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是不是因为爱情来得太容易,所以人都不懂得去珍惜,但当爱情远逝之后,人又会后悔,心中总想着‘如果……’
如果当初懂得珍惜……
如果当初懂得回应……
如果当初没有拒绝……
如果当初能够懂得……
那么……今天……就不会失去了吗?
时间不能走回头,人即使如何后悔,终究已经发生的事情已成定局,如何怨天尤人又怎么挽回已发生的一切一切。
总是在想如果……总是在后悔……那又有什么用……
这样做的话……那个人就能回来吗?
不会……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后悔又如何?
如果……时间能回到那一天之前……不……甚至只是回到发生那令他痛彻心扉的一瞬之前就够了……即使荒芫人辽佟惨阍谒肀摺?BR>面对那冰冷的牌位……只能……无言……
时间好象不曾再前进过,从他走的那天起……
只记得……他来得突然,走得云淡风轻……到了最后,一句话、一封信、甚至一个回眸也没有留下,唯一留下了一缕青丝,割断的……是情……
不想断……所以把这情收在蓝白色的锦囊里,带在身上,贴在心间……
时值隆冬,半边月亮遥挂天际,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有刺客——”
夜半的开封府衙传出惊天的叫喊声,开始上演差不多每天都会公演一场的戏码,附近的居民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次的刺客看来有点能耐,竟然已直奔至包拯卧房,并毫不留情地划伤了包拯的手臂,鲜红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衣衫。
门外已经是大批的侍卫拥进,那刺客看形势不妙,从怀中搜出一个青色瓷瓶就往包拯口中灌去,小心确定那药已经被包拯吞下。
趁着一众侍卫还未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刺客轻巧地窜出窗外来到庭院中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风声响起,刮起了满地的砂石黄叶,一道红影如鬼魅般出现,也许被这风沙迷住了眼,那刺客也顿时一愣。
就在那一瞬间,锋利的剑已经搁在刺客的咽喉处,持剑的红影此刻形如地狱来的修罗,满脸的冷若冰霜,很难令人相信……眼前的人正是那以温文尔雅见称的南侠展昭。
其余的侍卫立即一拥而上,拿出了绳索把刺客绑了个结实。
“先把他押到大人的房里!”展昭吩咐道。
“公孙先生,大人他还好吧?”展昭刚刚才出外办案归来,一踏进门就马上听说有刺客,还好他来得及把那刺客抓住。
“大人手上受的只是皮肉之伤,但是……”公孙策语言又止。
“哼……我刚才让他喝下去的,是天下十种最诡异毒药之一‘断魂’,中毒者十天之内脉息会越来越急速,到了第十一天脉息就会突然转弱,最后整个人就会进入昏迷,但他并不会死,只要人一昏迷过去,就算是大罗神仙都难救了!”那刺客居然神气地说。
“解药呢?”展昭的剑陷进了刺客的脖子,殷红的血马上缓缓流出。
“解药?”那刺客突然狂笑出声,竟然将自己的脖子往展昭的剑上狠狠一抹,然后再无声息。
“先生……”众人仅存的一点希望在展昭搜遍了刺客的身体仍没有发现之后,投给了一向博学多才的公孙先生。
“是‘断魂’啊……这个世上知道断魂的解药的人寥寥可数啊……”公孙先生捏着胡子愁眉深锁。
“……”众人开始感到绝望了,连公孙先生也不知道解药,那大人他……
“那……先生可知道有什么人有解药吗?”展昭急切地追问。
“我有说我不知道吗?”公孙策一脸疑问。
“先生……|||”一众人等的统一表情。
“虽然我知道解药,但还是要劳烦展护卫走一趟啊……”公孙策变得正经起来。
“请先生吩咐,展某一定办到!”展昭也变得一脸凝重。
“不必那么紧张,其实应该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只是有劳展护卫走一趟‘无花谷’,向他们谷主要一株‘月明花’即可!”公孙先生解释道,但语气中带了点不肯定。
“‘无花谷’吗?”展昭有听过这个地方,但对其了解不深,只知道那里虽然叫‘无花谷’却有尽天下的奇花异草。
“对,从开封到无花谷大概要三天时间,这样一来一回,时间是足够的,而且听说谷主虽然不过问江湖中事,但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件事情并不难办!”公孙先生说得倒是轻松。
“好!那展某马上出发!”展昭向众人抱拳,准备马上起行。
“啊……展护卫也是刚从杭州回来,你也累了,今天晚上先休息一下,明早再起程也不迟……”公孙先生还是担心展昭的身体,自从白玉堂去世两年以来,展昭从未停止过奔走。
“属下担心大人的病情有变,此事还是越快办妥越好,也省得大家提心吊胆的好!”展昭依然坚持,还不等公孙先生再次开口挽留,已经匆忙离开
“唉……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放得下啊……”公孙先生是唯一由始至终看得最清楚的人,所谓旁观者清,他们身在局中之人,最后只能阴阳永隔,又怎叫人不能感叹。
1
本来需要三天的路程硬是被展昭改成了二天,其中之一的原因的确是因为他担心包大人的事情,另一个原因是,展昭总觉得那‘无花谷’好象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越是接近那个地方,展昭的心越是不能平静。
自从玉堂走了以后,展昭的心已未曾如此激烈地跳动过了,展昭对自己说那是因为担心包大人,但……展昭更明白,那其实是为了另一样东西。
伸手按在左边胸膛上,轻抚着被自己放置在那个地方的一缕发丝,那是玉堂闯冲霄楼前夜唯一留下的,展昭不曾去深究为什么他。
留下了自己的发丝,更不敢去想。
“玉堂……为什么你不听我解释……”如果当初能清楚地告诉他,自己并非欺骗他的感情,与他之间的一切皆是出自自己的真心,能够明白地拒绝掉与丁月华的婚约,是否……今天的一切将变得不一样。
展昭知道后悔没有用,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一生无悔,而他这一个悔,却要令自己痛苦一生……
无花谷的石碑近在眼前,只要再踏出一步就马上进入了无花谷的地界,只是不知道,要取那‘月明花’是否真如公孙先生说的这般容易。
“站住,何人擅闯无花谷!报上名来!”突然一阵清亮女声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并不大,却清楚地传入展昭耳中,可见来人的内力绝不弱。
“在下开封府展昭,有要事相求!”展昭有礼地回道。
“展昭?你是南侠展昭?”
从林中深处突然出现了四个人,从衣饰上看来是三女一男,问话的是一个身穿鹅黄色华服的女子,四人的脸上都带着白色的面具,那面具把四人大半张脸都掩了起来,面具上唯一的装饰是各人面具上的左眼角下都绘了一种……植物,而那问话的女子面具上绘的就是一朵雏菊。
“在下正是!”展昭偷偷打量其余三人。
另外两个女子,一青一紫,两人面具上的花纹分别是柳叶和兰花。
至于那唯一的男子……穿了一身的素白,衣服上有着若隐若现的图样,他面具上的花纹……展昭曾经见过,就在皇城中的御花园里,好象……叫做蔷薇……是鲜红色的蔷薇,就像血一样鲜红的颜色。
白衣的男子吗?白色……不其然地让展昭想起那个在自己心中早已扎了根的人……
“过门就是客,请展大人到堂上见过我们谷主,再慢慢道明来意吧!”黄衣女子轻轻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姑娘!”展昭稍稍回神,但脑海中白玉堂的身影依然挥之不去
“请展大人跟紧我们,我们无花谷是出去容易,进来难的!”女子提醒有点心不在焉的展昭。
“啊?谢谢姑娘提醒!”展昭闻言加紧了脚步,但还是对于女子那句‘出去容易,进来难’感到疑惑,不是应该进出都难吗?
九曲十八弯,一会儿转左一会儿转右,把一向自觉方向感不错的展昭都转糊涂了,这时候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只迷糊的白老鼠,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一辈子也找不路。
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展昭轻笑出声。
“怎么了吗展大人?我们快要到了?”黄衣女子疑惑地回头。
“啊……不,没什么?”展昭感到尴尬,心中只想到:笨老鼠,又害我出丑了。
“哈嚏……”前面的白衣男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月蔷,着凉了吗?你身体不好就要小心一点嘛,不要总让大家担心啦……”黄衣女子关心道。
“对啊,你这家伙最不会照顾自己了!”
“就是就是!”另外两名女子也拥了过来。
月蔷吗?好象女孩子的名字啊……不过有一种跟他很相配的感觉……展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的确是自己心中的感觉。
“三位姐姐不用担心啦,我只是突然鼻子痒痒,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千万不要跟华竹姐说啊,不然她又要我喝那些苦药了……”名叫月蔷的男子哀求道。
“真的吗?”三名女子好象不太相信。
“真的真的,姐姐们就先不要说这个吧,你们也不想大家在外人面前丢脸吧,况且还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月蔷用眼角瞄了一下展昭。
“你这孩子,你这样说很没礼貌哟!”黄衣女子轻声教训道。
“没关系的……”展昭礼貌性地一笑。
“我又没有说错……”月蔷小声嘀咕,那声音其余三名女子可能没听到,但展昭却听得一清二楚。
展昭的心中涌起一阵酸酸涩涩的感觉,展昭知道月蔷说的是事实,但他就是很在意他说的话,为了什么?展昭自己也说不清楚。
话说回来,月蔷的声音……好象在哪里听过,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可能是以前有见过的人吧?展昭并不肯定,更不可能无端去对一个连见过面没有都不知道的人说:我们是不是在认识?
“到了,就是这里!展大人这边请!”黄衣女子再次有礼地将展昭领进面前的水榭楼阁。
楼阁的牌匾上书‘群芳楼’三字,清雅秀气,与这无花谷给人那种灵秀出尘的感觉相辅相成,一路走来,无花谷给展昭的感觉仿如人间仙景,要是现在眼前的人跟自己说他们其实是天上的仙人,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而自己一介凡夫俗子,倒像冒犯了这样的桃源。
展昭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这里不过离繁华的开封不过两三天的路程,但这个清净的地方跟开封城却是天差地别。
进入‘群芳楼’还是那种清新雅致的感觉,不会太奢华也并不简陋。
“展大人请坐,请先稍等!”黄衣女子请展昭坐到了上座。
“谢谢姑娘!”展昭谢过黄衣女子后慢慢坐下。
“铃兰去请谷主出来吧,银柳去奉茶!”黄衣女子吩咐。
“那月蔷呢?”唤银柳的青衣女子不满只有她们俩被使唤。
“他是男孩子,怎么能让他做这种事儿?况且,华竹也不会愿意的。”黄衣女子轻笑
“算了吧,反正大家就是宠着这个小魔星!”铃兰嬉笑着
“什么嘛!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我已经二十了,是兰姐柳姐你们嫉妒我比你们长得年轻吧!”月蔷也有点恼了,狠狠地回击,懊恼着为什么大家总是把他当小孩子看。
“好了好了,快去吧,要让客人看笑话了!”黄衣女子打圆场。
“是——”两个女子瞪了月蔷一眼后离开。
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总是被人宠着……像孩子一般的人吗?这样的形容,让展昭想不想起那个人都难,想起那个人的一颦一笑……展昭只觉得心里的痛越发地加深。
2
“啊……不如就趁现在,我先向展大人粗略介绍一下我们无花谷的事情吧!”黄衣女子打断了展昭的思路。
“我的名字叫朔菊,至于你刚才见过的三个人嘛……他就是月蔷了,另外青色衣服的是银柳,铃兰爱穿紫衣,我们无花谷也没有什么阶级之分,家事都是大家分工的,我们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又何必分主仆,不过无论如何还是需要有个真正当家的人,所以大家就把华竹推上谷主这个位子了……”朔菊微笑着解释。
“还有……月蔷他是这里少有的男子,而且年轻得很,习惯了被大家宠着惯着,刚才说话可能多有得罪,请展大人不要见怪……”朔菊为刚才的事向展昭道歉,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不……其实也不是严重的事情……以前,展某有个朋友也是这样被大家疼着宠着,性格也是比较直率(?),展某已经习惯了……”是的……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但如今……
“什么嘛!连菊姐你也当我小孩子,说不定我年纪还比你大呢!”本来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月蔷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马上不满地表示自己的意见。
“谁的年纪大啊?”柔和的女声缓缓传来,伴随着在一名面具上左眼角下绘画了竹叶花纹的绿衣女子而来。
“竹姐,菊姐她们刚才欺负我!”月蔷迎上去告状,样子十足一个被欺负了小孩子。
“才没有,咱们才舍不得呢!”伴着华竹出现的铃兰窃笑。
“好了好了,先不要闹了,现在有正事儿……”华竹动作优雅地坐在展昭傍边,银柳随即为两人奉上清茶。
“我刚才听铃兰说了,小女子就是无花谷的谷主华竹,未知展大人有何贵干?”华竹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敢当,其实是这样的,前两天开封府遇了刺客,展某无能,赶到府中的时候大人已经身中‘断魂’之毒,所以展某此次前来是想向谷主借‘月明花’一用……”展昭依然是以礼相询。
“‘月明花’啊……那恐怕展大人得在这里先住上两三天了……” 华竹看了月蔷一眼后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是谷中的规矩吗?”展昭疑惑。
“不……其实‘月明花’顾名思义是月明之下开的花,要等过两三天满月之时月明花才会开啊,所以也只有委屈展大人在谷中小住几天了,其实如果包大人中‘断魂’之毒是这两天的事情,那展大人要等花开也是来得及的……”华竹笑着解释。
“啊……那只好打扰谷主了……”展昭也只能留下来等了。
“怎么会打扰呢,而且,就算展大人到打扰的人,也不是谷主啊……”铃兰掩嘴轻笑。
“?”展昭不明所以。
“对啊对啊,展大人不用客气的!”银柳也笑了起来。
“月蔷啊,展大人就暂时住你屋里咯……”华竹看来也难掩笑意。
“为什么要住我屋里啊!谷中的房间多得很!”月蔷看来是生气了
“很简单啊……因为,月明花田是你在打理的啊……”朔菊‘提醒’道
“那也不用住到我屋里啊!”月蔷还是生气。
“因为那样展大人可以方便看顾‘月明花’啊,你也不要孩子气了,展大人为人温和又谦逊有礼,这几天你要多跟人家学着点儿!”华竹劝说。
“是……反正我就是小孩子,没有人家成熟稳重……”月蔷显然不敢反驳华竹,只能小声地表示自己的不满。
“好了,那你带展大人到你屋里去吧!”华竹走过去拍了拍月蔷的头以示安慰。
“好……”月蔷不甘不愿地答道。
“等一下我让香梅送一床被子过去吧!”朔菊补充道。
“知道了……”月蔷开始打马虎了。
“那就赶快带展大人过去吧!”华竹打发着。
“是……”月蔷也不管展昭是否跟上了自己,转过过头就走。
“那展某先告辞了!”展昭也赶忙跟上,还不忘向众人辞别。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展昭越发地感到这个背影异常熟悉,让他兴起了一种想要掀开他的面具,看清楚面具下那一张脸的冲动,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背影,那熟悉的一举一动……
会是他吗?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表现又如此陌生,就如一个陌生人一样……
心中的酸意再泛滥,空荡荡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心脏不再跳动的一刹那……是为了他。
心脏再次跳动的一刹那……也是为他。
只是眼前的人……愿意让自己看看他的脸吗?如果那张脸并不是心中那个人……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与眼前的人认识还不到半天竟然就有如此失礼的想法,真是要不得呢,何况这个人看来并不欢迎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啊……
“喂!发什么呆啊!可要跟紧一点,要不然很容易迷路的!到时候不要说我没提醒你!”月蔷好象对身后心不在焉的展昭相当不满。
“抱歉……”除了抱歉,还能说什么。
“你就只会说抱歉……”月蔷看来心情并不好。
“啊?”展昭并为听清楚月蔷刚才的话。
“我说,你这家伙真是无聊得紧,一路上才说了几个字,都快被你闷死了!”月蔷还是发着牢骚。
“啊……抱歉……”展昭还是那句话。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话,浪费我力气!”展昭看不到月蔷的表情,但还是能猜到他一定是生气了,展昭想说点什么,但他一向不是个健谈的人,最后也只能这样下去了。
“对了,这儿的植物花草可不能乱碰,因为有些是有毒的,虽然数量不多,但以防万一,还是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大家都来怪我了!”口气是淡淡的,但就只是这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展昭暖在了心间。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一样用着满不在乎的语调,说着同样关心着自己的话,那样的暖意,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谢谢……我会小心的!”展昭笑了,笑得温和,那是他脸上久违了的笑容。
“不……不用谢啦,我只是突然想到,提醒你一句而已……”说话有点结巴,展昭有一种看到他脸红了的错觉。
“到了!”
眼前是一座小小的别院,但如果是月蔷一个人住的话有够宽敞的了,两个小房间,一间书房,一个主厅,后面还有一个小厨房,看起来相当雅致,如刚才接见客人的大厅一般从简的装修摆设,只能说与这无花谷的格调十分搭配
展昭不禁又想,如果是那只小老鼠的话,他的家应该会比较奢华吧,这是展昭的想法,事实如何他也是不知道的,因为展昭发觉自己从未认真地留意过那只小老鼠的生活,倒是他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这真的是个可悲的认知
“哈嚏……”难道真的感冒了?月蔷暗想,只是绝对不能让华竹姐知道,他可不喜欢她那特制速效感冒药的味道。
“你还好吧……”展昭关心道。
“小爷我好得很,对了,你就住这个房间吧,等一下香梅姐会送枕具过来,这儿我平常都有打扫,不会很脏,你再随便打理一下就好,反正你也不过睡两天,就将就将就好了!”月蔷把展昭领到自己隔壁的房间。
“有瓦遮头已经很好了,这两天只好打扰月蔷公子了!”展昭回礼。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随你便好了!”月蔷扭头就走,只留下展昭在房间中收拾东西。
3
展昭来到无花谷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在房间中再休息了一阵子,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了。
这谷中养了不少奇花异草,说起来应该有一股浓烈的香味才对,但展昭自入谷以来只是闻到一种淡淡的味道,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本来连日赶路的疲倦感也一扫而空,中午竟然还难得地睡了一觉……自从白玉堂死后,展昭连在晚上也睡不安稳,更不用说是睡午觉了。
展昭缓步走出房间,发现月蔷的小别院原来有个名堂叫‘蔷薇居’,也许这名字就是来自于他面具上那朵鲜艳的红蔷薇。
虽然展昭未曾见过月蔷的脸,但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月蔷就如那蔷薇花一般美丽而带着刺,令人难以亲近,却又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美丽……但寂寞……
他这样的年纪,这般轻狂的性格,为什么会甘愿留在‘无花谷’这种只有俗话中说已经看破红尘的人才会喜欢的清净之地?为什么不出去闯一闯,在这个江湖上走一遭?就如另一个同样美丽却寂寞的人……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或许……自己是应该去陪着他的,因为清楚地知道……他其实……只是个害怕寂寞的孩子而已……
“呵……”
展昭轻轻的取笑自己,还没有这样的资格吧……终究……是一身的责任……这一身的责任不容许自己去任性这一次啊……所以只能在午夜梦徊之时安慰着他……只能对梦中的他作出自己一辈子再也做不到的承诺,对他说着不曾出口的爱语,然后再三地看着他倒在血泊中看着自己……心痛得不再感觉到痛,总是想着不可能的‘如果……’
一路上沉思着,迷迷糊糊地来到了前厅,只见月蔷已经在摆弄着两人的晚餐了。
“抱歉,我应该帮忙的……“展昭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我最不喜欢别人乱碰我的东西了,也总不能让客人做饭给我吃吧!不然华竹姐一定又要对我训话了!”月蔷撇撇嘴,对展昭的好意毫不领情。
“那……有劳了……”其实展昭一向习惯了照顾别人,现在反而让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又认识不到一天的人照顾,令他觉得十分腼腆。
两人坐下来用晚膳,相对无言,展昭也不知道如何打开话匣子,只能默默地吃着。
三菜一汤,很普通的膳食,以斋菜为主,口味也是清清淡淡的,展昭一向对这方面的要求不高,自然也适应,而且也觉得不错。
“喂……你在这儿的两天里打算做什么?”月蔷耐不住这样沉默的气氛,首先开口。
“……还没想好……”展昭如实回答。
“那……既然你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不如明天先跟我去看看‘月明花’的花田,顺便帮我一起打理吧!”月蔷很不客气地要求,刚才还说不好意思让客人动手的想法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好,其实我也应该这样做的……”展昭心想:总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吧。
然后再次重归平静,一顿饭下来,两人再没开口说话。
本来展昭以为月蔷会向自己询问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想到他竟然只字不提,难道他其实也是经常到外面去的?展昭也只能这样想了。
冬日早晨的空气带着冷冽,容易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展昭习惯了早起,虽然是难得的一夜安稳睡眠,但习惯就是习惯,并不是想改就能改过来的,所以今天早上展昭还是起得很早。
天还是朦朦亮,自己的‘邻居’大概还没有起来吧,而且看来他并不喜欢别人顺便碰他的东西,展昭固然不打算去替他做早饭了,但也不想赖在房间里,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到院子去了。
刚步出房门,就只见微亮的天空下着稀疏的细雪,难怪今天早晨就觉得特别冷了。
然后……就是雪白的颜色,那雪中的精灵身上披了一件同样银白色的狐裘,正在漫天飞雪中翩然舞动,双眼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唯二的颜色就是黑和红,乌黑的发丝……黑褐色的眼瞳……艳红的唇瓣……血红的蔷薇……
不……还有精灵手中深褐色的树枝……
他大概在晨练吧……轻灵飘逸的身法,毫不拖泥带水的进攻,带着一种狠辣的决绝,而且是以柔为主的架势……这样的武功招式……那雪白的身影……
展昭习惯性地伸手按于胸前,轻抚那锦囊,那一缕发丝……他突然再次兴起一种冲动,他想看那面具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是他吗……有这样的可能……所以,想去确认。
于是身体比大脑更早动作,待展昭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快要去触到那诡异的面具了,月蔷仿佛也被吓了一大跳而忘了闪躲。
那一瞬间,展昭突然犹豫了……
那一瞬间,月蔷醒觉过来……然后躲开了……
“你想干什么?”月蔷向后跳开,离展昭有尺余之遥。
“我……抱歉……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所以我想……”展昭说出实话
“所以想看看我是不是你那个朋友?”月蔷稍微放松警惕。
“……”展昭不答话,只是轻轻点头。
“我说,你这样真的很没礼貌啊!还说是什么温和厚道的君子!”月蔷叉腰大声说话,看来已不把展昭刚才的行径放在心上,却并未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刚才的确是展某的不对,请公子原谅!但是……公子可否让展某一看容颜,不然,展某无法死心!”展昭的表情坚定,第一次……自从他离开以后,第一次有了这种自私的欲望。
“你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都带面具吗?”月蔷不答反问。
“……”展昭也不答,展昭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能猜到几分。
“展昭……带面具不但是为了想忘记过去,也自然是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人死了就不会复生,你的朋友已经死了,就让他安息吧,不要再用你的思念绑住他了……”意味深长的话语,出自月蔷的口中。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忘记吗?如果能像你那样,以为带上面具就能忘记的话,展昭又何必痛苦那么久!”心好痛……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过去的一切又算什么。
“你又何必太执着,即使我是他那又如何,你又可以如何?”月蔷轻笑,面具下的他到底又是何表情。
“还债……把他给我的全还给他,甚至赔上我的一生作为利息……”展昭也笑,笑得温和。
“他未必会要……”月蔷低头,避开那春风般的笑。
“那他想要什么……展某就给他什么……”展昭依然在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
“如果他要的东西你给不起呢?”月蔷抬头紧盯着展昭的脸。
“那展昭会等,等到展昭能给他那样东西的时候……”展昭开始缓缓走近。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月蔷的话刚说完,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不应该吗……那究竟什么才是应该……”望着月蔷消失的方向,展昭失神了好久……好久……
4
展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中的,只是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想着自己与白玉堂的一切。
白玉堂一直是个明明白白的人,从来不会顾忌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只要是他认为是对的就会去做,并不像展昭,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所以白玉堂就被大家说是任性,而他就落了个沉实稳重好名。
应着白玉堂这样的性格,大家都知道他喜欢上了自己,他也对自己说了好几次,但展昭本人却并没有什么表示,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总是作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大家猜不着,却是因此,那老鼠可能是以为自己也答应了,心中甚是欢喜。
展昭看他高兴,自己倒也是高兴的,两人也就一直这样暧昧下去,现在想了,或许那耗子不说,但其实他自己心里是清楚得紧,也只是不说破而已,只是为了留住这般虚幻的幸福。
直到皇上赐婚,展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真的答应了下来,也清楚地记得,当时白玉堂是怎么对自己责问的 。
“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与其你用这种暧昧的态度对待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宁愿你一开始就拒绝……那我现在的痛苦还能减少几分……你这样跟欺骗我的感情有什么分别啊……”
展昭看见了,那倔强的孩子此刻眼角竟然带了泪。
“……”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许他说对了某一些也说错了某一些。
时间就此停住,展昭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却又能再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其实是知道的,知道他的情,知道他的认真。
“对不起……”不是的!我想说的,并不只是这三个字……
“……”他的脸由本来气愤的红变成了白……就像他身上衣服一般的白色……
“好……一直以来只是我自作多情,一相情愿,也不能怪你展大人,那从此咱们后会有期……”
本来煞白的颜色又慢慢恢复红润,他轻轻地笑着,脸庞上犹带着泪水,然后对展昭一拱手……从此天人永隔,后会无期……
那一缕发丝是展昭在后来回到房间中才发现的,原来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答案,原来……比起展昭本人,白玉堂更了解。
然后展昭笑了,笑了很久很久,笑得声音变得嘶哑,笑得眼泪夺眶而出,笑得惊到了开封府中的所有人……那捏在手中的发丝触干冰凉,如同自己此时的心。
展昭终于知道白玉堂说对了哪里,又说错哪里了。
他是用一种暧昧的态度在看两人的关系,只因为白玉堂还年轻,害怕着只是他一时的玩心,所以知道以他的性格,只要自己是抱一种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他就不会那么快就感到厌倦了,至少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会长得多……只是没想到,原来他放下的真心,竟比自己还多……
不喜欢他吗……如果不喜欢,何必费这般的心思在他身上,喜欢得不愿看他对别人笑,喜欢得不愿看他对别人好,喜欢得想把他收在自己的怀中……不让其他人看到……
答应娶丁月华,无可否认是为了不能抗旨,也为了他,想把他留在身边,却也知道自己留不住。
白玉堂认真的态度让展昭看到他不是在玩,他是真的喜欢着自己,并不为什么,只因为自己是展昭,是玉堂的‘猫儿’。
这样的认知会不会太迟?当时的展昭并不觉得,因为他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他会想办法,让玉堂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世事不能尽如人意……数天之后,开封府就接到了白玉堂的死讯……
然后……展昭也变得如行尸走肉般生存着……
“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来帮忙啊!”一个声音响起,竟是月蔷端着早点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展昭走过来帮忙,喃喃地开口
“我为什么不回来了?这里是我家!”月蔷一脸奇怪地看着刚刚坐下的展昭。
“刚才的事……真是抱歉……”展昭再次道歉。
“你刚才就说过了!我接受了!还有,雪已经停了,等一下跟我去看花田吧!”月蔷不客气地要求道。
“好……”展昭也爽快地应允了。
展昭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东西想问,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食不知味的一顿早饭过后,月蔷又把展昭带去花田,期间也说点有的没的,却不再提起早上的一切,竟让展昭生了一种难道是做梦了的感觉。
“好了!那就是月明花了!”月蔷抬手指了个方向。
“你就在这附近走走看看吧!不要走太远了,因为这儿很容易迷路的!”这是经验之谈。
“好……”答应着的同时,也开始细看周围的环境。
是红与白的颜色……
面前的是一片怒放的蔷薇花田,也许是因为那蔷薇的花长得大而艳,竟不见有绿叶相承,目之所及尽是如血般鲜红的颜色,却有着另一种独特异色跃入眼底。
就在蔷薇花田的旁边一处角落中,生长着数十个小花苞,正是月明花
乍一看之下以为是纯白色的月明花,仔细一看原来透着淡淡的鹅黄色,在这片艳红的蔷薇花海中显得特别惹眼。
月明……蔷薇……月……蔷……月蔷,是因为如此,你才有了这个名字吗?
“你慢慢看吧!顺道帮我整理一下杂草!”月蔷见展昭在看花,转身欲走。
“玉堂……”展昭迟疑着开口,这个名字,带着不确定。
“……”白色的人停了下来,没有回头,然后再次举步前行。
“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展昭抢到月蔷面前,逼他停下脚步。
“……”
“拜托……如果你不是,那至少能让我死心……”展昭的表情坚定,眼中尽是苦涩与疲倦……还有希冀……
“我……”
“你们都在这里啊?”说话的人正是昨天的黄衣女子——朔菊。
“刚好!我做了莲子羹,大家一起来吃吧!”朔菊身边的另一名穿粉色衣衫,面具上有一朵莲花的女子手中提着个篮子,正向僵持中的两人走来。
“纹莲姐的莲子羹最好吃了,只是没想到这大冬天的还能吃到啊!”月蔷也承着机会跑开了,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才想起来夏天采的莲子还有剩下来的,这大冬天也干燥,吃这个正好,就做了分着大家吃了!刚才就想你大概已经不在屋里了,就跟菊姐一起过来了!”名叫纹莲的女子把手中的篮子交给月蔷,也由着他挽着自己的手走向展昭。
“两位姐姐也还没吃吧,我们一起吃吧!”才说着话,月蔷就拉着两个女子走进花田中央的一个亭子坐着了。
“就是来跟你一起吃的,要不然就把东西放你屋里就算了!”朔菊不客气地道。
“我看是为了来看我有没有欺负他吧!”月蔷赌气地瞄了展昭一眼。
“知道就好!”朔菊伸指轻弹月蔷额头,两人确像是亲密的姐弟。
“展大人请坐吧,尝尝这莲子羹,那孩子可喜欢得紧呢!”纹莲有礼相邀,展昭也缓缓坐在月蔷身边。
“谢谢姑娘……”伸手接过温热的莲子羹,心中想的依然是刚刚的事情
看了一眼身旁吃得高兴的人,心中的郁结越积越深……
5
之后的一整天,两个姑娘都跟他们在一起,让展昭没了机会再向月蔷相询,期间也只是陪着他们说了些话,帮忙整理一下花田,然后又到朔菊屋里吃了晚饭,又聊了一阵子才回去,这天下来,展昭只觉得过得混沌,仿若如在梦中。
待回过神来,时间已近了子时,人已经坐在房间里,手中正拿着一杯热茶。
思前想后,终于还是下了个决定——到隔壁去继续今天早上的问题!
本来已经是深冬,现在又是晚上,而且还是在山里,刚步出屋中就明显地感觉到室内和室外温度的明显差异,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不禁伸手拉紧了衣襟。
一开始的时候,展昭并未想过要在这里逗留多久,也没想到可能是早上的一场雪让天气骤然冷了不少,也没带多厚的衣裳,昨天晚上还有棉被盖在身上也不觉得,现在倒才真正冷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想到哪里去啊?当心迷路了就回不来了哦~~~~~”头顶上突然就传来个戏谑的声音,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清晰。
“正想去找你……”抬头往上一看,原来是月蔷正坐在屋顶上看着自己,于是也提气施展轻功,轻轻飘落到他身边,并未发出半点声响。
“找我做什么?”月蔷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展昭也坐下。
“你知道的……”展昭依言坐下,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想多说,更不愿再说些什么……”月蔷也不看他,径自抬头看着天上孤独的月光。
“那就让我自己看吧!”没有移开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的则脸。
“不过就是普通一张脸,有什么好看的?”轻轻地苦笑着,带着无奈。
“不过就是普通一张脸,让展某看看又何妨?”展昭也寻着他的话说下去,这样耍赖的本事,真不知是得自谁的真传。
“你倒真是能说会道啊……”月蔷哭笑不得,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向一个人学来的,你还没有答应……”展昭催促。
“你又不是没有看过,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回头看着展昭,唇边带上了弧度。
“你的意思是……真的……是你吗?玉堂……”展昭颤抖着伸手,想去掀他的面具。
真的是他吗?那又为何不在自己刚来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为什么要隐瞒?不……其实,他从未隐瞒过,他从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过——他就是白玉堂而已。
有无数的话要说,有无数的疑问存在心底,有无数的苦与乐想要倾诉,更有无数的爱语要让他知道,无数的……无数……此时此刻却不知从何开口。
“你既然知道是我,再看又有什么意思,既是你意料之中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好看的!”毫不避畏地承认,却轻轻拉下了展昭即将要碰到他面具的手,始终不让展昭看到他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吗?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看?”展昭终于感到不妥了。
“没什么……你冷了吧?”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转移话题。
“啊?有点……”展昭来不及反应,如实回答。
“喝点酒暖暖身子吧,是梅酒,昨天梅姐送枕具来的时候顺道送我的!”从身边抄出一个小坛子递给展昭。
“大家都对我很好,当我是一家人般……”看着展昭低头喝酒,白玉堂喃喃自语。
“什么?”展昭正低头喝那梅酒,只感到一股甜丝丝的味儿,听到他在说话,却未听进内容。
“没什么,很晚了,早点睡吧!这个给你!”说着话,利落地把身上的白狐裘解了下来披到展昭身上
白影迅速跃起,从屋顶落下,消失在展昭眼底。
展昭身上只剩了件留着他体温与馨香的狐裘,带着暖暖的温度……留在展昭心间……
竟然这么快就让他知道了吗?
算了……本来也没打算瞒他的,也没打算告诉他,只想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当然他一直到走的时候都不知道就最好了。
还能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知道了怎样,也不见得会怎样,就大不了让所有人都知道白玉堂未死,就在无花谷中而已,有什么特别的吗?还能有什么特别……
对展昭……早就死心了,不应该的就放手,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何必争,要争,也得争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啊,他既然无心,即使争来了,又有何用?
他就是来了又怎样,知道了是自己又怎样,自己还是会留在这里的,永远……
何况,他也只是来求药,过了今晚,最迟后天他就要走了,对自己根本没有影响,又何必烦心,在这里的两年,已经学会了一切事情只要用平常心看待,就能至少令自己好过一点。
那割断的不但是发,也是情……为了告诉自己,也告诉了他,虽然或许他并不在乎。
如今,头发已经变得跟以前一般的长短,那曾经割断的地方又长出了新发,只是……割断的情还能重新长出来吗?
白玉堂不知道,只知道在谷口再见到他的时候,心中的确生出一丝讶异,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讶异……
开始的时候,他的确很恨,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做出这么多会让自己误会的事情来,为什么在自己明白地告诉他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亦并未拒绝,如果这不是欺骗又是什么。
然后……感觉开始变淡,开始在他的方向考虑,也许他只是不想失去一个好友,一个好兄弟,不想伤自己的心,以展昭的性格来说,白玉堂知道他是会这样做的人,温吞的个性,宁愿伤害了自己也不愿伤害其他人的展昭。
再然后……已经不狠了,甚至有点可怜他,同情他,这样的他还真是蛮辛苦的……再想起他的时候,竟觉那激烈的情感变得轻了,变得淡了,蜕变成了一种更深的情感。
并不恨他了……剩余下来的感情,白玉堂也不敢说是爱,但也是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也许……是不恨了……也不爱了……
轻声取笑自己的无聊,竟然又想起了往事。
点亮了房中的油灯,此时仍无睡意,回身坐在铜镜前,慢慢地……把脸上覆盖了半边脸部的面具脱下……细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有什么不同了吗?
没有吧……
白玉堂自己是没有感到什么不妥,只是左颊上多了一道寸余的粉色疤痕,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有道疤更应该觉得骄傲才对,他身上的疤痕还更多呢。
只是刚才一直不愿让展昭看自己的脸……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这样一道疤痕……
为什么不想让他看?
其实刚才那般暗淡的夜里,月光如何明亮也很难让人看清他脸上那一道淡淡的疤痕啊。
那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看到?
手指轻抚上那道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是一直都不在乎这个小小伤疤的吗?还曾经炫耀般的让谷中其他人看过,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展昭看……
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不想了!想太多复杂的事情会容易掉头发哦!
这是头发很漂亮很浓密的华竹告诉自己的……
那就……不想了……
6
漫长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晨,还是天才破晓的时分,展昭还是依照自己的习惯早起,稍事整理了一番,把那蓝白的锦囊收入怀中,放在最贴心的地方,披上了白玉堂昨天特意留给自己白狐裘,不但身体暖和了不少,心……更是火热的。
展昭本以为自己作晚一定会失眠,心中尽是往日种种,千思万缕,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玉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一个机会,要好好把握了……
踏出屋外,雪色身影并不在昨天的地方舞剑,地上是薄薄的一层霜雪,院中几棵光秃秃的小树更是挂满了冰状物,在晨曦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来作晚又下雪了,不过展昭并未感到寒冷,也许就是因为身上这白狐裘……还有这狐裘的主人了……心中想起那个人,脸上也不由自主地绽开了宠溺的笑容。
很想快点看见他,好告诉自己,这一切的一切,并非自己的又一场梦。
“你起得真是早啊!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身后响起了一直以来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展昭同时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是老习惯了,你知道的……”温柔地笑着,只因为是他
“是吗?大概吧……对了,看作晚月色很好,如无意外,月明花今天晚上就会开了,你也好早点取了早交差,用不着总是挂心!”浅笑……过了今晚,明天他就会走了。
“好……你为什么还是戴着面具?”展昭突然觉得那面具有点刺眼。
“我喜欢!”思考了不到三分之一秒的时间,标准白玉堂式的回答出口,令展昭哭笑不得。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也不回去看看,你知道我……我们大家以为你死了,有多伤心吗?”提起这件事,展昭还是难免会感到心痛
“也没有了为什么,只是不想回去,如果我这样回去一定被娘和大嫂念死了!”那语气好象能想像到那个景象一般。
“你能平安回去,大家高兴还来不及了,就是念你几句也只能怪你实在是太不懂珍惜自己了,竟然这样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展昭生气地训道,心中的痛楚未能减少半分。
“什么开玩笑,当时大家不都是为了这件事在伤脑筋吗?我这是学你这笨猫去舍己救人!懂不懂啊!舍己救人!”白玉堂对展昭这样批评自己的‘丰功伟绩’实在是气愤。
“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还什么舍己救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有多心痛吗?你走的时候连只字片语也没有留下,就这样消失了两年多……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到这里来,你还没死的事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了?”展昭眼中的伤痛明显不是骗人的。
“我……你这么生气干嘛……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总行了吧!我饿了,去准备早饭!”面对展昭咄咄逼人的目光,白玉堂唯一的选择是——逃。
“我没有跟月华成亲——”背后再次响起声音,令白玉堂的脚步暂停
“哦……”那又如何,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所以这样冷淡的就回答刚好了
“……”白玉堂如此冷淡的回答反而令展昭不知如何接下去,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就此消失在拐角处,心中的酸涩再次翻涌
一个早上下来,两人之间竟未再说只字片语,气氛尴尬,展昭有心打破闷局,可每次想说些什么,只要他看到白玉堂脸上的面具就只感到无从开口。
展昭突然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大,隔了个面具,隔了更多的结。
心中不由得害怕,明天自己就要走了,最多也只能多留一天,想把他也带走,但看他目前的表现如此冷漠,又不以为然,他怎会跟自己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本来的喜悦又变成了担忧,全部都写在了展昭的脸上。
“玉堂……”展昭不由自主地念着他的名字。
“?”回头看自己身旁的展昭。
“我明天要走了……你……你呢?”展昭本来想说‘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却突然觉得这样说就好象逼迫他选择自己似的。
“我?……我会留下来啊……你帮我向哥哥嫂子和娘他们报个平安就好……”白玉堂不再看展昭,只是专著地看着鲜红的蔷薇。
“……”这是展昭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亲耳听到他说,心还是难免地觉得难受。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自己在心中烦恼也没用,何必自己乱猜,最好不过的方法其实就是直接问他本人。
“我都说要留下来了!我难得会有闲情逸致会喜欢种花,还照顾得这么好啊!”对于这片美丽的蔷薇,白玉堂可是很骄傲的。
“只是为了花而留下吗?如果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问题而令你选择了留下,我想跟你说清楚……”展昭并不相信白玉堂只为了花留下,一定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心结还在,所以令他无法舒心。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一说起来我的头就痛,我不想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白玉堂打断了展昭的话。
“什么有的没的!我很认真地要跟你谈,这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展昭有点激动地扳过白玉堂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
“没什么好说的!你大可以当我已经死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这样就够了!”白玉堂有点不耐烦地挣开展昭抓紧了自己的手。
“玉堂……”心里着急,可白玉堂却不愿意听他说。
“你们在干什么?不会在吵架吧?”清朗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华竹。
“怎么啦?”看着两人不自在的样子,朔菊也感到疑惑。
“没什么,我刚才说了些失礼的话,闹得他不高兴而已!”离开了展昭身边,白玉堂走近二人。
“你怎么总是没大没小的,也不学着礼貌点儿……对不起展大人,月蔷有什么得罪,请大人原谅……”华竹笑着替白玉堂道歉。
“谷主……展某想带玉堂走!”展昭下定决心,不让白玉堂绕过这件事,直接向华竹请求。
“啊?玉堂?你是月蔷以前认识的人吗?”华竹对展昭的话有点了解,又不太明白。
“展昭……我说了我不想走!”白玉堂气恼,他已经很明白地说了很多次不想走了。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展昭其实也是一个固执的人。
“不想走就是不想走,没什么理由!”是的……已经不想离开了……也不能离开的……
“展大人,这件事情还是由月……玉堂自己决定吧,我们不能替他作主的!”华竹也感到场面变得僵化。
“其实当初也是月蔷自愿留下来的,他如果要走,我们也拦不住……”朔菊也帮忙说话。
“玉堂……至少请你听一下我的话……”至少也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没什么好说的,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你走的,我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算了……我想自己到别处走走,晚上再见吧……”白玉堂一口气说完,马上就运起轻功跃出,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不见人影。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珍视的啊……”无声地说出心中的想法,却已无人听见。
7
沿着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霜的小溪边飞奔着,冷风迎面刮来,令心情也慢慢变得沉静下来,于是也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改为慢步,也许刚才说话是太冲了点,但真正的原因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
“我该怎么办啊——”向着空旷无人的小溪对面大声喊出自己的苦恼,然后同样的一句话不断重复着在四周回荡。
“也许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但说出来你会舒服一点,或者我能帮上什么忙……”华竹就站在白玉堂身后,笑得和蔼慈祥 。
白玉堂没有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再次沿着溪边慢步起来,华竹就这样一直静静跟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等着他愿意的时候再说。
“对不起……竹姐,给你添麻烦了……”走了一段路后,白玉堂终于说话。
“怎么会?你住在这里就是我们家人,怎么会麻烦?只是……你愿意让我帮你吗?”华竹是想帮他的,但他什么也不肯说,自己又能怎样。
“我……我叫白玉堂你是知道的,我也只告诉了你们这些,抱歉……你们把我当一家人,我却对你们有所隐瞒……”白玉堂停下,回头看华竹。
“你都说我们是一家人,再说抱歉我可要生气啦!”摸摸他的头,宛如一名慈祥的长辈。
“你们很少外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御猫和锦毛鼠的事情……”
白玉堂把自己和展昭之间的事情开始向华竹娓娓道来,从盗三宝的始末到自己如何赌气去闯冲霄楼,也告诉了她自己与展昭之间暧昧的关系。
就像在叙说着一个故事,只是……这个故事中的主角正是自己而已……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就被你们救了,既然上天没有让我死,我就好好珍惜这条命吧……”白玉堂感叹道。
“但我看展昭不象对你无情啊……反而,他好象相当紧张!”华竹是以事论事,看刚才展昭的表现,的确不象对白玉堂只是兄弟朋友这么简单。
“我没有说他无情,相反地,他是太多情了……他总是只想着如何不要伤害到别人,可到头来,却是伤了别人又伤了他自己……”这是自己的见解,也是最真实的。
“你很了解他啊……”华竹从白玉堂言语之中听到了关切……这孩子,也许只是在赌气而已吧?但他的身体……的确已经离不开这里了啊……
“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我从来也没有了解过,他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他心中所认为的大义,从来就没有过别人……包括他自己……”是的……他一直如此……
“其实我知道他对每个人一样宽容,对所有人一样关心,我并不是他心目中特别的一个……他总以为这样是最好的,但他不知道这样才是最让人伤心的……这样的他也令人心痛……”没错……这是白玉堂所认识的展昭。
“但是……我原来也是很自私的……”是感慨,也是感叹。
“?”
“告诉你一个秘密,但竹姐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他!”白玉堂突然故作神秘。
“好……我答应!”轻笑着答应了,只以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冲霄楼的事情……其实我是故意的……”细细地说着这样令人不明不白的话
“?”华竹当然只感到莫名其妙。
“我是一个对机关陷阱何其了得的人,又怎会在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如此不小心……”嘴角泛起了讽笑。
“你……”华竹很聪明,她开始有点明白了。
“你猜对了,我本来是可以全身而退,那时候我却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我要让他至少能记住我……我不要只当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记住有曾经我这样一个人为他做的一切,我要让他伤心,要他难过,要他记得……于是我故意去碰那个机关……你是不是觉得很不能理解?这是当然的,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白玉堂竟然会去做这样的事……”白玉堂说着,脸上的表情被面具所遮掩。
“你在报复吗?你知道如果自己死了,他一定会自责一辈子,你会永远是他心里的一道伤疤,即使往后他找到了心仪的人也不会敢去面对,为了愿意为他牺牲自己性命的你……你会永远成为他心目中不可逾越的一堵墙……”华竹感到悲哀,并非为了展昭,而是为了眼前视若亲弟的人。
“但我没死……被你们救了,然后静下来之后,我开始奇怪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我爱他……我为什么要让他伤心?也许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爱他吧……当时我只是对于他的态度感到愤怒,我要让他一辈子不安,要让他后悔,即使那只是因为他害死了自己的兄弟而感到愧疚……”说着这样的话,白玉堂的语调竟然异常地平静。
“现在真正后悔了那样做的人,是你自己吧……”是肯定的,虽然自己与他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但已足够了解。
“……”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于这位姐姐猜到自己想法,白玉堂并不感到意外,而且,她也只猜对了一半。
“刚知道自己获救之后,我马上就放弃了再次寻死,因为我觉得这并不是白玉堂的一贯作风,但也坏心眼地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没死,再加上我的身体……而且如果我就这样隐居起来,根本一样没人知道我是生是死……”白玉堂自觉这真的是个幼稚的想法。
“那他现在已经知道你没死,他心目中的愧疚也自然减轻了不少,如果你愿意跟他走,即使你们不会在一起,他的愧疚感也会完全消失,再加上你身体的问题……所以你选择不跟他走吗?”这是华竹的推测。
“不完全是……我其实已经不怪他了,现在回想起当初竟然做了那样的蠢事,自己也觉得可笑,也许是因为时间治疗了伤痛,在这儿静静地想了很多,反而对欺骗了他这么久,让大家担心了这么久而感到后悔了,我不想走,是因为我真的想留下来……同时的确也是为了我自己身体上的问题……”是的,喜欢着这里,待在这里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所以想一直留下来。
“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告诉他一切……”华竹觉得也许这样会更好
“跟他说了又能怎么样,根本帮不了我什么忙,他回去以后又告诉其他人,让大家一起来操心,倒不如只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那就够了……本来他们以为我死了,已经够伤心了,现在虽然没死,却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只会令他们更担心而已,我不想这样……”想起那些一向疼爱自己的家人,白玉堂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但是……我看展昭的样子好象非要带你走不可,而且……你不要说我太敏感,我觉得他对你……并不只是单纯出于愧疚感这么简单……”华竹只是实话实说,这是她的感觉。
“那还能有什么,你该不是想说,他真的爱上我了吧?”白玉堂感到好笑,只因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真的呢?你怎么办?”白玉堂当是玩笑,华竹却出奇地认真。
“……不知道……因为……这不可能……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是的……不可能,这只是一个奢望,很久以前的一个奢望,那时候想过他也爱自己,然后两人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到了如今,已经不曾再想过了,况且……他还有别的苦衷……
“与其在这里烦恼,倒不如跟他面对面说个一清二楚好了!到时候无论你决定如何,我们大家都一定会支持你的!”华竹重重地一拍白玉堂的肩膀,鼓励他一定要振作。
“谢谢你……我会彻底解决好的……”至少在明天之前,把一切好好解决掉……
8
已经是入夜时分了,明朗的圆月普照大地,无数繁星在旁辉映出她的美丽。
可惜此时唯一的观赏者却并没有兴致去欣赏如此美丽的夜晚,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坐在蔷薇花田中的凉亭里等着,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
身上的白狐裘本应该是温暖的,展昭的心中此时却不断泛起丝丝寒意。
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机会了吗?
一直都想跟他说清楚,告诉他自己的不安与深爱,悲伤与喜悦……可是……他好象对此并不感兴趣,而且尽量逃避着。
拉紧身上的狐裘,握紧手中的锦囊,展昭知道白玉堂会出现……因为是他白玉堂,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逃避,只会要求自己面对。
也许是太专注于思考,展昭并未留意到心中的那个人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
“喂……你还在这里啊?这是你要的东西……”清亮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响起,显得特别清晰,白玉堂向展昭递上了一个白布包。
展昭接过白布包,小心地打开,放在里面的正是两株月明花。
普通的,小小的花朵,并不起眼,却在柔和的月光下散发着与月色相同的淡淡荧光,惹人怜爱……
“你不是说晚上再见吗?所以我在等你……”没有抬头看他,重新收好月明花,在黑暗的夜里,白玉堂看不清展昭的表情。
“我也没说让你在哪等,这儿风很大,你不怕得了风寒吗?”虽然对他的不懂得爱惜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轻皱眉头。
“我可以当你是关心我吗?”展昭苦笑。
“……”
“你真的不跟我走吗?”心中依然存在着期望,虽然渺茫。
“……”
“为什么不说话?”展昭终于抬头看向与自己只剩一步之遥的白玉堂。
“对不起……”轻轻地开口,说出的却不是展昭所期待的三个字。
“这三个字也许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痛苦和酸涩……展昭此时却只能笑着。
“其实我不介意你当我已经死了的……而且我也不恨你,月华她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如果你再去跟她求亲,她一定会答应!”白玉堂讪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大方一点。
“我可不想连累她,我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的位置……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可惜……那个人可能不会再回头看我了……”展昭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白玉堂。
“你不是说,要还债给我吗?我想要的……你是不是都会给?”白玉堂的双眼终于对上展昭的凝视,慢慢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因为,此刻他想真正地面对展昭。
“那你想要什么?”也许是乌云刚好遮蔽了明亮的月色,也许是满天的星子收敛了其耀目的光芒,展昭看不清白玉堂的脸,除了那双比星子更璀璨的眼眸。
“当没有看见过我,当我已经死了,忘了爱过你的白玉堂,重新去爱一个你爱的,也爱着你的人……”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这样做是最好的。
“你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一个爱着你的人来说有多残忍吗?其实你应该能体会……当我还不知道自己爱着你的时候,你的感受就跟现在我听到你这番话时的感受一模一样……或许现在的我比那时候的你更痛……”展昭在笑,却比哭更令白玉堂难受。
“你说的对……你说的……我真的做不到……我想我等不到能完成你这个要求的那一天了,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做得到……”脸还是在笑着,嘴角依然拉扯开弧度,眼中……却沉浸着不可忽视的悲伤。
“对不起……或许并不是你欠了我债,而是我……是我欠了你……”白玉堂没有哭,他在用力捏紧了手中面具,阻止自己做出如此软弱的举动。
“那你要还我吗?”展昭有点佩服自己此时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也许我要下辈子才能还你了……”白玉堂也轻笑着回答。
“说什么下辈子?我要的只是今生……连今生都抓不住的话,有什么资格去说下辈子!”展昭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是忍下了眼中的泪水。
“别这样……我们永远是朋友……”是的……永远也只能是朋友了……
“这一次要到我说对不起了……我们不可能再做回朋友了……因为我不会对我的朋友产生爱慕之情,不会因为我的朋友而抗旨悔婚,更不会因为我的朋友死了而有随他而去的冲动……”
更多的话……更多的话……已经说不出口……更多的感情停留在心里……滞在喉咙中……
温热柔软的物体依然紧贴在唇上,堵住了未完的话语,眼前是白玉堂比满天星子更明亮的双眸……
白玉堂也好象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匆匆分开,重新退后,只想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想再放开,所以展昭马上上前,再次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手更随心所欲地用力把他搂进了自己怀中,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然后……重新吻上刚刚那一瞬的温暖。
没想到以展昭内敛的性格竟然会这样做,所以白玉堂被吓住了,忘了反抗,忘了挣扎,同时让拥着自己的人有了被默许的错觉,手上、唇上的动作更是放肆了开来。
整个身体被紧紧地钳制住,嘴被狠狠地堵上,湿滑的软舌乘其不备更是溜进了白玉堂的嘴中,毫无温柔可言,只能以掠夺来形容。
舌尖不断地被舔弄吸吮,口腔内的每个角落都被探索过,麻痹的感觉传遍全身……忘记了呼吸,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伸展开本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拥住了展昭的身体,回应着……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呼吸变得急速,或者是冬日的夜风特别寒冷,另两人慢慢冷静了下来,也或者是两人中的一人突然发觉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场面可能会更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紧贴的双唇慢慢分开,但也舍不得真正分开,两人额头相抵,一呼一吸之时吐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相互萦绕,形成了一道暧昧的风景。
“玉堂……”展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如此冲动,只是那一刻……感觉真实而幸福……
“什么都不要说了……”本想抬手阻止展昭接下来想说的话,但白玉堂发觉现在这个姿势想移动双手是非常困难的事,所以再次以自己的唇轻触展昭的,然后……又是一阵缠绵……
“到我房间去……”两人再次分开,白玉堂再次开口之时,却是如此惊人话语
“玉堂……”展昭一愣,这次被吓到了的人变成了自己。
“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了……到我房间去……好不好?”月下的白玉堂散发着异乎寻常而不容忽略的魔力,他是展昭最心爱的白玉堂……这样的他,叫展昭如何能够拒绝。
“好……”
朗朗星月下,展昭如着了魔般地答应了……
不去考虑往后,只在乎这一刻,不去想明天,只要珍惜现在,他们……在一起……
9
夜已深沉,屋外飘起纷扬细雪,白蒙蒙的一片,清晰地映衬着皎洁的明月,本来冷漠的隆冬显现出了别样的凄美……无情而绝望……
与冰冷洁白的室外相比,室内明显温暖得多,原本无暇的白色为卧房被橘红色的烛光照射出了另一种颜色……朦胧的暖意,由心而生……
也许是因为顽皮的风从窗隙中偷偷溜了进来,弱小的烛火轻轻地随风摇曳,跳起了无人欣赏胡优美舞蹈,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出了两个交缠的身影 。
紧拥着怀中微颤的身躯,交换着彼此的吻,不敢张开双眼去看,害怕这一切是梦,如果是梦的话……不要……不要让我们在这一刻醒过来 。
其实愿望很卑微……只是想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要再分开,想让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这样……想让他永远在自己身边,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跟自己走 。
心中的疑问依然存在,冷静地想去了解真相,身体上的动作却停不下来
“什么也不要想……只要看着我……这一刻只要看着我就好……”艰难地在两唇分开的瞬间开口,白玉堂喃喃地在展昭耳边说话 。
吻着那已经变得红肿的唇,本来轻柔的吻越发激烈了起来,轻轻剥开因为刚才的纠缠拉扯已经半解的衣衫 。
长着薄茧的双手抚摩着白玉堂光裸的背,本应该触手是一片光滑无暇的身体,竟然有数个凹凸不平的痕迹,把早已意乱情迷的展昭拉回了现实之中 。
“玉堂……玉堂一定很痛吧……你知道吗?我也感觉到了……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停下手上的动作,紧拥着怀中的躯体,声音也在颤抖着……因为害怕,害怕失去……
“不……已经不痛了……真的……”寻着展昭的唇,再次吻上,安抚着展昭的痛,同时也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感到后悔……所以,这一次不想在拖累他了……
白玉堂轻声低喘着加深这个吻,缓缓地把两人重新推进了情欲的旋涡,两具身体缠绵在一起倒下,之前一直停留在唇上的吻开始转移,毫无规则的碎吻如雨点般落在脸上……然后,停在脸上那不易察觉的粉色疤痕上,爱怜地舔吻……
原来……他看到了……
就在同时,这是白玉堂心中泛起的唯一想法 。
余下的衣服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全部褪尽,停留于脸上的吻也来到了光洁的颈脖处,然后慢慢下移,所到之处留下了一个个红艳的印记……这是属于展昭的印记……
唇上的功夫没有闲着,手上自然也忙,手指无意地划过胸口,轻抚过绯色的顶点,惹来身下人的一个激灵 。
“呜啊……”叹息般的呻吟在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已然从齿间流泻而出 。
如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左手又来到了胸前的樱点处,轻柔地抚摩着,白玉堂也如默许一般,并不加以阻止,反而更用力地拥紧对方的身体 。
右手同时挑开白玉堂的发带,如丝如缎的黑发立即披散在雪色的床单上,执起一缕秀发轻吻……是欺骗自己也好,是假也罢,不断告诉自己,这发……这情……不曾断……也不会让他断……
其实心中一直想问,过了今夜,明天,他会不会改变主意,然后跟自己一起走,等包大人百年之后,他们就到他想去的所有地方……去所有的地方……去有他在的地方……
但不敢问,怕答案不是自己的期待,怕失望……
呵……展昭什么时候变得胆小如鼠了,即使他不答应又如何,自己认定了的,也从他的表现而知道他的心未变,就绝对不会再放手……幸福……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心思回到身下人的身上,虽然只要昏暗的烛光,但展昭还是看到了白玉堂酡红的双颊与迷朦的双眸,于是更卖力地一路吻了下去,每一个吻落下,白玉堂都会觉得自己快要发狂 。
想控制自己的心绪,想让自己不要沉沦,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地兴奋着……很怕……很怕自己会忘不了这一夜,数次有冲动想让展昭停手,但是……却不舍……
不舍他离开……不舍这最后的一夜……不舍这片刻的温暖……
算了吧……在最后的今夜……放纵自己最后一次……把自己给他……白玉堂不会逃避……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面对……
火热的手终于攀上了两腿之间,握住了已经挺立膨胀的部分抚弄揉搓,白玉堂并非初识情滋味,但如此的刺激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是因为对象是他吗?
“啊……”白玉堂本来想笑,但如今这般状况,嘴边的笑声变成了强烈的呻吟,声音刚出口,空旷的房间马上回荡起这响亮的一声,白玉堂窘得把头埋进了展昭的颈窝 。
“嘻……啊……”本应出自白玉堂之口的笑声很不给面子地在展昭口中泄出,马上又换成了另一声惊呼 。
“臭猫!看你笑!”原来白玉堂也毫不留情地在展昭的肩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 。
“那我不笑……我们继续……”这是白玉堂在重逢以来第一次叫他‘猫’,听到这熟悉的一声称呼,展昭心中更是欢喜,安抚似地含住他的耳垂,低哑的声音充满情色的意味 。
还在腿间的手突然感觉一紧,原来是老鼠害羞,夹紧了双腿,却把他的手也夹住了,于是戏谑地开口。
“玉堂不想我放手,我不放就是了……”言语间尽是挑逗 。
“谁……谁不让你放手,快放开啦!”可恶……臭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赖皮了!
白玉堂急了,虽然看不清脸上的颜色,但以脸上的热度来猜,是绝对肯定是比自己种的蔷薇要鲜艳了,慌忙松开夹紧的双腿,却正好给了展昭一个挤进自己两腿之间的机会 。
“哇……笨猫你干什么!”惊慌地大喊,想要再次合拢双腿 。
“玉堂乖……别乱动……”柔声安抚着,发觉其实自己的经验不多,却仿佛比这只总喜欢留连花丛的老鼠更要冷静自处得多,这是不是应该高兴?
接着就只剩下了沉默,只是隐约地听到两人粗重而急速的喘息声 。
放在了白玉堂膝上的手下顺着大腿移到两腿之间的昂扬抚弄起来,红润的唇随着手抚过的地方在细白的大腿内侧种下了点点红斑,而且尚有更进一步的趋势 。
“那里……别……不要……”用手掩住嘴,以阻挡喉中不断溢出的过多声音,出口的话断断续续,虽只有几个字,但也费去了白玉堂不少力气 。
但这话好象并未传到展昭的耳中,嘴上的动作丝毫未有停滞,终于还是来到了那已经承受不住快感而逐渐变得硬挺的欲望,轻轻地挑弄着,再转为吸吮,勤快地转动着灵巧的舌头,取悦着身下的人 。
“啊……呜呜……”双手绞紧了身下的床单,极力控制住想要高喊的冲动,高涨的欲焰逼得他快要昏厥过去,所有的热同时会聚到身体上最敏感的一点,寻找着解放的出口 。
“啊……不行了……快放开……”话刚说出口没多久,一阵痉挛后,隐忍已久的的欲望终于释放在展昭口中 。
“我……我有警告你的……”为自己找借口,也羞得想真的象老鼠一样找个洞钻进去算了,然后一阵“咕噜”吞咽声传进耳中,白玉堂更是吓得呆住了 。
“没关系啊……我不介意……”展昭嘶哑着声音低语,然后吻上了白玉堂的唇,中间腥涩的滋味另白玉堂根本更是懊恼难堪 。
吻着日思夜想的容颜,做着连想也不曾想过的事,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双手不安分地向下抚去,来到了即将与之结合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玉堂……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带着浓浓的喘息细语呢喃,在确认自己的彼此的心情,为自己的心找寻安定 。
“告诉我……说你也爱我……”抽出手指,以自己早已难耐的高昂代替,但还是耐心地慢慢推进,不愿弄痛了他 。
“嗯啊……快一点……”假装没有听到,只是轻轻地催促着。
节奏越来越快地律动抽送着,酥麻的快感传遍全身,耳边不断传来着展昭粗重的呼吸声,自己已经开始变得嘶哑的呻吟声,双手听从欲望的使唤,攀上展昭的身体,让彼此更靠近,中间不留一丝空隙 。
在最后如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刺中,火热的液体喷射到白玉堂身体的最深处,而在同时,展昭也终于忍受不住地低吼一声达到高潮。
调整过过于急速的呼吸,看着怀中的人儿已经变得昏昏欲睡,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
“睡吧……”展昭在白玉堂脸上留下一个轻吻,宠溺地一笑,拉过厚重的棉被裹紧了两人的身体,拥紧了依然火热的身体,带着甜蜜的笑意缓缓进入梦乡 。
10
那下了一夜的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清晨的风带着冷冽,却不减太阳为整个大地带来的光和热,因大雪的覆盖而变得冷漠的世界顿时被融化。
那一缕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向大地的时候,一向习惯了早起的人从温暖的被窝里苏醒,可同时,也从美好的梦境中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
睁开双眼,可入眼的却并非昨夜在其怀中彼此厮磨缠绵的人,那温暖已然消失,寒冷寂寞的感觉片刻之间袭篇全身,心中的悲凉与失望更是倍增。
落寂地收拾着自己的一切行装,铃兰此时已经出现在他房中 。
“展大人早啊,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请跟我来吧!”也不管展昭有没有反应过来,铃兰已经反身步出房间 。
“铃兰姑娘可知玉……月蔷在哪里?”快步追上铃兰,与她并肩走在山间小路上,展昭终于发问 。
“他?一大早来拜托我带你出谷,然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反正他就是这副德行!”铃兰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只道是展昭以为月蔷发生了什么事,同时为自己一大早就无端接了个差事而不能推脱感到无奈 。
“那……我想先去跟谷主告辞……”一夜过去,白玉堂竟就此避而不见,展昭感觉心情复杂非常,猜想他大概正与华竹等人在一起,只想在离开此地之前给他一个承诺,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回来……告诉他……自己的爱。
“展大人就不用客气了!在我们这儿用不着太拘束,况且华竹姐也知道你今天就走,我今天早上就去见过她,她说不用跟她道别这么麻烦了……啊!到了!从这条小路一直走就行了!展大人慢走!”话刚说完,铃兰已施展轻功跃起,转眼之间消失在山林间 。
“真的不去送他吗?”‘群芳楼’内,华竹、朔菊与白玉堂正在此等待铃兰 。
“这样对大家都好……”叹了口气,细品着手中的香茶,不需弥漫的烟雾遮掩,脸上的面具已经把他的一切表情隐藏 。
“你这样是在逃避!一点也不像你!”朔菊生气地指责。
“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这样才是真正地了结个干净啊……而且昨天晚上,你们……”华竹轻柔地说着话,如二月的春风 。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也许他还没有出谷,告诉他吧!”朔菊已经走上前想要拉白玉堂的衣袖 。
“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我其实已经死了,他看到的我其实只是一具靠‘凭寄之术’勉强将灵魂封在肉体之中的活死人吗?”话中的内容相当吓人,但说话的人语气却是如此云淡风轻 。
“可是……你现在还‘活’着啊……”朔菊瞬间在白玉堂面前停顿下来,双手用力绞紧了粉黄色的裙摆 。
“我真的……还活着吗?”迷惑地问着二人,也在问着自己 。
“当然!你会哭会笑,你有心跳有感觉有温度,而且……昨天你们不是结合在一起了吗?这些感觉死人又怎么会有?你们以后也可以在一起的!”华竹的声音也突然激动了起来 。
“但‘凭寄之术’给予我的生命到底有多长?每天都得以花的精魂续命,不然身体就会烂掉,我觉得好麻烦啊……竹姐,你帮我延长了这条命,我真的已经知足了……”白玉堂轻笑,知道了他的心意,他已经知足了……
“或许会有奇迹的,你也许能一直活下去的啊……”朔菊天真地想 。
“奇迹?不可能的……如果我真的能一直不死,那我也不会老,就算自杀也死不了,因为灵魂已经被强行封在这个肉体里,即使心脏被挖掉,头被砍掉……这样的我,依然活着……”想到这里,白玉堂也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变成这样,那到底有多可怕 。
“所以要告诉他,让他做决定,让他知道也许你明天就会因为肉体承受不了而真正死去,也许你会一直活着……不老不死……”一向冷静的华竹没想到此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
“不老不死……我听着就觉得可怕,我倒宁愿明天……不,今天就死……”把杯中的茶水喝进口中,声音依旧平静如昔 。
“‘凭寄之术’不会这么容易就失效的……我也活了近百年啊……”朔菊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为这个可爱的弟弟感到悲伤。
“但如果我这样不死,不是更可怕吗?所以我才要留在这里啊……我们大家才是‘一家人’,我……不想看到他死……不想看着所有关心我的人死……而我却……那真的很可怕啊……”轻轻的语调,沉重的话语 。
“到时候我也可以对展昭他们用‘凭寄之术’的……反正无花谷有的是地方……”华竹明白他的难处,但她可以帮他 。
“我跟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而且……我更不想看他变成跟我一样的怪物啊……”白玉堂的话中其实并没有恶意,但却明显地说到了两人的心里去了 。
“我到底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华竹沮丧地跌坐在座上,脸上带着自嘲的笑 。
“也许……都有吧……”轻声呢喃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虽然自己从不相信 。
“竹姐菊姐……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吧,如果展昭再来,你们也不要管他,反正没有人带路,他也是进不来的……”这样就好,让他慢慢死心 。
“好……我们答应你……不插手你们之间事……”华竹话中的悲伤已经越来越明显 。
“华竹姐,他已经走了!”没有留意到屋内沉郁的气氛,铃兰迈进屋中后第一句话就汇报了自己已经完成工作 。
“谢谢你兰姐,还没吃东西吧?一起去吃早饭吧!”刚才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沉重仿佛不曾出现 。
两天后,展昭平安回到开封府 。
第三天,包拯的毒已解,整个开封的人兴高采烈,认同着‘好心有好报’这一句话 。
同时,因为包大人中毒病倒,展大人求药而离开的这段期间所积压下来的案件也开始需要整理,刚病愈的包大人不辞劳苦,马上着手处理,所以整个开封府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
这段期间,展昭心中虽挂念白玉堂,但却实在忙于公务,事情也慢慢被他忽略了,而他在无花谷中所发生的一切也并未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
有时候难得一时半会儿的空闲,回想起来,却感觉虚无飘渺得像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并没死,现在想起来真的有点难以置信,却又甜蜜得紧。
不是梦……那一夜……温暖的一夜……他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属于他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虽然他暂时还不愿跟自己走,但那只是‘暂时’,等处理完这些事件,等自己再过一阵子,一定……一定会再去找他……让他跟自己走,让他跟自己在一起 。
虽然一直这样告诉着自己,但不安却依然不曾离开……因为想着那幸福的一夜的同时,也令他想起了第二天早上的冷,整个心脏也冻结了的冷……
不断想着理由安慰自己:也许他是突然有事而离开了,也许他只是感到害羞而不敢在隔天早上面对自己,也许……
唯一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梦!
不是梦……
11
一个多月后,大部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包大人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虽然公孙先生仍在唠叨,但一切显然是回复正常 。
忙碌了一个多月,大家终于开始有一点闲暇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展昭在这段时间中更是体会到了人家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因为剩下的也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了,无聊但也必须去处理的事情,所以很难免地容易让人走神发呆,连一向稳重谨慎的展昭也不能例外 。
“展护卫,展护卫……”公孙先生失笑,没想到展昭这孩子也会有走神的时候。
“公孙先生?”终于回过神来,俊脸为了刚才自己的过失而一红 。
“呵呵……展护卫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吧。”想来展昭自无花谷回来以后也没有真正好好休息过,大概是累着了 。
“抱歉先生,还有一点我就做好了……”回过神来认真整理手中的公文
“展护卫不用太紧张,只是很少见你竟然也会发呆啊,在想什么?”公孙先生一脸的八挂 。
“我……在想一个人……”想起那个人,嘴角边的弧度拉开,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
“啊?该不是哪家的姑娘吧?”没想到展昭会这么老实回答自己,公孙先生当然是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了 。
“不……是……玉堂……”幸福的事情就会想找人倾诉,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难得有空闲,也难得有人发现了,于是自然而然地透露了只字片语 。
“什么?”公孙先生明显是有听没有懂 。
“公孙先生,我想向大人请几天假!”脸上尽是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光彩,盛夏的阳光想来也不过如此 。
“啊?”这下子公孙先生是真的不懂了,头顶上的问号快要把他压垮 。
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展昭已经放下了手上的公文,不见踪影了。
再次来到无花谷外,心潮起伏,再跨前一步就可进入谷中了,这次是否会像上次一样,还没有真正踏进地界,‘他’就马上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可以马上再见到白玉堂,展昭的心中满是喜悦,却也揣揣不安着,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离开这里后,心里总是隐隐作痛着,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
等了一会儿,看来并不像上次一样来带自己进去了,那应该怎么办?就这样擅闯别人的地方好象不太好吧?但却又好象不会有人来领自己进去了 。
那么就只好……
“请问有人在吗?在下展昭冒昧拜访……”难得这般失礼地大喊,但声音只是在密林中不断回荡开来,显然没有人会回答自己了 。
“那展某只好得罪了……”还是有礼地作一个揖,然后跨过了无花谷的地界……
缓缓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吧?可奇怪的是,周遭的景色仿佛不曾变过,有好几次他还发觉自己回到了入口处,这时候想起了朔菊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无花谷是出去容易,进来难的” 。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心中顿感哭笑不得,为什么那些什么谷什么山都喜欢用这一招啊?还好在这里走了这么久,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好象并没有装陷阱的喜好
又走了一圈回来,发现了在树上有自己刚才做的记号,展昭陷入了深思之中……
“竹姐,展昭他……他真的来了,现在就在林子里,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有放弃……要去告诉月蔷吗?”朔菊刚进门就一口气对坐在上座的人报告 。
“是吗……我们答应了不管的,可是……你还是去告诉月蔷吧,让他自己做决定……”华竹其实也很担心,不但为白玉堂,也为了展昭。
“我们真的不管……吗?”她想他们幸福,想让自己喜欢宠溺着的弟弟快乐,连自己的份……
“这是我们答应了的不是吗?而且,我们也管不来……”华竹自己何尝不想帮,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是想让大家都得到幸福的,她以为……只要活着,就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那……我去找月蔷吧……”朔菊轻轻对华竹一点头表示礼貌,然后步出群芳楼往蔷薇居而去 。
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感受着冬日的阳光温暖地照射到身上,这个时候不偷个懒真是对不起自己啊……于是很自然而然地伸着懒腰打呵欠
“你倒是悠闲啊……”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宁静的一刻 。
“你如果不悠闲也不会来找我了。”瞪着眼前的人,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
“臭小子!找打!”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朔菊作势要打 。
“好好好……你这位不悠闲的大姐来找我这个悠闲的小子干什么?”装作害怕地抱头求饶,同时巧妙地把话题引回正轨上 。
“……”一向直率坦白的朔菊此时却变得沉默起来 。
“有什么话就说吧……是他……来了吗?”转移了视线,望向遥远的彼方,白玉堂的声音也便得虚无飘渺了起来 。
“嗯……”轻轻点头,表示了承认 。
“终究是要来的,我能感觉到的……他来了……姐姐们只要记得答应过我不去管他就好……他会放弃的……一定……”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也许是自己吧……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是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还是不相信自己?”朔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既然爱了,为什么不放心地去信任 。
“……”沉默……也许她说对了……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但你并不是他啊……就算你怎么了解他……你也不是他啊……你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想法?这是两个人的事,你又有什么资格一个人做决定?”为什么他这个当事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她这个旁观者却那么激动?她自己也想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总之让我自己好好想想吧,展昭的事情……你们先不要管,他是一定要回去的……”仍然是平淡的语气,可内心却已经暗潮翻涌 。
“算了!我不管你了!反正我只是来告诉你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吧!”生气生气生气生气!臭小子!也不知道人家担心他 。
重新闭上眼睛享受午后的阳光,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或者菊姐说的对,但初知道自己变成这样之后,自己何尝不是觉得除了每天要吸取花魂比较麻烦之外,其实也与普通人无异,一直活下去,不老不死,是多少人的梦想?
但任何事情也总是有代价的,得到了什么就一定会付出什么……例如记忆,例如感情 。
住在这里的两年间,觉察到这重要的两样的东西都在不断地变淡,以前所执著的一切,已经开始遗忘,即使自己并不愿去忘记 。
一直不敢告诉姐姐们,自己的身体……好象变得虚弱了,而且整个人也经常精神涣散,老是想睡,所以……更不敢睡,就算睡了也只是浅眠,只因为害怕,害怕睡着以后,从此就不会再醒过来 。
不告诉任何人,不想让他们担心,心中其实也觉得,也许这并不是坏事……只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昏昏沉沉地又想睡了,头顶上青白色的太阳让白玉堂的意识变得更模糊,隐约中,好象看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熟悉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
是他?不可能……怎么可能?
12
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睡在自己的床上,从窗户照射进屋里来的橙黄光线来看,现在恐怕已经是日暮时分了,身边……没有人?
伸手想揉揉眼睛,却发觉面具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取了下来,再认真想想自己又是怎么回房间的?难道是自己走回来的?面具也是自己摘下的?大概吧……可能是自己回来的,但只是自己忘记了……而已……
轻轻苦笑……看来是越来越不济事了,才刚发生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吗?那也就是说,刚才看到的他,也只是错觉了……
其实应该感到庆幸的,但心中浓浓的失望实实在在地提醒着自己,自己还是……放不下他啊……
突然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只猜想是姐姐们来看望自己,于是也并未抬头看来人,只是继续低头沉思着 。
“醒了吗?饿了没有?我做了饭菜,起来先吃了吧。”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白玉堂吓了一跳,马上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人
“你……你怎么进来的?”惊疑地看着眼前的人,白玉堂只觉难道自己还没睡醒?
“我又不是你这只迷糊老鼠,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迷路了?”倜傥了一下发呆的白老鼠,在床沿坐下后,又看他还没回过神来的可爱模样,宠溺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进来了……有人带你进来吗?”大概还在疑惑中,没有听见展昭刚才倜傥的话语,白玉堂竟然没有反讽回去,也没有注意到他亲昵的动作。
“我自己进来的……你的姐姐们,看来很听你的话,都没有人来管我啊……”吐出的话中,虽然语气甚轻,但其中的意味白玉堂已经是听得清楚了。
“你听到了……”没有否认,抬头与他对望,然后让他拥了自己入怀,的确是自己吩咐姐姐们不要管他们之间的事情的。
“告诉我吧……把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告诉我……”不是恳求,而是绝对,因为他有权利知道。
“那就从竹姐说起吧……她其实是西域人,西域流传了一种令人起死回生的秘术‘凭寄之术’,而竹姐正好修习了这诡异的术法,但这其实这也不是什么起死回生,只是把已经游离于体外的灵魂强行封印在肉体上而已……而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看了看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展昭,白玉堂还是很介意他是否害怕 。
“你害怕这样的我吗?”直接问出口,白玉堂不喜欢猜测,他一向是个直接的人 。
“一开始如果说不怕是骗人的……但是……我真的很感谢她把你送回了我身边……”听到这样的话会感到骇然并不奇怪,但它救了玉堂,这就够了。
“但也许我已经活不久了,也许……会一直这样,不会老……不会死,即使是自己想死,也办不到了……”带了点哀伤的语气,并不像以前白玉堂会说的话 。
“不会的……你不是活下来了吗?你现在就在我身边,你会一直活下去的……”话中的肯定是告诉自己的,也是告诉他的,搂着他的手更是用力……不想失去,害怕失去。
“不要再说这个了,告诉我你怎么进来的!”白玉堂突然双眼闪亮,饶有兴致地追问 。
“这个吗?其实我也花了不少力气,本来是想依仗来过一次的记忆走下去的,却不知怎的,就总是回到入口,然后也试了做记号,也行不通,重新静下心来想,发觉这里用的五行八卦而分布,再加上风向的转换而改变位置,也许也凭着点运气,就走过来了。”看着白玉堂兴奋的样子,展昭也感到舒心了不少。
“竟然让你猜到了……那个阵位其实是我布的,因为之前总是要轮流看守谷口,那多麻烦,所以我看了一下林子里,就布了这个阵法,本来还想装表陷阱什么的,但她们都说不要伤人,也就作罢了……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破了阵的,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好了!”皱皱可爱的鼻子,手也不甘地捏上展昭的脸颊 。
“那白五爷要小的怎么补偿啊?”宠溺地笑笑,这孩子气的人还是喜欢人宠着 。
“五爷现在饿了,你不是说做了饭吗?先喂我吃饭好了!“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
“好……小的遵命。”无奈地答应,只要他高兴就好 。
晚饭过后,白玉堂又再次睡了过去 。
看着正睡得昏昏沉沉,连呼吸都显得难以察觉的人,展昭心中窒闷,只怕他这样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总是想把他叫醒,但看见他眼底下那浅浅的乌青却又不忍,只是紧紧地看着他,拥着他,让他安稳地睡在自己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
其实展昭知道白玉堂并未告诉自己全部,但起码他肯把部分的重点告诉了自己,至少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白老鼠其实只是一直在害怕自己害怕他(好绕口……)又怕自己担心他 。
所以……要问出所有的事情,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找那懂得这诡异秘术的人。
昏沉的夜幕笼罩了整个天地,不见半点星月的痕迹,寒冷的夜风不断地寻找着可以渗入温暖室内的缺口,原本微弱的烛火更是被吹得左右飘摇,在墙上留下了扭曲的光影。
轻柔地把怀中的人儿放下平躺于床上,为他拉好厚厚的棉被,蓝衣人拾起身旁的配剑,吹灭了依然摇摆不定的蜡烛,慢慢步向门前,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再次回头看了一下熟睡中的人,才安心地离开……
“谷主深夜前来,想找的人应该是展某,而非玉堂吧?”话中虽用了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没想到展大人竟然真的来了,我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玉堂都已经告诉你了吧?”站在门外的人正是无花谷的谷主,那应是救了白玉堂的人——华竹 。
那一身粉绿的颜色,同色的披风,简单的发饰,比一般中原女子略高的身高,大半张脸被那诡异的面具覆盖,让人看不清她的相貌与表情,不知她此时是为展昭的出现而高兴还是震怒,只是挺立在寒风中她,竟有了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 。
这是展昭第一次仔细看这名女子,除了那比一般中原女子略高的身段,说着一口纯熟的汉语,高雅的谈吐举止,从外表根本很难分辨出来她会是异域女子。
“玉堂只告诉了我一部分,其余的……就请谷主指教了。”展昭的目光敏锐,其实他明白,此刻华竹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打算把一切告诉他了 。
“你不会要我就在这儿跟你说话吧,那是一个挺长的故事呢……”华竹的声音变得悠远,仿如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好……我们走吧……”展昭转身,往主厅走去……
13
夜……越来越沉重,黑暗笼罩着整个天空,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仿如人心,眼看子时已过,新的一日又重新开始 。
两个人正坐在厅中间,桌上只有一支已经烧了一半的蜡烛,摇摇晃晃地用自己微弱的光线照亮这个不大的厅堂,妄想驱散那无尽的黑暗 。
“看来,他还是不太愿意让你知道呢……虽然他已经把大部分他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你……”华竹深深地叹了口气 。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把玉堂自己也不知道的部分告诉我。”展昭的表情深沉 。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所谓的起死回生,或者长生不老的,‘凭寄之术’把人的灵魂固定在一具肉体上,但那肉体,本身其实已经死了,所以会腐烂那是自然的……”
“腐烂?但玉堂的身体很完整,我看过……”展昭愕然
“身体……不是没有腐烂,也许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而已……”华竹欲语还休的态度令展昭更是着急 。
“我不想猜,请谷主明白地告诉我!”
“身体的内部……大概已经开始腐烂了,我想,他大概也知道一点的……其实也不会很痛,当时的我,也只觉得是有点麻麻痒痒,虽然不太舒服就是了……”华竹轻叹,却不知展昭已倒抽了一口气 。
“一般的尸体如果真的已经死了两年,不是已经都只剩一堆白骨了吗?但玉堂他还是……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根本与常人无异!”展昭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
“展大人初来无花谷,不觉得这里很特别吗?”华竹的态度不紧不慢 。
“……”
“好吧……我知道展大人不耐烦了,但在这里生活了近百年,如果不自己找点乐子,当个慢悠悠的人,日子可是很难过的……”华竹轻笑 。
“这里的灵气很盛气氛很祥和吧……我选了这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一些跟我一样……也跟玉堂的人一起在这里生活了下来,在这里栽种一些有防腐蚀功能的花草,那些花草也自然比外面的长得好,而且比外面的更好用……”顿了一下,华竹才继续说下去 。
“再加上我施法吸取了花的精魂,就可以更好地把灵魂巩固在肉体上,而肉体的腐烂程度会更缓慢……但也不代表,肉身会永远保存下去的……展大人你看……”
华竹轻轻拉起了自己的衣袖,白藕般的手臂显现在微弱的烛光下,慢慢地……从一片雪白中出现了一圈圈的绷带,华竹小心地把绷带拆解下来。
绷带下面皮肉……竟然……
展昭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况,只是……那样的情况,他只在死人的身上看过,但对方明明还是……而且她的身上并没有那种腐烂的恶臭味道,反而是一种淡淡的花香。
腐烂的皮肉竟然呈现这异样的鲜红,已经没有血水流出,一些地方已然泛白,仔细一看,已经是深可见骨,连筋脉都一一尽见。
这么可怕的景象,也会有一天出现在玉堂身上吗?那人如其名,那白玉一般的人儿……
展昭的脸色瞬间煞白,他被骇到了……在这个世界上,能吓到展昭的事情并不多,但一切能吓到展昭的事情,好象都是与白玉堂有关,冲宵楼如是……这一次……亦如是……
“好像吓到展大人了,所以我说,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不老不死,当肉体腐烂到一定程度,人……不‘我们’就一定会死……”华竹重新绑好绷带,拉起了衣袖。
“一定程度?怎样的程度?”展昭再问 。
“仔细看玉堂的身体了吗?没发现他身上多了什么吗?”华竹个性不改,再次打起了迷 。
“我……没看过玉堂以前的身体……”展昭脸上微红,那是他心底的一个痛处,因为以前的他,更没有特别去留意玉堂的一切,不似现在,急于知道他的一切 。
“啊……那……你看见他的后颈了吗?那个地方有一个鲜红色,尾指大小的珠子吧?”华竹难得地略显尴尬之色 。
“嗯?”展昭细想着,那一晚,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他有好好地看过,好好地抚摩过,更是深深地刻印于脑海里,收藏在心上。
“灵魂……就藏在那里……”华竹的脸色一正,说出了自己,说出了谷中所有人的弱点 。
“如果那里没有受到伤害,那我们的身体就算手脚内藏全部烂掉,我们还是不会死的,这个样子其实很可怕啊。”无奈……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一丝的希望也好,只要是一点点就足够了。
“不知道啊……也许是有的,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从我离开西域起……也许在我那已经遗忘的记忆中有办法吧,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华竹闭眼,不想再回想起在西域那段被人叫做魔女,被人们排斥的日子了。
“那让我带玉堂走吧,也许有其他人有办法,你说过那术法来自于西域,也许到那里会有人有办法的!”这或者也算是一个渺茫的希望吧?
“没用的……玉堂离开了这里,外面的瘴气只会令他的身体腐烂得更快,也许只有一两个月,也许只有几天……而留在这里,至少可以活上百年……然后,即使是身体腐烂到了那个程度,我只要帮他把烂掉的身体换掉,他还是能继续活下去……”说到这里,华竹的眼神略带闪烁,但展昭并没有注意到 。
“你知道吗?因为你来了,你身上的浊气已经影响到他了,而且你跟他发生了那种关系,对他身体也做成了负担,我想他是知道的,他大概以为我们不会知道,还瞒着我们……那孩子,真是太倔强了……”想到那个一直笑着的孩子,华竹难免心酸。
“他……”展昭再次被吓到了,从来没想过,只想着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让他再受到伤害,却不知自己原来已经为他带来了最深的伤害 。
“展大人也不用怪责自己,所谓不知者不罪,而且……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对他来说,这是幸福啊……”这是事实,并不是安慰 。
“所以他是绝不能离开这里的……如果你不想他再次离开你的话……”华竹再次强调 。
“那我到西域去找!一丝的希望就是希望,只要相信奇迹就一定会有奇迹的降临!”坚决地开口,不愿意放弃 。
“奇迹吗?我从来不曾相信过,希望这种东西是骗人的,每个经历过绝望的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奇迹的……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华竹的眼中是不容忽视的悲伤,经历过绝望人才会有的悲伤 。
“我以为,我能再次见到玉堂就已经是一个奇迹。”展昭的声音坚定,无容置疑。
“呵……展昭……或者你真的能让我看见希望,看见奇迹……你可以去找,但用不着去西域,那儿不会有你想要的,那儿的人只会把你当怪物看,‘凭寄之术’是一种禁忌,我喜欢的人……为了让我复活,他偷学了这东西,然后我活了过来……他被大家用了火刑,而我被永远驱逐,他们不能杀死我,只能把我赶走,其中有我的亲人……朋友……这是我的绝望……后来我也学了,但已经找不回他的灵魂,也许他已经转生了吧,已经忘记我了……”清淡的语气,竟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我……抱歉……”悲惨的过去,这就是她想遗忘的原因吗?
“这就是全部了,天也快亮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也回去好好睡一觉,也许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望。”华竹打开厅门,回头对展昭轻轻一笑 。
“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一切……”她虽然在笑,但展昭只觉她在哭,如此深刻的过去,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淡忘的 。
天还是阴沉沉的,华竹看着无星无月的天空叹了口气 。
“你有办法的……为什么不告诉他?”朔菊从树下的阴影中步至华竹面前 。
“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去做,但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玉堂会伤心的……”华竹没有去看朔菊,只是静静地走在前面 。
“但这样好吗?也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不如先告诉他,让他们两人一起做决定吧……”朔菊跟在华竹身后,轻轻地说着。
“让我再想想吧,反正,我们还有时间……”
本来还走在朔菊前面的身影,突然之间,消失无踪 。
14
天晴,无云,艳阳天
时间大概也不早了,在这耀眼的阳光下,看来不太适宜做太重的体力劳动,还是好好享受一下这暖暖的阳光比较适合啊……
因了这灿烂的耀阳,本来冰冷的寒冬好像也不那么冷了,反而泛起了丝丝的暖意 。
嗖嗖风声有规律地传进白玉堂的耳中,懒懒地张开迷蒙的水眸,看了看身边仍留有余温的位置,再看看被包得密不透风的自己,身上已不只是暖,而是变成热了……
想起床,但当伸出被子的手触到冰凉的空气的时候,这个念头马上变成了迟疑……
始终还是贪恋那暖暖的温度啊……
院子里传来低低的叱喝声,还有长剑破空之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晨练了,虽然说现在已经说不上是“晨”。
本来还想再赖一下床的人也因了这声音,迅速地掀开身上的棉被,随意地多套了件外衫踩上鞋子,就急不及待地奔向小院 。
展昭一整个晚上也没睡,华竹的话令他心惊,看着在自己怀中睡得安稳香甜的人儿,真的很怕……怕再次失去这个贵重的宝贝,虽然华竹说过玉堂可以一直活下去,但展昭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加上昨天晚上,华竹一次又一次地欲言又止 。
她一定是还有什么没有说吧,大概这也是连玉堂也不知道的……
但无论如何,展昭还是相信奇迹,相信希望,只因为他已经不想再次陷入绝望了,为了玉堂,他只能选择相信 。
耳后突然掠过一阵风声,连忙握紧了手中的剑回身迎击,才刚一个转身,那抹飘然的白瞬间跃入眼底,正想收势,却见那白躲开了自己的回击,脚下轻点,再度攻向自己的面门 。
既然这老鼠想玩,就陪他玩一下好了,展昭心中虽打定了主意,始终还是怕伤到了他,一招一式都总是避重就轻,对于白玉堂的每个进攻都只采取了回避态度,即使看到了破绽也不去攻击,如此明显的举动,白玉堂又怎会不察觉,他是心高气傲的人,怎允许展昭这般让着他 。
“你不要怎么扫兴好不好,认真一点跟我比划比划!”白玉堂停下动作,怒了 。
“我刚才练了好久,我累了也饿了,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你怎么穿这么少,虽然今天比较暖和了,但还是不要这样糟蹋自己身子啊……”转了圈避开白老鼠的责难,解下身上的长衫披到白玉堂身上。
“你就会敷衍我,我又不是陶瓷娃娃,一不小心就碎掉,我是白玉堂,是鼎鼎大名的锦毛鼠!”展昭的温柔已经化解了白玉堂大半的怒气,现在也只是在呈呈口舌之能罢了。
“是是是……是展某不好,展某早已对白五爷甘拜下风,拜倒在五爷剑下了,白五爷就行行好,饶过小的吧……”讨好的话说下去准没错,瞧这小白鼠已经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了。
“说得我好像恶霸似的……”嘟嘟嘴,两个黑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似乎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
“看你这个样子,脸也还没洗吧,蓬头垢面的狼狈样,一点也不象风流倜傥的白五爷了,先回房间,我帮你梳洗一下吧。”展昭装作没有发现他鬼灵精怪的模样,要拉他回房 。
“谁让你不在我身边的,我睡醒一觉你就不见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本来只是赌气的话,听在展昭的耳中便成了另一个意思 。
“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紧紧地抱着那温热的躯体,仿佛在害怕着他会在下一瞬间消失无踪 。
“说得容易,如果开封府里有了什么事,你还不是走得比飞还快……”感受到展昭的不安,但白玉堂就是嘴硬,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一开口只更是伤人。
“我……”能说什么,这是事实不是吗?是个可怕得连展昭自己也难以接受的事实 。
“走啦,不是说回房帮我梳洗吗?”白玉堂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言伤到了他,不愿看他两难的痛苦表情,故作轻松地拉过展昭 。
“玉堂……”任由白玉堂拉着自己回房,展昭心中的愧疚更甚 。
展昭早晨的时候已经在厨房里烧开了水,现在倒了过来先让白玉堂檫了脸,硬是逼着他多穿了几件衣裳,再让他坐到铜镜前,自己来为他梳头。
捞起白玉堂的头发,他的后颈同时就展现在展昭眼前,就在肩颈交汇处,那里有一个明显的鲜红色晶珠,那其中流动着奇异的纹路 。
那如血般的色泽,如水般流动的纹路,本是不属于白玉堂的东西,但又是属于他的灵魂 。
“怎么了吗?”感觉到展昭的动作突然停住,白玉堂疑惑地发问 。
“没……没什么……”移开目光,展昭重新专注于手上未完的工作 。
才刚把头发梳理好,拿过月白色的发带要替白玉堂绑上,房门处已经传来了个嘹亮的声音 。
“哟~~小两口好不甜蜜啊。”朔菊刚进门就见二人之间亲密,于是忍不住逗弄起两人来。
“菊姐,你进来不会先敲个门吗?”白玉堂的脸红到了脖子,也不是羞的还是怒的 。
“菊姑娘……”展昭的脸也顿时一红了,手中端着的发带,现在绑也不是,不绑也不是。
“这声姑娘就不用了,我想我比你奶奶的年纪还大,如果不嫌弃,你也叫我们一声姐姐好了!”朔菊移步来到两人身边,抽过展昭手中的发带,自己给白玉堂绑起头发来 。
“菊姐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聊聊天,说说话吧?”铜镜前的白玉堂轻皱眉头,细细地看着朔菊帮自己绑好的发型,好象有点不太满意 。
“怎么?嫌我碍着了你的眼,碍着了你们恩爱吗?”朔菊也只是轻笑,并未道明来意 。
“……我只是觉得,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我这儿算不上什么宝殿啦。”白玉堂说话也直接,就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
“我就不过是来看看而已,那也不行啊?亏我平时那么疼你,现在有了情郎,就不要姐姐我了?”朔菊话才刚说完,马上远离白玉堂身边,防止这白老鼠开不得玩笑,真发起飙来,她可是吃不消。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白玉堂一下跳起,脸上的颜色变得更是精彩绝伦 。
“咳咳……”展昭也咳嗽起来,朔菊那句‘情郎’才说出口,他就马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别那么紧张嘛,开个玩笑啦,开个玩笑而已嘛~~~~”朔菊强忍住笑意,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 。
“那你快说来干什么?”白玉堂仍然在生气,气鼓鼓地不再去看朔菊,傍边的展昭也只能尴尬地笑笑,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
“我不是说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啦。”朔菊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
“真这么简单?”白玉堂还是不大相信 。
“对……顺便问一下展昭这次要留多久?”朔菊终于把话锋转到展昭身上,也问出了白玉堂想问,却不敢问的一句话 。
“我……”向包大人请的假只有十天,也就是说,只能大概在这里待个四、五天,但是……白玉堂的事情,他就是放心不下啊……
“有什么就直说好了,反正你也总有一天要走的,现在说了,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白玉堂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屋中的另外二人绝对能听个一清二楚 。
“玉堂……”
“你们小两口还是自己聊吧,我这个外人先回去了。”朔菊此时也知趣地退出,独留下两人相对。
沉默过后,展昭还是先开口 。
“我大概还会留四、五天左右……不过过一段时间我会再来……”白玉堂的头垂得低低的,展昭看不清他的表情,稀薄的空气让他感觉呼吸困难。
“……其实你也不用太勉强自己啊,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白玉堂抬头,给了展昭一个灿烂的笑容。
“玉堂……”那样的笑容,只能让展昭的心更痛 。
“好了,先别管那些了,这几天你就好好陪我玩吧!”所以……你就不要再皱眉了……
15
不断地奔跑着……要逃走……要离开这里……要活着……
因为……这是他牺牲了自己而换来的生命,所以一定要保护起来,要坚强地生活下去……为了他……一定……要活下去……
梦中的自己,再次经历了那一直想忘,却早已根深蒂固的记忆 。
从生到死,从悲欢到离合,从喜怒到哀乐,从希望到绝望……回忆起来,自己的“一生”竟如此地短暂,只不过是短短一夜的梦境,已令自己再次经历了那生不如死的一切 。
本来已经沉睡的记忆,重新被开启……
天已经大亮,鸟儿欢快的鸣叫声不绝于耳 。
华竹却仍不想起来,但她的确已经醒了,她只是睡在床上,凝望着白色的帐顶,任由如海般深蓝的眼眸中流下泪水,也许她是想等泪流尽了再起来,也许她此时依然停留在那悲哀的梦中,不能醒来 。
“叩叩叩……”
“谁啊?来了!”一阵细细的叩门声响起,终于还是把华竹叫醒,她略为狼狈地从床上坐起,举起衣袖草草地抹了一下脸,迅速地整理一下衣服,就匆匆赶去开门 。
“是我……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门外的人也不客气地答了话,但那人倒没有不知规矩地自己推门而入 。
“朔菊?你怎么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平常不是有事可不会来找我,这次又怎么了?该不会是为了……”华竹打开门让朔菊进来,她自己已转身回到屋内找衣服换上 。
“啊?你是今天第二个这样对我说的人了……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我啊,就不能是我来关心关心你们吗?”朔菊没好气地答道 。
“今天第二个?怎么说?”忘记了问朔菊来找自己的理由,华竹找出一件水红色的厚棉长衫开始穿上,心里只想反正她要说的时候总是会说的,先顺着她的话问问看 。
“就是月……玉堂那小子啦,我刚刚去看他们,小两口倒是恩爱得很,展昭也好象没告诉他说昨儿晚上见过你。”朔菊自顾地坐下,倒了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遮掩起那抬起来瞟向华竹,好观察她反应的眼角 。
“是吗……”华竹只是淡淡地开口,却控制不了那微微一颤身躯,她也不掩饰,走到铜镜前坐下梳妆,让朔菊以为刚才的一瞬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真的不在意吗?至少给他们一个去选择的机会也好啊……也许结果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差……”朔菊看着华竹的方向,希望再看一次她的动摇 。
“无论他们选的是哪一个……最后都是要失去,都是会伤心的,而且我也说过,我不说,也只是不想让他们更伤心,更绝望而已……”华竹看着镜中的自己回答。
“自私……你该不会是因为玉堂长得像那个人,所以要这样拆散他们,要玉堂一直留在你身边吧?”朔菊想起华竹初见白玉堂之时,那个脱口而出的陌生名字,那紧张关心的态度,不用明说,她也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你不要胡说!就算再怎么像……他也永远不会是他的……我只是想大家都能幸福……我不想再有人伤心了,这是我想到最好的办法,让他们都留在这里不好吗?反正就算真的活过来了,最后还是一定是要死的,这样一来一去,岂不是自寻烦恼吗……”华竹也激动起来,眼角凝满的泪水差点再次落下。
“你……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但我觉得还是让他们自己做选择才是最好的,那么至少,以后他们才不会后悔……如果当初也有一个这么爱我的人,他也愿意为我付出的话,我一定选择再次为人,陪在他身边……”蒴菊淡然地笑着 。
“是……吗……其实如果是我,也许跟你一样,想陪着他变老,陪着他死……”本以为已经流尽的泪水再次落下 。
屋外的鸟儿似乎感受不到此刻的悲伤,依然唱着欢乐的歌儿。
妖艳的蔷薇花田中有一抹刺眼的白,红色衬托着白色,吸引着一切的注视。
已经快要半个时辰过去,他依然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却更像只是就这样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 。
“玉堂,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展昭呢?”朔菊与华竹两人正款步而来,为只看见白玉堂一人立于花丛之中感到奇怪。
“他说怕我着凉了,回房去帮我拿件衣服来……啊,说人人到!”两人清楚地看到了白玉堂的眼中此时漾出了名为幸福的感情 。
“两位……”展昭虽对突然来访的二人感到疑惑,但他首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先把取来的外衫披在白玉堂身上,如此细心的举动,在朔菊华竹两人看来更显心酸 。
“竹姐她有些事情想跟你们说……”朔菊不待华竹反应过来,抢先开口
“?”展白二人更是迷惑 。
“我……其实……还是罢了……这件事……要怎么开口说好啊……”华竹在那边吞吞吐吐个半天却还是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是还找不到个说法。
“竹姐,你就有话直说好了……还是,你在顾忌些什么?”白玉堂知道华竹这不平常的样子,定是为了自己与展昭的事情,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展昭的手,而同样地,展昭也回握住白玉堂的手,给予了彼此鼓励与支持。
“的确是有点顾忌……但总是要说的……玉堂,姐姐再问你一次,如果可以的话,你真的宁愿跟展昭离开这里,陪着他一起老一起死,也不留在这里长生不老下去吗?”华竹一口气问道 。
没有任何言语,白玉堂只是轻轻点头,他的双眸明亮清澈,中间的坚定无容质疑 。
“玉堂……”展昭深深地看着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心中已被喜悦和感动填满,满满的幸福似要溢间,却同时又倍感矛盾愧疚,为自己曾经所犯的一切错误而恨那个懦弱的自己 。
“唉……你这任性的孩子,即使要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也愿意吗?”华竹再问 。
“那就要看要失去什么东西了。”白玉堂看向展昭轻笑,展昭也同样回以一个温和的笑。
“这……我倒也不太肯定啦……也有可能是一些无关重要的东西而已……”华竹小声嘀咕 。
“姐姐的意思是有办法可以令玉堂真正活过来吗?”展昭的敏感让他察觉到华竹的意思,更让他猜到如果要让玉堂真正活过来,看来失去一些‘东西’。
“嗯……我不肯定的,也许会失败……又或者运气好的话就能成功,只是这个可能性很小,至少我从未听过有成功的例子……虽然曾经去尝试过的例子也少之又少……因为很多人听过之后多退缩了……”华竹说了很多,却依然未到重点。
“竹姐,你真的很应该改改你说话喜欢绕圈子的毛病了……”朔菊不耐烦地催促 。
“好吧好吧,我只是先帮他们做一下心理准备,不过听完之后要改变主意也没关系,或者听了之后也先考虑个几天……”华竹继续喋喋不休 。
“够了竹姐,你就直接说吧!”白玉堂一向不是有耐性的人,而且他也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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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处于隆冬时节,但幸运的是因为有阳光而让人感到多了几分暖意,时已近午,但白玉堂的小院中仍不见有炊烟升起,只偶然有几个说话的声音响起,提醒了屋里其实还是有人的……
“上天其实很公平的,它拿走了你一样东西,必再给你另一样东西做补偿,相反的,你要在它手中得到某些东西,也一定要用某样东西交换。”宁静的小屋中只有一个温婉的声音传出 。
“至于要用什么交换玉堂嘛……我也不知道,只有仪式结束之后才能知道的,幸运的话或许什么什么也不用失去,又或者只失去一些无关重要的东西啦……”华竹略停下喝茶 。
“那你刚刚说的一大堆不都只是废话!”朔菊怒了 。
“那是不一定的,因为曾经就有人是以命换命,也有人只是没了些钱或者什么的……那很难说,我也曾听过是要用与那人同等重要的东西交换,不过也有人什么也没失去,仪式就成功了!”华竹还在喝茶 。
“那……会不会是跟施术者道行的深浅有关啊……”朔菊与席间其余二人用一种相同的鄙夷眼神看向华竹 。
“这个嘛……应该没关系的,因为也有人现学现用啊。反正就是因为存在着这样的不确定性才让人感到不安啊!”华竹装没看见。
“所以最好做最坏打算,因为毕竟失败或者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到最后承受不了的例子可是占了绝大多数……也许应该说,真正成功的例子从古到今几千年来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所以最好还是再考虑以下比较好……”华竹叹气。
“你就是最会泼人家冷水,往好的方面想想好不好?也许他们运气很好啊!”朔菊一向乐观 。
“就是说,到最后是要靠运气了……”白玉堂突然感到很无奈,自己的人生就要靠运气决定了……
“无论如何,总是要试一下!”展昭也感到无奈,但没办法,运气的确也是人生中重要的一环 。
“我比较想知道展昭心目中有什么东西跟玉堂同等或更重要的,因为也可能要这个东西来交换……”朔菊正视另一个问题 。
“公理、正义、天下、包大人、皇上一切属于‘正’的东西!都比我重要!”展昭还在思索中,白玉堂已经大声宣布,中间酸酸的味道在屋子里飘荡开来。
“玉堂……”展昭现在不但感到无奈,更是无力 。
“什么公理正义的,好像太虚无飘渺了吧……不过包大人和皇上嘛……”朔菊用奇怪的眼神瞟着一脸头痛的展昭 。
“总不会最后要用包大人或者皇上的命来换玉堂的吧……”华竹无所谓地开口,继续捧起茶杯喝茶,却惹来一阵沉默……
(为什么某玉觉得有点像恶搞了?千万打住,不要往这个方向去啊~~某玉喜欢恶搞的本性一定要压下来~~=_=)
半晌后……
“所以我就说多考虑一下啦,等到展昭要死的时候就到我们这儿来,我就能让他复活啊,不过他就不能再离开这里了!但这也没什么关系嘛,有玉堂又有我们陪着!”看看白玉堂,又看看展昭 。
“我说你刚才那句话就有语病了,展昭又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死啊,如果知道他就不用死啦!笨啊你!”朔菊直想赏华竹一个爆栗。
“你们不要老提什么死不死的好不好……”白玉堂也头痛,真不明白她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
白玉堂明白展昭一定不能被困在这里,因为他要守护那一方青天,他不会为了自己留下,所以只能选择由自己去追随,但现在……如果真要用到包大人换自己,他只怕又要犹豫痛苦很久,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自己。
或许他会等到包大人百年之后再来找自己,但难说的是,到那时候已经是何年何月。又或者他因为什么事情死了,那自己是无从知道的,只能一直等下去,痴痴地等下去……
其实这就是白玉堂最害怕的,害怕展昭突然有一天死了,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晓得……
“这种事情还是先做最坏打算比较好啊……”华竹低声说
“其实我想说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有好报的,不过这怎。么听就怎么不真实,所以我也觉得也许再考虑一下比较好啦……”朔菊叹气 。
“谢谢两位姐姐关心,我们会好好考虑一下的……”展昭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但连他自己也觉得太过于牵强 。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算,现在先解决眼的问题——开饭了没啊?”朔菊提议。
“光顾着说话,连午饭也差点错过了,既然这样就让我大显身手一番吧!你也来帮忙!”华竹站起来拉上朔菊就往厨房走。
留在厅中的两人相对无言,不是没有话要说,相反的,是因为有太多的话语,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白玉堂不想展昭离开后每天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不想连他有一天可能已经死了,自己还无从得知,只能继续苦等下去,像个深闺怨妇一样盼着自己的丈夫,望穿秋水……与其如此,当初还不如忘记,不如不见 。
展昭更不想白玉堂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消失无综,而自己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不想他的出现对自己来说,只是一场虚幻的泡沫,虚幻过后,才发现原来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那梦中的人儿原来不曾对自己回头,不曾停留。
“你打算怎么办……”白玉堂轻轻地开口问 。
“我……”展昭犹豫,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幸运的话也许可以成功,但那要失去的东西如果太重,即使玉堂回到了自己身边,那时的自己又是否能够接受 。
“其实我觉得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啊,到时候如果要用老包来交换我,然后交换之后的我变得跟他一样黑怎么办,那我宁愿继续这样不死不活好了!”白玉堂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只是心中的痛是难以隐藏的。
“玉堂……”展昭知道白玉堂一直不在乎自己的外表,甚至讨厌这样经常被人拿来看低他的容貌,他会这样说,是想让展昭放宽心,却不知只是让他的心更痛。
“只是如果到时候你死了,至少要让人带个口信给我,不要让我一直像个傻瓜一样等下去……”想给展昭一个灿烂的笑容,但眼眶中湿热的感觉让他笑得十分难看。
“笨老鼠,你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做决定好不好,每一次都是这样,为什么你的每一个决定都让我心痛得厉害……”展昭激动地拉过白玉堂,把这看起来坚强冷漠,实际上脆弱敏感的人紧紧地拥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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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竹的确大显身手了一番,菜肴美味非常,显然是下足了功夫,只是这一餐却至少令同桌的两人食不知味。
“这个茄子很好吃啊……”朔菊是第一个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而开口说话的人。
“这条鱼也很新鲜哦……”华竹也附和道 。
“……”
“对啊,玉堂尝尝吧……”展昭把一块鱼肉夹到白玉堂碗里,却不见后者有所动作。
“玉堂……”白玉堂单是看着碗里并未减少的饭菜发愣,本来还红润的脸色略显出苍白,着实让展昭担心不已 。
“啊?对啊,很好吃……姐姐的手艺很不错的……”发觉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白玉堂努力装出一个笑脸,欢快地把碗中已经堆积的食物往嘴里送
“那……我和朔菊已经吃饱了,我们先回去咯。”华竹使劲儿拉起还在发呆的朔菊逃也似地离开这已经令两人喘不过气来的小屋。
“猫儿你怎么不吃,竹姐难得为我们做一次饭,味道又好,糟蹋食物是不好的哦!”白玉堂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往展昭碗里,再送了他一个俏皮的笑容。
“你也多吃一点吧,看你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展昭也‘礼尚往来’地往白玉堂碗里夹菜 。
“反正我吃再多也不会变胖了……”想当然,这样的话白玉堂只敢在展昭面前小声嘀咕,就是不敢让他听见。
“你说什么?”展昭正在努力消灭碗里的小山,只听到白玉堂好像说了点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说啊,猫儿你听错了!吃饭吃饭!”白玉堂继续往展昭碗里夹菜,蒙混过去 。
晒太阳简直快成了白玉堂的例行运动之一了,只是最近身边多了只猫总是在唠叨,自从华竹对他们把一切都说得清楚明白以后,已经是第三天了,展昭也最迟只能留到后天那以后,白玉堂并未再提起过任何,而有时候展昭想提,白玉堂也会巧妙地绕个圈子到其他地方去。
于是这短短的三天,展昭所感到的压抑与痛苦也越来越深,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怎么去决定,他不想再失去,但又明白世界就是这么公平,有所得也一定有所失。
白玉堂曾经说过“时间还有很多”,多得不知道怎么去用……如果他真的能一直这样平安无事地“活”下去的话。
白玉堂知道展昭怕失去,他自己同样怕,为什么她们就不问问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那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会是展昭吗?答案又好象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单纯,但其实又能有多复杂?
有想过要失去某样东西的人或许会不是展昭而是自己,那么自己会失去的到底又会是什么?
这是个很实际也重要的问题 。
当白玉堂连续第三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同时,他也思考这个实际也重要的问题,只是脑子总是一片混沌,到最后除了想到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以外就什么结果都没有 。
偷偷地用眼角瞄一下展昭,发觉他正在闭目养神,于是大胆地睁开眼睛打量他:样子有点憔悴,也消瘦了不少,黑眼圈挺深的,连嘴唇都有点苍白……看起来竟然比自己还要狼狈 。
为了这点认知,白玉堂发觉自己竟然在心里窃笑,并把这个笑容从心上扩展到了脸上。
“笑什么?”展昭的确只是闭目养神,所以他发现了白耗子在盯着自己看,然后还发出一阵奇怪而压抑的笑声 。
“啊?什么?什么都没有啊,我没有笑!”白玉堂立即收起笑意,一脸认真地否认。
“没有吗……”拉住旁边站起来准备溜之大吉的人儿,刚站起来的白玉堂一个不稳正好跌坐到展昭怀里,俊脸马上泛起了红潮。
“既然没有……那逃什么?”把头搁在白玉堂肩上轻声细语,不忘往近在此尺的耳朵吹上一口暖风,成功惹来对方的轻颤和挣扎。
“臭猫你干什么,谁说你白爷爷逃啊,我只是回房间去喝水!”继续挣扎,但明显徒劳无功,只能捂住那被袭击的耳朵祈祷避免再次被攻击。
“是……吗?那这儿是什么?”指着身边矮几上的茶壶和数样小点心讪笑。
“那个……我不是要喝茶,我要喝水!”继续争辩,就是不愿伏输,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深。
“那让我去吧,你再坐坐。”在他光洁的额上留下一个轻吻,重新把白玉堂固定在椅子上,自己迈步向厨房,细心地没有点破他的谎言,勉得他到时候恼羞成怒,受苦的还是自己。
从厨房烧好热水,再回到小院只是用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但对我们来说,下一刻要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何况是一柱香的时间。
当展昭回到院子,就看见白玉堂懒懒地半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只猜想他是睡着了,虽然说今天还算暖和,但毕竟是大冬天,怎么可以在这睡觉,所以展昭决定唤醒白玉堂,让他回房间去睡。
“玉堂,外面天寒,还是回房里去吧……”轻轻唤着沉睡中的人,却不见有任何回应
“玉堂……”还是没有反应,难道真的睡死了?
既然他不想醒,惟有展昭自己亲自动手把他抱回房间去了,放下手中的茶壶,伸手想把他抱起……只是,为什么手下碰触到的肌肤竟如斯冰凉,不像是被寒风所冻的,反像是那种……死人才有的冰冷感觉……
“玉堂……你身子怎么这么冷,我不是叫你要多穿几件衣服吗?你就是嫌麻烦……”恐惧感令展昭的双手颤抖,他只是小心地抱起全身冰冷的白玉堂……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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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开始,本来晴朗明亮而又挂着一个大太阳的天际慢慢暗淡了下来,细细密密的雪无声地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变成一层白色的地毯。
小心翼翼地把白玉堂安置到床上,先点起了屋内的所有火盆,用棉被把越发冰冷的人儿裹紧,再到隔壁屋里搬来火盆和棉被,小小的房间顿时变得狭隘而热暖了起来 。
展昭忙完了火盆自己又跨到床上,重新用刚般来的棉被把自己和依然昏睡不醒的白玉堂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茧,连额上不断冒出的细密汗珠也来不及擦拭,只想把自己现在所感受到的热全部传到怀中那已与屋外飘雪的温度差不多的人 。
“猫儿……你干什么?这样子好热啊……”片刻之后慢慢转醒的白玉堂开口说话 。
“玉堂……玉堂你终于醒了,你刚才真是吓坏我了……”感受到怀中的躯体已经恢复常人的温度,展昭欣喜万分,更用力拥紧怀中温热的身体 。
“发生事了?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嘛,把你吓成这个样子,那我以后还要不要睡啊?”白玉堂显然对展昭的紧张不明所以,只能苦笑以对,只是他这样的举动的确让自己的心揪得紧紧的……
“你刚才……”展昭欲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再看着白玉堂红润的脸颊,那模样一点也不像身体曾经冰冷如尸体,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自己的一场虚惊。
“怎么了?你不想说就先放开我啦,我现在渴了,真的想喝水。”白玉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哑,的确是渴了,于是努力挣开展昭依旧紧窒而不放松的怀抱,自己寻求出路。
“好了,你别动,我去倒水!”展昭命令式的语气就在耳边响起,白玉堂只得继续乖乖地裹着棉被,不敢轻举妄动,即使他现在已经热得出了一身的薄汗……
傍晚的时候,华竹和朔菊这三天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两人眼前,只说是来看看,顺便吃个晚饭,展昭却敏感地了解到她们的出现并没有那么巧合 。
为什么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偏偏选择就在中午玉堂才出了以外的今天出现?很明显她们一定是料到发生什么了什么事情 。
所以当她们打发了白玉堂去做饭,而拉着自己说是要让自己跟她们谈谈外面的事情的时候,展昭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了 。
“玉堂他……最近没什么不妥吧?我是说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不对劲?”华竹神秘兮兮而又‘婉转’地问到 。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没有告诉我?”展昭先不说出中午所发生的状况,只是不明白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自己和玉堂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华竹说话依旧遮遮掩掩,朔菊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
“那就请姐姐快说吧……”展昭的头又开始感到痛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要对症下药的!”华竹很认真地问。
“……今天中午的时候,玉堂的身体突然变得异常冰冷,我以为……然后过了不久他又醒了过来,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现在回想起他那时的温度,简直就像……”就像什么,展昭没有说下去,他害怕而忌畏着这个字眼。
“就像死人一般?”华竹倒是毫不留情地接了下去。
“……”展昭的眼神一黯,轻点了一下头 。
“那就有点麻烦了……”华竹的神情变得凝重。
“到底怎么了?”感觉到沉重的气氛,展昭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本来还能保持着沉稳表现的他终于有了裂痕 。
“他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完整的,冲霄楼的铜往阵何其厉害,不但人死了,身体上也有不少残缺的地方,当时我们是……想了个办法把残缺的地方补上去的,也许是这些部分有什么变化,再加上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所以他的身体开始排斥灵魂……”华竹的语气有无可奈何的沉重,想到初见无意间闯入谷中的白玉堂,那残破的躯体着实把她吓得不轻,而当时为玉堂补上残缺地方的‘血肉骨骼’,华竹则巧妙地避免对展昭提及。
“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吗?”展昭以为华竹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了,那‘还不知道的原因’到底又是什么
“凭寄之术这种术法已经年代久远,它其中还有不少秘密已经失传也不奇怪,这些就是我们不得而知的……”对于这个事实,华竹也只能感叹。
“怎么会这样……”展昭只感到双腿一软,眼前一黑,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希望还不到要失控的境地,不过……如果你们决定要进行转生的仪式,我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决定,毕竟……”华竹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大家都心里明白就好。
“我……我们还没决定……”展昭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头痛欲裂,他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脑子里满满的都只是白玉堂。
“这我也明白的,也许本来你们是在时间还有的是,但现在……现在这样还是尽快决定的好,免得到时候要后悔……”一直沉默的朔菊也说话了
“后悔什么?”白玉堂突然从朔菊身后出现,手上还拿着个剩菜用的盘子。
“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朔菊顿时满身怒气爆发,本来沉重的气氛一下子不翼而飞。
“你们刚才说后悔什么啊?”白玉堂不理会看起来想冲上来咬自己的朔菊,径自放下托盘走到展昭身边追问,只因为他知道这只猫是永远不会说谎的
“我们刚才是在说再不吃饭就要后悔了,因为朔菊都快要饿昏了!”华竹抢先回答,看白玉堂的样子,就猜到他刚才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最多也只是只字片语。
“对啊对啊,你怎么这么久……”朔菊马上附和。
“我才不相信你们,猫儿你说!”白玉堂明显对两人极端不信任,转向展昭询问。
“就像姐姐们说的啊,玉堂你要饿坏猫儿了……”展昭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平常一点,语气中也带上了平常一贯的温柔 。
“是……吗……”虽然对于展昭奇怪的表现还是有点不相信,但白玉堂还是懒得追问,应该知道的自己迟早也是会知道。
19
白玉堂这样的状况没有再出现过,依旧是以前爱玩爱闹又骄傲任性的小耗子,只是他越是平常越是无所谓的样子,就越是令展昭担忧而心痛
展昭知道总是做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是什么好事,白玉堂的表现让他觉得那一瞬仿如南柯一梦,但却又那般地真实,那种冰冷的感觉是展昭真实地去感受到的,这样的痛,展昭当然不想再去感受第二次。
如果是要以展昭自己本身所拥有而又实际一点的东西交换,展昭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但如果那失去的东西太过沉重,即使玉堂回到了自己身边,自己和玉堂也是不会快乐的。
但如果失去了白玉堂,那展昭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在想什么?你今天总是心不在焉的?”白玉堂的脸突然出现在展昭面前,把展昭吓了一跳。
“没什么……都是在想你的事情而已……”温柔地一笑,顺势把眼前人拥进怀中。
“臭猫……说这种肉麻的话都不会脸红吗?你白爷爷的脸皮可没你厚……”嘴上说话还是不饶人,一张脸却已经是红了个透,身子更是主动往展昭怀里挨。
“展昭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啊……玉堂,我已经决定要进行那个仪式了……”展昭轻轻地在白玉堂耳边说着自己的决定 。
“什么?那……那你不怕到时候要失去的东西太重要吗?就算你不怕……我也怕啊,我怕你我到时要为了这一时的决定而后悔……”白玉堂从展昭怀里抬起头来。
“但你对我来说也一样重要……我同样不想失去你,即使我一样怕……但这就是我的决定……”白玉堂认真地看着展昭的双眼,只看见了他的眼神坚定,显然不会改变主意了 。
“老实说……听你这样说,我心里真的很矛盾,既高兴,也忧心……”白玉堂重新把头埋进展昭怀中,享受属于他的温暖。
“既然如此,你只要高兴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了。”展昭用力拥紧了怀中的人儿,只知道永远都不想再失去他了……
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绝对是事不宜迟,当下展昭就决定去告诉华竹朔菊二人,好让她们先准备,希望可以尽快进行。
而两人既欢喜又忧愁地答允了,告诉展昭当天晚上正是朔月,正是最好时机,让展白二人当晚用过晚膳就过去,让她对两人讲解一下过程 。
而当展昭邀请两人一起过去用晚膳的时候,马上被两人毫不留情地狠狠调笑了一番。
“让我们也过去?不太好吧……我怕你的小老鼠嫌我们碍事呢~~当时候向我们发火怎么办?”朔菊故意一脸的为难。
“就是嘛,我们两个去干嘛?去看你们小两口恩爱?我可是会嫉妒的,再说……小白鼠可不会答应吧?”华竹窃笑 。
展昭当下被两人弄得满脸同通红,心里也是明白,或许这已经是自己与白玉堂最后一顿幸福的晚餐了,她们也不过是不想打扰了他们而已。
回到屋里的时候,白玉堂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桌子前发呆,手边的茶早已再没有烟雾升起,看来已经被搁置了不短的时间。
展昭明显地加重脚步来到白玉堂身后,但小白耗子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展昭只能无奈地叹气,这白老鼠真是一点也没变,只要发起塄来,就算被刀子架在了他脖子上,他也还是不会发觉。
“玉堂,想什么这么入神?不会是……在想猫儿吧?”展昭重重地把双手搭上白玉堂肩膀,感觉白玉堂着实被吓了一跳,因为手下的人儿顿时僵硬了一瞬。
“臭猫你胡说八道什么!走路没有半点声音,你以为你真的是猫啊!居然故意吓唬我!还有,谁想你来着!”白玉堂一把抓下肩膀上的两只手,满脸通红地回过头来大声反驳。
“哦~~~~原来吓着玉堂了,以后展某会小心注意,不要再吓到五爷了……”看着连脖子都泛红了的人儿,展昭故意在那个‘吓’字上加重了语气
“你胡说!有什么能吓到你白爷爷的……刚才只不过是……是……”白玉堂的脸更红了,真的像一只被激怒了而张牙舞爪的耗子。
“是什么?你说得对,没有什么能吓到你白五爷,每次被被吓到的都是我这只笨猫,而每次让我这只笨猫担惊受怕的都是你这只笨耗子……”展昭的笑容有既无奈又凄苦的味道。
“……对不起……”白老鼠听到了这个苦涩的味道,于是收起了尖利的爪牙。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要用实际行动表示才行吧?所以你不能再吓我,不能再让我害怕担心了,好吗?”展昭微笑着轻点白玉堂的鼻子,寻求他的承诺。
“我也不想这样的啊……”白玉堂犯嘀咕……
“玉堂……”展昭不满。
“别说这个了,猫儿我问你,你……真的不会后悔吗?”白玉堂努力看进展昭眼里,不想错过他一刹那的犹豫。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这一刻……我不会后悔……”没有犹豫,没有不安,展昭的眼中只有平静与坚定。
“笨猫儿……我也是……”白玉堂笑了,泪水同时落下,却不是悲伤
20
天空已经开始泛起红云,展昭白玉堂二人也缓步往华竹的居处而来,一路上心情难免忧喜参半,紧张也是必然的,即使如此,也是不愿让对方知道,不愿让对方忧心。
衣袖下的两只手下意识地握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我也一起去面对……
走过短暂而又漫长的一段路后,两人还是来了,交握的手亦不曾放松半分,用力握紧对方的手,将勇气传达给彼此。
二人此举看在华竹朔菊眼里甚是亲密,少不免又被那两人调笑揶揄了一番,而展白二人亦未反驳,更没有放手的打算,眼里眉间充满着幸福的笑意
被取笑了?这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相爱……
华竹朔菊见两人并没回应,也自觉没趣而收起了调侃,继续整理那些等一下要用到的东西,也理所当然地指使二人来帮忙,那紧张的气氛顿时也消失了一大半。
天色渐渐暗下来,本来还是红艳的晚霞转眼间变成了一片黑暗,而今天晚上乌云漫天,那弯弯细细的朔月就像闺女的眉,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寥寥可数的几颗星星就伴在这样的月旁,只能发挥着微弱的光线,看起来分外地孤寂,这样的夜,令人倍感毛骨悚然。
但如此的夜配上那诡异的异邦奇术,也只能说是相得益彰。
那么,这般可怕的夜再配上鲜红如血的蔷薇花田呢?那些红得张狂的蔷薇绽放在如此的夜里,又是何等地令人战栗。
而此时此刻,领略着这番景象的四人又怎会有心思去欣赏此等的“美境”。
只见华竹以朱砂在地上画着一个个奇怪的符号,写着在场其余三人都看不懂的文字,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如果不知道的人还只会当她是疯子。
但如此情景,即使是一向轻松自在又喜欢与华竹作对的朔菊也绝不可能分神,更别说是笑出来,更何况是这当中真正的主角——展昭与白玉堂。
看着华竹一直摆弄了差不多两三个时辰,也或许这是只是两三刻钟的时间,最后用一个圆把她刚才所画的文字符号囊括其中,然后终于站定在一旁再次念起了咒文。
这时候,大家都知道或许白玉堂在这两年间所发生的一切就将快要结束了,或许这一切不会有所改变,也或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至于结果……现在依然无人知晓……
“准备功夫是做好了,最后……就要看你们的了。”华竹说着的同时掏出了一块汗巾擦拭着冰冷的汗水,唯一不被面具所覆盖的嘴唇毫无血色。
“竹姐,辛苦你了……”白玉堂还是捏紧了展昭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两位姐姐,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展昭回握住白玉堂的手,他也在害怕,害怕这是最后一次与心爱的人双手交握。
“客气什么,这都是‘缘分’。”朔菊笑着回答,心里只祈求着奇迹的出现。
“你才是不客气的那个,辛苦的又不是你,而且那是我要说的话才对!”华竹倒是有点忿忿不平,但也不过是在嘴上占占便宜而已。
“你们也不要嫌我罗嗦,最后我是要问你们一句——后不后悔?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也许还会有什么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华竹还是显得忧心忡忡。
“这其实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吧?况且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你就不要打击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勇气好不好?”白玉堂带着戏谑的语气回应。
“玉堂说得对,姐姐就请放心吧……即使以后会后悔,这也怨不得任何人,这是我们今天自己的选择!”展昭的坚定,确实是稳定了白玉堂本还不安宁的心。
“就是啊,你怎么老是喜欢打击别人的信心嘛!”朔菊也找了个机会顶撞回去。
“好好好!你们说怎样就怎样,我只是给你们做一个最后的心理准备而已嘛,到时候进行到一半,要是闹了分歧,可是不可能停下来的了,而且对你们两人都会做成重大伤害的!”华竹作出提醒。
“这次又是什么伤害啊?”朔菊顺着她的话问道。
“就是我自己,你们两人都会受伤啊,而且是直接的身体伤害,很有可能会丧命。所以绝对要专心一意!”这是最后的提醒。
白玉堂抬头看向展昭,刚好看见展昭原来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眼中正是白玉堂所熟悉的,那一如既往的坚决与深情。
而这一切全都传达到了白玉堂心里……只要有你相伴,我便无所畏惧……
相视一笑,已经知道彼此准备好去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已经可以了,竹姐你就开始吧!”白玉堂对华竹说。
“既然如此,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吧,可不要错过了时辰!” 华竹说完后,就在地上盘膝而坐起来。
华竹以双手结印,然后不停地变换着手印,口中再次念起奇异的咒文,渐渐地,地上的圆开始发生异状,先是中间的文字符号慢慢发出淡淡的红光,然后蔓延到外围的圆圈,那光也变得越来越耀眼,颜色也越来越深。
“好了,你们进去中间站定吧。”待那光变成如周遭蔷薇的颜色一般血红的时候,华竹说出了咒文以外的话。
“你们……”正想举步前行的两人,突然被朔菊叫住了。
“一定要成功啊!”即使看不到她的脸,那种为他们而担忧的感觉还是清晰地传到两人心里。
“菊姐……你什么时候也像竹姐一样婆婆妈妈起来了,放心好了,没事的!”白玉堂笑了,阳光般的笑颜瞬间驱散了黑暗的恐惧与孤寂。
“没问题的,一定!”绝对的语气,展昭为自己,也为白玉堂打气,
拉起依然有点犹豫,有点依依不舍的白玉堂迈进了光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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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黑暗的云朵染上了红光,映着地上一样艳红的蔷薇,顿时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唯一的颜色——如血、如焰。
时间的流逝可以很迅速,也可以很缓慢,弯弯的朔月已经升到天空的最高点,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微风吹过枝叶所发出的‘沙沙’声,所以……一向好动的人觉得沉闷,那也不足为奇。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白玉堂耐不住了,开始左摇右摆地乱动起来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展昭看白玉堂不断往自己这边挨,又总是动来动去,本来带着苍白的脸色也映着那红光而不寻常地红润起来,以为他身子不适,却不知他只是闲着无聊而已。
“有!我的脚站得好累,等这么久了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有些奇怪的光,竹姐她该不会是不行吧?”最后一句白玉堂还特意放低声音,付在展昭耳边说,生怕被华竹听到。
“也许只是时辰未到而已,再等等吧……”展昭顺势把白玉堂拥在怀里,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没有成功会更好也说不定,但是……看着怀中还想搞怪的人儿,展昭是更想可以成功的。
「你们俩别给我开小差,给我专心点!」耳边突然传来了华竹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但看圈外的她却只是在不停地叨念着咒文从未间断,那这声音又从何而来?而就在华竹身旁的朔菊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这可是大姐我的能耐,你们少管,只管给我专心等着就好!」那声音再次传来,不过因为已经有过第一次,这一次倒是没被吓到。
“你鬼啊?我们想什么你都能知道……”白玉堂对着看似专心一意的华竹小声嘀咕,把展昭的腰更抱紧了一点。
“玉堂别说话了,专心一点吧。”展昭好言相劝,毕竟他为人比较成熟沉稳。
“什么嘛,我说话就是不专心了吗?说话也不代表我不专心啊!”白玉堂这次的声音倒是没有低下去了,反正他就是喜欢跟人家唱反调。
“猫儿……你说,我们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样拥着彼此了……”一向不拘小节的白玉堂突然伤感了起来。
“玉堂……不会的……不会的……”展昭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安慰他,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只能更用力拥紧了怀中依旧温热的躯体
“猫儿,如果是最后一次了……给我一个吻好不好?”故不得害羞了,白玉堂大胆地提出请求……也许是最后的了……
“玉堂……”
行动比语言更能安抚人心,于是展昭的唇轻轻地压上了白玉堂的唇,浅浅的吻……缓缓地加深,依然带着展昭独有的温柔,传递着彼此的不安与平静
那红光也就在此时由原本的血红慢慢变成了粉色,继续越来越淡,渐渐变成了与月光相同的白,那纯净的颜色越来越耀眼,照亮了整个蔷薇花田,甚至是整个夜晚,那强烈的光竟让人产生了太阳从天空中落下的错觉,那冰冷的白光虽只闪烁了一瞬,也已足够刺痛人的眼睛。
强光过后,华竹朔菊还不能适应那种昏眩的感觉,睁开眼睛之后也用了好一会儿才能习惯黑暗,两人迫不及待地看向原本光圈中的两人,却见两人皆昏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啊?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性急又气急败坏的朔菊冲上前,先扶起了倒在展昭身上的白玉堂,然后着急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试过,他们脉象平稳,看起来应该只是昏了过去,但一切还是要等他们醒过来清楚,我们先扶他们回去吧!”华竹也上前扶起展昭,略带慌张地先后替两人把脉,然后松了半口气,至于另外一半……只能等他们醒过来才知道是要‘松’还是‘紧’了。
一夜就这样在带着惶恐与不安中过去,清晨的鸟儿不曾经历这一切,自然能在晨曦之中一如往常般欢快地歌唱。
而白玉堂的屋中,有两人沉沉地睡着,暂时还不见有转醒的迹象,而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两人此时正在打盹,只是一个趴在床沿,另一个以手支头。
“朔菊!你怎么睡了,我不是吩咐你要看好他们吗?如果突然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办?”以手支头的人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对着趴睡在床沿的人一阵猛摇。
“啊——我昨天也忙了一晚上的,当然也会累,况且我也是刚刚才睡着,而且你也比我先睡!”朔菊的起床气显然不小。
“我昨晚可耗费了不少灵力,累是当然的,而且我绝对不比你睡得多!”华竹也毫不示弱地回嘴。
“是吗?我看最不负责任的人就是你了,问你什么都是不知道!”朔菊就是要跟她吵到底。
“我才没有……”
“呜……好吵……”
就在两人争吵不休的时候,床上传来了微弱的声音,然后那白衣的人儿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玉堂你醒了!”本来还在吵架中,甚至有向打架方向发展的两人同时回到床边,小心地把白玉堂扶起,靠在床头。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吵到我睡觉了……”白玉堂还在犯迷糊中,用手抚着有点痛的额头,并未留意睡在自己傍边的人。
“你问我们发生什么事?糟了!该不会是失去记忆了吧?”大嘴巴的朔菊紧张了起来。
“不会吧,这可怎么办,说实话,我可没遇过这样的病症啊!”华竹也跟着穷紧张。
“你们静一静好不好?谁失去记忆啊!”被两人吵得清醒了的白玉堂发觉自己的头更痛了。
“对了,猫儿呢?他怎么样了?”清醒了的白玉堂问到的人自然就是展昭了,只是……他依然没有看自己身边也开始慢慢醒过来的人。
“他?不知道……”华竹才刚说完说完之后,发现朔菊在一旁偷笑,终于想起朔菊之前形容自己的一句话了,不由恨得牙痒痒。
“你自己看看吧。”朔菊继续掩嘴窃笑,指着白玉堂身边按着额头缓缓坐起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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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缓缓从白玉堂身边坐起,只感到头痛欲裂,一时之间脑海中还是只剩一片茫然,也不觉白玉堂正在自己身边着急地看着自己。
“猫儿,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或者……总之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妥?”白玉堂紧紧地盯着展昭,甚至伸手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我……还好……只是头有点痛……”展昭甩甩昏沉胀痛的脑袋,感觉已经好了一点,刚才因为头痛而眼前发黑,导致看不清楚的事物现在也可以看清楚了,再加上正在自己身上乱摸的那只手,想不清醒都难。
“头痛?不会是什么后遗症吧?”白玉堂紧张地问到,两只手也摸上展昭的头。
“玉堂……我没关系……你不要再乱摸了,你再摸,我痛的地方就不只是头而已了……”展昭抓下白玉堂那两只搞怪的手,紧紧握住,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绯红。
“我倒是比较关心那个仪式是不是成功了?”展昭深深地注视着白玉堂,他只是害怕得到相反的答案。
“我……这个……我也不知道,要问她们才知道。”白玉堂终于察觉这个最重要的问题竟然被自己忽略了。
“终于知道我们还在这里了啊?”朔菊双手抱胸,看着那亲密的一对儿。
“我讨厌被人忽视!”华竹摆着同样的姿势,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好好好!是我不对了好不好,你就快说吧!”白玉堂催促。
“先让我把个脉啦。”华竹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片刻后,华竹先认真地为二人把过脉,然后查看白玉堂后颈处魂珠,发现那珠子已经不见了,连个痕迹也没有,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这是否就是说成功了?
“身体上是没什么大碍,玉堂嘛……应该是回一个正常人了,至于有没有可能已经失去了什么东西,我也不可能知道了。”华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这个答案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两人也的确感到高兴,只是在还不知道失去了什么的此时,勉强来说只能算是喜忧参半了。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他们的心情不难明白,朔菊只恨自己不能帮上忙。
“我们?”白玉堂自己是无所谓,他自己本来已经打定了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如果不是展昭的突然出现破坏了他计划,他根本没想过要做什么,所以他只是无声地看着展昭,也只能他来决定。
“我打算先带玉堂回开封,其余的……再慢慢想……”展昭心中本来就是这样想的,至于其他的……还是跟玉堂商量一下再决定好了。
“那……什么时候走?”华竹的语气带着不舍,但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是已经相处了两年多的人了,况且还是亲如姐弟又讨人喜欢的的白玉堂。
“我向包大人要的假期快到了,而且我也想早点回去看看……”展昭始终是担心,而这也只是人之常情,不要说是包大人,就算只是陌生人,展昭也不愿他们为了自己和白玉堂而无端丧命。
“那我们明天就走吧!”白玉堂还没等展昭说完,当下就替他做了决定,展昭倒是被白玉堂的干脆直接吓到了,这小耗子倒是贴心了解到自己的苦处难处。
被子下的手紧紧双握,在彼此之间交缠的眼神,互相传递着言语难表的情意与了解,因此而再次忽略了依然在场的两人……
“喂喂……我们还在啊……”
“我真的讨厌被忽略的感觉……”
“猫儿?你从刚才开始就在找什么啊?”白玉堂看站在门边看着展昭,反正他已经去给各房的姐妹道了别,用不了多少时间,回来就看见展昭在身上细细摸索了一遍,在房子里又找了一遍,刚才还想脱了衣服找。
“啊?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展昭脸上出现了腼腆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啊?你告诉我帮你找!”白玉堂倒是好奇,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找了这么久还一脸着急,难道这猫还有什么秘密宝物藏起来不让他发现不成。
“这……是个蓝白相间的锦囊……”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对展昭来说,即使它给自己的回忆并不愉快,但也意义非常,至少它可以提醒自己同样的醇事不能再发生。
“锦囊?里面有什么东西吗?该不会是哪家小姐给你的订情信物吧?”白玉堂倒是有心情跟展昭调笑。
“信物?信物倒是信物,却不是什么订情信物,是……分手信物。”展昭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寂,想起那囊中断发所表达的意义,唇边的笑容也变得苦涩。
“那……那只是那女人不懂你的好,是她笨而已,你这么好的男人也不要,你就不要伤心啦,那种东西还是不要找好啦!”白玉堂以为展昭为了‘那女人’而伤心,自己心里也难受,但还是安慰自己,至少现在跟展昭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却不曾去想自己就是那个‘笨女人’。
“你说得对,那家伙真笨,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就在我身边,那个锦囊不找就算了……”展昭没想到白玉堂会说出这样的话,心知这个锦囊的秘密还是藏在自己心里比较好。
“你笑得好恶心哦,是不是在笑我!”白玉堂看展昭的表情突然从刚才的哀伤变成了现在一脸得意,又掩嘴偷笑,只觉得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没、没有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收拾好了吗?”展昭识趣地转移话题。
“我也没什么行李,随便收几件衣服就好了……不过猫儿你知道吗?我刚才经过花田,我种的那些蔷薇竟然都死了……”虽然那些蔷薇只是死物,但毕竟是自己费了心思去打理照看了两年多,突然看到昨天还开得好好的花儿一夜之间竟都谢了,心中自然也不好过。
所以白玉堂悄悄在心里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乱剪公孙先生的花草了!
“别伤心了……但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难道?”展昭好象突然发现了什么。
“你……该不会跟我想到一起了吧……”两人真是心有灵犀。
“也许就是这样!”突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
“!?”
“!?”
两人自然是吓了一跳,然后看向声音的来源——白玉堂身后的二人。
“竟然是个锦囊和花田啊……这个交换的代价看来有够小的,你们应该高兴吧?”华竹笑得一脸欠扁。
“这是不是说你们在各自心目中就是着这样的地位啊?”朔菊看来也是来挑拨离间的。
“你们两很闲是不是,走路也没声音,老是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有毛病啊!!”白玉堂此时的表现自动被那两人解释成恼羞成怒。
“哎哟,玉堂你怎么能这样说,咱们是关心你,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要帮忙的,竟然被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了。”那两人倒是好整以暇。
“两位姐姐就别戏弄我们了,也请你们放心,展某一定会好好照顾玉堂,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了……”展昭知道她们在担心,而这是对她们的保证,也是对自己许下的信诺。
“猫儿……”白玉堂如果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那好吧……我们明天就不送了,大家都不喜欢这种离别的场面,也许……明天一别,我们就不会再见了……你们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幸福哦……”话从华竹一人的口中说出,但已代表了所有人的祝愿。
“好啦!这件事就次完满解决,也算是好事一桩咯!”朔菊明显表现得展白二人兴奋多了。
“谢谢……”展昭白玉堂对看一眼,然后缓缓说出这两个字,虽然这寥寥两字还不足以表达心中的谢意。
第二天清晨,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在雾气环绕之下离开了这个神奇的地方……
希望……后会有期……
完
番外《恶搞小补》
其一, 公孙先生的花草
公孙先生喜欢摆弄花草,其中有不少是实用性质的药草,也有不少是观赏用的植物,这是整个开封府,甚至是整个开封的人都知道的,而它们最大的敌人,是一只大白耗子。
其实……本来白耗子也是挺喜欢这些东西的,虽然他表达“喜欢”的方式有点与别不同,但白耗子绝对坚持自己是喜欢它们的。
所以,白耗子有时候会亲自替它们浇浇水,虽然水浇太多;有时候会帮忙剪剪草,如果是药草通常是把有用的部分剪掉,如果是花就会把叶子都剪掉,只剩下花……
白耗子坚持这样比较好,而大家都不敢反抗他,只能敢怒不敢言。
为什么?同志,如果你敢的话……明年的那一天,我会在你的坟前送上一束花,烧上一柱清香。
然而,这个世界上每样东西都有他的天敌,当大家犯愁的时候,伟大的展猫猫就发挥他除了会捉坏人以外的另一个天性——捉耗子。
这是对白耗子最管用,也是唯一有用的方法,虽然即使把他交给公孙先生,公孙先生想好好惩罚一番,但因为展猫猫也是护短的,最后只能对白耗子循循善诱三五七个时辰。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耗子对这招就是免疫,第二天继续帮忙“照顾”公孙先生的心肝宝贝(没办法,在家里听惯了自家大哥大嫂的“教育”)。
然后,突然有一天,当白耗子不再出现在开封府,不再去“照看”公孙先生的花草,不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大家对他往日的恶作剧都开始怀念起来了。
公孙先生那一片个人领地里的花草即使长得再怎么茂盛,再怎么美丽,却已失去了往日的那般生机盎然,如此的安静……任不住让人想落泪……
又然后,在白耗子消失了两年多后的某一天,展猫猫突然把白耗子带了回来,白耗子继续帮忙照顾公孙先生的花草,只是……这一次的照顾,是真正的照顾,而不是恶作剧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总是令开封府的一众人等感到毛骨悚然……
其二,救……
华竹是在树林里发现了白耗子的,那时候的白耗子已经奄奄一息,全身残破不堪,四周还散落着那些来追杀他的人的尸首,本来纯净的白衣也被鲜红的血染污,那上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然后她留意到他的脸,竟然与她那已死去多年的恋人极为相似,于是华竹决定救他,但无论如何,即使要救,也先要问问人家的意见……
“喂喂……先醒一醒,我说,你想活下去吗?”
“我……不想……”
“为什么?”
“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不要我了……”
“这也太软弱了吧,是男人就挺起胸膛继续活下去,告诉他‘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能活得很好!’”
“但是……”
“你生下来又不是为了那个人,现在有机会让你继续生存下去,为什么要放弃,有多少人想活也活不成啊!”
“但是……我生存下去……又是为了什么……生存下去而没了目标……那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的好……”
“为了让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啊!如果你现在就死了,我不是没了出场的机会吗?”
“…………”
“喂喂……你别死啊,你不说话就我当你是答应了啊!朔菊快来帮忙搬人!”
其三,“借”来用一下?
前面说过,白耗子跟那些追击他的人打架,虽然把那些杀手都解决了,但自己也受伤那就是难免的,断筋断骨少块肉那也并不稀奇,而要“修补”这些地方,当然也要用相应的“材料”。
朔菊与华竹两人将刚死去的白耗子(想知道小白怎么死?看上面)带回家后,开始商量要怎么去“修补”这些残缺。
“我说……真的要这样做吗?”
“不这样要怎么办,就算让他活了过来,身体本身的机能也不能去修复这些受伤的地方,这样他的身体就会有缺陷了,那我们要怎么向展昭交差,怎么向广大读者交差!”
“但是……总觉得好恶心的说,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怕什么,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
“不过用死人的东西总是不太好吧,而且那些人又是被他杀死的,那种怨念一定会更深……”
“我们只是在他们身上“借”点东西用一下而已,反正他们以后也用不着了。”
“你明白借是什么意思吗?借了的东西是要还的,这种东西要怎么还?”
“……反正不是我“借”的,管他呢!先做了再说,现在是救人如救火!”
“你……”
就这样,朔菊华竹两人决定把从那些死人身上“借”来的筋骨血肉用来“修补”白耗子身上残缺的地方,而这个秘密,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还是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其四,展猫猫是如何破解小白布下之阵位的
话说展猫猫被树林里的阵法弄得团团转,不得其门而入,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一定是某耗子的恶作剧,脑后呈井字行的符号也越来越多。
这也是当然的,赶了两天路,身子已经有够疲倦了,他甚至连早饭午饭晚饭都没吃就赶来看心爱的白耗子,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状况,想不生气都难
展猫猫自认自己的方向感至少比白耗子好,至少他不会在邻镇迷路好几天而找不到路回家,而他初到开封的时候也只是在邻街迷路了几个时辰找不到路回府,所以他自觉是比白耗子好的。
而现在这样……无论怎么转也只是转回来入口,想拉下脸找个人来问问也没有,不要说人,连只鸟也没有……真是倒霉……
但俗语说(?)只要不放弃,总是能找到出路的,所以展猫猫选择继续找路,不轻言放弃(这其实是件好事)。
又有俗语说(?)缠久了就是你的,虽然看起来跟现在的状况联系不大,但展猫猫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在原地打转了,虽然更大的可能是他迷路得更深入了……
更有俗语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了最后,咱们的展猫猫凭着9.9分的运气,0.1分的推理能力,终于来到了白耗子身边。
这个世界上果然到处都是奇迹啊……
end