到桌上,识趣的退了出去,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那女子将披风解了,露出里面浅粉的旗装,月白的马甲,素净又不失婉约。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看着胤禛,却见他仍是看着门不动。便上前轻轻拉住胤禛的手,女子被手中的冰冷激得皱了皱眉,却笑面如花的说道:“爷,这又是发的哪门子呆?这样冷的天气,也该顾着自己的身体,正好我跟钮祜禄妹妹学了个汤,正让厨房送过来——”
  胤禛终于有了动静,转眼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年氏,几位侧室中,年氏容貌最为娇美,性子也极温软。胤禛向来宠的很,可是今日却没有心情同她说笑。
  只觉得,再美的人跟自己心里那个也没法比。就算有,也都不是他要的。他要的那个人,已经被他亲自送走了。
  “你先下去吧,我累了,先自己儿静静。”胤禛淡淡的说道,眼里隐含着不耐。年氏在胤禛面前虽然比别人随便一些,却也很有眼色。虽然惊讶于胤禛第一次显露出情绪,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拜了拜,便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丫头们暗暗吃惊,主子每次去四爷那,不是如胶似漆的,今儿又是怎么回事。
  走在最前面的年氏,眼睛里带着怨怼和深思。
  书房内,胤禛闭上了眼,“知道你会帮他,可是为什么要提防我,难道从一开始,你便是……”
  自从粘竿处的人将胤禟和胤誐的对话报上来之后,胤禛的心便凉了。胤禟跟胤禩走得近,他一直知道,只不过太过在乎,从来都视而不见罢了。可是现在看来,难道自己心底刻意留的美好都是假象?在他最低落的时候,站在他面前,微笑着递帕子的少年,其实是不存在的?
  至于胤禟和他那样的关系,不管胤禟同他走的近是不是刻意,胤禛也知道并不是胤禟计划内的。胤禟的心思在胤禛面前好猜的很,真情假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刚才不过是急怒攻心,故意说给胤禟听,他就是想让胤禟也尝尝这种心痛的滋味。
  胤禟偏偏是更较真的,连反驳也没有反驳一句,直接甩了胤禛一巴掌走人。
  ……
  康熙自然也心知肚明,但是他没有再追究下去。人虽然老了,猜疑的心思更重,以至于康熙更加向往寻常人的天伦之乐。他到底没有舍得将胤禟揪出来,只是叫到书房一顿臭骂。
  这次事件以后,胤祯似乎也看出来些什么,同胤禩几人相处便有些微妙。面上热情依旧,暗地里也忙活上了,同一些官员走的很近,兵部的事更加热心,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
  对此胤禩只是一笑了之,就如胤誐预料的,胤禩依然是八爷党中最有威信的人。
  胤禟回京后突然跟胤禛疏远起来,别人暗暗称奇。胤禩没有多问,只是时常约着胤禟去京外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十三阿哥胤祥来问过几次,胤禟除了难受麻木还有一些低落。跟胤禛闹僵了,以前所有的打算都只能推翻了。历史的轨迹又转了回去,也许雍正登基的第一天,就会把他们几个八爷党圈禁了。
  胤禟只能加紧另外一边的事,江南的庄子已经有了,甚至假的身份都准备了好几个。胤禟打算的是,若真过不下去,正好去江南做个富贵闲人。
  回京后过了一段时日,快要被胤禟忘记的锡保出现在了九阿哥府上,胤禟才恍然记起自己抢了人家的礼,曾经允了锡保随意出价。
  见到债主上门,胤禟眼里不自觉露出警觉。
  坐在他对面的锡保端着茶盏微微笑了笑,道:“都说九爷是财神爷,生意上无人能比,总不会赖账吧?”
  胤禟开始觉得那日匆忙间实在有些失策,脸上却不露痕迹,也带着笑说道:“那是,你想要什么,说吧。”
  锡保的眼睛扫了扫屋里人,胤禟对何玉柱点了点头,屋里顿时只剩下了互相算计的两个人。
  锡保这时冲着胤禟十分奇异的一乐,转身将一个包袱扔到胤禟手里,慢条斯理的说道:“锡保要求倒是不用九爷破费钱财,只要将这个穿一穿便可以了。”
  胤禟莫名其妙的打开一看,触手轻软,彩衣罗裙,还是江南女子穿的汉服。半晌,胤禟满脸黑线的抬头看锡保,这家伙果然还没忘记小时候误认自己为温宪格格,被自己揍的事……
  最后,锡保大笑着离开了九阿哥府。
  两年之后。
  康熙五十五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随扈。
  这日,康熙招几个阿哥在大帐里商讨西部诸事。
  胤禟站到了角落里,抬起头不期然遇到了胤禛的视线。
  胤禟这两年见到胤禛,那股子怒气去了不少,畏惧之心又重新占了上风。没有拉拢到不说,弄的这样僵,还甩了他一巴掌。胤禟别开眼,胤禛也冷着脸转了头。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报道:“万岁爷,京城的加急折子到了。”
  康熙停了停,让人进来。
  结果第一个折子却不是军情也不是政事,八阿哥胤禩病危。 

163关心则乱

  一句胤禩病危,胤禟已经顾不得注意别的,往前挤了两步不由自主的问道:“皇阿玛,八哥是什么病?”
  康熙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胤禟,胤禟脸上的关切焦急之色根本掩不住,而胤禟身边的阿哥和官员们也都关注的看向康熙。
  
  “风寒。”
  胤禟疑惑不解的看着康熙手中的折子,风寒就写成病危?这上折子的人到底怎么回事。随即又了然,风寒在这个时候也是大病,耽误了病情,甚至会出人命。想到这里,胤禟的心又提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赶回京去。虽然历史上的胤禩是活到雍正登基之后的,可是他自己来了这里便是个变数,到底有没有其它地方的改变,胤禟还真不敢说。
  
  然而,在胤禟和众人热切的眼光里,康熙仅是拿了笔在折子上批了四个字:“勉力医治”。便搁到了书案上,又说起刚刚的被打断的西部问题。
  
  康熙这种明显的无视和冷淡,胤禟惊讶且气愤,虽然近些年康熙是开始疏远胤禩,但是这是病危啊。胤祺看出胤禟已经无心政事,一把将人拉到身后,遮挡住他,免得一会康熙看了胤禟这个模样发作他。
  胤禛瞥了一眼胤禟,嘴角抿的更紧,随即便又专注于康熙所说的西部矛盾。
  
  等康熙让众人散了,出了帐篷,胤禟魂不守舍的站了半晌,转身往五阿哥胤祺那边去了。十阿哥胤誐留在京里,胤禟只能寻胤祺帮他出出主意。
  “五哥,皇阿玛为什么不派了太医过去?现在大部分得用的太医都随扈,京里留的那些个着实让人不放心。况且,从折子上来看,八哥的病耽误不得啊。”胤禟在胤祺帐篷里来回踱步,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最后干脆停了下来,抬头坚定地看向胤祺:“要不,我去跟皇阿玛说,带了太医赶回京去?”
  
  胤祺扯着胤禟袖子,示意他先坐下,“被你晃得头都晕了。”见胤禟安静下来,胤祺才说道:“小九,你当皇阿玛不知道你说的那些?皇阿玛不仅知道,他想的比你还多,他是故意没有大张旗鼓的派了太医去探望的。”
  见胤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胤祺点点头,“今日在帐篷里的不只是你,还有阿哥们和百官,在这些人面前,皇阿玛是不可能太过关心八弟的。”
  
  胤禟皱着眉,终于转过弯,失声道:“五哥是说皇阿玛故意在百官面前冷落八哥?”
  胤祺颔首,拍了拍胤禟的肩膀道:“你是关心则乱,皇阿玛是借着这个机会消减一下文武百官对八弟的期待。毕竟,皇阿玛现在最恨的便是阿哥与官员结党。虽然近来八弟自己收敛了,但是大臣们对下届储君呼声最高的可还是八弟这个贤王。”
  
  胤禟几乎想骂人,借什么打压胤禩不好,偏要借这个。若是因着耽误医治,八阿哥有个好歹......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难道康熙就不后悔?!康熙总是体恤臣子,难道待自己儿子倒要无情?
  胤禟强忍着心里的怒气,抬眼看向胤祺:“五哥,我跟皇阿玛说,我这就回京。既然皇阿玛不肯派人去探望八哥,我自己去。”
  
  “你疯了,你现在去,皇阿玛一定不会肯的,你这不是明摆着跟皇阿玛对着干。”胤祺用力拉住胤禟,劝道:“我知道你自幼跟胤禩亲厚,但是你这样去皇阿玛只会更加迁怒八弟,还有你,你还嫌额娘为你操心少?”
  胤禟脸色一白,老实下来,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这样考虑不周到。胤祺叹了口气,道:“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样糟,京里留下的太医,医术也不会太差的,就算太医不行,你当八弟府上的人不会为他延请名医?你赶过去又能帮的了什么?”
  
  劝了胤禟一个晚上,胤禟才压下回去的打算,只是整日心神不宁。
  
  第二日起,胤禟便时刻关注着京里来的折子。直到六日后,又有折子来,说八阿哥病势日益加重,康熙看着太医送来的折子,沉着脸看了良久,才又批复道:“本人有生以来好信医巫,被无赖小人哄骗,吃药太多,积毒太甚,此一举发,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气不净再用补剂,似难调治。”口气冷淡,那里面一点点的关切更像例行公事。
  批复完,康熙凌厉的目光在帐篷中扫了一圈,尤其是胤禟脸上,停顿了一会。
  
  胤祺心里却暗暗担心胤禟,好在前几日那一番话总有些用,胤禟虽然愁眉苦脸,却没有提回京的事。胤祺松了口气,转头却看到胤禛也脸色复杂的看着低垂着头的胤禟。
  
  九月二十日,康熙定于八日后回京。
  然而,胤禩养病所住的庄子,正巧在康熙回畅春园的必经之路上。有人上折子说,为远离让康熙病邪之气,避免不祥,八阿哥胤禩该移到城内的府中养病。
  
  正在自己帐篷写信的胤禟听说了,脸色一变,匆匆赶到康熙的帐篷。里面众人却已经商议完了,胤禟差点迎面撞上要出门的胤禛,胤禛扶了胤禟一把,对着胤禟摇了摇头。
  
  胤禟瞬间已经明白了康熙的旨意,康熙看着红了眼睛的胤禟,面无表情摆了摆手,让胤禛带着其余众人先下去。
  胤禟往康熙面前一跪,嗓子里带着哭腔:“皇阿玛!”
  
  康熙冷冷的盯了他良久,淡淡的说道:“胤禩病情加重,朕派皇四子胤禛先回京探病,顺便传旨,胤禩回府养病。”
  胤禟只觉得遍体生寒,果真如此,无情最是帝王家。为了打消百官的妄念,康熙还是让胤禩回府了。
  胤禟抹了一把脸,从怀里掏了个荷包出来,又小心打开了。康熙似有所悟,皱着眉看向胤禟,脸色不大好看。
  
  果然,片刻后,胤禟从荷包里掏了一枚扳指出来。正是康熙以前赏赐给胤禟的可以当免死金牌用的碧玉扳指,见胤禟居然这种时候拿出来,康熙心头火气,看着胤禟的眼神变得犀利。却并不说话,等着胤禟自己说出来。胤禟为了胤禩的上位,还真是煞费苦心。这个最贴心的儿子,果真辜负了自己赋予的信任。
  
  胤禟拿着扳指,叩了一下头,哽咽着说道:“儿臣知道,八哥生病,心里最难受的还是皇阿玛。皇阿玛,儿臣不敢求别的,只求您让儿臣带太医回去探望八哥。”
  康熙刚端起的茶又掉回了桌上,他的右手又开始颤抖。他以为胤禟会求自己取消了让胤禩回府养病的旨意。因为这个旨意下来,文武百官多少也该明白胤禩并不是自己属意的人选。
  
  那么多人,心里估计都在埋怨他这个帝王冷酷无情。可是胤禟说的是,他这个身为父亲的人心里怎么会好受。况且胤禩本身就是他最喜爱的儿子,但是身为一个帝王,有些时候,只能无情。
  
  康熙看着胤禟不语,只提了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胤禟便动用了可以救他自己一命的扳指。半晌,康熙走到胤禟面前。
  “你去吧,带胡太医和刘太医过去,这两人算是太医院里最有经验的老人了。”康熙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有些沧桑,来回走了几步又说道:“药你也带上些回去,就跟你四哥一起回京。”
  
  ......
  虽然胤禟这两年和胤禛疏远的很,能躲着就躲着,现在也顾不上这些,虽然一起回京,两人说话的时候极少。胤禟想到胤禛身上带的旨意,心里更加难受。胤禛以前说过,看看你护着的胤禩以后会如何。结果,还没到两年,这个报应就来了,还是胤禛亲手执行的。
  
  胤禩现在不知道如何,折子上既然说是重病,情形定然十分危急,这种时候康熙下这种旨意,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胤禟心里一烦,扬手又是一鞭子。身下的马嘶鸣一声,跑的更快。
  
  这一路,胤禟只恨不得日夜赶路。看着胤禟苍白的脸色,胤禛倒是并没有说什么,两位太医可就苦了,上了年纪,又不会骑马,疾行的马车颠簸的厉害。
  
  一行人终于在四日后到了胤禩庄子上,胤禟飞身下马,直接往里闯。好在门房早就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一边赶紧开大门,一边让人往里报信。
  
  胤禛冷着脸跟在胤禟身后进门,门房战战兢兢的给这位冷面王请安,胤禛只是拿眼看着胤禟手忙脚乱的远去的身影。
  
  胤禟直接去了胤禩院里,进了里屋。便见胤禩正盖着被子躺在炕上,脸色潮红,烧的昏迷不醒,整个人瘦了一圈。守在炕边的是满脸忧色的胤誐,见胤禟进屋,噌的站了起来:“九哥!”
  
  胤禟眼睛一热,几步来到跟前,近看胤禩更是形销骨立,嘴唇干裂,脸色也红的怕人。伸手一摸胤禩放在外面的手,烫的很。胤禟心里颤抖,回身对着太医招呼,“快进来给八哥诊治。”脸上恶形恶状,声音却很轻,怕是吵到胤禩。
  
  两个太医虽然疲累,这会也不敢耽搁,匆匆上前来。
  胤禟站在一旁,直觉胤禩一动不动的模样太过吓人,他转了脸想问胤誐最近都病情可有变化,却正好瞧见门口的胤禛。心里一直压抑的怒气又升了上来,走到胤禛面前,冷冷说道:“四哥也看到了,八哥这模样,怕是接不了旨了。四哥宣了旨,便给我吧,四哥放心,我一定送八哥回府的。”
  
  胤禛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炕上,转身来到外屋,从怀里拿了圣旨读了。递到胤禟手里的时候,胤禛说道:“旨意上说的是早日回府。”胤禟咬了咬牙,接了过来。胤誐站在一旁,本来听了旨意便想发火,听了这话,更是满面怒色,一把就揪住了胤禛的衣服。
  
  胤禟回身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胤禩,心里难过,可是现在哪里是动手的时候,况且胤禛现在可是钦差。用力拉过胤誐,胤禟冲胤禛说道:“明日回府。”
  胤禛深深看了胤禟一眼,让太医说了说胤禩的病情,关照了几句,便先离开了。
  
  “九哥!”胤誐满眼冒火的看着胤禟。
  “十弟,这旨意不是四哥下的,你跟他急又有什么用?现在要紧的是八哥。”
  胤誐也不说话了,这些他哪里不明白。
  
  胤禟回身寻问那两名太医,两人见胤禩病情如此重,也不敢随便开单子下药。待说了几个模棱两可的,胤禟管着内务府,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太医的用意,一顿骂之后,胤禟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药,只要治好了八哥,赏赐什么少不了你们的。若是拖着八哥出了事,我不管单子有没有问题,绝对饶不了太医院!”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才战战兢兢的说道:“九爷,不是奴才们不尽心,只是有几位药性烈,八爷现在这样,服下去怕有些......”
  “你们斟酌着办,马上写个单子出来,不要温补的,现在见效的!”胤禟阴冷的说道,现在见效的当然没有,他这样蛮横,那两个太医却不敢再开那些没有坏处但是也没有多少好处的方子了。
  
  胤禟回身进了屋里,看了胤禩一会,转头看向带着黑眼圈,面色发青的胤誐,“老十,这几天你一直在照顾八哥?”
  胤誐点了点头,说道:“开始的时候八嫂也在,前两天她累病了,便先回来府里。胤祯太忙,偶尔白天过来一次。”
  
  胤禟点了点头,来到炕边,见胤誐不停地绞了帕子给胤禩擦额头和身上降温。盖着厚厚锦被的胤禩不时发抖。
  胤禟又着急起来,总是发烧人要烧糊涂了怎么办。
  “对了,这边可有烈酒吗?”胤禟问一旁秦海,他忽然想到,发烧的时候用酒精降温。
  
  因为三人偶尔来这边喝酒,酒倒是有的,秦海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迅速找了两坛过来。
  胤禟又让他找了几块干净的柔软帕子,蘸了些酒就掀了棉被擦胤禩的腋下脖颈等有大血管的地方。看胤誐莫名其妙,便说道:“偏方,降温快些,给,你用这个。”说着将另外一坛酒递给了胤誐。
  
  胤誐知道胤禟这个时候不会拿胤禩性命胡闹,便也换了酒去擦胤禩身上。一个时辰之后,胤禩虽然还是发烫,比之刚刚的高热却好了不少。
  迷糊中胤禩睁了睁眼,胤禟这侧的手指动了动,便又昏睡过去。
  
  当晚,太医的药也送了过来。胤誐扶起胤禩,胤禟细心地喂完,又给胤禩灌了几口水。
  等一屋子人忙活完了,胤誐看看胤禟,说道:“九哥白天赶路过来,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胤禟想了想,便转身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胤誐看着又推门进来的胤禟皱眉,胤禟已经换了衣服,一身清爽,看来刚刚是受不了一路风尘,去沐浴了。
  
  胤誐皱眉看向他,胤禟一摆手,说道:“十弟,你也累了多日,你先去歇着。明天带八哥回府,还有的要你忙的。我刚过来,心里烦躁也睡不着。”说着已经坐到炕边上,凝神去看服药后的胤禩。
  胤誐跟胤禟对峙了一会,终于还是先离开了。临走时不放心,让秦海安排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在外屋守着。
  
  胤禟摸了摸胤禩的额头,热度降了些,带来的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总算还有些过人之处。胤禟松了口气,用烈酒一遍遍给胤禩擦着,说实话,刚进屋的时候,看到胤禩病成那样,似乎已经停了呼吸一般,他几乎吓的手脚发软。
  若是没有了往日那双带着笑的眼睛,没有那文雅如玉的人,这世间要少了多少色彩。再也不会有人一路护着他,包容着他,微笑的等着他回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胤禟累的有些迷糊了,才停下手。帮胤禩掩好被子的时候,手腕上一串东西滑落,正是胤禛送他的佛珠手串。胤禟呆呆的看了一会,他跟胤禛这般别扭,这手串却带习惯了一般,并没有丢。
  
  抬头看了看胤禩,胤禟拿了手串,闭上眼,虔诚的祷告:“我胤禟不是信佛之人,但是若八哥这次能脱离危险。我愿意,”犹豫了会,努力想着自己能付出的最大的代价,接着说道:“愿意放下万贯家财,只求八哥平安。”
  
  不愿意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对于偏好经商的胤禟来说,他对银子确实有着异常的喜爱。这会想不出好听的话,居然狠了心,发了重誓。
  胤禟手上忽然一热,他忙睁开眼,却是胤禩的一只手搭在他合起来的手上。
  
  胤禟惊喜的站起身,胤禩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又闭眼睡了过去。
  胤禩真的醒过来了,也就是说,至少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胤禟傻乎乎的乐了一会,困意一阵阵袭来,也趴下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勤奋了。。。

 


164诏书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胤禟身着单衣站在雪地里面,冷的瑟瑟发抖。忽然不知道谁放了个手炉在他旁边,胤禟喜出望外,哆嗦着抱了过来,顿时暖和了不少。又不知道哪个居然要抢他怀里的手炉,胤禟急忙往回抢,抱的越发紧了。
  
  一个心急,胤禟醒了过来,原来是梦。眨了眨眼,却见自己抱着胤禩的手睡在炕边。他满头黑线的坐正了身体,却因为坐姿不良,浑身酸麻。这时被他拉在怀里的手指动了动,胤禟一抬头,看进了一双漆黑含笑的眼里。
  胤禟停住伸懒腰的动作,激动地站起身:“八哥,你终于醒了!”
  
  胤禩确实清醒过来,而且比胤禟还要早,睁眼的时候,浑身难受,口中干渴,却见屋里居然没人侍候。诧异间觉得手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方看到胤禟睡在炕边上,正拉着他的手慢慢往怀里拽,而且越抓越紧。胤禩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手指微动,胤禟却以有人来抢,更快的抱了过去。
  
  看着面前激动地胤禟,胤禩点了点头,声音暗哑无力的先问道:“皇阿玛回京了还是你自己先回来了?”
  胤禟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想到了康熙的旨意,眼睛下意识的躲开了胤禩的眼,低声说道:“就我求了皇阿玛先回来的,四哥也一同回京,奉旨来探望八哥。”
  
  胤禩被胤禟拉着的手忽然轻轻掐了胤禟手心一下,胤禟忙转头,胤禩微笑道:“还有呢?”
  看着胤禩同往日般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明亮的眼睛依旧睿智而坚定,那种无形的强大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胤禟释然,聪明如胤禩,大概已经猜到了康熙的旨意。
  “八哥,今日回府吧,圣旨在我这里。”胤禟垂头说道。
  
  “嗯,收拾收拾下午出门就来得及。”胤禩语气平和的说道,手指抚摸着胤禟的手,忽然咦了一声,拉到近前细看,微笑道:“怎么回事,都磨出泡了。”
  
  那是胤禟几日在马上的紧抓着缰绳磨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胤禩,终于问道:“八哥,皇阿玛这么做,你不介怀?”
  胤禩从胤禟的手上转了视线,看向胤禟担忧的眼,安抚的微微笑:“为什么要介怀,我知道若是时机对了,皇阿玛必然会下这样的旨意。如此一来,我在大臣们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这也正是我特意在这个庄子养病的原因。”
  
  看着胤禟越来越吃惊的脸,胤禩伸手轻轻捏了捏,说道:“这样,皇阿玛才会放心将兵权交给十四弟。西方,不久便要用兵了。”
  
  胤禟愕然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焦虑似乎都是无用功,他打开胤禩的手,嘶哑着说道:“看来我是多虑了,原来八哥是早就打算好的。真是算无遗策,能利用的时候对自己都下得了狠心。难道八哥就不知道你这样糟蹋自己,你身边的人有多着急?这庄子上的下人不说,日夜守着的太医也不算。你知道不知道八嫂累病了,十弟几日都不眠不休的照顾你......”
  
  胤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见胤禟眼睛越来越红,勉力起身,拉过胤禟,伸手去碰他脸上。待将胤禟脸上抹干净,才抱住胤禟,说是抱着,也就是胤禩靠在胤禟身上。
  胤禩的手轻轻拍了拍胤禟的背,温和的哄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小九,别害怕了,八哥已经好了。我再也不会让你们为我担心。”
  
  胤禟这才知道自己落泪,他努力控制了情绪,又看看胤禩还在病中,叹了口气,扶他靠在引枕上。
  “八哥,当真不怨皇阿玛?”
  胤禩沉默了,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良久才说道:“小九,皇阿玛是皇上。当他处在皇上的立场的时候,阿玛这个称呼其实已经远了。”
  胤禟呆呆的看着他,也或许,只有他一个一着急便忘了康熙时皇上。
  
  这会,外间的丫头在听到动静就醒了,早有人往小几上已经放了热水和毛巾等。胤禟自己去绞了帕子,给胤禩擦了脸,又拿了洗漱用具过来。将胤禩打理好了,胤禟才又唤人进来,请太医过来诊脉。
  两位老太医过来看过,点了点头,一人说道:“八爷能醒过来,这邪火已经去了五分,实是吉人天相。如此再服几次药便好了,下官等又开了一剂养气补虚的,可以等痊愈之后服用一月。”
  
  胤禟真正放了心,胤誐此时赶了过来,见胤禩醒了也激动万分。晌午过后,两人待胤禩又午睡了片刻醒过来,才开始安排进城的马车。
  让人铺了厚厚的几层毡子和被褥,胤禟又给胤禩换下来汗湿的衣服,才让胤誐将胤禩送到马车上。胤禩这一夜之间转危为安,马车又打理的密不透风,铺的也软和,一路回府他的病情倒是真没有受什么影响。
  
  十月初,康熙回京。又遣太医过来探看胤禩,还带了不少药过来。外人眼里终是全了父子情分。
  胤祯同胤禩依然亲厚,却不断培植自己的势力,俨然已经有了接替八爷党之势。然而,康熙五十六年,颇具威望的辅政大臣李光地仍然跟康熙进言:“目下诸王,八王最贤。”
  
  康熙五十七年,准噶尔侵占西藏,康熙封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王,带兵西征,用正黄旗纛、亲王体制出行。一时朝中又有人猜测,难道万岁爷属意的是十四爷?不然怎么有这等殊荣?况且万岁爷这两年身子骨不如往年,若是有了万一,还不是谁有兵权,谁说了算?
  
  胤祯出征前,来见胤禩等人。
  胤誐这一两年待胤祯总是不冷不热,见到他便讽刺道:“老十四如今翅膀硬了,还知道八哥府上的大门朝哪开啊。”
  
  胤祯笑着说道:“十哥说的哪里话,我老十四一直都是八哥这边的。与四哥一奶同胞,也不如八哥亲厚,十哥这般说,可是冤枉弟弟了。这次虽然得皇阿玛信任让我上战场,那是看的我领兵作战的能力。弟弟在前面杀敌,这京里还不是都指望着八哥在后面支持。”
  胤禩也笑的毫无缔结:“十四弟说的是,八哥看到我们这边的人出息了心里也正高兴地很。有我和九弟十弟在,粮草和后继供给定然不缺,你尽管放心。而且,我另外向皇阿玛举荐了一个人,想必也会帮上你不少忙。”
  
  胤祯一愣,忙问是谁。胤禩微笑的说道:“就是十四弟以前在八哥这边见过一次的年羹尧。”
  胤祯想了想,随即了然,“嗯,这人是个人才,上次还跟他探讨过。八哥真是安排的正是合适的人选。”胤祯也聪明,绝口不提年羹尧是胤禛的人。
  
  随后转眼看向胤禟:“九哥,记得你说过,以后若有机会,一定饶不了策妄阿拉布坦,这次弟弟一定代九哥讨回来。”
  胤禟没有想到胤祯居然还记得自己几年前说过的话,随即笑道:“好,九哥等你旗开得胜的好消息。”
  
  胤禟眉眼飞扬,他是真喜欢领兵作战。而这次,若是胜了,可不仅仅是战功无数那么简单,胤祯嘴边带着笑,离开了八阿哥府。
  
  胤誐不解的问:“八哥为什么暗中支持十四弟得到兵权?”
  胤禩看着远处,良久说道:“若是兵权被四哥那边夺过去,以后便是必败无疑。在老十四手上,就还有个转机。而且,十四弟领兵在外,京里边的事鞭长莫及,并不足虑。他身边,也有我的人,可以牵制一二。”
  
  “若皇阿玛真把皇位传给十四弟,那也只能是天意,总比另一个强些。”胤禩说道,往胤禟这边一扫。
  胤誐皱着眉说道:“老十四确实少见的聪慧,对我们也没的说,实在不行,倒是个退路。”
  胤禟并没有说话,只是想着:离雍正登基越来越近了,就算有了足够的准备,到底有没有人愿意跟自己一起走的?
  
  同年,雍亲王胤禛的四子弘历被康熙带进宫里,亲自教养,无比宠爱。此后康熙待胤禩也如以往,每次随扈都带着。
  
  胤祯没有辜负康熙信任,从康熙五十七年至康熙六十年,胤祯将西藏叛乱彻底平复,威名远震。
  康熙六十年,胤祯回京述职,那个离京前意气风发略显稚嫩的少年阿哥风头已经压过了所有皇子,手握生杀大权,气度雍容,进退得宜。康熙六十一年四月,胤祯奉旨又一次离京前往军前。
  
  胤禩、胤誐和胤禟送他离京,胤禟看着胤祯欲言又止,这一次离开,胤祯再也见不到康熙的面。
  
  到了今年,康熙身子骨明显不行,胤禟索性放下了内务府的差使,交给十六阿哥胤禄和十七阿哥胤礼,自己时常进宫请安,陪着康熙说说话。
  至于他这种做法别人会怎么看,胤禟也已经懒得想了。康熙身边时常有弘历跟着,十一岁大的弘历小脸上已经略有了他父亲的影子,胤禟偶尔看的出神。
  
  弘嘉已经比胤禟还高,少了胤禟的阴柔,俊秀风流,鲜衣怒马,一双丹凤眼眯起来像极了胤禟。让胤禟挂心的是弘嘉第一个差事居然去了户部,好在胤禛并没有为难的迹象。弘嘉只道四伯虽然仍是严厉,却很护着他。
  
  胤禟相貌仍是二十七八的模样,虽然略有变化,也比旁人少的多,自家人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外人却道九阿哥不理国事,操心少,比几位兄弟都显得年轻不少。
  
  年十一月十日,胤禟上午刚从畅春园请安回府,下午魏珠就出现在九阿哥府,说是万岁爷急招。
  胤禟皱了皱眉,上午去见时康熙受了凉,精神不好,说了没几句就回来了。下午又有什么急事?当下换了外裳,骑马赶往畅春园。
  
  畅春园门前,胤禟却被拦了下来。门口执勤的将领给胤禟请过安后,态度强硬的说道:“若无万岁爷旨意,还请九爷回去。”
  胤禟打量了这将领几眼,他虽然请安,却并无多少恭敬之意,看着也面生的很。胤禟抿抿嘴角,并没有发火,只转身叫来魏珠,魏珠满头大汗的上前解释,说是万岁爷口语。那将领才迟疑了一会,才转身退开。
  胤禟进门后往四下看,畅春园的侍卫似乎多了许多,其中不乏生面孔。
  
  康熙正眯着眼躺在炕上,不知道是不是醒着。屋里燃着香,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音。
  胤禟看了眼魏珠,魏珠眼里带着焦急,也摇了摇头。胤禟不禁心惊,明明以前张廷玉等近臣都在眼跟前伺候,现在怎么一个人也不见?
  
  胤禟在下面叩拜几下,并没有说话。魏珠上前轻声唤道:“万岁爷,九阿哥给您请安了。”
  康熙哼了一声,似乎迷糊的模样,好在眼睛睁开了。见了胤禟,喉结动了动,又指魏珠。魏珠忙扶着康熙靠在后面迎枕上,又端了茶,康熙润润口,缓了口气,说道:“你坐吧,魏珠,不要让别人进来打扰。”
  
  魏珠应了声是,便退到外屋。
  胤禟看着康熙端茶的手消瘦的可见筋骨,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更加深刻,因精神不济,眼睛浑浊的很。康熙这样明显的老态,让胤禟眼里一酸,忙低下头,说道:“皇阿玛一直为国为民操心,现在身子不适,也该好好歇着。”
  
  康熙一拍炕边,温和说道:“胤禟,你坐过来吧。朕这些日子,儿子们和大臣们也不常见了。只有你时常过来陪着,现在也只怕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胤禟一惊,康熙到底是什么时候驾崩,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日子。自从康熙六十一年以来,他便时刻提心吊胆,每每康熙有了小病痛,他便往宫里侍疾。康熙精神却都还好,今年五月还往塞外一趟。
  
  当胤禟坐到炕边上,康熙看了他半晌,见他红着眼,叹道:“每次见你,朕都觉得自己老了。往回看看,朕这一生,比之旁人,算是对得起祖宗基业,并没有什么遗憾。”说道这里有些气短,胤禟忙拍着康熙后背给他顺气。
  半晌,康熙又睁开眼,说道:“胤禟,朕专门叫你过来,是有些个事在心里,一直想跟你说说。”
  
  胤禟疑惑,康熙半躺着欠身,忽然用力抓了胤禟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又露出当年的犀利,厉声问道:“胤禟,这些年,你一直帮着胤禩,可是希望朕去以后,他登上朕的位子?”
  
  胤禟手一抖,说道:“并不是。”
  康熙盯了他半晌,才松了手里的力道,又躺回去,闭了眼说道:“不是?那你以为,谁继承大统对大清的江山社稷更好?”
  胤禟还在刚才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这会愣愣的回道:“儿臣不知道。”
  
  “那你设想,如果是你四哥即位,天下会如何?”
  果然,历史从来没有变过。胤禟苦笑一下,并不犹豫的说道:“四哥为人刚正勤廉,又嫉恶如仇。若是四哥,必吏治澄清,国库充盈,天下百姓负担也会减轻不少。”
  
  康熙哦了一声,讶异的看向胤禟,良久笑道:“没想到你对你四哥倒是这般有信心。那么你再给朕假设一下,若是老八即位,天下会如何?”
  
  胤禟这次犹豫了很久说道:“皇阿玛,儿臣不知道。”
  胤禟说的是实话,他说的胤禛登基以后会如何是因为他根本就知道史实也是如此。至于胤禩,很可能不如胤禛,毕竟胤禩手腕能力虽好,心向着官员多一些;但是也有可能比胤禛更好。只是历史并没有给胤禩机会,若是真给了,谁又能肯定不如胤禛?
  现在,他是真的不知道。
  
  胤禟垂着眼,里面有着失落。康熙却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好,好,难得你现在仍然跟朕说真话,不容易。朕其实在见你之前,已经见过在京里的阿哥和部分大臣。遗诏是早就立好了的。”
  胤禟又惊呆了,那么刚刚康熙的问话是试探自己的意思?
  
  康熙看着胤禟脸色刷白,叹了口气,说道:“小九,别想太多,朕只是担心你。你能这么想,想来也不需要朕担心了,这个扳指,阿玛仍然留给你。”胤禟手掌心一凉,那翠绿的扳指又回了他手上。
  “到现在,朕还是想说,胤禩确实从来都是朕最爱的儿子。你能在他身边,这很好。但是他并不适合这个位置,朕不会错的。”康熙说到后来,更像在安慰自己。这样一个帝王,就算真的后悔了,也不会让自己犯错。
  
  “朕这么些个儿子,从小到大,你一直是最孝顺的,朕心甚慰啊。”说道这里,康熙从炕桌上拿过一个盒子,递到胤禟手里,道:“这盒子里是给你的东西,你先拿着,回去再看。”康熙说到这里,又眯起了眼,精神看着恍惚起来。
  胤禟眼睛酸涩,总觉得康熙似乎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交代遗嘱一般。陪着康熙又说了会子话,直到康熙示意,胤禟才跪安。
  
  胤禟抱了盒子出门,魏珠便进屋伺候了。胤禟转过屏风的时候却楞在那里,屏风外站着的人,是胤禛。
  胤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扫了眼他手中的盒子,对他点了点头。
  
  胤禟知道胤禛为什么在这里,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胤禛的人,他或许是担心康熙的安危,或许是担心自己对康熙说不该说的。
  胤禟低头苦笑,当康熙身边的人都是胤禛的人的时候,他确实不该说什么。不过胤禟也根本没有想过要说,康熙不会改变遗诏的。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日,在京的所有阿哥都被叫到畅春园,见过康熙后都到外间守着。
  第二天,张廷玉从里间出来,哭着道:“万岁爷……驾崩了!”
  
  六十一年,康熙辞世。
  张廷玉,隆科多随即站出来,手捧诏书,宣读康熙遗诏,传为与四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更新了,于是许多结果也出来了。
俺最近是勤劳的蜜蜂。。。

 


165囚禁

  胤禟早就知道诏书的内容,自从张廷玉和隆科多出来开始,他便一直看着胤禩。果然诏书宣读完后,胤禩脸色苍白,狠狠的瞪着胤禛不说话。
  
  在这外屋的阿哥和大臣们面面相觑、相互僵持间,外面已经又进来一人,口中道:“儿臣胤祥遵旨!”他身后赫然是丰台大营的人马。
  胤祥这一出现,少数小阿哥也醒过味儿来,纷纷跪地领旨谢恩。张廷玉和隆科多瞪着依旧没有反应的胤禩胤禟和胤誐三人。
  
  胤禛正对着康熙哭拜在地,隆科多上前一步,跪在胤禛面前:“万岁请以国事为重,保重龙体!”胤祥接着转身看向阿哥们和大臣们,大喝一声:“万岁在此,行三拜九叩大礼!”
  
  这一嗓子,一些观望的大臣和阿哥们心下一惊,不由自主的跪下来对着胤禛行礼。胤禟往左右看了看,伸手一拉胤禩和胤誐,三人也跪了下去。好在二人虽然愤怒,也知道胤祥带着丰台大营的人勤王保驾,隆科多现在又是步军统领,再闹下去,也已经无力回天。不管如何别扭,屋里众人也开始对胤禛三拜九叩,口呼万岁。
  
  胤禛坦然受了礼,又定了康熙的庙号为‘圣祖’皇帝,自己定了帝号为‘雍正’。胤祉知道自己以前的打算无望,便准备跟这个冷面四弟搞好关系,上前一步说道:“为避皇上名讳,臣弟名字等需改哪个字?”
  
  胤禛沉吟道:“各位兄弟以后改‘胤’字为允字,也亲切些。另外,现在国事杂乱,还需众位兄弟帮衬着,三哥和八弟明日上书房议事。十三弟,十七弟暂时领丰台大营和御林军护驾。”说道这里,胤禛眯了眯眼,补充道:“传十四弟即刻回京奔丧,可带十人回城。另外传旨地方,若无朕的旨意,天下兵马不得擅自调动!”
  
  没人来得及哭,还有好些事等着雍正去办,待张廷玉请示今夜是否住在畅春园时。胤禛道:“先送皇阿玛会乾清宫,布置灵堂。”
  随即众人簇拥着雍正回了大内,胤禛仍然暂居雍和宫,将这里已经改做临时行宫。
  
  胤禟和胤禩,胤誐站在远处,见雍和宫五部一岗,十步一哨,同原来不可同日而语。天寒地冻,外面连行人都少。胤禟看着以前时常串门的雍和宫,只觉得遥远和寒冷。胤禟知道,胤禛恨他,至少是厌弃他。好在,他已经安排好了后路,只等康熙丧事办了,接出宜妃,便可以带着一家几口走了。
  想到这里,他转眼看向身旁的胤禩呢,他可愿意放下这一切跟他走?
  
  胤禩和胤誐眼里全是隐忍的恨意,胤誐忍不住说道:“屁的遗诏!皇阿玛临终都糊涂了,那遗诏还不是张廷玉和隆科多,再加上‘护卫’畅春园的四哥怎么说便怎么写?就算不是八哥也该是十四——”
  
  胤禟一拉扯胤誐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老十,慎言,现在说这些并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胤禟印象里,雍正可是铁血手腕,他只是暂时为了名声还没拿这些阿哥开刀罢了。
  胤誐恨恨的瞪着那边,最终还是跟着胤禩和胤禟走了。
  他们前脚走,远处已经转出来好几个黑衣人。
  
  胤禟和胤禩,胤誐当晚都住在了胤禟府上,胤禟隐约听见隔壁的哭声。胤禩跟康熙这对父子之间,明明感情如此深,却谁也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众位阿哥都进宫随胤禛守灵,天子发丧要二十七日。胤禟跟在众人后面,到了乾清宫,担心宜妃伤心过度,往嫔妃那边张望。这一看,心立码就悬了起来,宜妃,居然跪在嫔妃首位,比德妃还靠前。
  德妃也怪,现在也没换太后服饰。胤禟看着前面的胤禛,情急之下对着宜妃使眼色,好在宜妃自从阿哥们进宫便看着胤祺和胤禟。楞了片刻,见胤禟看了看德妃,终于回过味来,起身去了德妃下首。
  
  十四阿哥在丧事的最后一天赶了回来,因胤祯二字都与雍正的胤禛同音,便改了允禵。允禵回来当日大闹灵堂,哭着说康熙答应他的事没来得及兑现,当下就有人变了脸色。
  跪在最前面的胤禛正为德妃一直不肯接受群臣的朝贺,以康熙未下葬为由拒绝太后的尊号心烦,见允禵闹灵堂,当即脸上如同挂了严霜一般。
  
  眼看雍正要发作允禵,德妃不得不站起身,拦的允禵身前,应承了太后之位。
  康熙丧事办完,雍正开始处理国事,同时命允禩、允祥,马奇,隆科多共理朝政。京里隐隐有康熙传位十四阿哥,胤禛篡位之说。雍正得知,传旨散播谣言者,一律抄家灭族,仅仅几天,便再没有人敢提起。
  
  十二月十一日,允禟递了请见牌子,想跟这位刚登基的四哥请求接宜妃回府居住。现在不抓紧时间,以后怕是想走都走不掉。康熙的后妃们大多被遣散,就连儿子被囚禁的惠妃也被允禩接回自己府上养老。
  
  魏珠依旧在胤禛跟前当差,不过高无庸是胤禛府上的旧人,两人都是宫里首领太监。为允禟递牌子的是高无庸,不大工夫,高无庸已经恭敬地请允禟进殿。
  允禟只是盼着接了宜妃,便打点一切,远离京城,因为不愿多生事端,进门后便跪了下去。就算以前再亲厚的兄弟,现在也远了十万八千里,何况他跟胤禛还有嫌隙。
  
  “起来吧,高无庸,快给九弟看座。”正在批折子的雍正说道,抬头看了允禟一眼,皱了皱眉,手中的笔却没有停。
  高无庸忙搬了椅子请允禟坐了,又有人上了茶。屋里又回复了静悄悄,太监宫女屏息静气的侍立两旁。允禟心下叹气,这比皇阿玛在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胤禛现在握着这么些人的生杀大权,允禟只觉得那股子畏惧比往日更深。但是为了以后的解脱,他不得不强装作镇静。
  
  “九弟这个时辰进宫,何事啊?”胤禛声音平静的问道。
  允禟看了看天色,他是特意挑这个时辰来的,快到宫门落匙,赶紧说完赶紧走,免得面对胤禛太长时间,想来他也不愿意看见自个儿。面上恭敬地说道:“皇上,臣弟请求您同意臣弟接额娘宜妃回府,颐养天年。”
  
  胤禛手里的毛笔顿了顿,啪的一声将毛笔扔回了笔架上。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允禟,眼里带着冷冷的讥讽:“哦?九弟倒是个孝顺的。”边说边起身,看了一眼高无庸,高无庸立刻带人出去了。
  
  允禟心里一惊,跟着也站了起来,雍正的气势太强,现在他是真的后悔挑这个没人的时候过来了。甚至,他连胤禛为什么发怒都不清楚。
  
  胤禛幽深的眼盯着允禟,转眼已经到了他身前。见允禟一付急于离开的不自在模样,心里火更大。这几年胤禟都在躲着他,如要逃开的狐狸一般收起了试探和讨好的爪子,不给别人任何后悔挽留的机会。全然不顾小心翼翼抱它到怀里的人付给了它全部的在乎,以往那些熟稔和温柔似乎没有存在过。
  胤禛觉得看着这熟悉的近在咫尺人,心竟然都跳的急切起来,他皱了皱眉,这根本不像他。忍着悸动和怒火,胤禛压抑而冰冷的问道:“九弟要接宜太妃回府,是不愿意进宫请安还是不愿意见到朕?!”
  
  十几年的相处,允禟自问还是了解胤禛的,看那暗黑的眼里翻滚的怒意。他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撞到后面的百宝阁,疼痛之后,硬硬的木板又将他推了回来。允禟心里暗暗叫苦,这人要是有了嫌隙,做什么都似乎让人怀疑别有居心,实在该让五哥过来接宜妃的。
  允禟强忍着畏惧,急促而微弱的说道:“没有,臣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自小同额娘聚少离多,想接她过府,早晚尽孝罢了。”
  
  正说着,允禟忽然感觉右肩一沉。转头却见胤禛将手放到了他肩上,随即允禟只觉得热热的气息喷在脖子上,胤禛冷冷的在他耳边说道:“九弟若是不心虚,抖什么?”
  
  四下无人,屋里的两人却几乎贴在了一起。允禟忽然觉得离得这样的相处模式熟悉而诡异,而胤禛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边说着话边往下滑。
  等一双炙热的手用力的环抱到他身上,分毫动弹不了时,允禟才猛然抬头,惊怒的看着胤禛:“四哥,你,你——”
  
  “现在知道叫朕四哥了?”尽管胤禛的语调里依然尽是讽刺,胤禟情急之下出口的称呼却让胤禛冷厉的眼色柔和了很多,虽然不合礼法,他等着这称呼已经等了好几年。
  温热的体温透过熏着淡淡龙诞香的龙袍传了过来,这样强势却不合时宜的拥抱让允禟手足无措,他努力稳住心神:“臣弟一时着急,叫错了,皇上。”
  
  胤禛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自从登基以来,他同周围的人似乎瞬间有了一种明显的天差地别的距离,比之以前还要孤单,这是他自己要的,他不在乎。可是这一刻,胤禛忽然了解,就算是天子,孤家寡人,心里最深处也会有欲望,这欲望强烈而隐忍。现在,除了帝位,胤禛肯定允禟就是他心里想要得到人。不是因为他的……财富,不是因为他的容貌或者地位,只是那份的温暖。
  由最初的兄弟到最重视的人,想到小九在身边,心里不为人知的烦躁就会缓和。这样,不要对他视而不见的额娘德妃,不要只会算计的亲弟弟十四都可以。
  
  可是,明明那么小心翼翼宠着护着的人,现在却只想着远离他。胤禛眼里又蕴满了阴霾,他盯着允禟闪躲的眼,咬牙慢慢说道,“你既然知道朕是皇上,便该小心讨好朕,万一朕一高兴,你那八哥得到的可会更多。”一手固定了允禟,一手随手将他襟扣挑开了两个。抱着日思夜想的人,再加上长时间的禁欲让胤禛有些控制不住,低头狠狠咬了允禟颈侧一下,抱起他往刚刚的龙椅边走去。
  
  允禟因为疼惊叫了一声,随后吃惊的瞪着胤禛,脸色通红,黑亮的凤眼里带着怒气。
  “四哥,你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做!皇阿玛临终——”
  “允禟,朕知道皇阿玛留给你的折子,封你为亲王,允禩为和硕廉亲王,让朕和兄弟齐心。朕答应你,明日允禩就是和硕廉亲王。”
  
  胤禛深深地回望着他,说完这几句,便将允禟摔到龙椅上,胤禛一边限制他的挣扎,一边解他的衣裳。
  ......
  灯花明明暗暗,御书房的地上乱七八糟的扔着一地衣裳。偶尔,还有几声压抑的呻 吟和求饶。
  
  等所有动作都停下来,一个人已经昏昏睡去,冷着脸的皇帝细细看着龙椅上的人,抚摸着他苍白的脸和不动扇动的睫毛。
  末了,低低说道:“小九,就算是利用,四哥也要让你留在身边。你额娘还是留在宫里吧,这样你才会多来几趟......”
  
  第二日一大早,宫门刚开,允禟便低头急匆匆出来,高无庸紧跟在他身后,叫了马车送他回府。
  当日允禟称病未上朝,雍正加封允禩为和硕廉亲王,紧跟着两日后又授允禩为理藩院尚书。
  
  十二月二十四日,雍正命允禟前往西贝驻扎,却没有封任何官职,形同发配。同月,命胤誐护送已故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龛座回喀尔喀蒙古。将胤禩的助力都打发出京,却给了胤禩诸多权利。
  雍正元年四月初三,在安葬康熙的灵柩后,雍正把允禵留在汤山软禁了起来。德妃急怒攻心,当年五月去世。
  
  处理完所有奏折后,胤禛阴沉着脸回了寝宫,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服侍他洗漱了便都退了下去,谁都知道,雍正爷寝宫每月这几日晚上都是不能留人的。
  胤禛轻轻撩起明黄锦帐,龙床上睡着的是本该在西贝的允禟。白皙的额头,淡粉的唇,平日精明算计的狭长凤眼闭着,虽然消瘦苍白,却依然比他后宫里收集的所有的美人都比不了的。
  
  胤禛顿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都要满溢出来,他也没想到心里的思念这么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还没碰到他身上,允禟已经睁开眼,淡淡的看着他。身体却微微一抖,不着痕迹的往床里移动着。
  
  “一路辛苦了,你早日歇着吧。”胤禛眼光复杂的说道,暗示自己不会碰他。允禟的脸色差的像是几天没休息好,过来这一路,大概没少折腾。反正,每次回来允禟都会被他留好几日。
  对于冷面帝王的保证,允禟仅仅是翻了个身,理也没理。胤禛默然坐了在边上半晌,伸手顺着允禟单薄的肩背轻轻抚摸着,说道:“小九,你若想见弘嘉,明日我便宣他进宫。”
  
  胤禟身体一颤,已经迅速回头,抖着声音问道:“他又同你闹了?”
  胤禛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的信还是有用的,且弘嘉也是机灵的。朕不过是觉得,他自小是你的心尖子,这么久不见,怕你挂念。”
  
  允禟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眼里却湿润了,他确实很想念家人和……允禩。他尝试过很多次想让胤禛控制不了他,不得已的时候甚至逃跑过,但是没有一次成功。胤禛知道他难受,而这种难受看到这位帝王眼里,心里更加痛苦。
  良久之后,允禟轻轻说道:“不,臣弟不想见他。”
  
  胤禛叹了口气,在一侧躺下来,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在允禟耳边说道:“朕对不起你,小九,但是,朕实在不愿意看到那个女人或者八弟跟你在一起。”
  允禟控制不住的挣扎了一下,淡淡说道:“我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皇上还不是仍然在打压八哥和十弟?四哥,别忘了答应臣弟的事。”
  
  胤禛放在允禟背后的手停住了,过了会,心平气和的问道:“朕应了你,只要你在,自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允禟讶异的转过身,看着胤禛挑眉笑起来,“四哥,你当臣弟是聋子还是傻子?虽说只是捕风捉影,但文武百官一摞一摞的折子,不是劝你选秀的,就是劝你重视子嗣的,他们是什么意思,皇上是真不知道?就是这宫里,见过我的能都保密?难道没有一点风言风语?”
  
  胤禛听完了允禟的话,静静地望着他,竟是笑了笑,边伸手帮他掩了被角,边说道:“四哥困着你也是不得已,若是让你离开,你肯定会跑的我再也抓不着。朕不会是个误国的昏君,同样,朕也绝不会放你走。”
  
  三年之后。
  允禟带去西贝的人已经被充军的充军,调离的调离。就算在宫内,能接触到允禟的人也越来越少,都是胤禛的心腹。允禟留在宫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在西贝,已经没有人注意这位失势贝子的动向。
  
  雍正在封锁了所有允禟可能得到消息的渠道后,终于开始着手对付最近动作越来越大的允禩。
  他囚禁了允禟,让双方投鼠忌器,却也引得允禩一直没有放下逆反之心。允禩甚至很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去煽动一些宗室王爷和允禟,允誐的母族,有了机会,便会针锋相对。
  雍正四年,胤禛忍无可忍,将允禩削宗籍,拘禁宗人府。
  
  这日,允禟拿着书看了半个晚上,直到胤禛回来,才惊觉现在已经过了三更。
  “在等朕?”胤禛却心情极好,脸上是众人难得一见的笑意。
  允禟抬眼看了看他,犹豫了半晌,说道:“皇上登基以来,惩治贪官污吏,摊丁入亩,火耗银子归公,为天下百姓办了这许多事,为什么对自己这样不管不顾?每天二个时辰,这样下去——”
  
  允禟虽然恨胤禛囚禁他,也不得不承认,短短四年,雍正已经向想到人们展示了他的铁血手腕,实行的那些政策也确实立竿见影,让百姓得到了好处。此外,他还是个勤奋而短命的皇帝,他前后的两个帝王都算长寿,只有他在位仅仅十三年。
  胤禛解衣服的手停住了,良久问道:“小九,你是,在关心我?”
  
  胤禟平静的转了脸,“没有。”
  胤禛却难掩笑意,坐到允禟身边,低声说道:“小九,你总是这么心软。我还记得皇阿玛临去之前,在屋外听到的你和皇阿玛说的话,朕一定会做个好皇帝。你放心,四哥不会有事,会一直护着你。”


166富贵闲人

  清晨,人没醒,就听到敲打着地面和屋檐的雨声。雨很大,外面有些凉,让未起的人更加贪恋被里的温暖。
  胤禛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安静乖巧,明黄的锦被一直掩到尖尖的下巴,依旧精致无匹的眉眼,苍白到透明的脸上,略微红肿的嘴唇。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做着无力的防备。
  
  胤禛嘴角上扬,果然昨夜做的有些狠了。被子下的手轻轻的将人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都能感受到异样的温暖柔软。
  
  胤禛甚至舍不得移开眼,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从此不早朝的君王。
  允禟眼睫毛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以往这个时辰胤禛早就起来准备上朝了。可是现在后腰上那不断抚摸的手让他想装睡都有些不太自然。
  
  “等朕走了,你可以接着睡,高无庸会在外面守着。”胤禛低下头说道,声音里都是宠溺。
  “……”见自己的伪装失败,允禟沮丧的睁开眼,转头看了看天色。
  
  “你老实一点,朕这个月忙完了,就带你去江南。”胤禛又说道,看到允禟瞬间睁大的眼,细细打量他惊讶的神情,微微笑起来。
  “你不是喜欢江南?”就算再忙,胤禛也真的想带允禟出去一趟,这样囚禁一般的将允禟留在自己身边,不敢给他一点自由,因为没有一丝安全感,总觉得只要稍微走神,这个人就离开了自己。
  
  可是在宫里的允禟,不快乐。胤禛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允禟以前或开心或狡黠的笑,就连他的生意赚的银子都不能让他舒心的笑一次。胤禛一边心疼的看着,一边固执的圈着他。也罢,既然他喜欢江南,大不了多去几次。
  
  允禟漆黑的丹凤眼里带了异样和水光,怔怔看了胤禛半晌说道:“好。”
  胤禛笑着捏了捏允禟的脸,开始穿衣服。
  
  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允禟又说道,“四哥,你……为大清已经做的够多,你已经是个好皇帝,再忙也该顾惜身体。”
  胤禛停下了穿衣服的手,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想要的就在手边。
  
  正在胤禛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有人步履慌张的跑了过来,大声报道:“回万岁爷,八爷,不,是允禩,去了。”
  胤禛的手一颤,抬眼迅速的扫了瞬间面无表情的允禟一眼,随即回身冲外面大吼道:“胡说什么!给朕滚出去!”又猛的回身去看允禟。
  
  允禟低垂着头坐在那里,白色的里衣裹着这几年更见单薄的身体。以往每次听到允禩遭到打压的消息,允禟都很惊慌痛苦。后来,他似乎不在意了一般,每次听到只是静静地坐着。而这次,他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
  
  允禟没有哭,他甚至没有发抖,真正发抖的是胤禛。
  在胤禛开口之前,允禟忽然抬头,静静的看着他说道:“四哥,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你答应过我一个念想?”
  
  胤禛脸色一变,竟透出慌乱来,几步走到床前,一把抱住允禟,嘶哑着说道:“小九,你想要做什么?你休想!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就算他不在了,你还有四哥啊。小九,最开始,遇到你的是四哥啊!”
  
  没有眼泪,允禟的全身都透出凄凉悲哀,他长长地睫毛动了动,并没有推开胤禛,只是没有起伏的静静说道:“不,四哥,我并不求你这个,我只求你,若有万一,帮我照顾好额娘和妻儿。”
  
  胤禛猛的抬起头,紧紧抓着允禟的肩膀,盯着他无神的眼,焦急的说道:“不,你自己照顾他们。小九,你在想什么?陪着他走?!我绝对不允许!你要是敢……你要是敢离开我,你的儿子,你的额娘妻子,朕绝不放过他们!你都不管了?!”胤禛的威胁嘶哑而绝望。
  
  允禟眼里终于带了水气,他转了脸,胤禛看到允禟的侧脸上迅速滑过的晶莹的水珠。允禟压抑的哽咽了几声,终于又说话了,却不是关于弘嘉或者佳惠,和宜妃的。
  “四哥,以前你说的那句话,我想了很久,才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八哥才接近你。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你的性格已经吸引我了。你给我的关心和照顾,那时候让我很欢喜,是我自己想要的,所以才跟你走的那样近。就算是现在,很多方面,你仍然是让我敬服的人。”
  
  胤禛终于听到了胤禟的感情,可是这种时候却让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用尽力气抱着允禟,允禟慢慢觉得背上湿了,这位帝王,连哭都是无声的,就如他的心,纵使是滚烫的,也绝不容易看到。
  “小九,求你,不要离开四哥。”
  殿外的雨越发大了。
  
  ……
  允禟将头埋到膝间,又将掌心的纸条扫了一眼,随即毁去。
  他起身坐到桌边,拿起笔,抄起了桌上的金刚经。
  胤禛再担忧也不可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只能在他身边又加了人看守,时不时的提起那些允禟仍然挂念的人。
  抄到最后一笔,胤禟低头看了看,细细的簪花小楷,正是胤禛教的字。怔然看了半晌,又抽出一张纸,写了封信。
  
  是夜,是胤禛歇在皇后那拉氏宫里的日子。
  
  灯影摇晃,高无庸看了看已经睡下的允禟,悄悄退到了外间。转身间,一个黑影闪过,已经抬手砍在他后颈,高无庸往允禟的屋里担忧的看了一眼后便晕倒在地。
  黑影到了允禟床前,单膝跪地:“九爷。”正是高武的声音。
  
  “走吧。”允禟又看了一眼桌面,已经换了一身太监衣服。压低了帽子,跟着高武从侧门往外走。
  
  高武熟练的带着允禟穿梭在皇宫里,又过了几个胡同,胤禟知道再往前不远,便是神武门。高武大概早就计算好了路线和时间,每次都赶在侍卫刚好离开的时候走过。
  “等等,你们俩,哪个宫的?”一声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
  
  允禟一怔,当下就有些发抖,他想起了前几次逃走的后果。
  高武扶着允禟,小声说道:“九爷等着,属下去处理。”
  
  正在这时候,那边上胡同又过了几个人,领头的是个宫女,对刚刚喊住两人的太监说道:“王公公,贵妃那边正等着用呐,又打发我过来,带人随您一起去取。您赶紧的吧,那边就让小顺子去看看好了。”
  那太监王公公只是想找两个苦力,这会见有人帮忙,也不叫允禟和高武了,忙陪着笑带着那大宫女走了。
  
  至于留下的小顺子,犹豫了两下,像是没有看到允禟和高武一般,往旁边胡同里去了。
  “贵妃,年氏?”允禟和高武愣了愣,高武一把拽了允禟,迅速的往宫外走。到了宫门边上,高武递了腰牌给侍卫看,说是奉旨去简亲王府传口谕。
  
  那侍卫看了允禟两眼,允禟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时候后面又有人过来,催着前面快走。看清后面的马车,那侍卫忙一挥手让两人先走。
  
  看到两人顺利出了宫门,后面远远的拐弯处,年贵妃才松了口气,看着允禟的背影有丝快意和怨毒。她当然会帮着允禟出宫,不然除了那拉氏,胤禛永远不会看后宫众人一眼。
  不过,她可不想让允禟好过,年贵妃转过头,低声吩咐道:“去,将这事想法子透露给八福晋。”同是为情所苦,年贵妃相信玉华会帮她除去这个逃亡的九爷。
  
  出了宫门,允禟脚都有几分发软,心却激动的快要跳出来。高武已经带允禟往阴影的马车走了过去。
  门帘一掀,允禟看着车里的人惊讶,居然是年羹尧。高武忙说道:“九爷,快上车,现在没有时间解释,这全是八爷的安排。”
  
  允禟当下上了马车,年羹尧打量了打量穿着太监服饰的允禟,笑着说道:“九爷放心,下官一直欠着八爷人情未还,这会子帮九爷,正是八爷安排。”说着吩咐车夫直接去安定门。
  允禟转头看高武,着急的问道:“那我府上?”
  高武说道:“九爷别急,大哥已经带了人去接了。”
  
  半个时辰后,三人已经到了城外,年羹尧不知道用了个什么法子。到城门的时候,刚好有人提前一步,拿着令箭叫开了城门,三人趁乱出了城。
  
  马车未停,又赶了半个时辰,才转往一个村落,到一座大宅子面前停下。
  允禟下了马车,看到门前等着他的人,一身白衣,带着浅浅的微笑,眼里是浓浓的宠溺和思念,一瞬不瞬得看着他,正是允禩。允禟忽然想到四年前,自己去西贝的时候,允禩也是这样看着他。当时允禟说:“八哥,等我回来。”
  这来回,却是让他等了四年之久,望着那双眼,抑制不住思念,允禟忽然鼻子一酸,泪如雨下。
  
  允禩见允禟落泪,一把将人抱住,带进院里。
  年羹尧往允禩面前一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说道:“八爷,请您保重。”
  
  允禩点了点头,年羹尧转身去了。
  允禩看着年羹尧走远,也不管院子里人,只是用力抱紧了允禟,良久,说道:“小九,我的小九,你终于回来了。”
  允禟颤抖着手也慢慢抱住允禩,他一直都知道允禩的死不是真的,可是从那日别人报这消息的时候,他的心便一直悬着,直到看到允禩本人才真正放下了心,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
  
  好半天,允禟才从允禩怀里抬头,“八哥,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允禩深深地回望着他,抬手描绘着允禟的脸,低声说道:“怎么会不愿意。都怪八哥太执着,若是早些时候带你走,又何苦让你遭这些罪。”
  
  允禟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现在,怕是八哥以后想起来便要后悔。”
  “是八哥看不清楚,我要的东西并不是额娘或者你要的。直到你走了,八哥真正想要的,却求不得了。就算还有些和四哥抗衡的势力,却再也没那个心思。”允禩笑了,看着怀里的允禟,终于松了口气,浑身轻松,喃喃说道:“这天下,不要也罢。”
  “幸亏,幸好,到了最后,你还是选了八哥,还有你陪着我。”
  
  两人在屋里等了一个时辰,高文终于赶来了,却只带回了何玉柱,没有其他人。
  何玉柱看到允禟,哭着跪倒,:“九爷,奴才可算又见到您了。九爷,九福晋让给您带了包东西,说她不走。”
  高文此时也说道:“九爷,五阿哥和宜妃也说不走,还跟属下说,请主子务必保重。”
  
  允禟十分意外,他安排的以后,是带了所有的人离开,可是现在算什么?
  允禟默默拿过何玉柱带了的包袱,里面是一些银票和以前允禟送佳惠的一支碧玉钗,还有一封信,上面写道:“九爷,弘嘉被四阿哥弘历请去,留在了宫里,我还要守着他。九爷,我知道这些年是您护着我们。您若能离开,就千万别再回来,我们母子都会好好的。佳惠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跟了九爷,有了弘嘉。”信纸上点点滴滴的都是泪痕。
  
  允禟心里一疼,允禩已经过来,抱住了他,“走吧,小九,再不走来不及了。以后,有八哥陪着你。”
  
  ……
  雍正黑着脸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宫里已经没有那个人了。偌大的皇宫,顿时冷的没有半丝温度,连心里也空空的。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回道:“皇上,八……郭洛罗氏求见。”
  好半晌,胤禛才回过神,想起了是玉华,皱了皱眉,冷冷的说道:“宣。”
  
  玉华昂着头走了进来,见到雍正,也不施礼,只说道:“不知道皇上还想不想抓到背叛了您的九爷?”
  高无庸已经喝了一声无礼,胤禛却猛然抬头看向玉华。现在还是允禩丧气,面前的女人却一身红色旗装,倨傲依旧,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
  
  “都下去。”顿时屋里除了高无庸,再没有旁人,胤禛脸色阴沉的看着玉华说道:“你说,小九在哪?”
  “皇上,八爷没死,他带九爷走了。他们走的是安定门,我已经派了人在后面远远跟着。”玉华说道,“若是您想要追,还来得及。”
  
  “你来告诉朕这些,为的是什么?”
  玉华咯咯笑了起来,“他负了我一辈子,临走也不肯给我我要的,我自然饶不了他们。只要是让他们不顺的,我都会去做。这么说,皇上满意吗?我还可以告诉皇上一个好消息,听说我派的人,射伤了九阿哥。若皇上不愿出手,早晚有一天,我也帮着皇上了了心愿。”
  
  雍正看了玉华良久,点了点头,挥手让人下去。
  屋里的灯花闪了闪,胤禛沉着脸,随即下旨,令允禩之妻自尽,焚尸扬灰。
  胤禛望着桌上的金刚经,依稀想到很多年前,他对胤禟说过的话,“帮我抄本经书吧。”原来他一直记得。
  
  还有封信,和胤禟京城所有铺子的文书,银票,胤禟全部留给了他这个四哥。
  望着南方,胤禛喃喃说道:“小九,我会找到你,一定会的。”
  
  ……
  将近十一月,草原上吹起了北风,遍地的草已经枯黄,储存了足够草料的牧人也开始将牛羊赶回圈里。阴霾的天气,似乎就要飘起雪花。
  
  通往归化的路上,几人正牵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除了牧人,偶尔还有商队经过这几个人身旁。
  走在前面的锦衣男子俊秀温文,笑起来如和煦春风,惹得身着红裙的草原女儿不时娇笑着打声招呼。可惜的是这男子眼睛一直看着身旁的人,连手也一直抱着身侧的人的腰。
  
  又有一队牧人经过时,招呼道:“这位兄弟,快走吧,要起风了,会有大雪。若不嫌弃,先去我们帐篷里避一避。”
  男子看了看牧人,随即笑道:“好,多谢。”
  
  “客气什么!看兄弟模样,可是口内人吧。一会若有风雪啊,就算你受的了,我看你这娇弱的媳妇也受不了的。哈哈,走,我们帐篷里备着好酒,喝酒去!”牧人豪爽的性子表露无疑。
  男子楞了楞,嘴角弯了起来,看向身侧的人,裹着白色虎皮,头上去狐皮帽,只露出巴掌大却眉目精致到过于秾艳的脸,走起路晃晃悠悠,娇娇弱弱。前面过去的人走几步便要回头看看,原来是羡慕自己这漂亮‘媳妇’吧。
  
  到了帐篷,锦衣男子介绍说道:“在下是往归化的客商吴庸,这位是舍弟吴忧。”
  主人家拉克申愣愣的看着这位弟弟,好半晌才赶紧给二人端上酒。
  
  “现在商队更多了,生意可好做?”拉克申热情的问道。
  吴庸笑着看了一眼身侧的弟弟,叹道:“果真越来越不容易了,可惜弟弟身体弱,需要好生调养着。若是不费点心,连弟弟也养活不了了。”
  
  “看几位穿着,可是不缺银子的。”拉克申笑着端酒,又热情的问起兄弟二人可成家没有。
  那位吴庸兄长忙笑着岔开了话题。
  
  是夜,隔开的小帐篷里。
  吴忧窝在吴庸怀里,瞪他:“我有这么不好养活?”
  吴庸将人抱到自己身上,又往上拽了拽羊毛毡子,叹气:“你这财神爷将银子都留给了他,自己却锦衣玉食惯了的,我自然得辛苦的赚钱养家。”
  
  这二人正是逃亡中的允禩和允禟。
  允禟白了一眼允禩,冷笑道:“八哥,你装够了没,你当我真不知道跟我合伙的秦家是你的人?是你的管家秦海的兄弟吧?我那时候赚的银子后来四成都去了你那里,还敢说没钱!”
  
  允禩低头剥了他身上的虎皮,啃咬着肩颈,笑道:“当时八哥可是为了帮你,谁叫你自己的商道偏偏就银子不够。”边说手上嘴上都忙活起来。
  允禟想着那时候的光景,叹气,“我那时候只想做个富贵闲人,现在真的做了,却去不了江南,真是憾事。”
  “你若想去,等我们从草原回去,便去吧。”允禩宠溺的说道,又瞄了瞄深思中的人,笑道:“九弟今夜似乎精神的很?那么,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做些事吧。”
  “唔......啊!”等允禟回过味来,这一晚已经又不能睡了。
  ……
  帐篷外风雪漫天,帐篷里春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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